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那些溫柔的話近到仿佛是在昨天的事情。


    不對,諾丁山想了想,也就在昨天的午後,在日光滿滿的陽台,她在給陽台的花澆水他在一邊看著她,澆完水之後他就告訴了她那些話,說完話之後他在陽台親吻了她。


    空氣裏有好聞的notting hill日光味道,光陰繾綣。


    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他把她臭罵了一頓,又,又來了,他工作一投入狀態罵人的話溜得很:蠢得就像一頭驢子,再笨下去就把她丟到窗外去了,記得以後多補充蛋白質。


    這會,他又在罵她了,他說她是不是被那些高脂肪食物塞滿了腦子了,一位空間幽閉患者居然敢配合反恐演習。


    諾丁山總覺得他現在的罵人方式和之前的罵人方式好像不一樣了,之前她被他罵時她很難過,可這次被他罵時她好像很開心來著,就好像抓到了他的把柄膽子變大了一樣,所以,在他背她時她提他,用腳跟狠狠的踢他了。


    “不要動,乖乖的,嗯。”他背著她。


    “你剛剛罵我了。”她大聲說著,她以為她說話的聲音很大來著,可事實上很小。


    “我不罵你了。”他和她保證。


    他一邊保證一邊往著方方正正透著光線所在的方向跑去,他腳步極為匆忙的樣子。


    “你幾天前就罵我,你說我再笨下去的話就把我丟到樓下去。”諾丁山說著。


    “諾諾?”他在叫著這個名字是聲音極其的慌張。


    “閉嘴。”又,又要罵她是不是,諾丁山用更大聲音說著:“程迭戈,你再罵我的話我就要昏倒。”


    他不知道她在用多大的力氣讓那些無邊無際的黑暗不要太早包圍她。


    “好,我不罵你了。”他說著,發音一個字一個字的,聽著極為困難的模樣。


    諾丁山在程迭戈背上點頭,不過,迅速的諾丁山就想起來程迭戈的一大不是。


    “程迭戈,你!”諾丁山加重語氣:“你以後不許讓我搬很重的東西到閣樓上去,要是幫別人的話我是樂意的,可幫你我不樂意。”


    是的,幫你的話我可不樂意,要知道,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啊,可以為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奉獻生命,可不要給你搬那麽重的東西到閣樓去。


    程迭戈的腳步更快了。


    這人,是沒有在聽說話嗎?


    “程迭戈,你聽到沒有?”諾丁山大聲嚷嚷,她以為會在停車場裏聽到她大聲嚷嚷的迴音,可事實上沒有,她的發音就像螞蟻一樣似的。


    “我聽到了,都聽到了。”他迴答,聲音大得嚇人。


    方方正正的格子好像越來越近,黑暗越來越盛,諾丁山喃喃說著:“程迭戈,你可是我的……”


    那個“男朋友”的發音被大片的黑暗所吞噬。


    最後一刻停留在她腦海裏的那一組畫麵:紅磚牆綠色不知名的蔓藤植物,深淺兩色的窗簾溫暖亮堂的燈光,程迭戈脫下了眼鏡,眼鏡擱在桌上手朝著她,她穿著他的襯衫緩緩往著他走去他手一扯她就跌落在他懷裏。


    若幹的聲響,若幹落在她眼皮上的光線在混沌的思緒遊離著,然後變成了一組對話聲音,那是兩個男人在說話,一個聲音是陌生的,一個聲音是熟悉的。


    陌生的聲音:“你說的那種情況是一個人腦部受到阻力而出現思維斷層所導致的部分記憶缺失。”


    熟悉的聲音:“你所說的會不會對她身體產生負麵影響。”


    陌生的聲音:“不會,你朋友這樣的狀況就類似於倒時差,隻要得到休息時間很快就沒事。”


    小小的一會時間過去。


    熟悉的聲音:“你剛剛所說的記憶缺失會維持多長時間。”


    陌生的聲音:“居於你朋友是由於幽閉症所導致出現的短暫休克,再加上期間沒有經過任何撞擊我想在她醒來時就會恢複。”


    再小小一會時間過去。


    那個熟悉的聲音來到她的耳邊和她說了一些話,他的聲音低到更像是一場夢囈一場喃喃自語,她努力去辨別他的說話內容,最終無果。


    那聲線讓人沉醉,在那道讓人沉醉的聲線中她沉沉睡去。


    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諾丁山幾乎要以為她一不小心掉入了昔日的漩渦裏。


    一燈如豆,男人坐在那裏,低著頭。


    看清楚那個男人是程迭戈之後諾丁山下意識的迅速想逃,因為,她的思緒幾乎在她一睜開眼睛時全部迴來了,包括……


    包括她那句見鬼的“程迭戈,你再罵我的話我就要昏倒。”


    她現在是二十六不是十六歲。


    環顧四周,現在諾丁山正處於類似於太空艙一樣的空間裏,低著頭的程迭戈看似在睡覺,橢圓形的窗戶印著外麵黑壓壓的天色。


    擺在一邊的鍾表注明著現在為淩晨兩點時間,顯然那場反恐演習讓她錯失了迴到曼徹斯特的航班。


    阿駿非擔心不可,諾丁山慌忙去找手機,她的手機就擱放在程迭戈所坐位置一邊的小桌子邊。


    幽閉空間恐懼的後遺症還殘留在她的腦子裏,諾丁山不得不找到支撐點一步一步移動到小桌子那邊。


    手觸到手機,手機顯示正處於關機狀態,剛剛想開機。


    “是想打電話給阿駿嗎?”程迭戈的聲音就這樣突兀響起。


    手一抖,手機掉落在地上,側臉,諾丁山觸到程迭戈的目光。


    “昨晚,我用你的手機發短信給阿駿告訴他你明天才迴去。”程迭戈看著她說。


    說了一句”謝謝”諾丁山彎腰去撿手機,那該死的後遺症所導致的讓她身體失去了平衡。


    當她的身體跌落於程迭戈懷裏時,數十個鍾頭前最後殘留在她腦子裏的畫麵卷土重來。


    程迭戈脫下了眼鏡眼鏡擱在桌上手朝著她,她穿著他的襯衫緩緩的往著他走去他手一扯她就跌落在他懷裏。


    ☆、第44章 (曼徹斯特)


    據說,人的身體在失去平衡期間會因為地心引力論習慣性往左邊傾斜,諾丁山在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時猝不及防間身體失去了平衡,程迭戈就坐在她左手邊的位置,他伸手接住了她。


    當她跌落在他懷裏的那一瞬間“啪”的一聲,也不知道是她手無意中弄到了台燈感應器,還是有人關掉了台燈。


    不大的空間陷入了黑暗,僅有的幾處微光來源於橢圓形的窗。


    這次諾丁山的反應很快,幾乎在觸到程迭戈時她的手就去找支撐點,剛想起身就聽到那句近在耳畔的“諾諾。”


    諾丁山心裏老是懷疑是不是程迭戈在那句“諾諾”中下了咒語,每次他一叫“諾諾”時她的心就會顯得柔軟,顯得輕而易舉的變得特別的遲鈍。


    瞧瞧,程迭戈又在念動咒語了,所以,她現在沒有及時從程迭戈懷裏離開都是因為那聲“諾諾。”


    “諾諾,不久前我聽過這樣的話‘一個人腦部受到阻力而出現思維斷層所導致的部分記憶缺失。’那時,我在想那聽起來好像不錯。”他說著,氣息聲音帶著迷幻:“我覺得最好能停留在兩年前,如果停留在兩年前的話……”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誰去觸動台燈開關,隨著台燈的打開,部分柔柔的光線落於他和她的臉上,她和他的臉距離得很近,她斜斜坐在他腿上,他的目光正落在她唇上。


    就像是那束落在她唇上不願意離開的目光一樣,她好像也忘了自己應該從他身上離開,他在說話,說著。


    “如果停留在兩年前的話,我想我應該和那位在我窗台上放了三葉草的女孩說聲謝謝。”


    三葉草,是的,那時她曾經在他的窗台上放了一盆三葉草,等待著他發現,等待著它更為的枝繁葉茂,等待著那種很自然的情感來臨產生,當有一天有人看見了問及時他自然而然的迴答“哦,那是我女朋友放上去的。”


    “你還是她嗎?”那個聲音問著。


    如夢方醒!


    如夢方醒間諾丁山沒有選擇從程迭戈身上離開,調整好氣息,對上了他的眼睛,聲音清脆,說:“不是了。”


    “我想也是!”他說,聲音平靜到讓諾丁山產生了一種錯覺,剛剛屬於這個男人的那種帶著迷幻色彩的嗓音是她個人因為空間幽閉後遺症所導致的幻象。


    不過諾丁山覺得現在不應該糾結這個問題,那隻抓住桌角的手在發力,程迭戈握住她肩膀幫助她成功從他身上離開。


    當諾丁山站直身體時程迭戈也從他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我訂好六點半的航班,我在隔壁訂了房間,你現在可以留在這裏休息,假如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到隔壁找我或者選擇給我打電話。”


    說完之後他往著門口走去。


    看著程迭戈的背影,瞬間,諾丁山明白程迭戈剛剛和她說的那些話,明白之後諾丁山想哈哈大笑,無非是那時他警告她的那些話,類似於讓她不要去找榮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樣的事情。


    這個混蛋在試探她是不是對他餘情未了,屬於她和他的短暫戀情在榮駿榮甄那種時間衍生出來的情誼麵前不堪一擊。


    六點半,從柏林飛往曼徹斯特的航班準時起飛,程迭戈買的是頭等艙位,他的座位和她隔著兩排,他在最前排她在最後排,從柏林到曼徹斯特需要兩個多小時飛行時間,諾丁山一上飛機就開始睡覺。


    一個激烈的震蕩把諾丁山從睡夢中驚醒,飛行路線儀顯示他們已經在曼徹斯特上空,而她身邊座位坐著的已經從一位胖老頭換成了程迭戈。


    在她看著他時他也在看她。


    “不要害怕,一會就過去了。”程迭戈的聲音和他表情一樣的鎮定。


    話音剛落新的一輪震蕩再次來襲,機艙裏響起了幾聲尖叫聲,諾丁山也是其中尖叫的一位。


    尖叫聲中程迭戈的手壓在她的手背上,諾丁山慌忙掙脫開。


    十二分鍾、十三分鍾、十四分鍾,第十五分鍾!第十五分鍾諾丁山終於忍不住去抓住程迭戈的手,有多緊就有多緊的握住。


    此時此刻,諾丁山所乘坐的航班因為遭遇氣流無法成功迫降,從乘務員宣布這個消息起飛機已經在空中盤旋了十五分鍾,氣流所導致的機身震動一次比一次強烈,數十位坐在頭等艙的旅客從最開始的淡定到現在祈禱的祈禱,不受控製的尖叫的尖叫。


    兩位乘務員一動也不動的坐在他們的位置上,他們凝重的表情,以及機身震動所導致的一些物件紛紛跌落在地上所營造出來的場景宛如世界末日,這是數萬名高空之上,這裏不是陸地不會有人施以揚手,一切隻能依靠老天垂憐。


    當諾丁山抓住程迭戈的手時程迭戈聲音平靜的和她說著“把眼睛閉上,什麽也不要去想,相信我這種情況最多隻維持在半鍾頭,半個鍾頭之後一切就結束了。”


    結束?程迭戈說結束?不不,諾丁山摘掉了氧氣罩也像那些人一樣尖叫了起來:“程迭戈,我不要結束,不能結束,要是結束了克萊兒怎麽辦?”


    剛剛說完諾丁山的頭就迎來了輕輕的一敲:“我剛剛說是指飛機遭遇氣流無法迫降的情況一般維持在半個鍾頭左右。”


    原來是那樣啊,諾丁山稍稍鬆了一口氣,剛剛鬆下一口氣諾丁山就聽到了巨大的怪異的聲音響起,整個機身傾斜到她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往著程迭戈那裏倒,坐在前麵的女聲大聲尖叫了起來,諾丁山也尖叫了起來。


    她聽到自己驚恐的聲音喊出“克萊兒!”


    她的克萊兒昨天那張皺巴巴的臉朝著她擠出了皺巴巴的笑容,那笑容很甜美,在數萬名觀眾麵前她完成了她的表演,人們給予她最為熱烈的掌聲,那掌聲實至名歸,不久以後她還要到更大的舞台上亮相。


    克萊兒沒有她會寂寞,就像她沒有克萊兒也會寂寞一樣。


    一隻手住了諾丁山的後腦勺,把她的臉強行壓在他胸膛上:“噓,諾諾別嚷嚷,你這樣嚷嚷的話會讓我覺得丟臉,我剛剛和那位胖大叔吹牛說你肯定是這裏最勇敢的女孩,諾諾,你聽我說,三十分鍾還沒有過去。”


    是啊,是啊,三十分鍾還沒有過去了。


    隻是,她身體抖成這樣為哪般?她的腦子不爭氣的想起那些從報紙上,電視上看到的形形色色空難,更大的空難結果為無一生還。


    這是數萬米的高空。


    “諾諾,知道今天機長是誰嗎?”


    然後,程迭戈開始和諾丁山說起了那位機長,從程迭戈口中說出來的那位幾乎要讓諾丁山以為現在正在引領著這趟航班的是類似於超人般的存在,也讓諾丁山以為眼睛一閉他們腳就踩在陸地上。


    但, 更多的物件掉落在地上去了,而且係在他們身上的安全帶也好像不安全了,仿佛會在下一次震蕩中會斷裂,然後,他們的身體會像銀幕中的災難電影一樣甩出,然後 紙片一般的飄遠,落於深深的海底,要知道,地球上比陸地還要多出很多的就是海洋,克萊兒會一直一直找她的,她不敢想象從克萊兒眼眶裏掉出來的眼淚是何種模 樣。


    然後,諾丁山聽到絕望的哭聲,很淒涼的模樣,臉從程迭戈懷裏解脫出來去看那是誰在哭,然後諾丁山看到了那兩位乘務員的表情,他們坐在彼此的座位上相互凝望,那感覺那表情……分明是,再見了,我的朋友。


    半個鍾頭差不多已經走完,可震動還在沒完沒了的繼續著,乘務員臉上的絕望也好像蔓延到那些人身上,一個個麵如死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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