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瑄禦駕親征的消息,擴散到後宮中,簡直引起了八級大地震!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戰場是個什麽地方,這些女人縱然沒有親身體會過,可大部分人或者家中有在軍中效忠的親人,或有任職軍中的姻親故舊,可以說,除了容昭這種實在沒有根基的,隻要是出身稍微好點的,對戰場兩個字都不陌生!


    戰場,就意味著鮮血,死亡,她們固然願意去相信皇上能夠大勝而歸,但凡事都怕萬一,萬一皇上出事了呢?


    那她們該怎麽辦?


    宮裏嬪妃如皇貴妃,賢妃,安貴嬪,固然有子嗣傍身,但女兒和兒子的地位,在皇家可是千差萬別,就說皇上萬一出事了,皇子能繼位,能讓她們當上太後,公主能嗎?就是有再給力的母族也沒用啊!


    而秦瑄不是沒有皇子,偏偏兩個皇子都沒有母親,雖然他們的母親都犯錯致死,但二皇子母族全部誅滅,三皇子母族卻還低調地活躍於朝堂中,兩人對於皇位的競爭力壓根就不在一個層次上,也因此,反而可以置身事外。


    時至今日,為了宮務,賢妃和容昭還偶爾見麵,雖然賢妃時不時還會酸一酸,而皇貴妃,卻是很久都沒有露麵了,直到秦瑄親征的消息傳入後宮後,容昭第一時間接到了皇貴妃的召喚。


    景仁宮裏藥味濃鬱,容昭站在門外,皇貴妃的大宮女歉疚地道,“怠慢淑儀娘娘了。主子本已準備好召見娘娘,突然又胸悶氣短,奴婢們服侍主子用了藥,耽誤了時間,請淑儀娘娘稍等片刻。”


    明明是皇貴妃急巴巴將她召來,待她來了又將她晾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容昭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就算這是個下馬威,又怎麽樣呢?皇貴妃可不同於賢妃,還需要她時不時露出鋒芒去震懾一下,皇貴妃自己就會被自己的敏感多思給作死,她完全沒必要到這個女人麵前去展現氣勢。


    然而進了景仁宮,容昭收起了之前的想法,皇貴妃歪歪地坐在窗邊的榻上,鬢發微微有些兒蓬亂,眼眶和鼻頭都通紅,神情十分萎靡憂鬱,看上去病弱不堪的感覺,的確很不好。


    顯然,在這種敏感時候,皇貴妃根本就沒心思給她下馬威,她的確是突發了意外情況,然而神情中依然可見得焦急。


    “你不用與我行這些虛禮,我且問你,皇上真的打算禦駕親征?”


    不待容昭行禮,皇貴妃便開口了,有別於以往的婉轉低柔,十分直截了當。


    容昭直起了身,微微一笑,“臣妾是聽皇上說過,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前朝後宮,想來皇貴妃也聽說了?”


    皇貴妃咬著牙瞪著她道,“本宮自然聽說了,正是聽說了,才覺得不可思議,你為什麽不勸勸皇上,就由得他胡來呢?”


    容昭在心裏挑了挑眉,表麵上卻一派恭順地道,“娘娘嚴重了,臣妾不過是後宮一名小小的嬪妃,豈能幹政?皇上作下的決定,豈是我們能夠置評的?再說,皇上意欲禦駕親征,也是為了鼓舞士氣,爭取早日告捷,想來朝中那麽多老大人都不反對,說明皇上的這個主意是不錯的吧?”


    皇貴妃忽然眼圈一紅,眼淚一滴滴地滴了下來,完全沒有顧忌容昭的在場,倒是容昭,被皇貴妃這副模樣嚇了一跳。


    她忽然覺得,皇貴妃變成現在這樣,可能也不僅僅是從還算得寵的皇貴妃變成失寵失權的後妃上導致的心理落差,看她的樣子,更像是患了憂鬱症似的。


    這種病,完全是心理上的,說不清摸不透,輕微的隻是常常心情不好,若是嚴重了,一個不好,患者絕望自殺的例子都比比皆是。


    就比如皇貴妃,心情所至,連一向固守的皇貴妃的驕傲,都棄之不顧了,居然在她這個情敵麵前示弱!


    皇貴妃卻不知道容昭心裏在轉些什麽念頭,隻拿手絹按著眼角,聲音中透著鼻音,模模糊糊的,“你也不用和我說這些官話,我知道皇上對你隻差沒言聽計從了,你就不能勸勸皇上,放棄親征的念頭?你可知道,戰場有多危險?皇上縱然有本事,難道還能敵得過千軍萬馬?就算我求你了,你去勸勸皇上,皇上留下來,對你不也更加有利?你若是做成了,本宮日後自會報答你!”


    容昭卻從容地搖了搖頭,正視著主座上的皇貴妃,那不加掩飾的焦急和擔憂令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這個女人,心中是真的有皇上,甚至為了皇上,能向情敵低頭,滿後宮擔憂秦瑄出征的女人不少,也隻有她放下了架子,屈尊向她求助了。


    可惜,她不但要讓她失望,就是秦瑄,也是一絲一毫不打算讓出去的,她們之間,也不可能是和局。


    “後宮不得幹政,皇貴妃娘娘,非是臣妾不肯盡心,實在是無能為力。再說了,臣妾也以為,皇上禦駕親征雖然有一定的危險,但皇上洪福齊天,有那麽多高手保護他,皇上本身的實力也很強,想來定然是能取得勝利平安歸來的,娘娘就不要多想了,且等著皇上歸來的好消息吧!”


    皇貴妃聽容昭一口拒絕,頓時急了,甚至有些口不擇言起來,“容昭,本宮看你一點兒也不為皇上擔憂,你心中到底有沒有皇上?你可對得起皇上對你的一片厚愛?你若是心中有皇上,又如何能這般平靜地看著皇上涉險?皇上真是寵錯人了!”


    容昭十分無奈地一笑,“臣妾也不知道黃上看暗中臣妾什麽了,臣妾一向就是這麽樣的人,娘娘出身世家,想必比臣妾更明白規矩的重要性,臣妾實在是沒辦法打破‘後宮不得幹政’這句諫言啊!”


    皇貴妃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沒有讓你幹政?隻是,你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皇上?戰場上,刀劍無眼,成千上萬的士兵衝殺,皇上縱是實力高強,有人保護,可他就沒有危險了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皇上的兩個皇兒還小,璟淑儀你甚至都還沒有孩子——不管是為了大局還是為了私人著想,璟淑儀你都應該勸皇上迴心轉意!”


    皇貴妃從示弱到講道理到發火再到利誘,難得地對著容昭說了這許多,容昭卻是油鹽不進,根本不給皇貴妃一點機會。


    皇貴妃到底沒有說動容昭,容昭迴宮後,立即決定閉門謝客,專心煉製給秦瑄防身的藥丸。


    容昭自然也擔心秦瑄,但有什麽辦法呢?秦瑄注定了不是那種守成的溫吞君主,他有安邦定國的能力,又有將大乾發展成盛世的雄心,她又有什麽理由阻止他呢?


    連她自己,也不屑於用兒女情長絆住他想要前進的步伐。


    她不能與他並肩戰鬥,現在能做的,唯有盡量減少他出事的幾率,盡量奉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皇貴妃因為容昭的敷衍,氣得病又加重了些,最後實在無可奈何,幹脆破罐子破摔,命人直接去養心殿求見,就不信這樣,還堵不住皇上?


    秦瑄處理好了一輪政事,差不多將出征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剛出了養心殿,準備往永壽宮去,就被景仁宮的大宮女攔住了。


    秦瑄想了想,也覺得有些話要交代皇貴妃,便對李連海道,“你去璟主子那裏說一聲,朕去景仁宮用膳,讓她中午不用等朕了,晚上朕再去她那兒。”


    由於容昭雖然有了惠妃的份例,名頭上卻還沒有頒布,稱唿上就不好界定,秦瑄幹脆直接讓人稱她璟主子,模糊了這層微妙的區別。


    秦瑄來到了景仁宮,和容昭來時不同,宮裏燃了許多清淡的香料,又大開門窗,總算將那惱人的藥味驅散了不少,皇貴妃也著裝整齊,立在地下迎接秦瑄。


    秦瑄走了過去,不待皇貴妃福身,便伸手握住皇貴妃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


    “你大病初愈,身子還虛,不必這般多禮。”


    皇貴妃也是靈光一閃,沒有違背秦瑄的意思,反而順勢將手腕留在秦瑄的手中,隨著秦瑄走進去,那張消瘦蒼白的病容也添了幾分光彩,顯出了幾許健康的紅暈。


    “多謝皇上體諒,都是臣妾這身子不爭氣,動不動便病一場,實在是掃興。”


    若是振作起了精神,皇貴妃的做派也是不差的,畢竟是大家嫡女,從小受過頂尖的教育,麵子上的東西還是學得很不錯的。


    兩人坐下,宮人奉上熱茶,便退了下去。


    皇貴妃方笑道,“這是皇上原先愛喝的龍井,皇上許久不來了,臣妾這裏便沒有準備新茶,這些還是去年的舊茶,皇上可喝得出來?”


    說是沒有準備,其實就是因為皇上幾乎不來景仁宮了,內務府的人看人下菜碟,自然不會再將皇上愛喝的頂級龍井往景仁宮分配了。


    而秦瑄自然也不可能再賞賜景仁宮這些自己常用的東西。


    不過皇貴妃雖然語氣略有些幽怨,但並不嚴重,如同玩笑般一帶而過,聽起來不算刺耳,秦瑄便一笑置之,沒有往心裏去。


    皇貴妃見皇上對這個小小的試探沒什麽反應,心中滿是失望,但她如今腦子前所未有地清明,也知道該適可而止。心知以往皇上對她寬容體諒的相處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心裏揪痛了一下,麵上卻自然而然地轉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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