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丁山(08)


    諾丁山再次見到程迭戈是在午五月中,周六臨近黃昏時期,她接了跳蚤市場一位攤主的單子,負責把那位攤主收集到的一些紀錄加勒比海人生活習慣的差不多已經絕版的舊書送到他的客戶家裏。


    攤主的客戶名字叫做程迭戈。


    按響了程迭戈公寓房間門鈴,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程迭戈很快就開了門,門被打開之後程迭戈目光落在她臉上的有數秒時間。


    “諾丁山。”他叫出她名字時臉上表情是訝異的,之後,笑了笑說:“我是不是該稱你為無處不在的諾丁山。”


    按照程迭戈要求的那樣諾丁山放好了書。


    放好之後,程迭戈從皮甲裏拿出了五英鎊,那應該他給她幫忙放書的額外小費,他讓她把書搬到閣樓去,閣樓樓梯有十個階梯以上,書的重量不下五磅。


    諾丁山收下了程迭戈給她的小費,錢放好之後頓了頓,諾丁山遞給了程迭戈她的名片,名片上注有她十幾項能提供的服務,其中還附帶可以在網上預約到她的網站地址。


    “周六從上午八點到晚上八點這個時間段如果您有需要幫忙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諾丁山指著名片說。


    程迭戈目光從名片移開落在她的臉上,他問她修水管會不會。


    “不會。”諾丁山迴答:“但是,如果程先生急需要水管工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可以在十五分鍾之內讓水管工按響您家的門鈴,但這需要您多付一些傭金,我會抽取百分之十的傭金作為電話費。”


    說完那些話之後諾丁山說了一句“程先生再見”之後轉過身,身體剛剛轉過去她似乎聽到了來自於背後若有若無的歎氣聲。


    打開房間門,諾丁山聽到程迭戈說了一句“還好,諾丁山你不會修水管。”


    門關上了,穿著大襯衫帶著棒球帽總是把帽子壓得很低的女孩離開了,程迭戈依然維持著剛剛的姿勢站在原地。


    那女孩看起來差不多二十出頭的年紀,女孩叫諾丁山,有著和倫敦西郊的這片街區一模一樣的名字。


    諾丁山給程迭戈的印象模糊的停留在有點瘦,皮膚白皙層麵上,讓程迭戈印象更為深刻的應該是諾丁山給他的那張名片,名片上密密麻麻的注明一些聽起來匪夷所思的服務項目,都是一些跑腿的活,有幫忙接孩子,有幫行動不便的老人剪頭發,有陪逛商場,有代替排隊等等等,其中不乏一些類似於修建草坪,花園的技術活。


    程迭戈還注意到了諾丁山穿著的鞋,它舊得分不出原來的顏色了,他打賭那些地鐵站的乞討者穿著鞋都比她還來得好。


    諾丁山剛剛走出程迭戈的公寓門口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諾丁山,你會做飯嗎?簡單的中餐就可以。”他在電話裏問她。


    還沒有到半個鍾頭時間,程迭戈所指定的簡單的中餐就擺上了餐桌,蘑菇蛋炒飯配番茄雞蛋湯,也按照程迭戈要求的那樣諾丁山做了兩個人的飯量。


    程迭戈很自然的說出了:“我猜你現在還沒有吃飯吧?一起。”


    諾丁山沒有動。


    “現在距離八點鍾還有一個小時時間,如果你還沒有吃飯就一起。”程迭戈繞過了餐桌,把她按到餐椅上。


    夜幕降臨,離開了程迭戈住的公寓,燈火闌珊,諾丁山騎著自行車拐過了一處又一處的彎道,她的兜裏擱著程迭戈給她的五十英鎊,那是她給他做飯的報酬,那時她和他說不需要這麽多,他告訴她他現在身上沒有比五十英鎊單位更小的麵額。


    那個男人有很強的洞察力,諾丁山知道他在同情她,更為難得的是他把他的憐憫隱藏得很好,他的施舍也是做得不動聲色。


    施舍?施舍!諾丁山使力的蹬著自行車的腳踏板,她在心裏大聲和自己說著:這樣不是很好嗎?諾丁山,你已經取得不錯的開局。


    程迭戈沒有讓諾丁山等很久,再一個周六到來時諾丁山用程迭戈給她的卡還有購物清單來到超市,程迭戈打通了她名片上電話,如是說“諾丁山,我的冰箱空空的。”


    等到諾丁山把程迭戈家裏的冰箱裝得滿滿的他又和她說“怎麽辦,諾丁山你那天做的蛋炒飯好像讓我上癮了。”


    這個周六下午,諾丁山在程迭戈的公寓房間呆了三個小時,在那三個小時裏諾丁山幫程迭戈打理他的閣樓,把閣樓上的書籍歸類,打理完閣樓之後諾丁山給程迭戈做飯。


    程迭戈房間門半敞開著,想了想諾丁山推開房間門,臨近夜幕降臨的光景房間沒有開燈,程迭戈席坐在地板上,目光專注的落在他對麵牆上巨大的液晶屏上,手嫻熟的在擺放在地上的電腦筆記本鍵盤上操作著。


    諾丁山站停在房間門邊,輕聲叫了一句“程先生,可以吃飯了。”


    宛如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他的目光依然聚焦在液晶屏上,諾丁山尷尬的站在那裏,正當她想離開時,程迭戈做出了讓她過去的手勢。


    諾丁山來到程迭戈身邊,程迭戈手一扯,諾丁山就變成了和他一樣並排席坐在地板上,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她。


    剛剛諾丁山站著的角度讓她無法看清楚牆上的液晶屏到底是什麽樣的內容如此吸引住了程迭戈,現在她的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楚液晶屏上的播放內容,三維技術所模擬出了一座處於海上的夢幻城堡,海水一圈圈的向外擴展著,仿佛下一秒就會漫上了你的腳,海麵上抖落著一望無際月的光華,月亮形狀的小舟還海麵上飄蕩著,逼真到仿佛你隻需要拉起裙擺小舟就會把你帶到夢幻城堡去。


    諾丁山呆呆的看著,一個聲音在她耳畔問“喜歡嗎?”


    “喜歡。”喃喃的說著。


    問的人仿佛在夢囈,迴答的人也仿佛在夢囈,淡藍色的光影浮動著,在浮動中他的手握住她的手,她沒有掙紮忘了掙紮。


    三維模擬畫麵播放結束,他側過臉來看她,那時她正好也側過臉去看他,兩張臉距離很近,在藍色的浮光中她很清楚的看到他眼底裏的訝異,之後是“怎麽是你?”


    諾丁山輕輕掙脫了程迭戈的手從站了起來,說:“程先生,飯已經做好了。”


    說完之後諾丁山離開程迭戈的房間。


    幾分鍾之後,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諾丁山拿迴自己的包再次來到程迭戈房間門外,說了一句“程先生,我要走了。”


    聲音透過房間門傳了出來:“我的皮夾在客廳裏。”


    諾丁山在客廳裏找到了程迭戈的皮夾從皮夾裏拿走了二十英鎊,離開時她的心沉甸甸的。


    果然,再一個周末到來時諾丁山沒有接到程迭戈的電話,程迭戈的衣服也沒有送到她熟悉的那家洗衣店。


    五月眼看就要過去了。


    這個深夜,程迭戈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給他打電話的人叫做張妙麗,淩晨三點,程迭戈見到了卷縮在車裏渾身發抖濃妝豔抹的諾丁山。


    “她被下藥了。”張妙麗告訴程迭戈。


    從意大利來的客人因為提出了諾丁山玩極限遊戲被拒絕之後強行給她灌藥,他們想看她當場出醜,張妙麗按下了火災警報才把諾丁山帶出來。


    “程先生有認識的醫生嗎?我不能帶她到醫院去,這樣會為我們惹來警察,你也知道……”張妙麗說到這裏沒有繼續說下去。


    卷縮在車裏的諾丁山雙手被反剪,她的手腕被絲襪緊緊的綁住,她的嘴裏被塞著棉布以防上下牙齒磕碰在一起。


    她頭發散亂渾身發抖,呆滯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而她的臉……。


    “把她交給我吧。”程迭戈把那張被打腫的臉壓在了自己的懷裏。


    程迭戈把諾丁山帶迴西南方郊區的房子裏,他打電話叫來了醫生,天亮時,諾丁山在藥物的促使下沉沉睡去,這一天,程迭戈從張妙麗的口中知道了諾丁山大約的情況,母親和姐姐死在南非,有一個生病的妹妹。


    “她沒有和我說她妹妹生什麽病,我隻知道她這麽拚命的賺錢是為了她的妹妹。”張妙麗這麽和程迭戈說。


    張妙麗離開之後,程迭戈來到了床前,諾丁山的一張臉越發的慘不忍睹,額頭都磕出血塊來,嘴唇也流血了,可以想象那個時候的她是用了多大的意誌力在和藥物對抗。


    這個早上,程迭戈對於這位叫做諾丁山的女孩又有了深一些的認識,她的輪廓開始有了較為清晰的印跡,大多數時間裏她總是般掩雙眸。


    這是諾丁山第二次從那個房間醒來,這次她醒來沒有和上次一樣看到坐在一邊沉思的男人,正午時分房間一片亮堂。


    還是上次的那個司機把她送迴她的住處。


    幾天後,諾丁山接到了程迭戈的電話。


    沒有戴上棒球帽,沒有穿大號襯衫,緊身牛仔褲配修身襯衫諾丁山去見了程迭戈,她還在街上買了鮮花。


    打開公寓房間門,程迭戈穿著淡藍色襯衫很熱絡的叫著她的名字。


    “程先生,給您這個。”諾丁山把花遞給了程迭戈。


    程迭戈沒有去接她手中的花,他微微的彎下腰讓他們的臉呈現出平行狀態,瞧著她,然後,微笑。


    “臉上傷口恢複得還不錯。”


    諾丁山把花放進花瓶裏,背對著程迭戈很自然說出:“程先生打電話讓我來是讓我為您做飯嗎?程先生想吃什麽可以告訴我,我會做很多種中國菜。”


    頓了頓,諾丁山聲音降小了點:“那晚的事情謝謝程先生。”


    這一晚諾丁山給程迭戈做了一大桌菜,在她做菜時程迭戈就在一邊觀看,偶爾他還會串當她的幫手,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起那天發生在程迭戈房間的事情,自始至終程迭戈的房間也沒有像上幾次那樣半敞開著,那扇門呈現出了緊緊關閉著的狀態。


    這一晚,諾丁山留在程迭戈的公寓裏和他一起用晚餐,晚餐即將結束之前程迭戈說出了這麽一句:“諾丁山你要不要把那種工作辭掉。”


    諾丁山知道程迭戈指的是那種工作,她站了起來,程迭戈也跟著她站了起來。


    “我沒有任何歧視性質。”他和她解釋。


    “我知道,可是,程先生,我目前還不能。”


    這一晚,臨離開時,程迭戈把他公寓鑰匙交到她手上。


    ☆、諾丁山(09)


    這一晚,臨離開時,程迭戈把他公寓鑰匙交到她的手上。


    “我每一個禮拜的時間是這樣分配的,周一到周五時間在倫敦,周末才會到這裏來,我不住這裏時希望你能每周抽出一點時間幫我把這裏簡單收拾一下,我最近有很多工作我所以沒有時間打掃房間。”


    諾丁山看著手裏的鑰匙沒有說話。


    “當然,我會每個月付給你固定數目的傭金。”程迭戈又說。


    “程先生,我能問一下這把鑰匙是出自於憐憫嗎?”諾丁山低聲問。


    “不是!”程迭戈迅速否定:“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是!”


    諾丁山抬起頭看程迭戈。


    “我忍受不了我房間亂七八糟的,我有潔癖。”他手觸著他額頭的頭發表情略帶尷尬,就仿佛他口中的潔癖讓他覺得難為情。


    就這樣諾丁山一周會有幾次出現程迭戈所住的公寓區域,拎著購物袋拿著程迭戈交給她的鑰匙打開程迭戈公寓的門,周一和周五打掃房間,周六給程迭戈做飯提供她力所能及幫忙的範圍。


    讓諾丁山沒有想到的是頻繁出現在這片區域會為她惹來女人女孩們的敵意,有一次居然被幾位十七八歲的女孩拉倒偏僻的小巷裏,當然,在得知她隻是打工的時候女孩子們愉快的放開了她。


    程迭戈搬到這區還不到兩個月時間就讓這片公寓租金有了小額度的漲幅,新搬到這裏的大多為女性為主,“我發誓,隻要你見到他就會被他迷住的”類似這樣的話在notting hill女性圈子裏流傳著,然後當真有不少女人專程來到這裏,來到這裏然後就像那句“我發誓,你會被迷住的”的話一樣,人們開始使用她們的手段和人脈住進了這裏,越是靠近程迭戈的公寓房價就越高。


    倘若這樣的故事放在倫敦肯定會成為一個笑柄。


    可這裏是notting hill,天生隨性浪漫的加勒比海後裔們把這樣的故事演繹得十分得毫不做作。


    於是,穿著性感內衣表情可憐兮兮自稱家裏電線短路的女人們頻頻按響程迭戈公寓門鈴。


    在女人們的眼裏美好如程迭戈。


    隻是,女人們所不知道的是她們眼中美好的男人臉上掛著的微笑也許隻是一種習慣性的社交禮儀。


    見過太多人情冷暖的諾丁山總是能很快的分辨出那種笑容發至內心那種笑容是發至表相的。


    這個周六下午,諾丁山在程迭戈的要求下接了一通電話。


    在還沒有接起電話之前程迭戈和她這樣說:“她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讓我覺得很煩,如果可以的話,你想辦法讓她不要老是打電話打到我的手機上。”


    諾丁山接起了電話。


    “程迭戈。”一接通電話,電話彼端的女聲就脆生生的叫著,口氣熟絡。


    “你是誰?”諾丁山問。


    不需要長篇大論說明,隻需要口氣略帶疑惑問出“你是誰?”便已經讓她反客為主。


    電話那端的人選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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