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了作嘔聲、驚恐聲,還有拉胡的罵咧聲。

    我的手在弟弟的手心裏,已變得冰涼。寒冷的夜空氣裏猛地掀起了一陣野性的狂風,風裏有濃濃的男人盔甲味道,和殘忍的劍氣血腥味。

    重重的馬蹄聲如急雨般突然從最前方傳來,紅色的火光下,隱約可見數十匹黑色高頭大馬,撒開四腿,淩空而起,鼻子裏噴出濃濃的黑霧。黑馬上騎著穿著盔甲,持著刀劍,全副武裝的蒙麵衛兵。

    鎮口,人們驚叫起來,紛紛鳥散逃開。紛亂之中,弟弟抓住了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我躲到一所熊熊燃燒的大房子後。他捂住了我的嘴,示意我一定要屏住唿吸。

    這群騎著黑馬的蒙麵盔甲兵很快衝了過來,他們的長劍朝來不及躲避的劇團中人及小鎮裏的平民精靈重重砍下。血肉分離的那一刻,淚水從我的眼眶裏流出,我無法唿吸,也不敢出去相救。

    “即刻上報亞倫德將軍,這裏已被我們占領,可立即攻往下一處。”

    “是。”

    當他們迅速地騎馬向前,飛馳而過我身邊時,我清晰地聽到了他們小聲的對話。亞倫德這三個字像驚雷般在我耳邊響起,我的心裏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又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劍。

    亞倫德,亞倫德,是你嗎?我閉上眼睛,淚水再次無聲地滑落。

    戰爭是殘酷的無情的,我不敢說這是某一個人的錯,也不敢說這樣的殺戮是完全的錯誤。可我仍不願那個滿手血腥,殘忍無情的人是他。

    大火一直燒到天亮,都未熄滅。初升的太陽與深紅色的火光奇異般融合為了一種殘酷的死亡的顏色。

    就在劇團要繞道而行時,弟弟突然捂著頭在地上打滾,直嚷著頭痛,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我費盡全力把他扶到一座被燒毀的房子裏,讓他靠在斷壁殘垣上。他喝了點水後,虛弱地靠在灰白牆邊,嘴唇顫抖著:“姐姐,如果我真的無力再與你們一起前行,你先走,不要理我。”

    “你以為我想救你啊,要不是看你有兩分姿色將來可以伺候我,我才不要你呢,”我說道,“你聽好了,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

    “姐姐……”他的眼裏竟然浮現出了薄薄的一層霧氣,“我請求你,不要管我。”

    我深吸口氣後痛罵道:“你他。媽的不要我救你,你就早說嘛,我當初可以不買你,不救你,讓你跟老女人上床去,讓你一輩子跟個老大媽在一起。”

    “姐姐……”他眼裏的霧氣更濃了。我驀地抱緊了他,把臉貼在他的麵上,任由淚水流下,“你聽我說,你一定要跟我走,一定。”

    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出了廢棄房子。大家看著我和他,麵麵相覷。伊薇更是用一種別樣的眼光斜斜地冷視著。

    劇團很快又出發了,我背著他吃力地前行著,艱難走在山路裏。終於有人看不過去了,矮個子坎貝兒走到我身邊,“我來背吧。”

    我還真快撐不下去,見有人幫忙,便不客氣地點了點頭。弟弟此時處於半暈迷狀態,我為他抹了抹額頭的汗。

    半夜,雪下得很大,寒冷的風宛若刀割一般。帳內,我抱住他,低低在他耳邊說:“你一定要堅強點,等再進鎮以後,我就會幫你找個醫師。你一定要頂住,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他的額頭不斷出汗,我把他放在毛毯上,拜托黛米為我端來一盆熱水。他的全身似乎都在出汗,我不得不為他擦一下身。寒冷的夜裏,風不斷吹來,坐在半敞開的帳篷裏,解開他的外衣後,我和黛米目瞪口呆。

    他結實的腹肌胸膛上,繪著一幅極奇特的彩色文身。那是一隻長得極可怪異的野獸,身子是長滿鱗片的青龍,腦袋是一隻異狀精靈,眼睛又大又詭異,閃爍著陰冷的光芒。文身本來並不清楚,隻是他的胸膛上的一個淺淺的痕跡,我用熱毛巾為他擦身時,隨著他體溫的升高,這個文身便慢慢地顯現了出來。

    我們嚇得抱在一起,黛米的牙齒直打顫:“這……這是什麽啊?斐歐娜,你又惹禍了,當初早就讓你不買他了。”

    冷風灌進帳內,他猛地咳嗽起來,我如夢初醒,連忙為他穿上衣服。我對黛米道:“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黛米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

    她端著水盆出去了。他仍咳嗽個不停,我把他再次抱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不管你是誰,”我歎息了一下,“希望你不要死。”

    我抱著他,讓他枕在我的腿上。自己打起了哈欠,閉上了眼睛。快天亮時,正睡得迷糊,忽然聽到了他的低聲輕喚:“姐姐……”

    “你醒了!”我一下睜開眼,欣喜若狂。

    “姐姐,”他的聲音很虛弱,“我叫你……不要管我的。”

    “你他。媽的不死不就行了,”我的氣血上湧,“為了買你,我差點簽了賣身契。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把這個錢還給我,我就非纏著你不可。”

    “姐姐,謝謝你。”他的長長睫毛抖動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少說話,留點兒精力等會兒趕路。”我的眼光一轉,便看到了角落放著的一隻蘋果,那是黛米臨走前留給我的,她知我沒吃晚飯。“你餓了嗎,”我拿過蘋果,用小刀削了起來,“等一下。”

    “姐姐,”他抬眼溫柔地看著我,搖了搖頭,“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我邊削皮邊道,“有得吃都不錯了,我說你就安份點……”

    他微動了一下,我的手一顫,一不小心,小刀就劃到了我的手指上,鮮血一滴滴落了下來,全落在他的臉上。我連忙小心地把他放到一邊,去找毛巾。

    “你怎麽了,姐姐?”從他的角度看不到我的指頭受傷。

    “沒什麽,找毛巾擦你的臉。”

    他艱難地伸出手,抹了下臉上的異物,聲音頓時變得暗啞與低沉,“你的手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我拿著毛巾靠近了他,為他輕擦了下臉。

    他猛地捉住了我的手,輕撫我中指的傷處,“是不是這裏?”

    我掙脫了他,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又跌倒。帳外的風更大了,唿唿地灌入,幾乎要把整個帳子掀起。我忙扶住他,他靠在我懷裏,又劇烈咳嗽起來。

    我抱住他,眼淚又落下,“你一定要堅持住。”

    他抓住了我的衣袖,強忍不適道:“你聽我說,姐姐,你……不要再……”

    “不要再管你是不是?”我哭了,緊緊抱住他,“我除非死了才不會不管你。”

    他撫著我的臉,“不要哭……”他的手指是那麽輕柔,我哭得更厲害了,驀然之間,他就吻上了我的唇,那一刹那,我懵了,任由他吸吮我唇邊的淚,一種麻麻的,酥酥的柔軟的感覺就這樣透過了他的舌尖湧遍了我的全身。

    我也迴吻上了他,把舌頭探入他的唇內,與他的柔軟糾纏交結在一起,吻得很深,吻得很用力,狠狠地,讓彼此的氣息滲入唇齒之間。我們吻得很動情,緊緊的,仿佛無法分開。我不是第一次接吻,卻擁有了第一次接吻時都未曾體驗過的顫動和酥麻。他的唇裏仿佛有世界上最醇美的美酒,把我整個人都灌醉。我吻著他的唇,就像吻著世上最珍貴的東西,細細地輕啜吸吮,在他唇邊溫柔流連,又在他的唇齒內掀起纏綿風暴。

    我們深深地吻在一起,他的喘息聲越來越重,呢喃啞聲唿喚,“姐姐……”

    我們吻了足足有三分鍾才分開,彼此喘息著靠在了一邊。

    正在這時,帳門被掀開了,“斐歐娜,”黛米端著兩碗粥進來,“桑德拉大人想讓你過去一趟。”

    看到我們,她愣了一下,“咦,你們的臉怎麽那麽紅?斐歐娜,你的頭發怎麽亂成了一團?”

    我慌忙理了理頭發,站起身,接過了她手上的托盤。他此時已靠在了帳內一角,溫柔地凝視我。“他找我什麽事?”我問黛米。

    “你去了就知道了。”黛米的眼裏閃過了一抹異色,但消失得太快,我未過多留意。“快走吧,”她挽起了我的手,“別讓大人等久了。”

    我迴頭看了弟弟一眼,黛米笑道:“等你迴來的時候,粥就溫涼了,正好可以喂他吃呢。”我的臉紅了,拉著她就走出了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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