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奕難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道,“是啊,在下打小喜歡任何事情都按計劃行事,超出計劃的話,就讓在下很受不了,所以才製定了一個個計劃,這第二個五年目標就要實現,等實現了,便再製定下一個計劃,在下原先預備製定一個十年計劃,看看十年內我能走到哪一步,誰知卻被南疆的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畢竟,戰場才是我一直向往的,若是有機會,我還是想轉武職。”


    秦瑄聽了這番話,對楊奕又有了新的認知,一個有製定計劃這種古怪癖好卻本事很不錯的年輕人,若是用得好了,固然是一大助力,若是用得地方不對,那就很有可能讓他變成下一個趙括。


    這邊兩人聊得有幾分投機,那邊喬清池雖然一言不發,卻始終將注意力放在容昭身上。


    容昭望著這位江南才子,正麵看他,容顏更是秀美絕倫,雪膚漆目,白衣勝雪,整個人如同被一縷清冷的仙氣繚繞,看上去格外不食人間煙火。


    隻是,怎麽說呢,與容昭想象中還是有差別的,容永清的謫仙氣度帶著一種對世事遊刃有餘的通透,而喬清池,卻如同一位剛剛被貶下凡間的神仙,眼神中透出一種拙於世故的懵懂幹淨。


    更讓容昭奇怪的是,喬清池一直盯著她看,害得她以為對方認識她,可是仔細迴想了半天,她還是確定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麵,那這人的關注就有些讓人不解了。


    “喬公子看著小弟做什麽?可是小弟儀容哪裏有不妥?”既然不解,容昭當然不會等著人解釋,而是直接先發製人。


    出乎意料地,喬清池那張冰雪般的容顏上居然開始慢慢泛起一層薄薄的粉紅,宛若美玉生暈,美不勝收,眼神也微微躲閃,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羞澀地一閃,又撩了起來看著她,眼中耀動的光芒令容昭想忽視也難。


    容昭,“……”這是怎麽了?她問了什麽奇怪的話麽?


    喬清池慢慢地搖了搖頭,還是專注地看著容昭,低聲中透出一點難以覺察的羞澀,“小公子儀容並無不妥,是喬某失禮了。”


    的確是有些失禮,不過由他做出來並沒有讓人感到不快,反倒被他拙樸的舉止逗樂,容昭似笑非笑地道,“那你一臉見到怪物的表情幹什麽?害得我還以為我哪裏不好,心中還難過了一下。”


    喬清池愕然,連忙擺手解釋道,“不不不,不是見到怪物,而是,而是見到心……小公子沒有不好的地方,風姿獨秀,澄若水晶,喬某對小公子一見如故,不知能否與小公子成為朋友?”


    喬清池的話音剛落,容昭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旁分神聽著這邊對話的秦瑄頓時臉黑了,居然,居然有人膽敢覬覦朕的昭昭?


    楊奕也後知後覺地接收到喬清池的話,驚得驟然迴頭看向喬清池,心想這喬兄看著不聲不響的,卻如此語不驚人死不休啊!都說南方男風盛行,自己還以為是道聽途說,如今看喬兄的表現,如此自然而然,沒有半點扭捏遮掩的意思,難道在南方男風已經成為一種世人公認的普遍行為了?


    在場諸人,反倒是兩名當事人沒有反應過來,喬清池對另外兩人的視線視若無睹,靜靜地等著容昭的迴答,容昭壓根就不覺得喬清池的話有問題,對方對她一見如故,想交個朋友罷了,有什麽好誤會的?


    為什麽容永清明明表現得那麽渣,他後院的那些女人們還是對他死心塌地?


    這個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的謎題,如今容昭也理解了——明明在心中告誡自己,因為容永清,她及其不喜歡同類型的男子,然而在聽到喬清池請求做朋友的話時,對上他那雙充滿渴盼的小眼神,她竟不忍拒絕了,這對於兩世來心都硬邦邦的她來說,實在是太過稀有了!


    不過,雖然她很想答應,如果秦瑄不在場,她答應也就答應了,可秦瑄就坐在她身邊,她實質上的身份還是他的女人,當著他的麵跟別的男人做朋友,哪怕隻是純潔的朋友,也太挑戰這個封建皇帝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她到底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呢,還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不待容昭選擇,就聽到秦瑄含著冰渣的聲音響起,“喬公子看得起舍弟,可惜舍弟太過年幼,家中擔心她被心懷叵測的人欺騙,並不允許她隨意交友,還請喬公子見諒!”


    媽蛋,就差沒指著喬清池的鼻子罵他心懷叵測了,這一句話就斷了她的路,別說做朋友了,拉仇恨值還差不多!


    喬清池卻還是呆呆地道,“我不會騙他,永遠都不會——”


    臥槽,這都表白上了,他還沒這麽跟昭昭表白呢,能不能別這麽犯規啊?


    眼看秦瑄的臉黑得都快冒煙了,容昭輕聲一笑,伸手拍了拍喬清池的肩膀,微微揚著小下巴,爽快地道,“行啊,看你呆呆的,說話卻利索,我就交了你這個哥們兒,我就提前祝你金榜題名啦!”


    喬清池這時才微微露出一枚格外羞澀可愛的笑容,“恩,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狀元!”


    容昭哈哈朗笑,清脆中充滿開闊疏朗的氣度,“好,本公子就等著你的好消息!”


    一旁疑似被撬牆角的黑臉秦瑄,“……”


    一旁疑似狀元有力競爭者的楊奕,“……”


    “喬公子對春闈如此胸有成竹,想必定是才高八鬥,不知我能否和喬公子切磋一番?”秦瑄咬了咬後槽牙,勉強維持了自己的風度。


    喬清池從不懼與人對陣,總是全力以赴,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這也恰恰是他不通世故的一種表現,為此得罪了不少人。


    “大公子有命,不敢不從。”說著,還看了容昭一眼。


    秦瑄氣得,“……”


    楊奕早就察覺到氣氛不對頭,這位大公子分明不願意小公子和喬清池多接觸,他也怕喬清池得罪了對方不好收場,他對喬清池還是很欣賞的,不願意他因為這樣明顯是不通世故導致的行為而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當下趁著秦瑄吸引喬清池的注意力時,也和容昭搭上了話,爭取把這兩人拆開。


    “小公子難道隻認可喬兄一人嗎?在下自認為也頗有才華啊!”他故作哀怨地道。


    容昭眯眼一笑,春光融融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卻將楊奕打量得後頸寒毛豎起,隻覺陣陣寒意襲來,方笑道,“不是我小瞧了楊公子,而是覺得楊公子不從武途,實在是太可惜了!”


    楊奕聞言愣了一下,跟著精神一震,完全忘了自己逗容昭開口的目的,目光灼灼地看著容昭道,“小公子也認為在下適合做武將?”


    容昭搖了搖頭,在對方失望的目光中慢悠悠地道,“你不是適合做武將,而是天生的武將,你若從文,實乃大乾的損失!”


    楊奕沒想到對方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饒是他自覺臉皮極厚,也有些難為情,“其實,我隻是紙上談兵,看了些兵法謀略,卻不曾有過實戰,我爹都說我不行,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容昭點頭讚賞地道,“你能有如此想法,足以看出你本性的沉穩,你方才進來時,下意識地先仔細觀察亭內,談話時直接便找上大公子,這種種表現,表明你本身便具備了成為統帥兵馬的武將的潛質。我隻問你,若你成為武將,你覺得洪詔國若來犯,是戰是和?”


    “當戰!到時候,我若已入朝,定會上書去戰場,縱是馬革裹屍,餘亦不毀,願效冠軍侯!”楊奕擲地有聲地道,神色莊重肅穆,顯然所說絕非虛言。


    容昭卻看著他搖了搖頭,麵對楊奕的不解,淡淡地道,“冠軍侯固然讓世人推崇,功勳冠蓋古今,然冠軍侯青年早逝,實乃名將榜中的一顆流星,為國征戰僅僅數年,於私而言,他自己心中未嚐沒有遺憾,於國而言,又未嚐不是大漢的損失,我以為,其人可推崇可敬佩可效仿,卻不可希望自己的一生如他,如他還不若終生不得封侯的飛將軍李廣,征戰三朝四十餘年,威名赫赫,縱然不得封侯又如何?縱然名望不如衛青霍去病又如何?他的功績又何須當時人肯定,自有後人為他分說,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拒敵於疆土之外,但凡他為守將便不敢冒犯,這才是對一位將軍最崇高的讚美!”


    容昭侃侃而談,不僅楊奕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秦瑄和喬清池也停下充滿機鋒的對話,看向兩人。


    喬清池輕歎一聲,脈脈地望著容昭,眼光仿佛都融成了一團,充滿欣賞讚歎,“有誌不在年高,小公子的這番話,淡泊自身名利,而為國計深遠,高瞻遠矚,實在讓喬某羞慚。”


    楊奕則目光炯炯地望著容昭,讚同道,“的確,小兄弟的一番話簡直震耳發聵,確是我走入了誤區,冠軍侯雖名動天下,然人生過於短暫,實為憾事,我等武將,豈能如武者那般求一時聲望於人前?若能一生為家國而戰,縱使聲名不顯,亦無愧本心!”


    唯有秦瑄沒有說話,卻伸手握住了容昭的手,沉默半晌,忽然站了起來,伸手拿起放在一邊的大氅,給容昭披上,細心地將係好,然後才隨手披上自己的,麵對楊奕和喬清池各自不同的目光,平靜地開口。


    “今日與兩位公子聊天聊得投機,竟忘了時辰,天色將晚,我兄弟二人要迴去了,以後有機會,還希望能與兩位把酒暢談!”


    楊奕已經迴過了神,見窗外果然天色昏黃,忙爽朗一笑,站起來道,“大公子客氣,若能把酒暢談,楊奕定然奉陪!”


    喬清池卻盯著容昭,問道,“以後你還會出來嗎?”


    秦瑄搶在容昭開口前,沉沉地盯著喬清池道,“舍弟年幼,恐怕不會常常出門,讓喬公子失望了。”


    容昭咽下了到嘴邊的話,秦瑄明顯不高興了,她不可能在這時候反對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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