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主子。


    秦瑄的臉色極其可怕,他雙眸極具迫力地看著玲瓏,冷聲道,“你過來,問問朕身上是否有這種香味!”


    玲瓏見主子和皇上的臉色都極其可怕,忙竹筒倒豆子似的道,“迴皇上和主子,中午的時候,奴婢就從主子身上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香氣雖然淡,卻莫名其妙地衝鼻子,那時候奴婢還以為自己聞錯了,但方才奴婢發現主子身上的香氣變重了,聞著頭都有些暈眩!”


    她示意玲瓏說清楚,玲瓏雖然不會武功,五感卻比尋常人靈敏,嗅覺也十分出眾,簡直是個天生的藥劑師胚子,容昭有時候也會指點指點她,說她是容昭的半個徒弟也不為過,她覺得不對勁的,定然是不會出錯的!


    玲瓏嚇了一跳,容昭看到秦瑄這樣的表情,心中一沉,難道——?


    聽到裏麵動靜的李連海嚇得一溜煙跑了進來,自從皇上遇刺後,他連覺都睡不好了,恨不得巴在皇上的鞋麵上隨時跟著,就怕一個疏忽又出問題!


    “咣當——”秦瑄手中的粥碗摔在地上,他失態地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瞪著玲瓏,“你說什麽?你在昭昭身上聞到了什麽?”


    容昭正要接那碗粥,身邊預備著伺候她的玲瓏又抽了抽鼻子,表情變得有些怪異,看了看氣氛正好的皇上和主子,還是決定冒險開口,畢竟主子今天一天忙碌的可是跟毒藥有關的事情,“主子,你身上有種奇怪的味道,奴婢從來不曾在你身上聞過,雖然淡淡的香味,卻令人極不舒服!”


    容昭也餓了,秦瑄坐在桌旁等她,看她出來了,還有閑心欣賞了幾眼出浴美人,盡管這美人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親手端過來一碗淺碧色濃稠的粥,“先喝點粥養養胃!”


    玲瓏正領著人擺晚膳,桌上的菜十分簡單,隻是葷素搭配的十來品,色香味俱全,倒沒有什麽稀奇古怪的稀有食材。


    容昭倒不以為意,但是奔波一天,沐浴一番也是應該的,很快便下去了,由紫竹伺候著,一會兒,散著一頭半幹如海藻般微卷的半幹烏發出來了。


    秦瑄想到這裏,臉色有些難看,看著容昭,“你先去沐浴,畢竟你在那裏待了一陣子,這烏粟子到底是毒藥!”


    烏粟子本身雖然難得卻並不罕見,最明顯的特性是使人上癮,傷人元氣,致人於死地,但很少有人知道,這禁藥對於武林中人而言,還有另一個恐怖的效用——烏粟子除了服用和長期嗅聞可以導致上癮外,一旦它和烏蘇香合在一起使用,它便會具備傳染性質,輕易便將烏粟子的毒性自主攜帶人身上傳遞到和朱攜帶人接觸的人身上!


    現在討論也討論不出什麽,氣氛很是低沉,秦瑄在反思,自己對後宮是不是太疏忽了,所以進了如此可怕的東西他都未察覺,這烏粟子座位禁藥之首,它的危害可不像表麵上說得那麽簡單,最重要的是,它會傳染!


    秦瑄聽了,神色有些複雜,“大約明天就能知道了,按你的想法去做吧,先麻痹對方,朕會派人暗中盯著。”


    容昭聽了秦瑄的話,“這麽說,皇上鎖定目標了?”


    “張讓精通毒學,他能推斷出欣寶林中毒不超過五日。朕讓人查了一下最近五日欣寶林接觸的人。”


    那名禦醫被打發走了。


    容昭迴到永壽宮,秦瑄已經等在那裏,麵色陰沉,顯然已經得到了確切消息。


    第九十六章 質問


    薛尚書同時也是位軍機處大臣,說是秦瑄心腹中的心腹都不為過,可就是這位心腹,家中卻出了那麽糟心的事情,哪怕眼下還看不出那位薛夫人這些年到底為南疆傳遞過多少消息,但誰能保證她就一條未傳,誰能保證她傳去的都無關緊要,而這,已經足以構成通敵叛國之罪了,也許薛文什麽都不知道,但無論罰不罰,他心中對薛文都已經起了隔閡,再不可能如往日那般信任了。


    薛尚書五十上下,挺著一個發福的大肚子,白皙的胖臉看上去十分平凡,屬於那種扔大街上也找不著的,留著一部短須,要不是此刻穿了一身威嚴的一品官服,簡直跟那些老土財主沒什麽分別,唯有一雙總是笑眯眯看人的小眼,透出絲絲精明的光芒,使他看上總算有了點氣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秦瑄總覺得寧嬪哪哪都不像薛文,簡直是沒一處父女相似的,這薛文胖歸胖,平凡歸平凡,但人家天生一副憨厚樣,很是平易近人,而寧嬪卻是圓臉杏眼,看起來高貴大氣,也不像那緹冷厲狹長的眉眼,難道是像她母親?


    這些小心思在秦瑄心中一帶而過,他依舊低頭忙著批閱奏折,並沒有立刻和薛文說話。


    養心殿裏靜悄悄的,除了埋頭批閱奏折的秦瑄就是素手垂立的內侍,還有一個一頭霧水的薛文。


    晾了薛文半個時辰,薛文原本淡定的表情也開始滑過一絲忐忑來,肥頭大耳後的虛像裏,那腦筋是在拚命往告訴李轉動,使勁兒迴想——


    他仔細迴想了一番,沒錯啊,最近大家夥好像一直都在南疆問題上較勁,他一個吏部的,完全跟戰爭啊討伐啊扯不上關係,沒什麽能波及到他這個吏部尚書的啊,況且他還是鐵板的保皇黨,皇上叫做什麽就做什麽,他可不會聽一群心眼兒跟窟窿似的孫子在那裏胡咧咧,官員們的考評也早就做好了,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犯了什麽錯,以至於皇上這般無聲地警告他!


    他一邊轉動著小眼睛一邊迴想,驀地,想到了一個可能——


    啊?不會是老閨女在宮裏出事了吧?


    他想到這個問題,頓時臉梢更白了,一半是嚇得,一半是心疼的,隻要是正常的父親,就沒有不愛自己子女的,這女兒雖然爭氣進了宮,可也不是什麽人家都願意自己女兒進宮的,就比如他!


    說實話,他心裏不願意女兒進宮也是疼她,他這個女兒,跟她娘一樣,就是表麵光鮮,內裏可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端正成熟,總有些不合時宜的舉動,不合時宜的想法,隻是年紀小,閱曆淺,也不是大問題,慢慢教也就是了。


    再蠢的女兒是自己的疼,她再蠢,他當爹的也舍不得她去吃苦啊,可這丫頭被她娘教得不知所謂,一門心思往宮裏鑽,他伺候皇上不少年了,還不了解皇上這個人麽?這真是個精明得嚇人的主兒,且吹毛求疵,心中那本賬比誰都清,簡直比先帝還不好伺候,他都五十了,麵對皇上時還覺得壓力倍增,時常戰戰兢兢呢,他那小女兒,還是個自負聰明的黃毛丫頭,怎麽可能會入得了皇上的眼?


    果然吧,進宮後就被璟娘娘奪了風頭,他一邊為女兒心疼,一邊卻覺得這也不是壞事,煞煞女兒那不合時宜的傲氣,也好教她以後的路能走得更順些。


    可是現在看皇上的反應,她還是闖禍了?


    薛文汗落如漿,越想越是腿軟,越覺得難以承受自己的重量,很後悔剛才皇上叫他起來他就乖乖起來了,要是現在還跪著,起碼撐得住他這碩大的一座肉山啊!


    等到薛文徹底萎巴了,秦瑄才放下了筆,轉動了一下脖頸,舒展了一下筋骨,再從李連海手中接過一盞溫熱的恰到好處的茶水,抿了一口,潤潤嗓子,這才抬起頭,漫不經心地瞟了薛文一眼,見他官帽下的頭發已經徹底被汗水打濕,那張胖臉上汗珠滾滾而下,一刻不停,臉色全無血色,心知火候已經到了,便示意梁鬆,將查到的東西交給了薛文,當然,該隱瞞的暫時還無需打草驚蛇,比如薛夫人和那緹的關係!


    “看看吧,”秦瑄神情莫測,淡淡地道,“朕也頭疼著,怎麽偏偏是你家的出了這種事!”


    薛文一行行地翻閱,當看到入眼的那個“烏粟子”三字,瞳孔猛然一縮,繼續看下去,幾乎是一頭熱汗一頭冷汗,強逼著自己沒有失態地當場趴下,到底堅持看完所有內容,將這些東西重新還給梁鬆,然後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臣有罪!”


    他沉痛地道,哽咽出聲,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了,自己妻子和女兒作死地把手伸進了皇宮,還犯下了這般滔天大罪,他卻絲毫不覺,他沒罪誰有罪?


    他絲毫不懷疑皇上給他看的東西的真實性,一來皇上沒必要騙他,二來,烏粟子可是令人談之色變的禁藥,不是有人用了,皇上好好地提他幹什麽?


    秦瑄“咯”地一聲把茶盞放了下來,所有的威勢都凝縮在冷沉的聲音中,“你是有罪,沒見過你這麽糊塗的,都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一個堂堂尚書,真的不知自己妻女的狠毒行為?”


    薛文現在是滿身有罪也說不清了,可他必須要說清,否則不止他,連整個薛家都要在這件事中敗落下去!


    “臣無能,確實是不知,臣家中內務都由內人打理,臣很少過問,故而對此完全不知情。”


    他說得是實話,他雖然有嫡長子,卻是原配所生,和現在的薛夫人關係及其惡劣,剛成年娶親後就搬出了薛府,一副頭也不迴的架勢,竟連對薛府的優先繼承權都丟開了。


    他後院裏雖有幾個姬妾,也如擺設一般,所有的大權,可不都掌握在妻子手中,隻要自己不提出質疑,她想做什麽,根本沒人管,偏偏自己與她生活了這麽多年,知道她性情冷淡,卻不失豪門千金的教養風範,便做了甩手掌櫃,以至於她做下這等抄家滅族的大事,他竟然絲毫不知!


    “一句不知情,就能脫罪不成?”秦瑄微微提高了嗓門!


    薛文嚇得一個機靈,“臣不敢,臣沒有管束好她們,本就是大錯,臣不敢推卸責任,萬死難辭其咎,隻求皇上看在臣確實是不知情的份上,饒了……”他卡了一下,不論是前妻生的,還是繼室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如今明顯繼室一脈犯下了打錯,他不可能保得住,心中這麽一想,有了決斷,“饒了臣的大兒子,他素來與臣關係不好,早早就分府另過了,這件事,薛家誰都有嫌疑,隻他定然是沒有的。”


    秦瑄冷哼一聲,“前晚兵部那邊已經送來了情報,那緹確實調動了八萬兵馬聚集在邊境,朕若說他沒有狼子野心,你信不信?這個節骨眼上,你堂堂尚書,軍機處大臣,家中居然出了這等大事,朕對你很失望!”


    薛文羞愧得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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