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痛!


    楚瑜猛地攥緊了拳頭,感覺下麵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還有東西頂在她肚子上……是她的孩子,慌亂中,楚瑜突然迴神。


    是,她還有寶寶,寶寶還在,她猛地睜開眼睛。


    ——


    聞訊趕去的延熙帝隻覺得一腳一腳踏在棉花上,然後有一隻手從棉花上伸出來探入他的身體,抓住他的心髒,狠狠一擰。


    “唿……”他艱難著唿吸著,耳邊甕聲一片響,但是太醫的聲線卻異常清晰,“娘娘……難產……恐怕……”


    恐怕什麽?


    他突然轉頭,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著太醫:“沒有恐怕,沒有!”


    “劉勳!”延熙帝厲聲,“穀神醫呢?”


    劉勳從沒見過延熙帝這般惡狠狠要吃人的模樣,嚇得身體癱軟,好容易找迴自己的生氣,艱難開口:“屬下在穀神醫迴城時,突然消失,如今正在尋找。”


    “廢物!”延熙帝猛地抓起劉勳的領口,眼眶猩紅,“去搜,去中山王府去搜,派兵過去搜!”


    聞言,劉勳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抬頭,“陛下!”為了抓中山王,布局幾個月,馬上就要成功,關鍵時刻豈能功虧一簣。


    一旦派兵闖入王府,不僅打草驚蛇,更是會引起京城恐慌,還會被人猜度,陛下不容功臣。


    “去!”延熙帝一個字就讓劉勳息了再勸的氣力。


    眼前這個人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的帝王嗎?分明是一隻要失去配偶,毫無生氣的大雁。


    中山王可以再抓,但是聖人絕不能出事。


    劉勳退下後,延熙帝雙腳跟灌了鉛一般,半天動不了,過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氣向後配殿奔去。


    都是他,是他太過自負,以為能護她周全。


    都怪他!


    ☆、第58章 來是她


    看著闖入府中的官兵,褚雲成先是驚訝,而後了然,心道,陛下果真是厲害,這麽快就查到他身上。不過可惜,隻要他不說就沒人知道穀神醫的下落。


    隻要陛下抓不到證據,即便懷疑,也拿他這中山王府沒轍。


    他就是有些擔心她,她在宮裏怎麽樣,皇上會不會為難她?


    褚雲成心頭湧上一抹憂慮,其實他是不讚同她對貴妃下手的,那畢竟是一屍兩命,手上沾染上了鮮血就再也洗不掉,日日夜夜為惡魔愧疚折磨。


    她不該承受這些……所以,就交給他吧,讓他去做。


    褚雲成覺得自己是瘋了,可是那天,他真的感受到了她的無助,她的悲傷,她心上的痛。她那樣好,那樣努力,那個蠢女人憑什麽什麽也不做,就得到別人做夢都想要得到的一切。


    沒有人能輕易成功,貴妃已然擋了眾人的道,今天不是他出手,日後也會有別人。


    既然如此,就讓他先一步送她們母子歸西吧,路上也又有個伴。


    清瑞香,淡而悠遠,和杜鵑花香相似,懷孕婦人聞此香超過一刻鍾,必然早產,除了神醫穀氏,誰也救不了。


    ——


    夏嬤嬤被侍女扶著出來,雙手慌亂地四處摸索,聽見褚雲成的聲音,麵色惶然擔憂:“王爺,王爺,怎麽這麽多人,發生了什麽事?是……是皇上……”她聲音都變了調。


    褚雲成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撫:“嬤嬤不要擔心,沒事,是宮裏的貴妃難產,穀神醫下落不明,官兵在全城搜索,與王府無關。”


    “哦。”夏嬤嬤鬆了口氣,不過很快又將心提了起來,“貴妃,可是楚家那丫頭?”夏嬤嬤臉色一白,閉著眼睛祈禱,“老天保佑,保佑貴妃平安度過這場劫難。”


    褚雲成心裏一緊,下意識蹙了下眉,“嬤嬤認識貴妃?”


    夏嬤嬤點頭:“當然了,那可是個好孩子,小時候經常在宮裏,生了圓潤有福氣,王爺,說不定您還見過她的,貴妃是先德妃的外甥女。”


    褚雲成一呆,隻覺當頭一棒,眼前一陣陣發黑,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貴妃啊。”夏嬤嬤神色擔憂,“那丫頭很討人喜歡,幼時在宮中,不光德妃疼她,先帝和鄭貴妃也喜愛她,還是個小才女呢,會做詩,能講故事,靈氣十足。”


    褚雲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到胖丫頭的伶牙俐齒,想她講得故事,還有甜蜜的笑容……褚雲成腳步一晃,其實他早該想到的,那樣華服打扮,能言識字的聰明丫頭,怎麽可能會是普通宮女。


    真相來的太突然,也太疼,疼得褚雲成不敢相信,他抱著僥幸,雙手突然死死抓住夏嬤嬤的袖子,聲音低沉而又隱隱尖銳:“嬤嬤,嬤嬤,宮裏可有她這麽大的公主,或者其他貴女?”


    “不可能。”夏嬤嬤語氣肯定,“宮裏哪有那麽多孩子,鄭貴妃不喜歡,誰家敢把孩子送進去,小貴妃因著是先德妃的外甥女,才經常入宮。”


    隻一瞬間,褚雲成就失了力氣,雙手頹然垂落。而後,突然吼了一聲,“跟我來!”


    劉勳一轉眸,就看一雙猩紅的眸子,猶如一隻痛到極致的野獸。


    穀神醫終於找到了,不過可惜,差了一步,隻接生出一個健康的男孩。貴妃大出血,勉強止住血後,陷入昏迷,身體虛弱得仿佛一張白紙。


    延熙帝都不敢大聲喘息,怕傷了她。


    他轉身一把扯住穀神醫,低吼:“救她,救她啊,救……”得痛到什麽程度,連嘶吼都變得無聲。


    “陛下。”穀神醫退後一步,歎息,“草民去熬藥,三天之內如果娘娘清醒,便是無憂,若是不醒……”


    “如何?”延熙帝語調顫抖。


    穀神醫跪地:“請恕草民無能為力。”


    ——


    貴妃昏迷不行,賢妃中山王下獄,罪名是與宮妃通奸,意圖謀害皇嗣,混淆皇室血統,謀朝篡位。滿朝文武震驚,更震驚的是中山王居然認罪了。


    一時間朝野動蕩,曾經那些對中山有多麽敬服、擁護的屬下和百姓,如今就有多麽失望。


    連程進和羅城都沒有過來探望他,他們對褚雲成太失望了!


    褚雲成直接被關到大理寺地牢。牢裏很幹淨,他靠牆坐在一邊,腦子渾渾噩噩。


    他早該想到的,延熙帝那麽霸道執拗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放過胖丫頭?她是他們倆個昏暗童年裏最溫暖的記憶啊,褚雲成可以想象的到延熙帝有多麽恨他,其實他也恨自己。


    ☆、第59章 平安


    念在中山王一脈開國有功,延熙帝沒有殺褚雲成,而是褫奪封號,割了他手筋腳筋,廢除武功,流放三千裏。


    楚明珠和洛雲雅要更慘,意圖謀害皇嗣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


    三年後


    延熙帝端坐在禦案前,一手握筆,一手挽袖,神情說不出的嚴肅,每個字落筆前都要經過深思熟慮。


    李友財餘光掃了一眼,就知道陛下在做什麽,趕緊縮縮脖子,垂下腦袋。這是他幾十年練就的絕技,斜眼神功,但凡餘光那麽一掃,全都瞧得清清楚楚,比正眼還伶俐。


    陛下又在給貴妃娘娘寫信了。


    李友財捂著嘴,低咳一聲,咳咳,今日已經是第三封!


    三年前,貴妃遭奸人毒害,難產,傷了元氣,昏迷不醒。唯有極北邊落鳴山的雪泉水溫養,才能恢複。就這樣,貴妃並著穀神醫,以及太醫院十幾位太醫,加上宮女、太監、兵士浩浩蕩蕩數百口人定居落鳴山。


    一年前,在穀神醫和十幾位太醫的努力醫治下,貴妃終於清醒過來。之後又經過一年多的溫養,貴妃的身體也逐漸恢複……然後,問題就來了。


    貴妃她不肯迴來!


    前兩年,貴妃昏迷之時,聖人禦駕經常駕臨落鳴山,一年裏少說也去上個兩三迴。可是等貴妃清醒過來,陛下去了一次貴妃避而不見之後,陛下就有些情怯,沒有再去落鳴山,鎮日裏隻知道寫信。


    最開始是幾日一封,後來是一日一封,現在是一日幾封。幾波信使等在宮門外,就等著陛下信一來,直奔落鳴山。


    李友財有小道消息,這些信啊,其實貴妃娘娘都沒看,全燒了。


    禦案後的帝王,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人家不看,就算他寫血書也是無用。


    想了想,延熙帝放下筆:“去把平安抱來。”平安是大皇子,還沒有序齒,小名平安。


    小平安遺傳了母親的軟萌,見人就笑,吃東西又乖又多,平日裏乖乖巧巧,別提多懂事了。同時也遺傳了父親的聰慧,先生教的三字文、百家姓,一遍成誦,過目不忘,喜得老先生連連讚歎。


    更令人感動的是,小皇子還有一顆赤子之心,這樣小小的年紀就知道尊師重道,關愛師長,善良友愛,人皆道大楚有福。


    此時,小平安正在吃桃子,小奶牙啃著奶娘切好的一牙桃,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嘻嘻嘻,米蘇姑姑說,他娘親也喜歡吃桃哦。


    他像阿娘呢!


    外頭內侍通傳,說陛下讓大皇子過去。


    聞言,小平安三口兩口將桃子吃掉,伸出胖手讓米蘇給他擦幹淨。然後撐著幾案爬起站在榻上,頗有氣勢,說起話來有模有樣:“姑姑,快,把那件新做的綠衫拿來,我要穿。”


    米蘇愣了一下,疑惑:“陛下還在紫宸殿等著呢,平安為何急著這會換?”平安還小,也沒有序齒,所以親近的人都叫他的小名。


    平安急了,小腳丫在榻上直跺:“快去,快去。”然後突然想到這樣不穩重,有失皇子體統,趕緊又嚴肅起來,小身子站得板板整整。


    米蘇拗不過他,隻得找出那件綠衫給他換上。


    小平安被內侍急匆匆抱去紫宸殿,他從內侍身上滑下來,奶聲奶氣給延熙帝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延熙帝捏著毛筆正是心煩意亂,耳邊聽見平安的奶聲後更是煩躁,黑了臉,剛要抬頭嗬斥,就看見他一身的綠。延熙帝目光窒了窒,心道,還真是跟他娘一樣,喜歡綠,像一隻大綠蟲。


    他哼了一聲,心情莫名轉好。


    “過來。”他招招手,將這個生得有五分像楚瑜的小團子叫到身邊。


    其實延熙帝很少來看平安,少數的幾次見麵,也是黑著臉,不是嫌棄他不夠像楚瑜,就是嫌他愛哭,還覺得他沒用。哼,沒有他,楚瑜也不會受那麽多苦。


    但也許是父子天性,平安也沒有被禮數完全束縛,雖然延熙帝對他冷淡,可平安還是最粘延熙帝,每次見他都眉開眼笑,用楚瑜招牌似的表情,瞅著他傻樂。


    樂著樂著就把延熙帝的脾氣樂沒了。


    小平安有點黏人,又久不見延熙帝,軟軟地靠過去,糯糯叫他:“父皇,兒臣想父皇了。”甜言蜜語信手拈來。


    “來。”延熙帝把小平安抱到腿上,塞給他一根筆,“給你娘寫信。”


    “娘親?”平安眼前一亮,然後臉蛋唰的紅了起來,兩隻小手在胸前握成一個拳頭。


    小平安很乖,從來不會向延熙帝打聽娘親,隻會悄悄問米蘇。


    米蘇姑姑告訴他,說他娘親是貴妃,是很漂亮很溫柔的人,比花美,比水溫柔。她不像父皇那般總是板著臉對他兇,而是輕聲細語,溫柔笑。米蘇姑姑還告訴他,說他在娘親肚子裏時,最愛玩遊戲了,兩隻手,大手,小手隔著肚子觸摸。還說啊,他踢鬧恨人時,娘親從來不生氣。


    在平安小小的胸膛中,娘親是最好最好的人。


    “寫!”延熙帝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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