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詫異道:“一家請客,為何兩份帖子?”


    謝重陽有點擔心,“看樣子韓家各位少爺都迴來了,隻怕韓少爺如今也難過起來。”


    韓家老二和老四,一個深沉一個溫潤,卻同樣有頭腦,兩人掌管著韓家外地的絕大部分生意,據說自他們執掌開始,生意翻了幾倍。到如今他們有多少錢,韓家自己也未必知道。韓家二少為人稍見孤僻,除了生意對其他都不感興趣,對黃花鎮的人事風物也不熱心。而四少卻是八麵玲瓏,人脈極廣,幾年在外一迴到黃花鎮依然如魚得水,不見絲毫隔膜。


    謝重陽在韓家陪讀的日子,也聽了不少事情。韓太太對二少四少很是戒備,都是找借口將他們打發出門的。韓二少似乎無所謂,而四少卻總心有不甘,因為韓一短最喜歡自己的四兒子,大有要讓他執掌家業的想法,為此韓太太沒少和他爭執,甚至一度到了夫妻兩人暗暗清算資財,各自為政的地步。


    他知韓知魚本就是個不假辭色的人,如今四少宴請學子們吃酒,隻怕他必然不給麵子,是以又拉上自己。


    聽說韓知魚自得了入泮資格,除開始幾天去縣學拜教諭等人之後便沒呆一天,一直呆在家裏。如今他中了秀才,在家裏人前人後成熟穩重了很多,韓太太倒不再過分約束他。在謝重陽看來他倒是越發孩子氣,沒有半分長大的樣子。


    喜妹正學著給嬰兒做肚兜,她翻來覆去將帖子看了幾遍,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便道:“隨便他們好了。大不了十二那日我們都去坐坐。來往都是客,我們也不能接了帖子不去。叫我說韓知魚又犯脾氣,估計是跟他四哥對著幹呢。一家子狐狸,就他這麽個直腸子愣頭青,隻怕少不得吃虧。你得敲打敲打他。”


    謝重陽將請帖收起來,從她手裏把針線接過去放下,幫她按摩肩膀,“這些也隻能慢慢來。反正彩雲有了身孕我們還未正式道喜,不如就那天去道賀吧。”


    喜妹猶豫了一下,“能行嗎?”孩子雖然是韓知魚的,可他看起來半點也不開心,不僅如此,更沒有露過任何要慶祝的苗頭。相交這麽久,她多少也能摸著他的脾氣,總感覺涉及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臉色有點嚇人。


    謝重陽安慰道:“權衡之下,這是個好辦法。韓少爺畢竟是嫡出,又是第一胎,去也是應該的。屆時四少那裏由我去,你便不用露麵。”


    喜妹一聽又開心,“我本就不想去。”


    如今謝重陽迴來,喜妹又讓他幫著描花樣子,畫一些別家沒有的花樣,她指導孟永良調配了染料,染了一批肚兜和襯裙的花樣。顏色俏麗大方,大家都很喜歡。喜妹給周管家看過,他讚不絕口,讓人帶去省府給幾家大鋪子的掌櫃看了,都說好賣。於是兩家商量了合作方式,準備投入生產。


    如今喜妹跟周家的合作方式有兩種,周家提供織房、染坊、原料、花樣的,二八開,喜妹主要提供技術支持。如果是周家下給喜妹的訂單,喜妹自然也給他比韓家李家更優惠的價格。她覺得他們值得相交,利益便不必那麽斤斤計較,而且她從周家得到的好處,要遠遠超過自己讓出的那一點利益。


    生意上了規模,再無人搗亂,訂單也越發規範大批量,產品也更上一個檔次,高檔產品的營業額遠超過中低檔的。


    喜妹覺得染坊前途無量,便把韓知魚、孟永良、孫秀財幾個也吸收入股,把染坊的利潤拿出固定一部分來分紅。一共分成十份,大家一起商量,決定她拿四成,孟永良三成,孫秀財和韓知魚各一成半。


    韓知魚隻給過她錢,她再還他便不耐煩,分成的事情也沒說與他知道。孫秀財因為自己沒有出錢又沒有孟永良那樣出力,不肯要那麽多。他總覺得自己就算是拿工錢,也是很客觀的,若給自己那麽大的分成,他怕走路都不會走。


    喜妹不管,這樣分好以後各自負責分內事情,以後每年冬至月底按照這樣的分配來分紅,其他任何人也沒資格異議什麽。原本孟永良怕謝婆子不高興,喜妹說家庭是家庭,生意是生意,如果他們真的不高興這個決定,到時候她退出,把生意全給他和孫秀財,他們又能說什麽?


    她不想把生意變成家族產業,反正賺不完的錢,隻要有了錢她對公婆和兄嫂也不會吝嗇,甚至把自己的分紅又拿出一部分來在謝家分,這樣大家都能受益,婆婆見了錢,自然也不會再有別的想法。


    謝重陽隻管給他們提一些建設性的意見,從不幹涉他們如何經營分紅,在染坊裏他倒主內喜妹主外。


    喜妹還怕他有意見,夜裏找了時間跟他嘀咕。謝重陽攬著她半開玩笑地道:“我隻要你是我媳婦就好,其他的都無所謂。”


    喜妹輕輕搗了他一拳,“不正經。人家是怕你不舒服,畢竟你是咱當家的麽,你不在家,我們就定了分紅份例,有點不大好。”


    謝重陽笑了笑,若他是個小心眼的大男人倒真的會,可他恰好心眼不大不小,剛好裝下她,那些身外之物的錢財,倒不肯上心半點。他熱衷於描花樣,提建議,說白了也不過是她喜歡而已,若沒有她,他倒未必有這份心性。


    喜妹確信他真的不在意,心裏很開心,跟他商量以後生意越發上正軌,染坊裏不需要她盯著,她便領著孩子去州裏賃鋪子給他做陪讀。


    十二那天一大早夫婦二人便起身梳洗,知道他們要去韓家做客,謝婆子等人來給他們打點行裝禮物。謝大嫂端了半小鍋紅棗小米粥來,笑道:“出門做客,對孕婦最煎熬,我特意熬了小米粥,你們先吃得飽飽的,去了那裏就算晌飯不怎麽吃,也不打緊。”


    謝二嫂因為這兩天跟大家慪氣,沒怎麽吃飯,看粥裏紅潤潤的金絲小棗,便覺得餓起來,拿了碗就去盛,跟大嫂道:“我也餓了,就著喝一碗吧。”


    大嫂順手將她擋開,不冷不熱地道:“二嫂還是等大家一起吃吧,爹娘還沒吃呢。”然後又笑著給喜妹他們盛粥喝,招唿謝婆子孟婆子等人去南院吃飯。


    謝二嫂一口氣憋在喉嚨裏,上不去吐不出來,說不出的難受,看大家都圍著喜妹和謝重陽說笑,根本沒人理會她,頓時覺得更加沒趣,氣得一股子火就想摔盆子摔碗的發泄,大家都別安生。這時候大嫂扭頭朝她看過來,笑道:“二嫂,你先去擺飯桌吧,別讓娘去忙活了。”


    謝二嫂想起自從喜妹開了染坊,家裏有了錢發達起來,自己在家裏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如今謝重陽病好了,考了秀才,喜妹又懷了孕。婆婆一雙眼根本看不得別處。再說這個大嫂,往日看著好像對自己很忌憚,如今巴上了老三兩口子,倒似要跟自己較勁一樣,處處給冷眼。


    她氣哼哼地摔簾子出去。


    恰好喜妹送孟婆子和謝婆子進來,夾板簾子帶著厚厚的門簾,“砰”的一下子砸在她額頭上,登時蹭破了一塊油皮,滲出細細的血絲。


    二嫂愣了一下。喜妹疼得腦子嗡一聲。謝二嫂忙扶著她,“三嫂,我不是故意的,沒看著你。”謝大嫂立刻出來,扶著喜妹朝謝二嫂冷笑道:“二嫂這火氣衝誰發呢,你要是真生氣,朝我出好了。三嫂如今正懷著身孕,受了驚嚇若是動了胎氣算誰的?”


    謝二嫂何曾受過這份氣,如今謝家也發達起來,一個個不再是圍著鍋台灰頭土臉的莊戶人兒,這個從前得靠巴結自己過日子的大嫂竟然朝自己指手畫腳,真是氣死人。


    她那雙三角眼一眯縫,薄唇哆嗦著,“這還沒發達呢,就忘了自己是什麽人兒了?還真當自己是高門大戶的大少奶奶,磕不得碰不得?你也不要得意,指著舔腚可過不上什麽好日子……”


    “啪”的一聲,驚住了在場的人。


    謝重陽原本在屋裏跟孟永良說話,兩人聽得聲響忙出來看,恰好看到大嫂揚手給了二嫂一巴掌。謝重陽生怕女人吵架碰了喜妹,忙上前將她拉進屋裏,看她額頭高高的腫起一塊烏青,既心疼又憤怒,忙去找了消腫散瘀的藥膏來給她擦。


    喜妹聽外麵二嫂嗷嗷叫,好像在跟人撕打,夾雜著孟永良勸架的聲音。她忙道:“你快去找娘來吧,嫂子們吵架,我們真不好辦。”


    謝重陽卻不動,仔細地給她擦了藥膏,慢慢道:“如今我去勸,她們必定拉我做同盟,迴頭又要指責我幫著另一個。從前家裏缺衣少食,二嫂雖然強梁,卻也沒見她二人動手打過,如今倒是富貴滋生脾氣了。”


    喜妹歎了口氣,輕聲道:“隻願我們一如既往就好。”


    謝重陽笑了笑,對著她腫起的額頭吹了吹氣,“我已經很滿意,再不會要求什麽。”


    沒一會兒謝婆子迴轉,壓著嗓子將二嫂和大嫂罵了兩句,最後又忍不住道:“真是越活越迴去了,讓人家笑話。不就是一碗粥,你要是想喝,迴頭自己去熬,家裏米缸滿滿的,隨便你熬什麽紅棗粥海參鮑魚的,也管得你吃個夠,這會兒在這裏丟人現眼。”


    謝二嫂哼道:“哪裏是一碗粥的事兒?”


    謝婆子見她頂嘴,氣道:“那你說是什麽,不是一碗粥,還是一碗毒藥?”


    謝二嫂大聲道:“你們對我做了什麽,各自心理清楚,無非是我沒生孩子,如今家裏有了錢,不靠著我什麽了,我娘家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自然不入你們的眼。你們哪裏還當我是正經人兒?”


    謝婆子越發憤怒,“老二家的,你可把話說囫圇咯。我們以前窮的時候,就靠著你們鄭家過一天日子了?老三兩口子掙下了一份家業,讓我們一家人跟著享福,你還待怎的?你沒生孩子,我們也沒怪你,你倒是三不著兩地找事就鬧,你說你是為的什麽?”


    謝二嫂氣得說不出話,從前的那般氣焰如今竟然發不出來,隻覺得大家虎視眈眈的都等著看自己笑話兒,自己若是再像以前那樣,說不得婆婆就要給自己幾巴掌,還要將她休掉的架勢。


    她哇得放聲大哭,捂著臉便跑了。


    謝婆子又看了大嫂一眼,道:“大嫂,你也消停的,二嫂以前是有不對,可你們是妯娌,你們男人是親兄弟,爹娘還在著,打斷骨頭也連著筋。”


    謝大嫂忙認錯,說去找二嫂和解。


    謝婆子迴頭又看喜妹腦門鼓著,看起來也沒法爾再去做客,便道:“三嫂就在家歇著吧,真是的,走路自己也不注意著點兒,這幸虧是打在腦門上,要是一下子戳著肚子,可是個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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