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帶著些許嫉妒地猜想,皇上不年不節地突然升人家的位分,是不是就打著讓人家掌部分宮權的主意……


    賢妃有了這樣的猜想,越想便越坐不住,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來到了敬和殿。


    她是第一次來敬和殿,殿內收拾得出乎意料地簡單,既不奢華,也不素雅,既不華貴,也不溫馨,雖然那少量的擺放件件都是精品,能看出主人的品味著實出眾,但其他諸如能讓心細之人看出主人性格愛好的一些獨特的擺設裝扮,卻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這讓她對璟淑儀升起了一絲奇怪的感覺,怎麽說呢,就覺得璟淑儀仿佛和後宮格格不入,有別於她對後宮女子甚至天下女子的某種固定印象,卻無法用語言去表達。


    賢妃並不以為璟淑儀會輕易答應她的提議,如果對方是個聰明人的話,她也沒打算一下子就把那些好差事一股腦地塞給璟淑儀,舍不得是一迴事,不能顯得過於巴結是另一迴事,她隱約知道些璟淑儀的背景,知道她興許是沒經過完整正統的當家主母教導,便打算先找一些打眼的、但不那麽重要的差事交給璟淑儀,這樣一來,就算璟淑儀出了錯,丟了人,她在後麵也可以給她彌補。


    但是,皇上的突然到來,讓她的小算盤全盤落空了。


    不說璟淑儀仿佛看透了她的用心一般,委婉卻堅決地拒絕了她的提議,便是皇上,雖然從不管後宮諸事,但一通百通,她卻沒信心在皇上麵前能夠掩飾什麽,若是讓他知曉她的盤算,隻怕她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將付之東流了。


    賢妃不得不端正了態度。


    容昭並不管賢妃今日的到來是示好還是其他意思,既然皇上來了,她當然沒有時間再去招待別人,便笑著將賢妃送走了,兩人的話題也沒有落實定論,隻草草打住,看賢妃的樣子,似乎並不打算放棄。


    容昭送走賢妃後,進了寢殿,秦瑄正在翻看她記錄下的關於習武時遇到的一些問題,還一本正經地提筆注釋解答。


    容昭湊過去,隻見那些問題已經迴答得差不多了,許多容昭在遇到時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經過秦瑄三言兩語解釋,便豁然開朗,竟仿似全無難度般,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秦瑄一直把問題都解決完了,方才抬頭看向容昭,麵帶微笑,不掩讚歎之意,“朕生平所遇天才中,你的天賦若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了。”


    容昭聽到這般高的評價,雖然略品到‘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句話的真髓,但是誰不喜歡聽讚美的話呢?當下喜滋滋意洋洋地,“有這麽好?臣妾倒沒覺出來。”


    秦瑄寵溺地搖了搖頭,“如你這般閉門造車,自然不知自己進步幾何,待日後有暇,朕帶你出門走走,找人切磋切磋,實戰幾場,以便融會貫通。”


    容昭聞言驚喜交加,忙向秦瑄道謝,自那日鬧矛盾後,她還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出宮的機會了,但現在看來秦瑄的心胸還是比她想象的要寬廣不少。


    秦瑄如何不知容昭的未竟之意,但他畢竟不是什麽衝動熱血的毛頭小子,雖然會為容昭和他人的親近感到不高興,卻不會不高興到是非不分理智全無的地步,不至於為了點莫名其妙的醋意,便把容昭困在深宮,想到容昭在宮外的輕鬆和快活,理智還是占據了他心靈的上風。


    不就是出個宮嗎?就算再次遇到那兩小子也無需介懷,他就不信憑自己的魅力,還比不上那兩個不成熟的小子!


    “賢妃找你是何事?朕怎麽聽到她提三公主了?她來找你說情?”


    秦瑄轉而問道,方才賢妃在這裏,有些話他也不好問。


    “說什麽情?”容昭奇怪地反問道。


    秦瑄聽了,便知曉賢妃來此另有事情,卻不希望容昭被蒙在鼓裏,便道,“不是來說情的就好。朕有一個月沒去看望三公主了,也是她最近有些得意忘形,自朕和皇貴妃把宮務全權交到她手上後,她便日漸輕狂起來,失了朕一向看重她的謹慎規矩的品格,朕隻能稍稍警告她一番,免得她再行差踏錯,影響到後宮安寧。說起來,權勢地位向來是最能腐蝕人的,朕已經有兩個孩子的母親出了事,實在不希望再有此類事情發生。不過,說到底,也是她意誌薄弱,不堪抬舉!”


    短短八個字,便定了對賢妃的評價。


    容昭心中雖然覺得秦瑄對待這些女人的態度未免有些冷漠,但這種事情也沒有她開口的餘地,便隻撿著擦邊球道,“皇上說得輕鬆,咱們畢竟是女人,天生便更感性些,皇上豈能拿要求自身的標準來要求咱們?賢妃已經做得很好了,偶有瑕疵,也是人之常情,若是皇上再發落她,對皇上的名聲也不好。”


    秦瑄讚同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是啊,所以朕不動她,隻警告了她一下,好在她醒悟得及時,不過這事兒也給朕敲了警鍾,這宮務完全集中在一人手中到底不是長久之計,朕看,你便接手一部分吧!”


    容昭吃了一驚,拿不準秦瑄是不是在試探他,心中一動,拿出了小女孩的任性,耍賴道,“臣妾不幹,臣妾長這麽大還沒管過家呢,何況是宮務啊!到時候手忙腳亂難免出醜,肯定會惹人笑話,費力不討好,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秦瑄倒真不是在試探她,而是實心實意地覺得,以她的聰明定然能勝任,誰知容昭卻不樂意,當下似笑非笑地輕勾薄唇,意味深長地道,“昭昭也太謙虛了,你管不好,還能管全國各地共五十六家經營方式完全統一的茶樓啊?”


    “……皇上什麽時候知道的?”


    媽蛋,這可是她為自己安排的讓她安全感爆棚的底牌啊,就這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被人一把掀開了,還能不能尊重點別人的*啊!


    許是容昭被重重打擊後的表情太怨念,秦瑄忙笑著給炸毛的貓順毛,“朕剛知道沒多久,隻是沒想到朕的昭昭這麽能幹!”


    容昭抿了抿嘴,“臣妾也不是有意瞞著皇上,隻是商者賤業,臣妾擔心皇上不高興,可是臣妾若突然結束這些生意,那在臣妾手下做事的人就會丟飯碗,他們多數人都是沒有一技之長的普通人,失了這個飯碗,以後日子隻怕就不好過活了,所以……皇上您不反對嗎?”


    容昭為手下人生計考慮的善意打動了秦瑄,看向容昭的眼神更加溫軟深邃,充滿柔和的笑意,“這是昭昭的善心,朕有什麽好反對的?再說了,雖明麵上有‘士農工商’之說,商人排在最末,其實沒有商人南來北往,咱們大乾朝可興盛不起來,與其說士紳階層看不起商人,倒不如說是害怕商人,商人已經富極,倘若再掌控了權勢,這天下哪裏還能輪得到士紳們說話做主?”


    秦瑄的這番言論放在現代不稀奇,可在這個時代還出自一位封建帝王的口,簡直是驚世駭俗,這見識直接超越了這個時代,由不得人不佩服!


    容昭幹脆翹起了大拇指,一臉讚歎地笑道,“皇上真是高瞻遠矚,令吾輩凡人望塵莫及!”


    秦瑄斜睨了她一眼,“行了,你也不必拍馬屁,朕不會拿你怎麽樣的,你身上有林家的血脈,喜歡經商也無可厚非,隻要不自己拋頭露麵,左右有忠心下屬主持,若哪一日玩累了,不想玩了,與朕說一聲便是。”


    “皇上您真是無所不能的完美好夫君哪!”容昭順口灌著*湯。


    “……再叫一遍!”秦瑄桃花眼閃亮。


    “啊?”


    “再叫一遍!”


    “……夫君?”


    “嗯,乖,朕那裏剛得了一套外國貢上來的桃粉金剛石首飾,雖然不貴重,不過亮閃閃的挺漂亮,待會給你送來!”秦瑄半眯著桃花眼,笑得嘴角都出現了隱約的酒窩。


    下午李連海就把這套首飾送過來了,所謂的金剛石首飾,就是現代的鑽石,雖然切割技術不夠成熟,切出來的粉鑽不及現代鑽石首飾璀璨,但相比起普遍溫潤磨圓的傳統首飾卻閃耀得多,尤其是每顆粉鑽都有指甲蓋大,在陽光下更折射出了迷人的光暈,放在這個時代,也足夠博美人一笑了。


    容昭對於再次擁有鑽石首飾十分驚喜,秦瑄從李連海那裏確定容昭真的喜歡,比之前他送去的那些金銀玉石首飾更加喜歡,心中便記了下來,以後但凡遇到好的金剛石,便都給了容昭,也因此導致原本並不被看做貴重物品的鑽石在大乾開始流行起來,此是後話。


    秦瑄當日的話並非虛言,他下定了決心,容昭便知曉沒法再推辭了,待賢妃再次來找她,她便順勢同意了。


    過了兩日,賢妃便把新年宴會一事交給了容昭去辦,自己專心忙著德妃的治喪一事。


    說起來,德妃喪禮上,卻出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卻說德妃的外祖家乃安國公家,與德妃相仿的姑娘們早就嫁作了人、妻,孩子都滿地跑了,唯有一位年僅十七的五房嫡小姐,雲英未嫁,生的是花容月貌,才情過人,便是進宮為妃也是綽綽有餘,但宮中已有德妃,且育一子,此女便沒有名頭進宮,安國公家也就不做什麽妄想,給這位嫡小姐訂了親,一心一意地支持德妃。


    這時候,宮裏突然傳出皇上重啟選秀大典的消息,這下子安國公家上下可是懊悔得不得了,最終不願錯過這條搏富貴的通天之路,與德妃暗暗達成協議,由德妃助嫡小姐入宮站穩腳跟,在嫡小姐有子前,安國公府定然全心全意支持德妃,即使將來嫡小姐有子了,也以三皇子為重!


    而安國公府也頂著罵名給嫡小姐退了婚,隻待與德妃商量個辦法將人弄進宮去,要知道,這位嫡小姐今年已經十七,實在等不起三年後走正規手續進宮。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德妃尚未完成承諾便一病逝去,那位嫡小姐生生被晾在了半空中,安國公上下都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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