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婉迴到蘭家的時候,已經燒得不省人事了,方姨娘火急火燎的遣了門房的小廝去寶善堂請大夫,又喊了下人去把蘭老爺請迴來,自己則坐在一旁絞著帕子替蘭婉擦額頭降溫。方姨娘觸到蘭婉滾燙的額頭,刷一下子就從床沿上站了起來,隻把汗巾往丫鬟端著的銀盆裏頭一丟,咬牙道:“不過才進去半天功夫,二姑娘怎麽就病成了這副模樣?”

    方姨娘才說著,外頭丫鬟隻進來迴話道:“姨娘,跟著姑娘去國公府的香芸來了。”

    方姨娘扯著嗓子:“怎麽隻有她一個?不是還有一個小丫鬟嗎?”

    那丫鬟臉色略顯尷尬道:“聽香芸說,阿月被國公府的二少爺看上了,要了過去。”

    方姨娘氣的險些一口氣上不來,隻擰眉道:“國公府的人竟然強搶蘭家的丫鬟?你把香芸喊進來,我有話要問她。”

    香芸低著頭從外頭進來,臉上神色緊張,她自從跟著蘭婉去了國公府之後,一直就留在懷秀院裏頭收拾行李,哪兒也沒去,誰知道行李才打點好,大姑娘又吩咐她收拾行裝,說是要迴蘭家了,就連她自己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呢!

    方姨娘見香芸進來,隻稍微緩了一口氣,問道:“二姑娘到底是怎麽弄成這樣的,你倒是好好跟我說一說。”

    香芸素來知道方姨娘的性子,也是動不動就喜歡拿下人撒氣的,她平常就小心謹慎習慣了,才能在方姨娘跟前服侍這許多年,如今第一次出了這麽大的簍子,心裏頭也是緊張的很:“奴婢和姑娘去了國公府,姑娘就吩咐奴婢整理行裝,午膳姑娘是和蘭姨娘一起用的,後來蘭姨娘說要迴去看看禮哥兒,就先走了,奴婢並沒有在跟前服侍著,等奴婢知道的時候,姑娘已經渾身濕透的被國公府的下人送迴了懷秀院了,聽說是和大姑娘身邊的阿秀一起,在國公府花園裏頭落水了。”

    方姨娘眼梢一挑,狠狠的盯向香芸,嚇得她又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子,方姨娘便站起來,轉身對寶琴道:“你去繡閣把那個叫阿秀的丫鬟喊過來,就說我有話要問她。”

    阿秀跟著蘭嫣迴了蘭家之後,便沒有迴繡閣,隻在朱氏的前院候著。蘭嫣讓錦心先迴了繡閣安置行李,卻是把阿秀留在了跟前。寶琴去繡閣走了一圈,聽說阿秀在前院,便迴了方姨娘那邊迴話。方姨娘聞言,隻扯了扯手中的絲帕道:“這事情沒那麽容易就過了。”

    正說著,寶善堂的大夫和蘭老爺一同進了院子,方姨娘慌忙收起了臉上狠戾的神色,端著一副愁

    容迎上去:“老爺,婉姐兒這才去一天,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老爺可要給婉姐兒做主。”方姨娘說著,隻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引著蘭老爺和大夫進去。

    大夫診完了脈搏,隻說蘭婉是一時感染風寒,又適逢急火攻心,所以燒得厲害了些,看上去倒是來勢洶洶,隻要這幾日退燒了,應該是無大礙的。方姨娘又忍不住落了兩滴眼淚,命丫鬟將大夫送了出去道:“老爺,這可如何是好啊,您一定要給婉姐兒做主啊,女兒家的清譽,不能就這樣沒了!”

    蘭老爺方才迴來,隻聽去請的小廝亂糟糟的說了幾句,隻說蘭婉突發了疾病,所以忙不及就迴了蘭家,這會兒聽方姨娘似乎是話中有話的意思,也忍不住問道:“婉姐兒不過是病了,和清譽有什麽關係,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方姨娘看著蘭老爺,一雙紅腫的眼睛滿含著熱淚,真是讓人心疼不已,蘭老爺也不由降低了聲線,柔聲道“蕙蘭,有事你慢慢說,我定然會給婉姐兒做主的。”

    於是方姨娘就一邊擦眼淚,一邊將蘭婉落水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故意歪曲了事情的真相,說那蕭謹言如何看見了蘭婉的狼狽之樣,又如何送蘭婉迴了懷秀院,總之一句話,蘭婉的清白已經是毀在了許國公府世子爺蕭謹言的手中了,國公府必定要在此事上頭給個說法。

    蘭老爺聽了這些,未免也有些頭大,這若是想做許國公府的貴妾是這麽簡單容易的事情,當年蘭姨娘進去的時候,也不用部署那麽久了。但是蘭婉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要是傳了出去,在京城這個向來恪守禮教清規的地方,想要再找一個好人家出嫁,隻怕是很難了。唯一的辦法,也的確隻有將計就計,想辦法入國公府,做蕭謹言的妾室。

    蘭老爺站起來,在房中來迴的踱步,國公府門第高貴,隻怕是他有心結親,那邊的人也未必能看上蘭婉,若是為了這種事情撕破了臉麵,最後吃虧的還是蘭家,要是連帶著連累了蘭姨娘,那就當真得不償失了。

    蘭老爺隻搖搖頭道:“原本讓嫣兒進國公府,也是我部署良久的事情,雖然蘭家隻是商賈之家,但是肯把唯一的一個嫡女嫁入國公府當小妾,這份誠意爺足夠了,如今且不說婉兒年紀尚小,還是庶女的身份,隻怕國公府的人不同意。”

    方姨娘聞言,隻焦急道:“他們憑什麽不同意,難道婉兒的清白不是毀在了他們府上嗎?”

    蘭老爺素知方姨娘目光短淺,這一點他也不願與她爭辯,正垂眸思考的時候,那邊將將蘇醒的蘭

    婉隻撐著身子坐起來,有些虛弱的臉上還帶著幾分得意,隻笑著對蘭老爺道:“爹,國公府必定會答應女兒進府,有件事情,女兒要同爹說。”

    其實方才蘭老爺和方姨娘說話的時候,蘭婉已經醒了。她初去國公府,就受了這麽多的委屈,如何肯甘心,細細的躺在床上想了半天,蕭謹言那張臉對自己還是很有誘惑力的,於是便打定了注意,便是覺得委屈,也要進國公府,決不能讓蘭嫣舒坦。

    方姨娘聽蘭婉把話說完,臉上帶著驚異的神色,笑道:“果真有這事情?老爺,這事情若是傳出去,那國公府那位小姐的清譽,也算是完了,老爺何不……?”方姨娘這會兒似乎已經是瞧見了勝利的曙光,眉梢都帶著笑意。

    蘭老爺倒是並沒有發表意見,隻沉聲清了清嗓子,撚了撚下頜的幾根山羊胡子,過了良久才開口道:“此事事關重大,我還要去跟大姑奶奶商量一下,國公府可不是隨便能威脅的,這件事情你們最好守口如瓶。”

    方姨娘這會兒正得意,冷不防蘭老爺這一盆冷水潑上來,便有些悻悻然:“老爺,這可是絕好的機會,又哪個長輩願意看著自己家的孩子名譽掃地,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大家閨秀呢!”

    “你傻啊?國公府和趙家是我們能開罪起的嗎?國公爺掌管兵部,趙家坐擁邊關二十萬將士的兵權,可以說是同氣連枝,即便國公夫人不看好這門婚事,難道國公爺做不得這主?你們就是頭發長見識短!”蘭老爺訓斥了方姨娘幾句,眉梢緊蹙,起身道:“我去前院,聽聽夫人的意見。”

    方姨娘還未來得及挽留,蘭老爺已然跨出了正門,方姨娘隻氣的跺腳,見蘭婉神色萎靡的躺著,上前安慰道:“你放心,這國公府我們入定了。”

    蘭老爺從方姨娘那邊出來,細細的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事情不妥,拿人家姑娘的清譽去威脅國公府,即便國公府一時鬆口了,隻怕也是後患無窮。他畢竟和朱氏十幾年的夫妻,遇上大事情,還是想征求一下朱氏的意見。

    朱氏方才聽了蘭嫣的話,隻把阿秀拉到跟前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心裏頭也算老懷安慰,她這一輩子隻生了蘭嫣一個閨女,前一陣才有了泓哥兒,現在又有了阿秀,當真也算是時來運轉了。朱氏怕嚇壞了阿秀,所以並沒有在阿秀的跟前提這見事情,隻等著國公府那邊來消息。

    此時蘭老爺過來的時候,朱氏正沏了一壺清茶,坐在房裏頭氣定神閑的喝著,蘭老爺從外頭進來,掀開簾子的那一瞬,便瞧見朱氏端莊賢淑

    的坐在那裏,倒是多了幾份好感。

    “老爺來啦?”朱氏見蘭老爺進來,隻起身上前,親自解開了蘭老爺身上的大氅,柔聲道:“我就估摸著方姨娘會去請老爺迴來,我私下想著,老爺事情多,倒也未必急著讓老爺迴來,仔細耽誤了事情。”朱氏說著,便歎了一口氣道:“不過老爺向來疼愛婉姐兒,迴來也是應該的。”

    蘭老爺就勢坐下,端起朱氏送來的茶水,抿了一口道:“婉姐兒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朱氏隻點了點頭道:“聽嫣兒說了,說是掉到了國公府後花園的荷花池裏頭,著了涼,方才我見大夫走了,大夫是怎麽說的?”

    “大夫說病得不輕,不過好好調養應該無礙,隻是……後麵的事情,夫人覺得應該怎麽辦?”

    朱氏聞言,心下陡然一驚,果真如蘭嫣預料的一樣,方姨娘已經攛掇著蘭老爺考慮“後麵”的事情了。

    朱氏隻裝作不懂道:“後麵的事情,自然是要讓婉姐兒好好養病,早日康複,這樣方姨娘也能放下心來。”

    蘭老爺歎了一口氣道:“隻怕沒那麽容易,如今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婉姐兒在國公府落水,又被世子爺親自救起,事情若是傳出去,隻怕婉姐兒的名節不保啊!”

    朱氏聽蘭老爺說完,越發就裝作不懂道:“怎麽?婉姐兒是世子爺救上來的嗎?我聽嫣兒說,似乎婉姐兒是小廝丫鬟們救上來的,世子爺救的是阿秀。”朱氏說著,隻上前為蘭老爺換了一盞茶,細聲道:“我當時聽嫣兒這麽說,心裏頭還謝天謝地了一陣,幸好世子爺和婉姐兒沒有肌膚之親,不然婉姐兒可真的是清譽不保了,倒是阿秀,才不過十來歲的光景,便是和世子爺有些接觸,也不會招致什麽閑話。”

    蘭老爺見朱氏所說和方姨娘說的有些出入,也是疑惑了,但還是擰眉道:“可怎麽說這件事情總是婉兒吃虧,好端端的姑娘家才進了國公府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再說了,一個丫鬟而已,將來也不過就是隨便配個小廝的命,何必那麽在乎。”

    朱氏見蘭老爺口氣中又開始維護蘭婉,便隻補充道:“老爺難道忘了,阿秀是我買迴來要跟著嫣兒去國公府的,怎麽會隨便就配個小廝呢!”

    蘭老爺這會兒才算清醒過來,隻蓋上了茶盞,看著朱氏道:“出了這樣的事情,隻怕國公府為了避人口舌,未必會讓嫣兒進府去了。”

    朱氏原本還帶著幾分奢望,想著蘭老爺或許能為蘭嫣考慮,把蘭婉的事情壓

    下了不談,繼續讓蘭嫣走國公府這條路子,可誰知道蘭老爺還是說出這樣的話來,朱氏便更覺心寒了,索性點名了蘭老爺心中所想,問道:“老爺是個什麽意思呢?是想借著婉姐兒在國公府落水這事情,將錯就錯,把婉姐兒送進去嗎?”朱氏說著,略略咬唇,帶著幾分不滿道:“隻怕老爺肯送,國公府也未必肯收吧!”

    蘭老爺也知道這事情對蘭嫣不公,故而朱氏生氣他也沒有動氣,隻接著道:“事情已經如此了,婉姐兒和嫣姐兒都是蘭家的姑娘,誰進國公府都是一樣的,我找你就是為了商量一下,如何讓婉姐兒能順順利利的進去。”

    雖然蘭嫣和朱氏已經商討好了計謀,可蘭老爺的殘忍還是讓朱氏忍不住落下淚來,隻擦了擦眼淚道:“老爺何必急在一時,國公府這麽大的府邸,難道還會欺壓了我們,好歹再等幾日,和大姑奶奶商量之後,再看怎麽辦吧。況且如今婉姐兒身子也還沒好,年歲更是沒到,這事情若是由我們蘭家提出來,倒像是我們借著這次的事情,要賴上了國公府一樣,妾身覺得現在提這個事情,不太合適。”

    蘭老爺聽完朱氏這一席話,果然覺得很有道理,雖然蘭家是受害者,可國公府畢竟是高門大戶,他心裏再上趕著想要進去,也不能自己找上門去說,這事情還是得從國公府內部裏頭開始努力。蘭老爺想到這裏,心裏便有了主意,隻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我這就讓人去給大姑奶奶帶個話,約她明兒見一見的好。”

    ※※※※※

    蘭家兩姐妹走了之後,蘭姨娘隻到老太太和太太跟前都請安致歉了。孔氏聽說蘭嫣也走了,心下還有些遺憾,這姑娘家的品行,還得住的日子久了,自個兒親自觀察了,才能看得出來的。

    “其實蘭大姑娘倒是不必走的,年節裏頭,人多也喜慶些。”孔氏隻淡淡道。

    蘭姨娘瞧出孔氏是真心喜歡蘭嫣的,心裏頭也很安慰,這個大侄女她向來喜歡,以後若是一同在府上,也好有個照應,隻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還不知道蘭家那邊要亂成什麽樣子呢。蘭姨娘一想到那個隻知道偏寵姨娘的兄長,心裏頭也是無奈。

    “嫣姐兒說了,妹妹抱恙,她就算是住在這裏,隻怕也玩不安生,所以不如就跟著迴去了,改日再來向太太請安。”

    “難為她,還是這麽一個疼愛庶妹的姑娘。”孔氏隻抿了一口茶,抬眸看著蘭姨娘道:“老爺那邊,讓你打聽的事情,打聽的怎麽樣了?”

    蘭姨娘見孔氏問起這

    個,倒是笑道:“太太放心,從老爺的口風上看,似乎是喜歡孔家表姑娘多一點……”蘭姨娘說著,隻頓了頓,又道:“不過老爺也說了,趙家近些年屢立戰功,也不能忽略。”

    蘭姨娘的意思其實很明白,國公爺的意思是,孔姝做國公府的媳婦沒關係,但是趙家也要籠絡好,如今孔氏跟前,也就蕭謹言和蕭瑾璃沒議親,兩家一分也就正好了。可孔氏也是個死腦筋,竟沒想出蘭姨娘後麵那一句的意思,隻笑著道:“國公爺既然也這麽覺得,那我就安心了。”

    兩人隻說著,外頭丫鬟進來傳話,說是蕭謹言過來了。蘭姨娘正要起身告退,丫鬟已經挽了簾子引蕭謹言進來了。蕭謹言瞧見蘭姨娘要走,便索性開口道:“姨娘坐吧,我有些事兒找母親商量,正好還要請姨娘幫忙,姨娘不如也聽一聽吧。”

    蕭謹言難得這樣一本正經的來找孔氏,孔氏也不由有些疑惑了起來,隻笑道:“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這樣正兒八經的?”

    蕭謹言隻上前,恭恭敬敬的給孔氏行了個禮數道:“孩兒方才在房裏想了許久,蘭家二姑娘和那小丫鬟確實是在國公府的後花園裏頭落水了,孩兒也確實抱著那小丫鬟一路迴了文瀾院,孩子左思右想,覺得事情雖然不算什麽,可終究是在國公府發生的,若是國公府不給蘭家一個說法,隻怕也說不過去。”

    蘭姨娘聞言,心裏頭咯噔一聲,蕭謹言這話什麽意思?別真應了那丫頭的如意算盤了,那可太便宜了那丫頭了。孔氏這會兒也總算聽明白了一兩分,奈何她對蘭婉的印象也不好,所以還沒聽蕭謹言把話說完,也覺得有些心驚肉跳的,隻急忙問道:“言哥兒這話什麽意思?國公府到底又要給蘭家一個什麽說法呢?”

    蕭謹言見時機成熟,隻一本正經道:“孩兒思前想後,打算把那小丫鬟接到國公府上,就讓她在我房裏做個丫鬟,這樣也能堵了那些下人的嘴巴,又可以還蘭家一個公道。”

    “你……你……”孔氏這會兒也覺得有點懵了,隻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要納蘭家的二姑娘做小,隻是要那個小丫鬟?”

    蕭謹言聞言,隻笑道:“我和蘭家二姑娘並無肌膚之親,也不是我送了蘭家二姑娘迴房,況且蘭家二姑娘年歲尚小,我也尚未娶正妻,何來做小這一說?倒是這個小丫鬟,我既然抱也抱了,若是不聞不問,倒是說不過去。”

    蕭謹言這話一出,連蘭姨娘也覺得太不合常理了,她在國公府這麽多年,最擅長揣摩人心,就連孔氏

    的心思,她都可以猜個*不離十,隻有這世子爺的心思,當真是讓人摸不著門路了。

    孔氏這會兒聽蕭謹言把話說完了,倒是迴過神來了,細細一想,卻還真是這個道理,況且那麽小一個小丫鬟,就算進了國公府,還能翻出什麽大浪來,於是便笑著對蘭姨娘道:“言哥兒這話,說的到也有幾分道理,既然這樣,這件事情就交給蘭姨娘你來辦吧,順帶今兒早上行哥兒不是也留下了蘭家的一個小丫鬟嗎?你隻讓王媽媽領著你,去挑上三四個丫鬟,給蘭家送去,把世子爺的意思說一說,把那叫阿秀的小丫鬟給領迴來吧。”

    蘭姨娘懵懂了半天,見孔氏都敲定了這件事情,也不好推辭,又不好再直接問蘭嫣的事情,也隻好起身,朝著孔氏福了福身子,出去辦差去了。

    孔氏隻把蕭謹言拉倒自己跟前,理了理他的衣襟道:“你怎麽突然就想起這個來了,其實蘭家那樣的人家,也不用太給他們麵子,更何況那樣一個小丫鬟,你要多少沒有。”

    蕭謹言便道:“話雖是這麽說,但畢竟是太太請了她們來府上玩才出了事情,若是一點兒也不表示,也說不過去。”

    孔氏隻笑道:“我方才還當你想要那蘭家的二姑娘呢。”

    “孩兒本來到也確實這麽想,可又怕蘭家說我們仗勢欺人,借著這種事情,坑她家姑娘,所以才選了個小丫鬟了事的。”

    孔氏隻搖頭笑道:“傻孩子,蘭家人隻怕還盼著你選了二姑娘呢。”孔氏說到這兒,無端就想起蘭嫣來了,隻蹙眉道:“可是蘭家大姑娘還沒進府,倒是先進來一個丫鬟,隻怕這事情不合規矩吧?”

    蕭謹言這時候已經成功把阿秀弄了進來,也不想再瞞著孔氏,隻開口道:“我瞧著蘭家大姑娘也一般的很,如今孩兒連個正妻還沒有呢,就想著妾室,似乎也有些操之過急了。”

    孔氏聞言,也隻略略點了點頭,再抬頭看一眼蕭謹言的表情,隻覺得蕭謹言最近也確實喜怒無常了一些,明明今兒早上還是那樣歡天喜地的神情將人迎進來,才不過一天功夫,就覺得對方很一般了……

    孔氏隻覺越發不了解蕭謹言起來,搖了搖頭,也就隨他去了。

    蘭姨娘從海棠院出來,便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卻又一時也想不起來哪裏不對勁。蕭謹言說的頭頭是道,更無一點紕漏的地方,這樣處置,確實堵上了今兒午後在後花園看見那場鬧劇的那些小廝丫鬟們的悠悠之口。可蘭姨娘怎麽想,又覺得這事情相當的荒謬。

    同樣落水了,好好的姑娘不要,反倒要了一個小丫鬟進府,蕭謹言若真是個有腦子的,還不如直接要了蘭婉,然後讓蘭婉進府的時候,把那個叫阿秀的帶著身邊,這樣一舉兩得的事情,豈不是更完美。如今這主意雖說不錯,隻怕蘭家知道之後,未必覺得有了顏麵,隻越發覺得心裏委屈罷了。可偏偏這樣做,還沒有半點能讓蘭家落下口實的事情,當真是把事情堵得死死的。

    蘭姨娘隻歎了一口氣,進國公府這麽多年,頭一次遇上了這樣好笑的事情,偏生還找不出個錯處。蘭姨娘才迴到自己的住處,翠雲便迎了出來道:“方才後角門的小廝送口信進來,說是大老爺明兒想見姨娘呢。”翠雲原本是蘭家的奴才,所以她口中的大老爺,正是蘭老爺。蘭姨娘隻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去看看那傳話的下人走了沒有,若是沒走,叫他迴去說一聲,就說他們舉家來了京城,我還沒迴去瞧過,明兒我迴去看看。”

    蘭姨娘進國公府八年,一向是深居簡出,恪守姨娘的規矩,鮮少迴娘家走動,平常和朱氏見麵,也都是趁著去梅影庵上香的時候,見上一麵。平常蘭老爺因為生意上的事情,也常來國公府走動,但蘭姨娘也從不親自接待,兄妹兩個都是靠書信傳話的。今兒蘭姨娘忽然說要迴一趟蘭家,隻怕是得了孔氏的首肯。

    翠雲瞧著蘭姨娘臉上神色莫測,也隻擔心道:“姨娘這是怎麽了?是擔心二姑娘的身子嗎?”

    蘭姨娘迴過神,隻搖了搖頭,擰眉道:“太太交給我一個不大不小的差事,聽著很妥當,可我迴來路上想了想,卻不是一件妥當的事情,隻是太太已經交待下來,我倒不好反駁了。”

    翠雲鮮少見蘭姨娘遇上難題,不由也有戲疑惑:“什麽事情還能把姨娘給難倒了?”

    蘭姨娘依舊隻是愁眉不展,隻讓翠雲去傳話,那邊翠雲便問道:“姨娘是一個人迴去呢,還是帶著禮哥兒一起迴去?”

    蘭姨娘隻想了想道:“不帶禮哥兒了,蘭家怎麽說都不是國公府的正經親戚,若是禮哥兒去了,稱唿上也要犯難的,還不如不去了。”

    翠雲點頭離去,蘭姨娘又把翠竹給喊了過來道:“你去把懷秀院裏兩位姑娘剩下的東西都收拾一下,順便開了小庫房,備些禮來,老爺家如今是兩位哥兒,三個姑娘,還有太太和兩位姨娘,你都準備妥當。”

    翠竹也隻點頭下去,才到門口,就瞧見王媽媽帶著幾個小丫鬟往這邊來。翠竹忙就迎了過去,便聽王媽媽道:“這

    是太太吩咐要送去蘭家的小丫鬟,我給蘭姨娘帶過來了,模樣也都是挑選過的,都是去年十二月份才進府的小丫鬟,賣身契我也帶來了,一並帶去蘭家吧。”

    蘭姨娘忙出門親自謝過了,瞧了一眼那幾個黃毛小丫鬟,比起蘭家那兩個小丫鬟,確實差了點,可是女大十八變,誰又能預料到這些小丫鬟以後會變成個什麽模樣呢。

    ※※※※※

    蕭謹言聽說王媽媽已經帶著小丫鬟去了蘭姨娘那邊,越發就放下了心來,隻樂嗬嗬的往文瀾院去。才到了門口,便聽見裏頭有丫鬟們吵架的聲音。

    “你倒是說說看,世子爺那件新做的鬥篷去了哪兒?我管著世子爺的開銷衣物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從不曾在我手底下少過什麽,如今不過就是年節的時候請你幫我代管兩日,怎麽世子爺就少了一件鬥篷了呢?”清瑤步步逼近清霜,平素溫婉的樣子早已不見,隻帶著一臉的刻薄。

    原本昨兒她在太太那邊哭訴了半日,本來是想得太太幾句安慰的,可誰知道太太非但沒安慰她,反倒似睜一眼閉一眼一樣。清瑤這幾日處處受蕭謹言排斥,心裏頭已是很鬱悶了,所以便接著這個由頭,趁著蕭謹言不在,向清霜發難起來。

    其實諾大的國公府,誰的院子裏不丟那麽一兩樣東西,孔氏又是一個並不嚴苛的主母,在這些方麵管束得不算嚴厲,除非是人贓並獲的,會被抓起來發賣,大多數這種事情,都是不了了之的。

    那日蕭謹言出門原本就是瞞著太太的,如今丟了東西,自然也不能說是外邊丟的,不然的話,事情傳了出去,隻怕會惹出大麻煩來,所以盡管清瑤發難,清霜隻冷著臉不去看他,淡淡道:“世子爺平素也經常賞人東西,興許是世子爺賞人了,我也沒時時刻刻跟著世子爺,如何知道他的大氅去哪兒了,你既找不到東西,何不先去問問世子爺,這樣氣勢洶洶的跟我鬧,有什麽用呢。”

    清瑤見清霜抬出了世子爺來,隻冷笑一聲,當著眾丫鬟的麵道:“抬出世子爺壓人來了?這房裏誰不知道你使了狐媚法子,爬了世子爺的床?隻可惜世子爺壓根就沒瞧上你,沒名沒分的,也就你願意罷了,如今孔家表姑娘和蘭姑娘都要進府了,隻怕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吧!”

    清瑤罵得如此不堪,可在清霜聽來卻不覺好笑,明明是她想著法子爬床未遂,如今倒說起自己來了。清霜隻淺淺一笑,捋開袖子,往上頭兩寸處露了露,一顆嫣紅的守宮砂就這樣呈現在眾人的眼前。清霜見眾人都瞧見了,這才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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