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憂平躺在小道觀剛搭起來的床榻上,看著君悅麵色凝重的盯著他腹部的傷口。


    孟憂大方一笑,“嘿嘿,君悅別擔心,這個用不了幾天就能長迴來了,我一直未曾跟你說過,我是謫仙,是不死之身,就算被插了幾萬個窟窿……唔?”


    君悅突然彎下腰,用冰冷的嘴唇堵住了孟憂吧啦吧啦說個不停的嘴巴。


    “嘭”的一聲,孟憂腦子炸開了,隻覺得一切都暈暈乎乎的,臉頰燒起來,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匯集到了腦子裏,沸騰歡唿著……


    師傅居然被徒弟給強吻了?!而且還是被困在床榻上,後麵是硬硬的木板,前麵是硬硬的胸膛,就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之下,孟憂居然失了變換的法術,“唿”的一下,就變迴了女相。


    榻上的女子黑發散開,兩頰緋紅,一雙秋水明眸裏寫滿了疑問。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君悅猛地站起身來,將臉別到一邊,耳根子發燙,一手別扭的掩唇輕咳,一手掏出一個小草人放在孟憂的枕邊,“我突然想起來,鬼市還有事情,你好好照顧自己。”


    臨出門時,又翻了一個小草人出來,“這是前幾日偶然遇到的,這幾日就讓她服侍你吧。”


    君悅小聲念了一句,“浮世萬千不及汝爾”,那小草人歡騰的跳到地上,一點一點的在華光中舒展開腰肢,然後伸了個懶腰,“不用再躲著了,真舒服……”


    孟憂望著眼前的小人,眼睛一亮,“綠植?”


    綠植這才走過去,一手指著自己,問道:“你認識我?”


    “你不記得了嗎?我們前幾天還見過的,你還差點吞了我們呢……”


    “……”


    綠植想了一會兒,然後雙眼茫然的搖了搖頭。


    君悅出聲道:“她現在是魚仙了,她求我把她的記憶連同她一塊兒藏起來,故不記得任何前塵往事了。”


    孟憂聽到君悅的聲音,又不可避免的耳朵燙了起來,紅著臉點了點頭,“哦,原來如此。”


    綠植轉悠著一雙大眼,一會兒看看榻前半躺半倚紅著臉的孟憂,一會兒看看門口半進半出視線落在別處的君悅,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孟憂覺得就這麽僵著也不是個辦法,遂


    喚了一聲,“君悅……”


    誰知君悅似被嚇了一跳,脫口而出,“我還有事”,就一遛煙兒的給跑了。


    孟憂看看綠植,又看看枕邊那個小草人,然後又愣愣的看了看門口,小聲嘟囔道:“我有那麽可怕嗎?明明吃虧的是我啊……”


    綠植卻是笑嘻嘻的湊上去,“你喜歡他?”


    “沒有!別亂說啊!我和他隻是師徒關係。”


    “誒,那你臉紅什麽?”


    “屋裏……太太太太熱了……我可能要著涼染上風寒了。”孟憂結結巴巴的說完,真想揍自己一頓,說的都是些什麽啊?不過幸好沒被那鬼話書生聽去,若是聽去了,指不定又編造出些什麽來。


    這麽一想,孟憂覺得輕鬆多了,耳聽一句,“那我去給你倒杯水!”


    綠植翻東翻西,終於在一眾黑漆漆的盤子裏翻出了一個還算可以的罐子,二話不說就將罐子上的封條給揭了下來。


    忽地狂風大作,小小的茅草屋裏被刮得一片狼藉,綠植想再把那封條給封迴去,卻已經為時已晚。


    一陣狂妄的笑聲響徹天際,“哈哈哈哈……老子終於又出來啦!”


    方染玉瀟灑的捋了捋頭發,“嘿嘿,臭女人你現在恐怕也沒有什麽法子再來虐待老子了吧?日日將老子當奴隸一般的驅使,還要保護你的安危,這個老子就忍了,可是你居然還專門做菜來毒害老子!老子連著跑了二十趟茅房!你知道作為一個鬼,尤其是像老子這麽英明神武的鬼,被逼著跑茅房是多麽沒麵子的事兒嗎?!現在是老子討迴一切的時候啦!”


    方染玉激動的流下血淚,伸出五爪就像孟憂撲來,卻在中途突然飛不過去了,他迴頭一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為什麽這麽一個弱小的丫頭居然能生生拽住他的腳,還一點一點的往迴拉!不!他不能再迴到罐子裏受欺負了!


    “做寵物就做寵物了,幹嘛那麽不安分呢?!”綠植將一臉憋屈的方染玉重新收迴罐子,封上了封條,輕輕拍了拍那封了口的罐子,“唉,可惜了一個好罐子。”


    孟憂的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這就是神仙的力量。


    “姑娘,今晚想吃什麽?”


    嗯?姑娘?是在叫自己?孟憂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自己已經化作女相了,一手不自覺落到胸前,低頭一看,唉,看來法術又要失靈一陣子了。


    “隨便吧,我不忌口的。”


    “好嘞。”


    綠植歡快的在灶上忙來忙去,一會兒洗鍋,一會兒切菜的,井井有條,不慌不亂,讓孟憂一陣羨慕。


    綠植將最後一道菜輕放在桌上,笑得甜美,“這是最後一道菜了,請慢用。”


    孟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拿起筷子來就是一陣狼吞虎咽。


    綠植期待的低下頭,“怎麽樣?合不合口味?”


    孟憂扒飯的動作僵了僵,“嗯,挺好的。”


    綠植不滿的皺了皺眉,“姑娘說得太過敷衍了。”


    “啊,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孟憂尷尬的一笑,眼珠一轉,一絲壞笑爬上唇角,“不過,我認識一個專家,讓他來給你評評。”


    一個時辰後,方染玉麵無表情的坐在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麵前,右手邊那個一臉期待,兩隻眼睛都在放光的女人是剛才將他生拉硬扯重新封迴的惡毒魚妖,左手邊那個喝著茶笑得滿麵春風的女人是他預備一解封就吃掉的仇人,而這麽兩個女人圍著他坐在一張飯桌前,給他一份無形之中的壓力。


    綠植執起筷子,夾了一筷炒得紅紅綠綠,顏色煞是好看的蘑菇在方染玉的碗裏,大方一笑,“別客氣。”


    你丫的!這怎麽個不客氣法?這兩個女人是白癡嗎?還是故意想毒害他?這麽一大盤五顏六色的毒蘑菇,能吃嗎?!


    方染玉狐疑的看向一旁一臉看好戲的孟憂,“你吃過了?”


    孟憂很誠懇的點了點頭,“嗯,味道很不錯。”


    方染玉,“……”還能說什麽呢?這完全就是一個怪物啊!毒蘑菇毒不死她,被捅了窟窿還能如同沒事人一般坐在這裏喝著茶。


    孟憂抿了一口茶,“哦,鬼兄,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想向你請教一下。”


    方染玉不耐煩的戳了戳碗裏的食物,“講。”


    “若今有一人,其心被狐仙所吞,肉身完好,當如何迴生?”


    方染玉頓了頓,“無心之身,當尋心而治。”


    “去哪裏給她找一顆心呢?”


    “曼珠沙華,其花可塑萬物,若是將其搗碎捏成人心,放入人身,也可迴生。隻不過……”


    孟憂急問,“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曼珠沙華為天界所不容,至今已經被燒毀得差不多了,世間隻餘下兩株了。”


    綠植聽得津津有味,追問道:“都在何處呢?”


    “一株在鬼界無人管轄的怨鬼之鄉魂淵,那裏是曆代鬼王出世的地方,怨鬼厲魂多得不計其數,若是鬼王進去怕是都要被脫層皮呢!因為那些東西會幻化成你心中最深處暗無天日的那個深淵……”


    孟憂仿佛被什麽東西牽住了心,像是溺水的人一般,越陷越深,那些可怕的激流灌進耳朵,灌進口鼻……


    綠植從後猛地拍了一下方染玉的後腦勺,“別故弄玄虛了!還有第二株呢?!”


    這個丫頭是怎麽迴事?!居然沒被他的鬼話給牽製住!方染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孟憂也漸漸清醒過來,饒有興致的聽他講下去。


    方染玉挫敗的降低了聲音,“還有一株就是在東荒流迦仙子府上,好像是元澈仙君親自為流迦仙子采摘來的定情之物!”


    孟憂一挑眉,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不會這麽巧吧?


    綠植又繼續問道:“那是兩個什麽東西?”


    “那不是東西,那是神仙,同你這般才飛升的三流小仙不同,那兩位可是從淩虛幻境裏曆了情劫出來的神仙!”


    方染玉臉上呈現出少有的幾分的自豪,仿佛說得是他自己一般。


    孟憂卻在聽見淩虛幻境四個字以後,再也聽不進其他的字眼了。


    淩虛幻境乃一處幻境,是為七百萬年前老帝君開出的一方曆練神仙的幻境,每個兩萬年開一次,屆時會有不用的三個曆劫之人被吸取同一幻境,三個當中出兩個真心雙修者得飛升成仙,而剩下的那一個就隻能在幻境中與奇獸相鬥,在刀尖上提心吊膽的過一輩子。


    而孟憂恰恰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三百麵前,孟憂不過是多騙了一個小販的一兩銀子,就被路過的一道友給訓責了。


    那個道友雖著一身白色的道袍,卻不顯素淨,白衣黑發,衣和發都飄飄逸逸,襯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裏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這種容貌,他隻是隨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覺得就算是天人,也絕對不會比他清俊。這種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態,竟是已不能用言詞來形容。


    他提著劍落到正在美滋滋數錢的孟憂麵前,大喝一聲,“妖道!既已為道,為何還做這些坑蒙拐騙的勾當?”


    孟憂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自己,問道:“這位道友是在說我麽?”


    看著那道士以劍相逼,孟憂的態度也不敢太過強硬,掛上討好的笑容,柔聲說道:“道友誤會了……咦?呃!啊!啊!啊!……”


    還未等孟憂說完,竟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巨風,孟憂驚慌之下就隨便抓了一個人,想站穩腳跟,誰知竟連累那人被一同卷起,往雲層中飛去……


    孟憂在一片黃沙之中醒來,旁邊是剛認識不久應該也談不上認識的道友正閉目打坐。


    孟憂挪過去,很熟絡的用胳膊碰了碰那道士,“誒,這位道友,這裏是何地啊?”


    那年輕的道人麵露怒色,不耐煩的迴道:“陰曹地府!”


    “呃……好像不是啊,陰曹地府不長這個樣,陰曹地府比這裏好多了,哪有這麽大的日頭恨不得把人烤熟了才是,還有這寸草不生的荒漠,哪裏比得上陰曹地府裏那成片成片開得嬌豔的曼珠沙華……”


    孟憂一直不停地吧啦吧啦說著,說得口幹舌燥,歪頭一看,這道友竟是隻字未聽,隻管閉目養神。他隻能又扯了扯道士的衣角,“我說,這位道友咱們能不能不那麽潛心修煉了啊?眼下應是找一避所,好好吃上一頓才是要事啊!”


    那道士隻是睜開眼冷冰冰的看他一眼,而後繼續閉目打坐,“修道之人談何吃飯?貧道已經辟穀了,眼下修煉才是要事!”


    “你……”孟憂指著道士的鼻子罵不出半個字來,氣得不清,索性自行出發去找吃的。


    還未走出半裏地,孟憂忽覺得地動山搖,眼前的荒漠開始往下深陷,流沙竄動。


    孟憂拔出身後的劍來插進沙土裏以穩住身形,卻聽地底傳來一陣高鳴,“嗷……”


    然後就是更加劇烈的震動,孟憂直接被震倒在那片地上,那片土地開始慢慢升起,沙土從兩邊抖落下去,更為堅硬的土層從下麵漏出來。


    孟憂突然意識到,這不僅僅隻是塊土地,這怕是一隻巨獸!


    巨獸從深深的土層裏鑽出來,抖動著被沙土掩蓋的身體,孟憂幾欲翻身下去,但又怕被一腳踩死,隻好咬緊牙關,牢牢抓住還插在巨獸身體裏的長劍。


    閉目打坐的道士被那震耳欲聾的長鳴給吸引過來,遠遠的就看到那個在市集上坑蒙拐騙的妖道一臉茫然的坐在一隻巨獸的頭上,哇哇亂叫,“這是什麽鬼東西啊?!”


    道士一邊念著訣,一邊提劍飛去,大唿不妙,這隻巨獸竟不是一般的巨獸,乃上古兇獸,窮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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