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皇上忙了一天,十分疲憊,早就規規矩矩地躺好,壓根不打算敦倫,很快便進入了睡眠,完全無視了身邊活色生香的美人。


    皇貴妃心頭哀怨,哪還有半點睡意?若皇上不在,隻怕要輾轉反側,一夜難眠,如今有皇上在身邊,自是不敢動,直挺挺地躺在床裏側,眼眸怔怔地望著帳頂,那精美的帳頂繡著一整副百子千孫圖,胖嘟嘟的娃娃們探頭探腦,嬉笑耍鬧,既熱鬧又可愛,往常是皇貴妃最喜歡的畫麵,然而在此時此刻,卻仿佛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時間過得極快又極慢,一晃神,便到了後半夜,皇貴妃尚未反應過來,身邊的皇上便仿佛一直未睡般,自自然然地坐了起來,披上外衣,並且體貼地按住正欲起身的皇貴妃。


    “朕迴養心殿,時間還早,你睡吧。”


    於是,皇貴妃隻能斜倚在床上,由得內侍們舉著衣物迅速無聲地替皇上穿好,然後眼睜睜地看著皇上毫不留戀地離開景仁宮,她不由得無力地倒下身來,淚濕枕巾。


    ——她一句也不敢求皇上留下來,因為,她不是皇後,沒有資格陪伴皇上一整夜。


    容昭自然沒有神通廣大到知曉皇宮發生的事,也不知自己與“麗”這般難以啟齒的封號擦肩而過,險些成了乾朝後宮史上的第一笑柄。


    不過,出於對容家內宅的掌控,容昭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一件對她不利的事情。


    第三十二章 了斷


    “你確定?”


    容昭看著向她稟報的紫竹。


    紫竹肯定地點了點頭,大眼中滿含嘲諷,嘴角一勾,“那青姨娘為了避人耳目,並不敢去那些有名的大藥鋪,專擇隱蔽不張揚的,好巧不巧,進的藥鋪竟是咱們開的,金掌櫃開始不曉得她是誰,隻是他心細,覺得客人購進砒霜的量有些大,便是有一百隻耗子也能一口氣毒了,心中覺得蹊蹺,就悄悄跟蹤那人,卻見進了咱們府後門,這才覺得不妥,便帶話進來了。”


    容昭點了點頭,“這金掌櫃一貫是穩重妥帖的,這個月多提二十兩給他,不必提此事,隻說是業績獎勵。”


    紫竹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與玲瓏兩人站在一側,靜待容昭的進一步安排。


    容昭拿指尖點了點桌麵,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大半張麵龐都隱在陰影中,櫻粉的唇瓣也仿佛加深了色澤,不但不可怕,反而顯出一種飄忽陰魅的美態。


    “這青姨娘已經是第三次出手害我了吧?我兩歲那年生病,雖是鄭氏主謀,也有她的手筆,九歲那年過天花,也是青姨娘弄的病人痂殼,通過鄭氏的手進了我的院子,再加上這次砒霜,事不過三,我是不是應該反擊了?”


    當年是為了平衡容府後院,且有鄭氏這個首恨之人,容昭才沒有下手迴擊青姨娘,可不代表她忘了。


    她可不是什麽胸襟寬廣的好人,睚眥必報也不足以形容她的性子,就算是原身的仇,她都記得牢牢的,不惜布局十年去報複,何況青姨娘的一舉一動,卻是她實實在在地受著的。


    玲瓏壓低聲音,卻壓不住話語中的怒意,“姑娘早該這麽做了,鄭氏已經徹底無法翻身,姑娘也即將入宮,青姨娘早就沒用了,留下她在老爺耳邊吹枕頭風,反而對姑娘不利。”


    容昭唇瓣一翹,“我知道了,那就雙管齊下吧,青姨娘不是喜歡在老爺去她房裏時燃上一點助興的香料嘛,不過,這助興的香料,哪能隨便亂點呢?一不小心,可是會關係到子嗣傳承這等大事,萬不能讓老爺蒙在鼓裏,進一步毀了他的身子。”


    紫竹舔了舔唇,雙眼放光,興奮地一笑,“好姑娘,這事兒就交給我吧,保準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


    容昭斜睨她一眼,“若這點事都辦不好,我也不會帶你進宮了。”說著,不待紫竹討饒,又轉向玲瓏,眼神幽幽,語調輕緩而涼薄,“說來說去,這青姨娘也不過是仗了容曦的勢,以為把我弄下去了,隻剩下一個容曦,容家必然會全力以赴地支持她。可憐青姨娘一片慈母之心,隻是容曦卻像她娘那樣,自中了鄭氏的招,就再沒福氣有個自己的孩子了,可憐啊,這沒孩子的宮妃,甭管混得多好,也沒有後路。以老爺的精明勁兒,大約舍不得砸下整副基業進這個有進無出的無底洞,玲瓏,你說是不是?”


    玲瓏笑意直接沁入眼底,“姑娘說的,自然是對的。”


    原本容永清是打算在容曦進宮後,再罰青姨娘禁足,誰知第二天早上,容永清自青姨娘房中出來,便陰沉個臉,絲毫不見兩個女兒入宮帶來的喜氣,而青姨娘,也被直接送去跟鄭氏作伴,無論容曦怎麽懇求哀求甚至撒潑打滾威脅,都沒有動搖容永清的決心。


    容家後院從此更加清湯寡水了,容永清也徹底對這幫女人失望了,越是對這幫女人失望,容永清便越是懷念起柔婉稱心的原配夫人林婉,越是懷念林婉,對當年的錯事便越是痛悔難當,自此心結難解,日夜不得安寧。


    為容永清默哀,有個容昭這樣狂奔在坑爹路上不迴頭的女兒,大約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報應了。


    選秀結束後第三日,宮裏擬好了各種聖旨,分別頒布下來,第一日,是入宮秀女冊封分位的聖旨,第二日,則是給皇親宗室指婚的聖旨。


    容家是唯一有兩個女兒入選後宮的人家,這幾日很是受了一番關注,尤其容家還有一名隨著秀女歸家而美名遠揚的美貌嫡女,更是不容人忽視,所以人都在等著這個容家嫡女能封到什麽分位,至於容家二女,不過一個庶女,則被若有似無地忽略了。


    並沒有讓暗中關注的人失望,宮裏出來宣旨的隊伍,最前麵一隊沒有出乎人意料地去了薛府,顯然薛家大小姐是這次選秀中分位最高的了。


    而第二隊,則是幾乎與薛府宣旨隊伍同時抵達了容家。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即便容家的姑娘在位分上不如薛府小姐,但於聖寵上卻不容人忽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協讚坤儀、用備宮闈之職佐宣內治、尤資端淑之賢爰考舊章、式隆新秩。秀女容氏,雍和粹純,淑德含章,麗質天成,宜列宮闈,冊爾為貴人,賜封‘璟’號,居永壽宮漱玉軒。”


    宣旨太監隻宣讀了這一份聖旨,仿佛沒有看到旁邊容曦青白交加的臉色,待容永清領著容昭恭敬地接下了聖旨,朝容昭恭敬地行了大禮,方道,“聖旨已宣,請貴主兒做好準備,皇上有吩咐,您與薛府的貴主兒先行入宮,即刻便啟程。”


    容昭微微一笑,“多謝公公告知,我這便去準備。”


    其實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容家底蘊薄,既沒有什麽人脈能交給她的,又不是大富之家可以準備多少財物,好在容昭自己便賺足了錢財,妥妥地隨身攜帶,這方麵卻沒有什麽憂慮的。


    待容昭再出來,宣旨太監一行已經離去,容永清早已打發了一群姨娘庶女,連等聖旨等得一臉焦躁的容曦都被他攆到了側屋。


    他招唿容昭坐下,沉聲道,“方才為父打聽了你們這一批秀女的分封情況,那位內侍大人是乾清宮伺候的,對為父態度還算熱絡,想來宮裏對你的印象不錯,你這進宮伊始,第一步定要走穩了。”


    容昭點了點頭,將容永清說的和自己托鍾叔調查的訊息融合在了一起,心底思量起來。


    當日那個製止她們吵架的紫衣少女薛碧君是這次大選中位分最高的,冊四嬪之末的寧嬪,從四品,掌一閣主位,可以自己養孩子了。


    其次是她,正六品貴人,加了封號,足以和從五品相較,以她的家世而言,能封個美人就頂天了,這顯然是額外提拔了。


    不過想到那個選秀中當著三妃的麵向她拋媚眼的皇帝,容昭默,她從不怕出風頭,但讓她出風頭的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情多變的皇帝,這讓她對未來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餘下的八人,一名不加封號的貴人,四名美人,兩名寶林,一名采女,除了被封采女的容曦,其他人家世都在她之上,而分位卻不如她,簡直是把那些自詡高貴的世家貴女們的臉扇得啪啪響。


    再加上皇上在位多年,後宮也不過一皇貴妃二妃一昭儀一淑華一貴嬪加幾個低位的,高位的妃嬪寥寥無幾,且雨露均沾,聖寵加身的更是沒有,倒養了一群末等的美貌更衣取樂,以致傳出好色的名聲也不改。


    如今再把自己凸顯了出來,這皇上“好色”的名頭怕是要戴一輩子摘不掉了。


    這皇上也是夠吝嗇夠任性的了。


    “昭兒性情有些睚眥必報,”容永清看著容昭,神色十分複雜,攥著拳頭鬆了握,握了鬆,沉默了半晌,方語重心長地道,“隻是宮裏到底不同於家中,我看在……能夠容忍你,你的繼母姨娘妹妹們地位不如你,你如何針鋒相對都不打緊,但是宮裏的高位娘娘們,位高權重,各個性情不同,可不會遷就你一個小小的貴人,倘若你不知‘忍’字,恐會給自己惹來大禍,容家後繼無力,給不了你多大的幫助。”


    容昭淡淡地道,“老爺一番苦心,我自會銘記。我惜命的很,且與姐妹們也無仇,自不會連累她們。”


    容永清深吐出一口濁氣,道,“連累談不上,你隻照顧好自己便是。”


    父女二人到底不鹹不淡,說了兩句便靜了下來,待宮中的轎子停罷,容昭領著玲瓏和紫竹,跨了進去,身後是一群默然無聲的容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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