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看他態度惡劣,便冷笑道:“大少爺不是忙著分家嗎?這手豈不是更長?韓知魚是外子的恩人兼好友,除非他自己說帶夫人迴韓家,否則誰也別想從這裏把他們帶走。”


    韓知敏氣得臉色鐵青,隻是時至今日,錦繡坊也成了氣候,又有靠山,他也不敢肆意妄為。他輕蔑地瞥了喜妹一眼,“苗老板,這可事關人命。有人招供是彩雲收買下人故意縱火,這裏頭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主謀,我們自然要問個清楚!”


    “啊?縱火?”喜妹有點轉不過來,心下一沉,立刻聯想到了謝重陽提醒的事情,看來擔心什麽來什麽,這幫人不但是要瓜分家產,還想陷韓知魚於不忠不義不孝,如果坐實彩雲的罪名,就可以趁機誣賴韓知魚或者韓夫人指使的。


    韓知敏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苗老板,知道輕重吧。莫不是你想協助他們逃跑?”


    喜妹蹙眉,“七少爺不是被你騙迴家盯著了嗎?”現在她明白為何之前他們列家產的時候不需韓知魚在場,如今不過是些零碎活兒竟然非讓少爺去辦,如此看來倒是先給監視起來了。


    喜妹冷冷道:“大少爺放心,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錦繡坊在著呢,隻要七少爺開口,自然沒人攔住。”


    韓知敏指揮人想硬闖,孟永良帶著一幫夥計衝過來,幾棍子把韓家奴仆壓製住。


    韓知敏叫囂道:“怎麽,你們錦繡坊想插手管我們韓家的事兒不成?我看你們老早就覬覦我們的生意,如今竟想包庇縱火的人,莫不是你們串通一氣?”


    他一陣跳腳,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著。


    喜妹想也沒想,一揚手“啪”的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韓知敏,你在我謝家瞎蹦躂什麽,你若再敢說一個髒字,我就先剁了你,再去縣裏報案,就說你們大白天縱仆來錦繡坊行兇搶劫,你敢不敢試試?”


    韓知敏隻覺得頭嗡得一聲,視線都有點迷糊,一下子被喜妹嚇住,她那張秀美的臉上散發著淩然不可侵犯的光芒,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喜妹讓孟永良放開他們,讓他們趕緊滾蛋。


    韓知敏跌了個跟頭,爬起來叫道:“好,你們等著!”


    事後喜妹聽人說,原來韓大少爺一直懷疑有人要害自己的父親,不斷拷問伺候父親的兩個丫鬟,還從她們櫃子裏搜出五十兩銀子。她們抵不住便說是彩雲被抬姨娘那天賞的,又說起火那天晚上老爺和三姨娘早早便歇息不許她們進去打擾。她們在二樓吹風,彩雲一個人從假山裏鑽出來拎著河燈找她們玩兒,她們見幾位媽媽早躲出去吃酒偷懶,又想老爺隻要服用了秘藥歇下後一般不會再叫人就去了。


    之後大少爺又順藤摸瓜——據韓夫人院伺候的一個丫頭交代,事發前的幾天彩雲便不正常,鬼鬼祟祟地經常往小廚房跑,之前還讓人搬了不少酒和油屯在那裏。不僅如此,起火的那天晚上,彩雲也不在跟前兒,說是去放河燈祈福,可河邊的人根本不記得她去過。而且好幾個人可以作證,她對老爺確實心存怨恨,因為以前老爺曾想將她收房,還差點把她強要了,多虧夫人及時趕到。


    而且韓老爺對夫人和七少爺的態度也讓她很不滿,韓老爺最寵愛三姨太太,而四少爺又是她的兒子,老爺多次惋惜四少爺最像他有出息,可惜不是嫡子。去年韓老爺就想讓四少爺當家,跟韓夫人一吵再吵,夫妻兩個幾乎不說話。而且韓夫人中風也是因為這個氣得,韓老爺又時時流露出待正妻死後要扶正三姨太太的意思。


    大少爺便斷定肯定是彩雲懷恨在心,而且他想的更多,彩雲從小跟著夫人長大,是她的得力心腹,肯定是韓夫人指使彩雲這麽做的。更有甚者,以錦繡坊和韓知魚的關係,說不定也有份參與,跟韓知魚母子狼狽為奸,要圖謀韓家的家產和生意。


    喜妹自不怕韓知敏出什麽幺蛾子,讓大家都不必怕,各做各的事情。


    卻說韓知敏被喜妹羞辱一番,心下憤憤不平,迴去便直奔後院,找到韓知魚一通吵鬧,又叫囂著讓人請韓家族長開堂審彩雲,審明白了再報官。韓知魚聽大哥這麽胡言亂語,極是氣憤,又不想連累錦繡坊。雖然沒做,可外人不明就裏,隨便造一點謠就夠說上很久的。到時候就算真相大白,有些人也未必知道,反而會認定錦繡坊如何。所以他跟喜妹說想暫時搬迴韓家,並不明說怕連累她,隻說如今韓家正忙著,他來迴跑不方便。再者說,清者自清,他不能退縮受人把柄。


    喜妹豈能不知他的心思,安慰了半日他還是堅持,她也沒辦法,隻能讓孫秀財幾個幫忙,將他們送迴去。因韓夫人一天見不到孫子就要鬧,所以水奶媽暫時也隻能跟著迴去。


    喜妹心下焦慮,謝重陽又不在跟前,便怎麽都靜不下心來,自己晃來晃去,到了周管家的小院。


    雖然府邸精美雅致,可周管家的小院很樸素,滿園藤架陰涼,一室茶香幽幽。他正拿手巾細細地擦他心愛的素心蘭,說是少爺送給他的,視若性命。喜妹看他那般專注的樣子,心下竟然也輕鬆了不少,笑道:“周大叔,這若是公子在此,您還不定得緊張成什麽樣子呢。”


    周管家嗬嗬一笑,捋髯道:“公子把生意扔給我們這些下人,自己快哉去了。上一封信來說是在大食國,哎,我這把老骨頭都不知道還能見公子幾次呢。”他放下手巾,淨手,然後給喜妹斟了一杯小杯茶。


    喜妹看著他,知道周管家雖然住在黃花鎮,可他心裏沒有半點黃花鎮,所以他可以呆在這座大院子裏,一個人悠哉地煮茶、聽風、賞月、想念他家公子,不會孤獨,不為外麵的紛紛擾擾所驚動,不與黃花鎮的富人們為伍。


    “周大叔,您聽說韓家的事情了吧?”喜妹接過那隻小巧玲瓏的紫砂杯,茶香幽幽,沁人心脾。出於尊重,她幾乎很少來打擾這位慈和安靜的周管家,隻是現在她需要靜一靜,不由自主地便走到他的小院來。


    周管家笑了笑,“謝家娘子,老仆可從不問別家的事情呢。如今的天下可是你們年輕人的呢。老仆老嘍,也隻能喝喝茶,賞賞花。隻要心靜了,什麽都不怕,暴風雨來了,你害怕它就愈強,你不怕,它反而沒轍。”


    喜妹謝他的指點,雖然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誰也會講,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讓人格外心安。那種經曆了人生風雨洗禮的豁達與寧靜,對人生的一種超然態度,給她一種站在高處看人生,一切不過爾爾的悸動。


    她處在棋局中,所看到的事情隻是前後左右,隻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可若人家兵後有槍,虛虛實實,又當如何?她又想起謝重陽曾教過她的,站在大局上看事情,不以一時的得失做計較,方為智者。


    喜妹告辭了周管家,迴去自己鋪子,把孫秀財和幾個小掌櫃聚在一起商議事情。


    她道:“鑒於韓大少爺的話,我們應該與韓家撇清關係。”


    孫秀財不解,“妹子,怎麽個撇法?”


    喜妹笑了笑,“出張布告貼在我們自己鋪子裏,把我們與韓家的合作清清楚楚地寫出來,不評價不揣測,隻陳述事實,讓觀者心明。用大少爺那句我們錦繡坊欲圖謀韓家產業為由,切斷一切與韓家的生意來往,把跟韓家合作的生意,全部分給其他布商。”


    孫秀財急了,“那韓少爺的呢?”


    喜妹笑道:“好你個糊塗的秀才,我們和韓知魚的合作,可大張旗鼓告訴天下人過?再說,也沒什麽文契,隻是我們自己心中有數,堅持到底不就好了。所有明麵的跟韓家有關的生意,不管是韓老板,韓四少的全部切斷。這部分錢賺的我們幾家分,給韓知魚大頭就是了。”


    孫秀財“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好,讓那個韓知敏囂張,他韓家了不起,難道我們錦繡坊就怕他不成?從前韓夫人和韓一短好的時候,你看他那孫子窩囊樣,現在倒尾巴一撅,上天了!”


    錦繡坊公告一出,輿論嘩然,議論猜測什麽的都有,不過大多數布商卻樂不得,以前他們被韓家壓製著不能與錦繡坊直接做生意。韓一短給他們的價格比錦繡坊給別人的高了好幾成,如今有這個機會,他們自然一擁而上。


    韓家二少和四少的生意不在本地,韓一短如今昏迷不醒,生意由幾個掌櫃的主管,韓大少又怕他們私吞錢財或者想吃裏扒外巴結其他少爺不尊重自己,大鬧特鬧,一定要把生意抓在自己手裏。


    如今彩雲幾個被韓家軟禁起來不許出門。


    四少爺韓知琛甚至屢次告誡大少爺,不能單憑懷疑定罪,為了顧及韓家聲譽,韓知琛堅持韓家族內先查,然後讓知縣大人來看看,再決定是否報案。所以彩雲暫時很安全。


    喜妹覺得當時火勢太猛,一切燒得都太厲害,事後仵作和差役們也找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如果單憑幾個人嘴巴說說,也不能定彩雲的罪,焉知那幾個丫頭不是被人收買呢?再者說,起火晚上不在跟前兒也算錯的話,那試問有幾個人是老實呆著的?韓知魚不在家,韓夫人病著,韓老爺整日神神秘秘服用丹藥,大少爺稀鬆無能,那些下人們哪個不是能偷懶就偷懶?


    她倒寧願韓大少咬著錦繡坊不放,因為自己什麽都沒做,他半點證據都沒,不過是單憑臆想罷了,如此便更易推翻。倒是他若咬定彩雲,隻怕會麻煩一點,不管什麽年代,屈打成招也不在少數。


    如今韓夫人癱在炕上口不難言,手不能寫,一切全憑彩雲一張嘴。不管韓夫人做沒做過,一旦彩雲被人坐實罪名,基本也會牽連到韓夫人和韓知魚。資財被沒收充入韓家家產裏麵,韓知魚引為退路的幾處莊子都將被奪去,若更甚的,甚至會有牢獄之災。


    這關鍵一環就在彩雲身上。


    而原本李宏言一副信誓旦旦要保護韓知魚的架勢,突然聽韓知敏說韓夫人有謀殺親夫嫌疑,那李老板竟然擺出了一副維護正義的模樣,說是為了避嫌,誰也不幫。同時李宏言還給喜妹送了書信,希望她不會不念舊情,用對付韓家的辦法來給他施加壓力,畢竟他很無辜。


    他如此,喜妹倒真不好撕破臉,主動請他來錦繡坊吃了一頓酒,敘敘舊,把來年的生意談了談。李宏言趁機將原本屬於韓家的生意要了三分之一過去。


    看著他那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喜妹沒有拒絕,卻笑吟吟地把價格提了兩成。


    “李老板,如今被韓記擠兌,我們錦繡坊步履維艱啊,還請李老板多多幫襯才是。”


    李宏言臉幾乎垮下來,卻還是擠出一絲笑,“苗掌櫃會做生意,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原本喜妹感激他們出力尋找神醫,治好了謝重陽,可她第一個感激的是韓知魚。他們站在韓知魚身後,就是她夫妻的恩人,他們背後捅他刀子,就是她夫妻的敵人。


    李宏言是典型的生意人,無利不起早,與韓知魚卻沒有什麽仇怨,她覺得反而不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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