前往平鎮的途中,天色也不過麻麻亮。


    李國久照例帶著皇協軍的一個團,在日軍大隊的前方走著,按照慣例,一旦戰鬥打響,皇協軍肯定是打頭陣的。


    而且日本人的眼睛會時刻在他這個皇協軍團長的身上放著,讓他如坐針氈,但凡發現他這個團長有怯戰避戰的心思,殺了他這個團長容易引起皇協軍嘩變,倒是不至於,但是當著他的麵殺上幾個排長連長什麽的,鬼子不是沒幹過這事兒。


    一營長張德寶跟在身邊,再往後是一排長朱旺。


    張德寶湊在李國久耳邊說道,“團長周團長那邊已經辦妥了,就在咱們隊伍前腳離開萊陽縣城之後,他的隊伍後腳就會摸進縣城,把嫂子大娘還有孩子他們救出去。”


    李國久的老娘妻兒被鬼子看押在憲兵所。


    雖然常人救不出來,可周衛國既然能夠無聲無息地炸毀鬼子囤積在萊陽火車站的物資,李國久並不懷疑周衛國有救人的能力。


    隻是一旦周衛國那邊救了人,對於李國久而言,那就是開弓沒有迴頭箭了。


    就算這次攻打平鎮他沒有倒戈一擊,等到迴了萊陽,鬼子依舊會因為此事懷疑他與國軍有勾結。


    畢竟當皇協軍之前,這支隊伍本就是國軍部隊。


    這次攻打平鎮打得又是國軍,讓皇協軍跟隨,鬼子其實也並不怎麽放心。


    出發的時候旅團長近衛文還再三交代鬼子大隊長,讓他派人盯著皇協軍團長李國久。


    近衛文甚至賦予了鬼子大隊長特別的特權,要是這個李國久出現故意避戰的心思,致使皇協軍協助作戰不利,可以以任何手段進行恐嚇,甚至包括軍法。


    務必督促皇協軍協助隊伍一舉拿下鎮南據點。


    ……一營長的肯定讓李國久點了點頭,這次答應一營長投誠,他就沒想過退路。


    這些狗日的小鬼子,今天過後他們就會知道,他李國久也是有血性的中華好男兒!


    “德寶,你們一營的情況都安排的怎麽樣了?”


    張德寶低聲迴道:“團長,放心吧!弟兄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沒有不樂意的。”


    李國久點了點頭,“那就隻差最後一步了,團裏的排級以上幹部,能信的過的我都溝通勸服過,至於那些信不過的,平日裏和鬼子走的近的,膽小怕死的,到時候自然也有用處。”


    “鬼子今日突襲的情報也已經傳出去了吧?”


    “團長放心,周團長那邊派了好手負責情報的傳遞,咱們得到鬼子的命令之後,我第一時間便親自把消息傳遞了出去!”


    “那就好!”


    ………………


    虎頭山。


    參謀長李勇和政委吳遠山照例留守虎頭山根據地。


    李勇和吳遠山等將領一夜未睡,一直在等著情況的進展。


    “團長他們已經離開根據地有一個時辰了,按照腳力應該是快到平鎮了。”李勇看了看懷表,已經接近淩晨六時,天色逐漸放明。


    吳遠山道:“說不好啊,畢竟走的是備用隱蔽路線,山路崎嶇,再加上是連夜趕路,恐怕更耗時一些。”


    “這倒也是!”


    “老李,老邱這次是親自指揮,帶走了一個營的精銳主力,接下來防守虎頭山根據地的重擔可就全落在咱們兩個身上了,陽村那邊還是防守的重點,趙莊和裏壟村也不能鬆懈,要時刻提防鬼子有所行動。”


    李勇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過這次鬼子的注意力全在平鎮的身上,按照傳迴來的情報,鬼子動用了一支步兵大隊,外加一個皇協軍團,他另外還要兼顧萊陽周邊的治安,應該是騰不出手來對付咱們虎頭山。”


    “小心無大過嘛!總是好的。”吳遠山笑道。


    “也不知道這次戰鬥過後會是什麽情形,不過有老邱帶兵趕過去支援,衛國他們那邊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亂子。”


    李勇笑道:“放心吧,衛國那小子打仗的本事咱們還不清楚?說不定還能給咱們什麽驚喜呢!”


    平鎮。


    鎮南據點。


    周衛國親率的部下,士兵們向來是有大神經的,盡管接到情報,明知道鬼子很快就會抵達平鎮,可睡起覺來照樣不耽擱。


    直到外放的偵察排在不久之前傳迴來日軍最新的情況,說鬼子的先頭隊伍離了平鎮已經不到三公裏路了。


    獨立團的老兵們這才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罵罵咧咧地拿著武器抵達各自預定的作戰位置。


    如此自信的表現倒是感染了身旁才加入獨立團不久的遊擊隊伍。


    至於獨立營戰士們則是早就見怪不怪了。


    淩晨六時半。


    李國久的皇協軍部隊率先抵達鎮南據點外圍。


    日軍大隊緊接著跟上。


    這時天色已經放明,遠遠地望著鎮南據點,一片死寂,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鬼子大隊長這次有重炮在手,不準備玩什麽花裏胡哨的進攻,直接強行正麵開戰就是,就連派小股隊伍提前攻打炮樓都嫌多餘。


    當然,在重炮進攻之前,鬼子大隊長還需要知道敵方的大概火力部署。


    這個工作自然是交給皇協軍來做,反正在小鬼子的眼中,這些投降過來的皇協軍用來當以身試險的炮灰是再好不過的。


    鬼子大隊長當即下令,讓李國久派兵佯攻鎮南據點。


    消息傳到皇協軍部,幾個營長忍不住大罵:


    “團長,狗日的小鬼子又拿咱當炮灰呢!”


    “怎麽辦?要不現在就跟狗日的小鬼子幹了?”


    李國久搖了搖頭,說道,“都給老子沉住性子,現在還不是最佳時機,該做的表麵工作還是得做的,三營長,讓七連長帶一部分弟兄上去佯攻。”


    “是!”


    命令下達之後,在鬼子的監視之下,七連長帶了一兩多偽軍出現在鎮南據點外圍,以火力向鎮南據點發起佯攻。


    ……“團長,是偽軍,人數不多,估計隻有一個連的兵力,看這陣仗後麵的日軍還沒有準備動手的意思,多半是佯攻。”


    前沿警戒工事後,臨時觀察哨,孫鑫璞放下望遠鏡說道。


    周衛國道:“鬼子向來是這個路數,既然帶了偽軍過來,自然會讓偽軍打頭陣,告訴弟兄們,防禦工事不必理會,炮樓上的機槍火力壓製即可,偽軍怕死,一輪火力下去差不多就撤了!”


    “是!”孫鑫璞應了聲,立刻以旗語向炮樓上的觀察哨兵傳去命令。


    “打——”


    五座炮樓的機槍火力幾乎是一齊開火,以製高火力優勢向下傾斜。


    要說這時期的戰場上誰最怕死,像眼前這些由地方保安團或者地方潰兵轉過來的雜牌偽軍隊伍,絕對是當之無愧的。


    帶頭的偽軍一團七連長早就提防著這一手了,方才帶隊佯攻的時候就如同驚弓之鳥,隨時做好逃離的準備,五座炮樓的機槍火力一響,一顆流彈幾乎是從七連長的耳邊擦過,七連長驚慌之下,二話不說,竟是率先從隊伍裏往後逃了。


    “撤撤——”


    撤到隊尾的時候這偽軍連長終於想起來下達命令,當然,完全不用他說,就在槍聲響起的時候,整支偽軍隊伍如同受驚的獸群,早就四散而逃,潰不成軍了。


    偽軍連佯攻的情形一絲不差地落在了鬼子大隊長的眼中。


    才從仰攻前線撤下來的七連長,驚魂甫定,還沒有來得及慶幸逃過一命,鬼子大隊長上來就是兩個耳光,還是左右開弓的打法,打得七連長整個人都懵了。


    不錯,這七連長正是素日裏對鬼子最是忠心耿耿的連長之一,李國久這次暗中勸手底下的將領們投誠,七連長便在名單之外。


    “活該!”一營長張德寶暗罵,“巴巴地貼上去給鬼子辦事,平日裏再也沒有比他還用心的,到頭來怎麽樣?小鬼子可從來沒拿咱當人看過。”


    七連長被打的這一幕落在偽軍軍官們的眼中,那些早就決定暗中投誠的軍官們越發地打定了決心。


    被扇耳光的七連長正在忙不迭地向鬼子大隊長道歉:


    “太君,不是弟兄們怕死,實在是對方的火力太猛了,我是被迫撤下來的!”


    鬼子大隊長怒喝道:“八嘎,再敢不聽命令後撤,全部死啦死啦的!”


    說到這裏,鬼子大隊長命人叫來了李國久。


    麵對皇協軍一團團長李國久,鬼子大隊長的態度稍微好了些,畢竟從軍銜上講,李國久的軍銜還在他之上,盡管這種軍銜在鬼子眼裏向來隻是虛設。


    “李團長,請你繼續增兵進攻,務必迫使敵方暴露防禦工事後的火力。”


    鬼子大隊長親自下了命令,李國久自然無法推脫,點了點頭,“好,請少佐放心!”


    返迴皇協軍臨時指揮部,幾個營長都眉頭緊鎖了起來。


    一營長張德寶道:“團長,鬼子夠狡猾的,看樣子是想讓咱們打頭陣吸引火力,迫使周團長那邊火力暴露之後再以重炮進行定點清除,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李國久道:“打是肯定要打的,否則鬼子那邊肯定會生疑。”


    “可一旦開打,咱們的傷亡怕是無法避免。”


    “要不派三營去吧!相比於另外兩個營,鬼子更相信三營的隊伍。”張德寶建議道。


    李國久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讓二營去!”


    張德寶苦笑道:“團長,您知道的,二營除了二營長,幾個連長都貪生怕死的很,因為這,咱們這次謀事都沒敢暗中相告,派他們去能成嗎?”


    “自然不能!”


    “那您還派二營去?”


    李國久思量道:“將領怕死,隊伍撤的就快,自然能避免傷亡,至於鬼子給的任務,就算是完不成,這次的首要目標是攻取平鎮,鬼子不會臨時發難,就算是要處決,也得等到返迴萊陽了。”


    “到時候二營撤下來,咱們再來一場苦肉計也就是了。”


    “咱們的隊伍攻不上去,小鬼子肯定得會自己出手,到時候傷亡由他們自己承擔。”


    張德寶恍然道:“原來如此,團長英明!”


    很快,皇協軍派出了新的進攻隊伍,足有一個營的主力,而且在進攻之初便擺出了全力總攻的架勢,就連皇協軍一團僅有的兩挺重機槍,李國久也調配了一挺過去。


    隨著重機槍火力的瘋狂掃射,一營主力向著鎮南據點工事發動進攻。


    鬼子大隊長這才消除了心中的疑慮,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緊接著的戰況卻令人有些無語,一個營的皇協軍主力在浩大的聲勢中發動進攻,可進攻還沒到一半,隨著鎮南據點外沿的五座炮樓猛烈的火力壓製,皇協軍前部進攻的部隊傷亡迅速蔓延,整支隊伍裏原本的戰意立馬潰散,如同潮水一般發起進攻,又如同潮水一般狼狽退卻。


    滑稽的一幕過後,鎮南工事的外圍場地上留下幾十具皇協軍的屍體。


    鬼子大隊長陰沉著臉色,趕到皇協軍部的時候,團長李國久正衝著發動此次進攻的二營長臭罵。


    似乎暴怒的李國久甚至扇了二營長一個耳光:“他嘛的,你們怎麽搞的,小野少佐交給咱們的任務很簡單,隻是逼迫敵軍暴露火力,壓上去就是了,怎麽這麽快就撤下來了?”


    這自然也是鬼子大隊長小野憤怒的原因之一。


    二營長委屈道:“團長,對麵的五座炮樓火力太猛了,弟兄們剛衝上去就死傷了一片呐!”


    “娘的,你就就不會反攻嗎?壓製住敵方的炮樓。”


    “團長,咱們沒法子,這鎮南據點的炮樓外伸在陣地外圍,火力點居高而下,咱們手頭又沒有能夠對付炮樓的炮火,炮樓周圍的射界又早被清除過,咱們衝上去隻能當活靶子!”


    “廢話這麽多,還不是怕死?”李國久一扭頭,似乎才發現身後站著的小野,連忙賠罪道:“小野少佐,實在是對不住,底下的兄弟不中用,讓您失望了!”


    看著二營長臉上被巴掌打出的紅印,小野也不好再動手了。


    二營長其實說得不錯,皇協軍的火力配置和日軍的差太遠了,優勢炮火幾乎沒有,麵對日軍當初精心構築的鎮南據點炮樓,的確隻有被動挨打的份。


    怒氣稍減,小野冷哼了一聲,說道:“李團長,你的兵太差勁了,叫你的兵讓開,協助我第一步兵中隊進攻!”


    “嗨!”李國久連忙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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