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素知公卿豪門之家從不少這些陰私勾當,但她畢竟是名士風流的孔家出來的,這麽多年在國公府也算是治理清明,本以為許國公府比起別的人家,門風不止是好了一點兩點,可誰知道今日居然在堂堂國公府世子爺的院子裏,出了這樣的醃臢事情,隻氣的一甩袖子,將茶幾上的茶盞掃落在地上。

    阿秀在蕭謹言的身後顫了顫身子,今兒第三個茶盞了,好好的一套青花瓷蓋碗杯,就這樣缺胳膊少腿了。蕭謹言以為孔氏的動作嚇壞了阿秀,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秀便稍稍低下頭去。

    茶盞落地,瓷片碎裂的聲音將張媽媽從方才的震驚中驚醒,張媽媽這才忙屈膝跪下,隻含淚看著孔氏道:“太太,太太不能聽信櫻桃的片麵之詞啊,奴婢怎麽會做這種事情呢,世子爺是奴婢奶大的,奴婢怎麽會害世子爺的人呢。”

    此時蕭謹言聽見她說這一句奶大的,真是惡心的都要吐出來,卻不等他自己開口,孔氏已先開口道:“是我的錯,竟讓言哥兒喝了你這種人的奶水,幸好如今言哥兒仍舊行得正坐得直,不然我便是死了也對不住蕭家的列祖列宗了。”

    張媽媽見孔氏這麽說,心裏也隻哀歎一聲,孔氏平素裏頭就喜歡裝大肚愛麵子,隻要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況且那櫻桃當年也是孔氏身邊的人,後來又服侍蕭謹言五六年,主仆情份依舊。張媽媽見勢不妙,隻哭著道:“太太,奴婢這麽做也是為了世子爺好啊!太太你想想看,國公府那麽多的丫鬟姑娘,哪個不是出挑的,文瀾院裏頭的四個大丫鬟,哪個不是尖尖上的美人,可世子爺偏偏喜歡這身子還沒長開的小丫鬟,奴婢是怕世子爺染上一些不好的習性,丟了國公府的臉麵,才會出此下策,想替太太把這小丫鬟給弄走的。”

    這時候一直站在邊上的清霜都忍不住了,隻開口道:“張媽媽說這話也不怕天誅地滅嗎?哪家的公子哥房裏沒有幾個得寵的小丫鬟的?太太把阿秀留在世子爺身邊,無非也就是這麽個念想,難道因為阿秀長的好看了些,世子爺寵她厲害了些,你們便要害她嗎?話說白了,不就是因為世子爺想讓清瑤交了賬本給阿秀嗎?你們交不出來,便想著法子告病躲出去,如今阿秀親自和世子爺說了,她不要管賬本了,你們還是容不下她,還要弄壞她的臉,到底是誰蛇蠍心腸,明眼人都看在眼裏呢!”

    清霜平素少言寡語,卻也是個厲害人,一番話說出來,頭頭是道,半句也由不得張媽媽反駁。那張媽媽在這文瀾院裏頭向來作威作福慣了,這時候見清霜說她,

    還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上去招唿她一巴掌。孔氏聽完這些話,這會兒已是忍不住頭疼了起來,隻揉著腦門對站在身邊的春桃道:“你去喊王媽媽來,讓她把張媽媽和清瑤一家都發賣了出去,國公府容不下這樣的下人,這手段簡直聳人聽聞,至於櫻桃,她們一家子管著花園也好些年了,就讓他們去莊子上,管管莊子也是一樣的。”

    張媽媽聞言,這時候也是無力反駁了,隻吭了一聲氣,往邊上倒了下去,那一張老臉正對著阿秀的腳尖,阿秀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蕭謹言隻拉著她的手,讓她站在自己的身旁。

    “太太也不要為這件事生氣了,如今查出來的就好,隻是清漪的臉……”蕭謹言稍稍說了兩句,繼續道:“若是以後好不了了,也請太太給她指一戶好人家。”

    孔氏隻點了點頭,心裏頭多少有些傷感:“清瑤和清漪都是我自己□□出來的丫鬟,清漪雖然大大咧咧了一點,可人品不壞,清瑤就更不用說了,從小就是一個乖順溫柔的性子,誰知道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原本還想著,她是一個妥帖的人,可以長長久久的服侍你一輩子。”孔氏說著,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這時候外頭傳來清瑤撕心裂肺的哭聲,拉長著嗓子道:“太太……太太……是奴婢一個人的錯,和奴婢的姑母和家裏人無關,太太要罰就罰奴婢一個人吧,是奴婢小心眼,看不過那丫頭。”

    孔氏隻抬起頭,看了一眼被蕭謹言護在了身後的嬌小身軀,那一張臉雖然尚未長開,但眉目之中確實已有了幾分柔媚之色,這樣的孩子,若是教不好了,以後便是留在了蕭謹言的身邊,隻怕也是禍害大於益處。孔氏隻衝著阿秀招了招手,喊她到跟前道:“阿秀,太太知道世子爺喜歡你,可這國公府有國公府的規矩,今日她們要害你,雖然是她們的錯,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壞了府裏的規矩,這樣吧,以後你就在我的海棠院,先做一個二等丫鬟吧。”

    孔氏這話一出,連蕭謹言都驚呆了,這長相思守的日子還沒開始呢,難道就要兩地相隔?蕭謹言一時間懊惱的恨不得撞牆,可他心裏頭知道,若是這會子向孔氏求情,非但不會讓孔氏收迴成命,還很有可能連累阿秀在孔氏麵前更受冷待。誰能想到自己的寵愛,終究還是成了傷害他的利器了。

    此時阿秀倒是難得的平靜,雖然能在蕭謹言身邊服侍是她莫大的心願,可她也知道,她如今這年歲,便是做一個二等丫鬟,也是孔氏抬舉自己,而孔氏這麽做的目的,無非是想把自己調*教到最

    優秀的狀態,再迴到蕭謹言的跟前,到那個時候,整個國公府,就再也沒有人會有半句微詞了。阿秀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兩全的辦法,況且她也不想再經曆那日沐浴的尷尬,蕭謹言這個年歲,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紀,可她卻給不了他這些,與其在他身邊尷尬,還不如在太太身邊服侍兩年,等自己稍微大一些。

    阿秀想通了這些,臉上帶著平和的笑,隻恭恭敬敬的向孔氏行禮道:“多謝太太抬舉,奴婢願意跟太太去海棠院服侍。”

    就在方才,孔氏還在想,若是阿秀不肯跟自己離去,執意要留在文瀾院的話,她倒還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阿秀的去留問題了,可這一秒,她看見阿秀平靜的麵容,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頓時又對她高看了幾分,隻拍著她的手背道:“好孩子,放心吧,文瀾院裏頭總會留好你的缺的。”

    外頭清瑤仍舊哭哭啼啼的跪著,孔氏起身,阿秀忙不迭上前將她虛扶了一把,站在一邊的夏荷隻將孔氏方才脫下的大氅披上,引著孔氏到了門口,清霜挽了簾子,目送兩人出門。蕭謹言此時眼中卻已掩蓋不了落寞,隻看著阿秀小小的身影,緊緊握拳。

    孔氏站在外頭,清瑤跪在鵝毛大雪下頭凍僵了臉頰,隻看著阿秀扶著孔氏出來,跪著上前兩步,卻被身後的婆子拉住。清瑤便哭道:“太太,太太、太太當初把奴婢賞給世子爺,為得不就是要讓奴婢做世子爺的通房嗎?太太怎麽因為這個小丫鬟,就不要奴婢了呢!奴婢生是世子爺的人,死是世子爺的鬼!”

    孔氏居高臨下的站著,一向溫婉的臉上透著幾分冷淡:“不知好歹的丫頭。”清瑤正想去拉孔氏,阿秀隻上前,稍稍的擋開了清遙伸出來的手,扶著孔氏離開了文瀾院。

    兩個粗使婆子進來把昏死在地上的張媽媽拖走了,幾個小丫鬟安安靜靜的蹲在地上收拾被砸壞的茶盞,偶爾有碎瓷片碰撞的清脆聲音。蕭謹言一動不動的坐在紅木圈椅上,表情凝重。前世他沒有護好阿秀,沒想到這一世又要重蹈覆轍嗎?不能在眼前看著她長大,沒能在房裏頭聽著她睡著的唿吸聲,蕭謹言隻想一想,便覺得難熬。

    把阿月送走,清霜端著茶盞從外麵進來,見蕭謹言還在那邊唉聲歎氣的,隻開口勸道:“其實阿秀跟著太太過去,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清霜隻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蕭謹言的表情,見他沒有動怒,這才繼續道:“阿秀這麽小年紀,就在文瀾院當一等丫鬟,這府上還不知道有多少紅眼病看著,今兒是清瑤和張媽媽,明兒也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麽人,世子爺

    防得了一天,防不了一世,還不如讓阿秀跟其他小丫鬟一樣,從低級的丫鬟做起,如今又是跟在太太的跟前,太太必定盡心竭力的教她,總比在我們這兒,事事都要她自己摸索的強。況且阿秀服侍過太太,以後世子爺便是想把她收房,老太太也會高看她幾分的。”

    蕭謹言如何不懂這些道理,可是一想到好容易弄到了身邊的人又飛了,心裏還是存不住的懊惱,隻一個勁的歎氣。清霜瞧見蕭謹言這種樣子,隻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世子爺也真是的,有句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世子爺就是再著急,也得讓阿秀……”清霜說到這裏,忍不住也覺得有些臉紅。蕭謹言便接了她手中的茶盞,略帶煩躁的一口悶了下去。

    阿秀跟著孔氏迴了海棠院,海棠院在國公府的坤位,昭示著孔氏在國公府的地位。孔氏身邊一共有十六個丫鬟,四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還有八個粗使丫鬟。除了四個一等丫鬟阿秀不太知道之外,四個二等丫鬟前世阿秀還是有些認識的。

    孔氏隻將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四個一等丫鬟,並熙春、念夏、斂秋、拂冬四個二等丫鬟喊進了正廳裏頭,隻吩咐道:“如今阿秀也來了我們院子,你們都是年輕小姐妹,要互相照應著。”

    四個大丫鬟倒還好,幾個小丫鬟便忍不住往阿秀那邊看了一眼,能在孔氏跟前當二等丫鬟,少不了也是家裏頭有些背景,年紀也有個十二三歲的,所以瞧見阿秀這十來歲的樣子,便有些輕慢,不過這其中也是有人知道阿秀的來頭的,看阿秀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少女天生的妒忌,但在孔氏的跟前,也還算收斂。

    大丫鬟春桃便笑道:“太太放心,奴婢們一定會和阿秀和睦相處的。”眾人便都已春桃馬首是瞻,隻點頭跟著她說了起來。孔氏又看了一眼自己房裏這幾個丫鬟,想起蕭謹言那邊如今沒了清瑤,又少了阿秀,現在清漪的臉也毀了,五個一等丫鬟折了三個,便有些不放心,隻想了想,抬起頭掃了一眼眾人,見冬梅和熙春兩人的容貌最出挑一些,便開口道:“冬梅、熙春,以後你們兩個就去文瀾院服侍吧。”

    熙春的眼中稍稍閃過一絲笑意,小心翼翼的跟著冬梅一起謝恩,這府上也不知多少人想去文瀾院當差,奈何這幾年文瀾院裏頭總也沒有空缺出來,前些日子聽說尤媽媽想求了清珞出去嫁人,熙春便正想著如何在王媽媽跟前疏通疏通,好讓太太把自己安插到文瀾院裏頭,可巧這運道忽然間就來了。

    孔氏隻吩咐完,聽見外頭傳來火急火燎的腳步聲,緊接

    著簾子一閃,瞧見王媽媽皺著眉頭進來迴話道:“太太,方才幾個婆子押著櫻桃出去,走到後花園九曲橋的時候,那丫頭翻身就跳了進去,這三九寒冬的,人又穿得厚實,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這會子正讓小廝趕緊撈上來呢!”

    孔氏見聞,也隻嚇了一跳,這時候天有些晚了,外頭又下著雪,陰沉沉的。王媽媽瞧見孔氏臉上的神色,忙開口道:“太太別著急,奴婢隻是先過來跟太太說一聲,這會兒小廝正在那邊救人,奴婢這就去看看人怎麽樣了。”

    孔氏隻連連點頭道:“快去快去,再一點,別鬧出太大動靜,老太太那邊也請人去說一聲,可千萬不能驚動了老太太。”

    王媽媽隻慌忙點頭,轉身而去,孔氏有些頭疼的往後走了幾步,瞧見阿秀低眉順目的站在跟前,又想起今日這些事情都是因她而起,便也有幾分心煩,隻揮揮手道:“你們都出去吧。”

    且說蕭謹言聽了清霜的一番勸告,也稍微覺得有些想通了,這才想起此番迴來之後,竟忘了沐浴更衣。清霜隻忙喊了丫鬟婆子去打水,就瞧見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的從外麵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櫻桃姐姐投水了。”

    清霜手裏頭正端著茶盤,冷不防就顫了一下,隻聽裏麵蕭謹言問道:“怎麽了?”

    清霜隻瞪了一眼那咋咋唿唿的小丫鬟,吸了一口氣道:“聽小丫鬟說,櫻桃投水了。”

    蕭謹言這會兒卻沒有想象中的驚訝,前世國公府裏頭也有幾個投水死的丫鬟,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也不算新鮮,隻是心裏頭終究有些歎息,隻開口道:“她是覺得自己連累了一家,沒臉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清霜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頓了片刻才道:“世子爺還是先沐浴更衣吧,一會兒太太那邊就要傳膳了。”

    蕭謹言想起如今是要進了文瀾院才可以見到阿秀的,便隻站起來道:“行吧,你快去打點。”

    孔氏還在房裏焦急的等著消息,不一會兒王媽媽又差了小丫鬟過來迴話,說是所幸國公府的荷花池淺,人已經救上來了,叫她家裏人帶了迴去,也請了大夫過去瞧了,應該是無大礙的。孔氏隻默念了一遍阿彌陀佛,看看時辰倒也已經晚了,便又將冬梅和熙春又喊了進來道:“你們今兒就去世子爺那邊當差吧,這會子時間也不早了,該是預備晚膳的時候了。”

    孔氏說著,隻又把阿秀喊了進來道:“你跟著她們過去,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就過來吧。”阿秀隻畢恭畢敬的

    應了,跟著冬梅和熙春出去。

    冬梅今年已經十六,按照國公府的規矩,到十八歲上頭要麽在府裏配人,要麽迴外頭嫁人,也不過就剩下兩年功夫了。冬梅是蕭家的家生子,到了年紀若是沒給世子爺收房,也必定就是配個小廝的命了,孔氏喜歡安分老實的人,所以便想著讓冬梅過去,至於她能不能得蕭謹言的青眼,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至於熙春,她是清漪的妹妹,如今清漪不中用了,讓她過去,也算是一種安慰,孔氏倒也沒想那麽多。

    可熙春哪裏知道,自己這去文瀾院的名額,還是填了自己姐姐的缺,這會兒正一味的高興,才從孔氏的房中出來,便臉上堆著笑去後頭收拾東西了。阿秀隻站在抄手遊廊的末端等著她們兩個人出來,這時候海棠院裏頭正布晚膳,到處是來來往往形色匆匆的丫鬟,見阿秀站在那邊,有的人隻抬頭看她一眼,有的人便隻當是沒看見,一味做自己的事情。

    這時候春桃身後帶著幾個提食盒的小丫鬟從外麵進來,瞧見阿秀小小的身子一個人站在廊下,一張臉凍的通紅通紅的,又想起方才在文瀾院中的驚濤駭浪,這個小姑娘大抵也是被嚇壞了,她哪裏能知道,世子爺的寵愛有時候也會害了她呢。不過幸好她也是個腦筋清楚的,願意跟著太太過來,應該是個聰明的孩子。

    “阿秀,你怎麽站在這兒呢?外頭風雪大,不去房裏呆著嗎?”春桃隻上前問道。

    “太太吩咐我跟著冬梅、熙春兩位姐姐迴文瀾院取東西,我正等著兩位姐姐收拾東西呢。”

    春桃往後麵看了一眼,見遊廊的盡頭半點動靜也沒有,隻笑著拉著阿秀的手道:“你就去正房廊下等著,一會兒她們出來了你再迎上去也不遲的,這裏是風口,仔細受了風,病了可不好,我們做丫鬟的是千萬不能病的,你懂嗎?”

    阿秀隻忍不住點了點頭,前世春桃後來嫁給了國公府二管家的小兒子,是太太的左膀右臂,阿秀素來知道她是人麵廣又心善的,隻有些感激的看著她。

    一時間冬梅和熙春已經揣著包裹出來了,見到春桃站在阿秀的邊上,便笑著道:“就先整理了幾件常換洗的衣服,還有好些東西,等明兒空了,喊了婆子過來一起搬過去吧。”

    春桃看看天色,隻點頭道:“去吧,時候不早了,這幾日主子們也累了,早些用過晚膳,休息吧。”

    阿秀想起蕭謹言已經是幾日沒睡好覺了,一時也有些心疼,便跟在冬梅和熙春兩個人的身後,兩人在前頭走著,阿

    秀隻小心翼翼的後麵跟著,便聽見兩人閑聊了起來,雖然故意壓低了聲音,奈何這風是朝著後頭吹的,所以阿秀一句沒漏的聽了個清楚,隻聽那熙春道:“還是太太有辦法,把那小丫鬟給弄走了,前兩天我姐就跟我說,世子爺見了那小丫鬟就跟見了妖精似得,一刻都離不開身呢。”

    冬梅便道:“你小聲些,人還在後頭跟著呢。”

    熙春便笑道:“怕什麽,太太把她弄到跟前,不就是不想讓世子爺跟她在一塊嗎?如今她沒了世子爺這個靠山,又進了太太的正院,還不得規規矩矩的從小丫鬟開始做起!”

    “太太可沒說讓她做末等的小丫鬟,如今我和你都走了,正有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的缺,沒準太太是想把她留在跟前,調*教幾年,再讓她迴世子爺那邊服侍吧。”

    熙春隻哈哈笑了起來,又像怕阿秀聽見一般,故意壓低了嗓門道:“世子爺會喜歡她?不過就是一時新鮮,又因為那天在後花園裏頭的事情,要給蘭姨娘家一個交代罷了,你還真當世子爺會喜歡一個毛還沒長全的小丫鬟呢!”

    阿秀隻垂眸聽著,越發卻覺得她們說的似乎有些道理,男人的寵愛哪裏是能長久的,若是真的離開了世子爺,是否還能有機會再迴去,當真是一個未知數。阿秀想著想著,忽然又傷感了起來,隻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覺得臉上涼涼的一片,急忙伸手把臉上的淚痕給擦了。

    阿秀迴文瀾院的時候,蕭謹言剛剛沐浴更衣完畢,正捧著一杯熱茶,坐在次間臨窗的大炕上頭。蕭謹言想起那日阿秀睡在這炕上的光景,隻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外頭清霜挽了簾子進來,欠身道:“爺,太太那邊遣了冬梅和熙春過來服侍,爺看一看讓她們兩人補誰的缺吧。”

    蕭謹言腦子裏頭微微想了一下前世這兩人後來的事情,一時也沒想出來。國公府的丫鬟太多,除了這文瀾院裏頭的丫鬟,其他丫鬟最後是個什麽光景,他也記不清了。這時候冬梅和熙春兩人已經進了廳中,清霜便把兩人喊了過來,兩人忙跪下來給蕭謹言磕頭,冬梅隻一味低著頭熙春卻忍不住抬起頭悄悄的瞧了蕭謹言一眼。蕭謹言放下茶盞,並沒有遺漏熙春方才的那一個小動作。前世他向來不拘小節,如今才稍稍的用心了一些,便覺得前世的一切就如幻象一般。經曆了張媽媽和清瑤陷害阿秀這件事情,蕭謹言覺得自己真的需要警醒一些了。

    “冬梅就補了清瑤的缺。”蕭謹言說完,隻又問道:“你識字嗎?”

    冬梅隻小聲道:“略

    略識幾個字。”

    蕭謹言便道:“那明兒開始,你和清霜一起,把清瑤留下來的賬本以及文瀾院小庫房裏頭的東西好好清點清點,弄清楚了,以後這賬就交到你的手上。”蕭謹言原是想把賬務交到清霜的手上,又想起他曾允了清霜,以後會把她送給孔文,所以索性就把賬務交給了冬梅,畢竟她在孔氏跟前服侍了這麽多年,應當是相當靠在住的。蕭謹言才想到這裏,又想起櫻桃和清瑤,哪一個不是孔氏跟前出來的大丫鬟,最後卻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便隻苦笑了一聲,囑咐道:“希望你能做得比別人好。”

    冬梅初來乍到,還沒弄清文瀾院發生的事情,見蕭謹言這麽說,也隻小心翼翼應了一聲是。

    這時候孔氏那邊又派了小丫鬟過來叫傳膳,蕭謹言正欲起身,那邊熙春隻抬起眸子,帶著幾分羞澀小聲問蕭謹言:“世子爺,那奴婢呢?奴婢補誰的缺呢?是不是補了那阿秀的缺?”

    熙春本也隻是隨口一說,既然冬梅是補了清瑤的缺,那麽自己定然是補阿秀的缺,說起來也說得過去啊。可是她哪裏知道,阿秀的缺在蕭謹言的心裏是無人能補的,隻這一句,就讓蕭謹言覺得厭惡橫生,隻隨口丟下一句話道:“清漪正病著,你先去服侍你姐姐吧,等她好了,再看看文瀾院還有什麽地方缺人,你就去吧。”

    熙春聞言,臉色隻一陣紅一陣白,見蕭謹言起身就走,心裏也是又急又惱,隻能哼了一聲兀自生悶氣。清霜挽了簾子引蕭謹言出來,外頭的雪又大了一眼,清珞忙不迭把手上的駝色素麵杭綢鶴氅給蕭謹言披上了,又將手裏的手爐遞給蕭謹言,招唿一旁婆子上前替蕭謹言打好了傘,這才開口道:“爺,可以走了。”

    蕭謹言低下頭,瞧見這手爐上套著的正好是阿秀繡著的那個歲寒三友的錦緞套子,又忍不住想起阿秀來。正這時候,忽然就瞧見一旁的抄手遊廊上,過來一個挎著小包裹的瘦小身影。蕭謹言隻開口喊了一聲:“阿秀。”

    阿秀抬起頭,才看見蕭謹言正在雪裏等著自己,如今已是分別的時刻,阿秀倒也顧不得避嫌了,隻上前,恭恭敬敬給蕭謹言行了一個禮道:“世子爺,奴婢過來拿幾樣東西,今晚就要在太太那邊當值了。”

    蕭謹言瞧見阿秀靜謐溫婉的神色,也稍稍放下心,點頭道:“去吧,太太最是寬厚溫和,你在她身邊要好好服侍。”

    阿秀點點頭,嘴角揚起淺笑:“阿秀知道,阿秀一定會好好服侍太太,請世子爺放心,世子爺也要多加注意身子,

    晚上看書不要太晚了……”心裏終究還是舍不得,阿秀越說,越覺得鼻子酸溜溜的,眼眶便已經熱了起來,眼淚很不爭氣的在裏頭轉來轉去的。

    天知道蕭謹言這會子多想把阿秀抱在懷中,可當著那麽多下人的麵,他不能這樣。他對阿秀的寵愛已經傷害了阿秀,他唯一的辦法,隻能讓自己更加強大,強大到沒有人敢因自己對她的寵愛而傷害她。蕭謹言的嗓音也有些沙啞:“走吧,跟我一塊兒去太太那邊。”阿秀福了福身子,跟在蕭謹言的身後。

    一晃正月都已經過去了大半,因為太後娘娘的喪事,整個年裏頭也沒有好好熱鬧,十五的燈會也取消了,按照大雍的老例,太後娘娘的棺槨在永壽宮停靈二十七日,然後在送往東郊皇陵安葬。

    孔氏最近出入宮平凡,也沒空管家裏頭的事情,索性海棠院裏頭有春桃看著,再加上阿秀長的好看又乖巧懂事,大家也從一開始的羨慕妒忌恨,變成了隻羨慕不敢妒忌了,畢竟這樣的女娃兒,受人疼愛也是尋常事。

    蕭謹言如今每日早晚來海棠院用膳的時候,便會瞧見阿秀,兩人如今雖然不在一個院子,但蕭謹言對阿秀的念想是一分也沒有減,時常還吩咐廚房做一些糕點小吃,命文瀾院的小丫鬟偷偷送過來。對於這樣的事情,孔氏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了,孩子大了,有自己喜歡的人是正常的,如今阿秀在自己院裏老老實實的呆著,孔氏也真心覺得阿秀貼心,這不才幾日功夫,已經給她做好了兩方帕子,幾雙鞋襪了。

    孔氏雖然麵上不說什麽,心裏頭到底還是暖暖的。蕭瑾瑜和蕭瑾璃雖然都是自己一手教養起來的,但用孔氏的話說呢,就是女大不中留,蕭瑾瑜以前在家的時候,倒也蹭為國公爺和蕭謹言做過幾樣東西,也偶爾會給孔氏和趙老太太做,如今蕭瑾璃那是更不像話的,孔氏連她一片手帕都沒用到過。

    這日蕭瑾璃正好來孔氏這邊用晚膳,就瞧見孔氏用了阿秀繡的帕子,隻追問道:“母親這帕子是外頭買的吧?我們家繡房裏頭可沒這種花樣,四個角上四種花樣,當真是好看呢!”

    阿秀繡這一方帕子還花了一些小心思呢!因為孔氏身邊的丫鬟都是以春夏秋冬來取名的,所以阿秀就央求清霜給她描了春天的蘭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以及冬天的梅花,各代表一個時節,繡成了這樣一方帕子。

    孔氏剛收到這帕子的時候,就瞧出來竟是和那日蘭嫣身上的香包一模一樣的針法,當下就恍然大悟了,隻把王媽媽喊道了身邊,笑著道:“媽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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