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永清揮揮手,“許你無罪,你說說你的想法。”


    趙信低下頭,道,“那奴才就鬥膽了,奴才不敢現身,隻聽了幾位姨娘和姑娘們的話,奴才私以為,倒是大姑娘貴氣天成,那通身的氣派,竟讓其他姨娘們和姑娘們都不敢反駁!奴才隻是在暗處聽著,連大氣都不敢喘!”


    容永清歎了口氣,“大姑娘的確出眾,可惜不是少爺!”


    趙信忙道,“雖則是位小姐,然大姑娘這般出眾,定是有大造化的,這都是老爺福氣庇佑了大姑娘!”


    容永清道,“罷了,你退下吧。”


    趙信忙退了下去,容永清踱步到書案前,蘸飽筆墨,落筆,偌大的上好宣紙上,隻有兩個大字——“選秀”!


    如今不宜和鄭玉徹底翻臉,但是他也不容許鄭玉阻礙他的路,任何擋住他往上爬的,他都會將之掃除!


    後院的安寧,女兒的教養,不能再靠鄭玉了!


    對了,他還要找靠譜的大夫好好看看,他就不信他的身體調理不好了,他還年輕,子嗣上定然還有希望!


    總而言之,容家上京的第一天,所有人都不如想象中那般愉快。


    容昭的新屋子包括正堂共有五間,不過容昭雖然不懼挑釁,但也不是那種專給自己拉仇恨值的高調傻瓜,其餘姐妹一人隻有分隔成前後的一間屋子,她一下子擁有這麽多間,哪怕是最通透的容曇也會看不開吧?


    故而容昭隻選擇了東邊的兩間,西邊的直接落了鎖,倒也平靜地住了下來。


    屋裏的擺設鋪蓋都是趙信早早帶人安排好的,此人是容永清第一心腹,絕不可能偏頗鄭氏,因此容昭的屋子裝飾得很是符合她嫡女的身份,比她在吳陽城時的住所精致多了。


    當夜,容昭躺在床上,細細地推演自己將來要走的路。


    從今天聽到的鄭氏的話裏,容昭察覺到了針對她的危機,鄭氏不再像前些年那樣對生活滿意,對容永清也不再一心一意,而一旦她不滿了,心裏不平衡了,愛情不再衝昏她的頭腦了,她能做的是什麽呢?


    古代的後宅女人,能施展的空間太小,她們最擅長的,莫過於把自己的不痛快栽到自己的情敵和情敵的兒女身上!


    鄭氏最恨的人是誰?


    是她容昭,青姨娘,容曦,然後才是後院的其他女人其他庶女!


    而在前三者當中,無疑的,鄭氏最恨的並不是那個出身不高為鄭氏所不齒的孫青柳,而是她容昭,因為她的存在,意味著鄭氏永遠也無法抹殺林婉的原配身份取而代之!


    孫青柳隻是鄭氏心愛衣服上的一個墨點,眼不見心不煩,而容昭,卻是她眼裏心中的一根刺,時時令她疼痛不堪,她一個侯門貴女,居然未婚先孕,下嫁一介六品小官,甚至連原配正室都沒撈上!


    容昭慢慢地分析著鄭氏的心理變化,越是分析,危機感越是深重——她必須要盡快做好鄭氏完全豁出去的準備!


    “紫竹,明兒,你替我聯絡你爹吧!”


    “小姐,奴婢知道了!”睡在屋內榻上守夜的紫竹忙迴道。


    容昭輕聲道,“嗯,咱們來到京城,兩眼一抹黑,還是要和鍾叔好好打聽打聽才是。明兒我寫張單子,就讓鍾叔先照著單子上我們目下迫切要了解的事務先打聽,剩餘的慢慢再來也不遲。”


    鍾叔,是紫竹丫頭的父親,本是京城大戶人家的護院,妻子難產生下紫竹,恰逢主家出事,所有奴仆被官賣,鍾叔雖然強壯,然而懷抱一個瘦弱嬰兒死活不肯放開,要買就要將這父女倆一同買迴,其他人不願做這虧本生意,還是來京做生意的林外公憐憫,將他們買了下來。


    林婉出嫁時,林外公征詢了鍾叔的意見,將他們父女當做陪房劃給了林婉,自林婉去世後,鍾叔懷疑其死因,奈何他一介外仆,無法為小姐伸冤,隻得將紫竹換個身份送到了容昭身邊,也有個聯絡保護的意思。


    容昭早在整理林婉嫁妝時,就發現了一摞容永清沒來得及取走的賣身契,她未雨綢繆,借著鍾叔的手,將那些經她觀察品行不錯知道感恩的都放了奴籍,鍾叔和紫竹玲瓏就是其中三人。


    而另有一部分早就投靠了容永清,甚至和林婉之死脫不開關係的,容昭則毫不吝惜地把賣身契放在了林婉房中最顯眼的位置,果然,很快那些人就都不見了,以容永清和鄭氏的行事,恐怕越是曾經幫助他們做過鬼蜮伎倆的,最終的下場也越是慘淡。


    至鄭氏小產,容家幾乎已經找不到一個林婉在世時的舊仆了,唯有容昭身邊留下了幾個,最終,也隻剩下玲瓏和紫竹。


    當年的舊仆多數都風流雲散,然而鍾叔卻被容昭暗中派來了中都,那高老爺子以為是租了容昭鋪麵的酒樓,其實是容昭令鍾叔打理的產業,如今在中都不說多麽聞名,但也早就站穩了腳跟!


    狡兔三窟,不是容昭不信任高老爺子,隻是她習慣了凡事給自己留幾張底牌!


    第十五章 狠繼母終於失靠山


    次日,容永清便去了工部報道,鄭氏收拾一新,嫌棄地逐一掃過站在她麵前的容家姑娘們,姑娘們知道是要去鄭氏的娘家,連最沒腦子的容晶也穿得簡簡單單,中規中矩,實在不敢礙了鄭氏的眼。


    鄭氏瞅來瞅去,也沒挑出毛病,心情愈加不好,特別狠盯了容昭一眼,才高傲而又不屑地道,“我先說一遍,你們記好,你們外祖家可是堂堂侯府,門第高貴,最是講究規矩體統,你們自幼在小地方長大,平時縮手縮腳我不管,萬不可在外祖家露了怯,今兒都給我打起精神,倘若誰給我丟臉了,看我迴來怎麽收拾你!”


    一行人分兩輛馬車乘坐,鄭氏自然攜了她那一派係的容晶容曇容晴,她那馬車寬敞舒適,人多反而熱鬧些,容昭和容曦擠在後麵的小馬車上,容曦還沒有恢複精神,看到容昭,隻縮在角落,不敢動彈。


    馬車很快到了安陽侯府,從側門進去,剛下了馬車,就簇擁上來一群婆子,井然有序地圍住了鄭氏一行。


    這安陽侯府到底傳了三代,一路行來處處隻見雕欄畫棟,亭台樓榭,富貴輝煌,除了容昭和容曇,其餘三姐妹忍不住左顧右盼,不由得露出了豔羨渴望的神色,鄭氏垂目看到,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隨即沉下了臉,“我之前和你們說過什麽?”


    三姐妹頓時一抖,垂下了眼睛,本就一直謹小慎微的容曇不由的用眼角餘光瞟了瞟容昭,卻見容昭雖然也是垂眸低首,卻麵色平靜,姿態蹁躚,嫻雅悠然,並不受鄭氏影響,不知為何,她緊張的內心似乎也陡然放鬆了許多。


    鄭氏自以為一語嚇住眾女,滿意地領著容家姑娘們先去了正堂,安陽侯夫人板著臉,穿戴整齊地坐在首位,身旁朱環翠繞地站著一大群丫鬟婆子,個個穿金戴銀,肅手而立,顯得氣派非常。


    “女兒見過母親,許久不見,母親身體可好?”


    鄭氏笑著向前一福,語氣甚是自在親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侯夫人的親女呢!


    侯夫人卻是麵無表情,淡淡睨了鄭氏一眼,“沒見到你之前,我身體還不錯!”


    她嫡親女兒因為這不要臉未婚先孕賤人的拖累,在中都貴族圈中壞了名聲,隻能遠嫁外地,多年不得見,她心頭滴血,恨不能活啃了白姨娘這一對狐媚下賤的母女!


    如今一直給白姨娘母女撐腰的侯爺臥病在床,而她嫡親的兒子早年暗中投靠當今有功,終得以承襲爵位,她已經是名符其實的老封君了!


    她已經有峙無恐,又怎麽可能還勉強自己給鄭氏做臉?


    想到她阻攔了中都這邊和這賤人的通信,恐怕這賤人還不知道安陽侯府已經易主,兀自在自己麵前得意洋洋,一副猖狂小人模樣,等會兒,看你還能不能笑出來!


    鄭氏聽了侯夫人的話,大怒,她自幼備受寵愛,其生母白姨娘又掌管著侯府內院大權,哪裏把無寵無權的嫡母一係看在眼裏?


    鄭氏平日裏頂撞譏諷簡直是家常便飯,如今也絲毫不加收斂,當下便翻臉,不客氣地道,“母親不願意見到我,我看母親這張皺紋愈增的臉也是十分同情,想來在侯府的日子清苦太過了,怕是平時您也見不到父親吧?可真讓女兒心疼,不若等會女兒稟告娘,讓娘給母親添些月例銀子,可憐見的,堂堂侯府夫人,一個月不過二十兩銀子,像什麽話!”


    往常這樣的話她也沒少說,每次都能把侯夫人氣得大病一場,然而今日,侯夫人的反應卻出乎她意料,讓她倍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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