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瑜身為豫王妃,過年要去的第一站自然是皇宮,皇後娘娘膝下原有一子,養到十三歲的時候夭折了,便是世人口中的先太子。恰恰這死因也是讓太後娘娘對小郡王周顯格外仇視的原因之一。皇後和恆王妃原本是自家姐妹,感情自然是相當深厚,所以太子殿下和小郡王兄弟情深,常常同進同出,也因此一同染上了時疫,可惜天不遂人願,周顯安然無恙的痊愈了,可太子殿下卻病逝了。

    蕭瑾瑜從皇宮出來,便徑自迴了國公府給趙老太太拜年,在榮安堂坐了片刻之後,才起身去了海棠院。

    這時候蕭謹言和蕭瑾璃都不在院中,孔氏難得看見女兒,心中自是忍不住高興起來,倒是瞧見蕭瑾瑜的臉上帶著少許疲憊之色。

    “王妃看著氣色不是太好,是不是過年瑣事繁多,累著了?”孔氏深居簡出,對待朝事一知半解,當初把蕭瑾瑜嫁給豫王,也不過就是想讓她當一個富貴閑散的王妃,畢竟今上雖然自先太子駕崩之後,還沒有另立東宮,但是豫王想入主東宮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

    如今的徐貴妃是徐太後的親侄女,又育有五皇子,在後宮的地位僅次皇後,而皇後反而膝下無子,隻在太子夭折之後,將劉美人生的七皇子養在了跟前,如今又隻有四五歲的光景,說要立太子,實在也言之過早。

    豫王的生母陳妃死得不早也不晚,在豫王十六歲出宮立府之後,就病死了,所以其實豫王現在的處境是兩邊不靠的,唯一的好處就是他最年長,前頭的皇長子病故了,如今豫王雖是二皇子,卻是眾皇子的大哥,現已列朝參政。

    “這幾日皇後娘娘鳳體違和,我在跟前服侍了幾天,稍稍有些累了。”蕭瑾瑜說著,隻接過了丫鬟遞上來的茶水,略略抿了一口,又遞迴去道:“去換一杯清茶過來,我如今已不喝濃茶了。”

    孔氏素知蕭瑾瑜喜歡濃一點的茶水,所以特意命丫鬟備了濃茶,誰知她竟說已經改了,倒是讓孔氏又擔心了起來,隻問道:“是不是身上不好,請太醫瞧過沒有?”

    蕭瑾瑜見孔氏關心,便抬眸在房中掃了一眼,孔氏會意,隻開口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和豫王妃要說幾句心裏話。”

    眾人躬身退去,孔氏瞧著窗外的人也散了,這才問蕭瑾瑜:“有什麽話,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蕭瑾瑜勉強打起了幾分精神,隻湊到孔氏的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孔氏立時就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蕭瑾瑜一番,問道:“當真是?”

    蕭瑾瑜點了點頭,抬手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是請了外頭的大夫看的,保準萬無一失,等過了這幾日年節忙亂的時候,也是時候跟皇後娘娘說一聲了。”

    孔氏隻好奇道:“你預備怎麽說?”

    蕭瑾璃隻歎了一口氣,略略想了想道:“自然是要讓太醫來說的。”

    孔氏隻擔心道:“既然如此,你好歹在王府歇著,這到處跑來跑去,萬一動了胎氣,那如何是好?”

    蕭瑾璃隻笑道:“我若不動來動去,隻怕有心人見了,還說我早有防範,不如就和平常一樣便好了。”

    孔氏終究隻是心疼蕭瑾璃,隻開口道:“你既然來了我這裏,那就在我這兒休息一會兒,等用過了晚膳,再迴去不遲。”

    蕭瑾璃點點頭,跟孔氏一起起身到裏間,忽然轉身問孔氏道:“言哥兒和姝表妹的婚事,還沒拿到明麵上談吧?”

    孔氏隻愣了一下,迴道:“還沒有,不過也快了,再過兩個月你姝表妹就及笄了,隻怕這事情就要定下來了。”

    蕭瑾璃靠著軟榻躺下,闔眸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忽然又睜開了眼睛,看著孔氏道:“依我看,言哥兒和姝表妹的年紀也不算大,倒是可以再等一等?”

    “還要等?”孔氏這會子便有些不明所以了,隻問道:“不會等出什麽變數吧?”

    蕭瑾璃隻擺了擺手道:“變數倒也不至於,隻等太後娘娘為欣悅郡主賜婚之後再看吧,反正孔文表弟還沒大婚,姝表妹應該不會搶到哥哥前頭的。”

    孔氏聽了這話,倒是又幾分惴惴不安了起來,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這話說的我心裏不安生,倒不如同我直說了。”

    蕭瑾璃逼著眼睛,隨口道:“我昨兒在除夕宴上,聽了幾句玩笑話,當不得真。”

    孔氏卻依舊不依不饒:“既當不得真,為何還要這番囑咐,倒是也讓我聽聽是什麽玩笑話。”

    蕭瑾璃隻無奈睜開眸子,湊到孔氏跟前,小聲道:“我聽見欣悅郡主誇言哥兒長的好看,說比起孔文更勝一籌。”

    ※※※※※

    阿秀在蘭嫣房裏整理東西,看看有什麽特別用不著的東西,就不帶過去了。雖說是小住,終究在別人家多有不便,能帶的東西還是要帶齊全的,可又不能太齊全,不然到時候便是國公府裏頭的奴才見了,隻怕也要說一個商賈家的姑娘,要那麽大的排場做什麽。

    所以在阿

    秀和錦心的一再精簡下,蘭嫣原本三個箱子東西,縮減成了兩個箱子。

    蘭嫣隻從箱子裏頭拿了一套杏粉色的衣服出來,遞給錦心道:“一會兒你去薑姨娘的房裏走一趟,把這套衣服給妡姐兒送過去。”

    錦心見了,忙開口道:“姑娘,你就隻這幾套顏色鮮亮一點的衣服了,這大過年的,人人都穿的喜慶,你要是隻穿些藍綠衣裳,隻怕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再好的衣服,也得要人來配。”蘭嫣隨意的說了一句,繼續靠在窗口看書,那邊阿秀見了,便笑道:“姑娘說的對,姑娘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株空穀幽蘭,就是衣服再豔麗,隻怕也裝扮不成牡丹花的。”

    錦心便道:“你這丫頭,哪有說自家姑娘不好的,我看著我們家姑娘就是頂好看的,比那牡丹花還要好看一百倍呢!”

    蘭嫣合上書,笑道:“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別奉承我了,我自己是個什麽模樣,心裏頭有數。”

    錦心把衣服送到了三姑娘房裏,薑姨娘隻千恩萬謝了一番,對於上次方姨娘如何強搶了那兩套衣服去,隻字不提。三姑娘雖然年幼,倒也懂事,隻親自送了錦心出門。

    到了院門口,三姑娘才忍不住開口問道:“錦心姐姐,聽說大姐和二姐明兒要去國公府做客,是真的嗎?”

    錦心隻瞧了三姑娘一眼,終究沒忍心騙她,隻開口道:“正是呢,等三姑娘大了,也是可以一起去的。”

    這時候蘭婉正好從這邊經過,見了蘭妡隻開口道:“三妹妹也想進去嗎?我到是有辦法帶三妹妹去的,隻不過,要委屈了三妹妹。”

    蘭妡畢竟年紀小,並沒聽出蘭婉話中的不懷好意,隻笑著問道:“二姐姐你快說,有什麽辦法也可以帶我去?”

    蘭婉走到蘭妡跟前,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她一眼,笑著道:“我哪兒正好還缺一個小丫鬟,要是三妹妹想去的話……”

    錦心已經快聽不下去了,可她一個奴才也沒有教訓主子的能耐,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蘭婉在蘭妡的跟前耀武揚威。

    “這是一個姑娘家,會對自己親妹妹說的話嗎?”蘭婉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蘭老爺從自己身後走過來,狠狠的瞪了蘭婉一眼,轉而上前拍了拍蘭妡的臉頰道:“妡兒乖,等你再大一點,爹就讓你大姐姐帶著你一起去。”

    蘭妡乖順的點頭,往蘭老爺的懷裏靠了靠,蘭婉頓時臉上一片窘迫,隻嘟嘴辯駁道:“爹,我不過就是跟三妹妹開

    個玩笑而已。”

    蘭婉轉身,看見阿秀正跟在蘭老爺的身後。阿秀見蘭婉發現了自己,便上前乖巧的向兩人福了福身子。

    蘭婉正想發作,那邊蘭老爺隻開口道:“婉兒,你去國公府預備的東西都預備好了嗎?”

    蘭婉見蘭老爺麵上不好看,便隻咽下了這口氣,扭身走了。

    蘭老爺進了薑姨娘的院子,錦心帶著阿秀離開,在路上便問道:“你怎麽來了?還正好救場了。”

    阿秀隻吐了吐舌頭道:“你才出門,我就瞧見二姑娘也跟著出門了,估摸著是去找茬的,便迴了姑娘,想來給你助陣來著,誰知道在路上遇上了老爺,我就把二姑娘搶了三姑娘的衣服,大姑娘又去送衣服的話說了一遍,老爺就心疼起三姑娘,去瞧她去了。”

    錦心隻捏了捏阿秀的臉頰,笑著道:“小丫頭片子,你這嘴巴真是越發能說會道了。”

    阿秀被比自己年級小的人叫丫頭片子也已經習慣了,隻笑著道:“誰叫二姑娘太欺負人了,連我都看不過眼了。”

    說起來前世阿秀還真沒有多少宅門爭鬥的經驗,就是在國公府裏頭,除了趙姨娘仗著是老太太的遠房侄女,稍微蠻橫了些,蘭姨娘基本上很少出聲,但國公爺對她卻一直寵愛有加,直到後來又來了衛姨娘,蘭姨娘才稍微有了一些靠邊站的跡象。但是如今時間既然退迴到了八年前,隻怕如今那衛姨娘還沒進門,正是蘭姨娘盛寵的光景。

    兩人迴了院子,將明天要帶的東西一一歸攏好了,蘭嫣還特意放了她們兩人一個短假,囑咐她倆今晚不用服侍了,隻稍微休息好一些,準備明日一早出發。

    阿秀躺在床上,卻是如何也睡不著,身上帶著的銅板已沾上了自己體溫,貼在胸口,讓阿秀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今兒迴來的路上也沒瞧見國公府的人到處找人,想必世子爺已經想起了自己是誰,偷偷的迴去了。

    阿秀翻了一個身,又歎了一口氣,索性又起身拿了桌上的針線簍子開始做針線,裏頭放著一隻未完工的青竹荷包。阿秀拿起繡花針在發根處擦了擦,略略繡了兩針,忽然覺得似乎在哪兒瞧見過那丟了的荷包,可一時半會兒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外頭隱隱傳來一陣哭聲,阿秀開門,瞧見錦心正從外麵迴來,便開口問道:“錦心姐姐,是誰在外頭哭呢?”

    錦心隻歎了一口氣,走到阿秀的跟前,小聲道:“是阿月在哭呢,姑娘讓她這幾日去服侍二姑娘,那丫頭不

    樂意呢。”

    其實用晚膳的時候方姨娘又向朱氏提出要阿秀過去服侍蘭婉,理由很簡單,如今蘭婉也要去國公府,可身邊卻連一個像樣一點的丫鬟也沒有,原先從安徽老家帶來的,也隻有香芸一個好的,既然大姑娘要帶兩個丫鬟過去,那二姑娘就也得帶上兩個。

    朱氏自然是不肯讓阿秀過去的,可蘭老爺覺得方姨娘說的也有些道理,便讓朱氏趕緊挑個小丫鬟給二姑娘送去。朱氏想來想去,三姑娘和薑姨娘那邊本來就沒什麽得用的丫鬟,自然是不能去她們那裏找的。自己房裏的丫鬟,隻怕方姨娘那邊也不肯要,所以最後想來想去,還是蘭嫣房裏的阿月稍微合適些。

    況且朱氏還有另外的想法,如果蘭婉用阿月用順手的,興許就不會再記掛著阿秀了。阿秀這麽聰明懂事又聽話,能留在蘭嫣的身邊,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阿月從前頭迴來,哭成個小淚人一樣,兩隻眼睛都腫了起來。阿秀急忙去絞了濕毛巾給她敷上,一邊勸慰道:“你前幾日不是還想跟著我們一起去國公府嗎?好容易如願以償了,怎麽還哭了呢?”

    阿月撇嘴道:“我是想跟著我們姑娘一起去,可不是想跟二姑娘去,聽說二姑娘和方姨娘房裏之所以人少,就是因為她們在老家也老是欺負下人,所以那些人都不願意跟著她們來京城。”

    阿秀隻笑著道:“你這聽誰說的呀,哪裏有這話,她們沒跟來,是因為她們不是家生子,家裏的老少都在安徽老家,要是到了京城,豈不是就跟家裏斷了,我問你,要是姑娘這會兒要迴老家去,你願不願意丟下你家裏人跟著過去?”

    阿月想了想,最後斷然搖了搖頭。阿秀隻拿帕子給阿月擦了一把臉道:“你瞧瞧,眼睛都哭腫了,可不漂亮了。”

    過了片刻,阿月終於不哭了,兩人頭碰著頭躺著,阿月畢竟年紀小,剛剛傷心過一陣子之後,這會兒已經不難過了,反而又開始向往起了國公府中的事情,隻笑著道:“明天我也可以看見你說的那個長得好看的不像話的世子爺了。”

    阿秀微微一笑,閉上眸子,唇角的笑意漸漸放大。也許有一天,看著世子爺開開心心娶妻生子的那種幸福感,也會填補她這一生不能陪伴在他身邊的遺憾。

    ※※※※※

    蕭瑾瑜終究沒有留在許國公府用晚膳,還沒到掌燈的時辰,豫王已經派了自己身邊的近侍來接蕭瑾瑜迴府。孔氏見豫王對蕭瑾瑜這般細心,心中也頗為安慰。臨上車前,蕭瑾瑜隻喊了

    蕭謹言到跟前,跟他說了幾句話。

    蕭瑾瑜一向疼愛這個弟弟,更何況女子出嫁,以後娘家能指望的上的人,除了自己的父親,便隻有自己的兄弟。蕭瑾瑜見蕭謹言最近清瘦了不少,隻幫他理了理鬢邊的絲絛,柔聲道:“好好愛護自己的身子,前幾日你姐夫還說,他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在禦前行走了,如今你卻還隻是一個孩子模樣。”

    蕭謹言隻低下頭,前世的自己確實晚慧得很,到了二十出頭還是孩子心性,在建功立業這一方麵全靠了祖上的恩蔭,自己倒是很少出力。

    蕭謹言想了想,隻開口道:“我心裏也想著這個事情呢,老爺說等我明年考上了舉人,就讓我出門曆練曆練,我倒是想去軍營裏頭看看,我們蕭家祖上就是行武的,不能忘了老本。”

    蕭瑾瑜見蕭謹言難得說出這番話,也是又驚又喜:“你這樣我再放心不過了,說起來趙家那小子,不過比你大了三歲,如今他已經是小將軍了,隻怕老太太又要在你跟前嘮叨,說母親寵壞了你了。”

    蕭瑾瑜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目送自己的孔氏,心裏頭多少也有些歎息。當初許國公將她嫁給豫王,其實暗地裏已經在下很大的一盤棋,可單純的孔氏還隻當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安穩的歸宿,可以當一輩子榮華富貴的王妃。

    蕭瑾瑜伸手摸了摸蕭謹言的臉頰,淡淡道:“以後國公府就要靠你了。”

    蕭謹言其實心裏清楚,這兩年正是豫王奪嫡的關鍵時間,他雖然早已知道了結果,可是就連阿秀的生活軌跡都改變了,誰能預料別人的軌跡會不會改變。如果豫王奪嫡失敗,麵臨的就是整個許國公府的衰敗。

    蕭謹言隻點了點頭,安撫蕭瑾瑜道:“大姐姐不用太擔心,還是安然養胎的好。”其實蕭謹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隻是想起前世蕭瑾瑜生產的時候難產了,足足折騰了兩天一夜,才把孩子生下來,而正因為這個皇長孫,豫王被冊封為了太子。所以,蕭瑾瑜的這一胎至關重要。

    蕭瑾瑜稍稍愣了一下,隻有些尷尬的點頭應了一聲,往孔氏那邊看了一眼,見孔氏還是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己,一時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孔氏把她懷孕的事情說給了蕭謹言聽,可蕭謹言既然知道,那也定然是孔氏透露的無疑。蕭瑾瑜隻有忍不住搖頭,自己的這個娘,真的是一點政治覺悟也沒有。

    “這事情我還尚未向兩宮稟報,言哥兒可千萬不能透露出去半句,不然的話……”蕭瑾瑜的話還沒說完,蕭謹言便意識到自己

    說漏嘴了,隻忙笑著道:“大姐姐放心,我隻當什麽也不知道,倒是大姐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蕭瑾瑜轉身上車,蕭謹言才鬆了一口氣,孔氏便迎上來問道:“你姐姐都跟你說了些什麽,還老是朝我這邊瞧一眼。”

    “也沒什麽,姐姐說娘生了我這麽一個好兒子,正誇我呢!”蕭謹言隻玩笑道。

    孔氏一時被蕭謹言給逗樂了,隻笑著道:“走吧,外頭天冷。”

    ※※※※※

    孔氏才迴到海棠院,就聽見有人在大廳裏頭說話,時不時還傳來姑娘家細聲細氣的哭聲。春桃見孔氏迴來,忙不迭迎上去,替她打了簾子,一邊道:“方才洪媽媽和清瑤來了,正在屋裏頭等著太太呢。”

    孔氏瞧見洪媽媽和清瑤兩人坐在廳中,清瑤不時擦一把臉上的淚痕,洪媽媽則是在一旁安慰。孔氏剛剛送走了蕭瑾瑜,心裏頭正有幾分失落,況且這大過年的就哭哭啼啼的,始終不吉利。

    孔氏隻皺著眉頭問道:“又怎麽了?”

    兩人慌忙起身,向孔氏福身行禮,洪媽媽親自上前扶了孔氏坐下,送了一杯熱茶上去。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世子爺那邊……”洪媽媽想了想,隻繼續道:“上次自去過了紫廬寺,這身子倒是真的好了不少。”

    孔氏臉上稍有緩和,低頭抿了一口茶道:“還是洪媽媽給出的主意好,不然的話,也不知道世子爺如今是個什麽光景。”孔氏說完這句,忽然畫風一轉,擱下茶盞道:“既然世子爺身子好了,這年節裏頭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清瑤嚇得忘了抽泣,隻跪下來,強忍著眼淚,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孔氏原先對清瑤器重,是想讓她長長久久留在蕭謹言的身邊服侍,可她如今又看上了蘭嫣,便覺得清瑤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奴婢……奴婢……”房裏頭丫鬟們爭寵的事情,拿到主子跟前說,實在是一件掉架子的事情,清瑤想了半刻,才重新開口道:“老太太那邊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如今世子爺隻讓清霜一個人在跟前服侍,奴婢連進去房裏的機會也沒了。方才世子爺出門去送豫王妃,奴婢才抽空進房間收拾了一下,發現太太今年剛給世子爺做的那件鑲白貉子毛蟹殼青色雲錦大氅不見了。”

    孔氏素來對蕭謹言不忍管教嚴苛,他平素丟一些小東西,多半也就便宜了他那幾個書童,所以便沒放在心上,隻隨意道:“既是丟了,你報上來,我讓繡房再給他做

    一件。”孔氏隻笑道:“難怪這兩日他破天荒穿那件猩猩氈的,我還當他過年圖個喜慶。”

    清瑤見孔氏不以為然,隻搖了搖唇道:“我私下裏問過房裏的小丫鬟,她們說世子爺昨兒晚上出去過,一直到亥時末刻才迴來,後角門那邊的小廝今兒輪休,不信太太喊了他來問問便知道了。”

    孔氏聞言,也不由吃了一驚,昨兒蕭謹言晚膳用了一半就離席了,孔氏隻當他身子不適,亥時的時候派了人去文瀾院問話,說是已經睡了。孔氏憐惜他大病初愈,連守歲都替他向老太太告了假,如今清瑤這麽一說,真是讓孔氏如夢初醒。

    可是……那個能讓蕭謹言連大過年都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會是誰呢?孔氏隻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房中有些不安的來迴走著,獨自思量。忽的又轉頭問清瑤:“你最近有沒有發現世子爺還有什麽反常的地方?”

    清瑤隻擰眉用力想了想,又道:“今兒聽文瀾院的粗使婆子說,世子爺的衣服上沾了油斑,說是一時洗不幹淨,還問我借了香胰子去用,奴婢當時也沒察覺出什麽,可這麽一想,世子爺原本就是極愛潔淨的人,怎麽會在身上弄這麽大一灘髒東西呢?是不是去了什麽不該去的地方?”

    孔氏隻擰著眉,一時也想不起個所以然。蕭謹言的性子她也熟識,若是逼問隻怕也逼問不出什麽來,便隻搖搖頭道:“今兒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再跟別人提起,若是老太太那邊知道了,免不得又要囉嗦起來,萬一傳到了老爺的耳朵裏,隻怕世子爺還難逃一頓家法。”

    清瑤聞言,也隻嚇了一跳,國公爺治家嚴厲,也的確如此。

    “太太放心,這些話奴婢隻敢和太太一個人說,奴婢也是擔心世子爺,畢竟世子爺大病初愈,又是這麽冷的天,大過年的何必非要出去跑這一趟,奴婢隻是心疼不過。”清瑤的聲音雖然越來越低,但孔氏還是聽在耳中,隻開口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早些迴去吧,明兒蘭家姑娘和表姑娘都要來,你們文瀾院也稍微整理整理,可別讓人笑話了去。”

    清瑤辭別孔氏離去,洪媽媽還侯在孔氏跟前,隻試探道:“瞧著這世子爺這樣子,倒像真的是心裏頭有了人,不知太太知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孔氏隻歎息道:“還有哪家的姑娘,不就是明天要來的嗎?”

    “孔家的表小姐?”洪媽媽故作不知問道。

    孔氏隻頹然往身後的椅子上以坐,“他若是當真一顆心隻在姝丫頭身上,我也就不操心了

    。”

    ※※※※※

    第二日一早,東方才露出魚肚白來,廣濟路蘭家的院子裏已經熱鬧了起來。阿秀拖著還在翻身打唿嚕的阿月從床上起來,阿月隻在床上滾了一圈,又拱進被窩裏頭繼續睡了。

    阿秀沒辦法,便湊到阿月的耳邊,扯著嗓子喊:“二姑娘來拉……”

    阿月嚇得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正巧卻瞧見琴芳進來喊她們兩個:“你們兩個快點兒,姑娘都已經醒了,大姑奶奶已經打發人來問過了,外頭的婆子都已經進來搬東西了,你們的東西是一會兒自己帶著呢,還是請婆子一起拿出去?”

    阿秀瞧了一眼自己整理好的小包裹,隻笑道:“我們東西少,就不麻煩媽媽們了。”外頭傳來錦心的叫喚聲,琴芳便一溜煙的又走了。

    阿月從床上爬起來,發現炕頭放著一套新衣服,正是那日太太專門做了給阿秀的。阿秀正對著銅鏡梳頭,她的年紀小,頭發倒是生的密,紮著雙垂髻綴上兩根流蘇,看著靈巧動人。

    阿月小心翼翼的開口:“阿秀,這衣服是給我穿的嗎?”

    “當然是給你的,不然我和你一起進去,穿得差別太大了,她們還會以為太太對待庶女沒有對待嫡女好呢。”

    果然,阿秀這麽一說,阿月很快就把衣服給穿上了,隻開口道:“哪能呢,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了,男人都是疼小老婆多的,你看老爺,就特喜歡方姨娘。”阿月說著,又湊到阿秀身邊,有點不明白問道:“其實我瞧著薑姨娘比方姨娘漂亮,薑姨娘就是太老實了,老實人吃虧。”

    阿秀隻無奈瞪了阿月一眼,笑道:“最老實的肯定是太太。”

    阿月隻撇了撇嘴,有點不高興道:“太太讓我去服侍二姑娘……”

    阿秀便笑道:“這是臨時的,太太不是說了嗎?等過幾日就要買好些個丫鬟進來呢,你就忍耐幾日吧。”

    兩人穿著打扮得當,去前頭向蘭嫣請安,朱氏已經來了蘭嫣的房裏,見兩個小姑娘穿著新衣服,都是粉粉嫩嫩的模樣,心裏頭也高興,隻看了一眼阿月,摸了摸她的臉頰道:“委屈你幾日,等你們迴來了,二姑娘那邊的新丫鬟也有著落了。”

    阿月稍稍翹著嘴巴點了點頭,蘭嫣見了,隻笑道:“記住了,你可得好好的服侍二姑娘,不然你迴來我也不要你!”蘭嫣故意把“好好”兩個字拉的及長,一副嫌棄模樣。

    阿月聞言,頓時眼睛紅的又要哭了,朱氏忙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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