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多妖獸。


    非妖族。


    這點顧期頤聽說過,卻從未來這裏看一眼。


    畢竟大炎最強的妖皇在他手底下做事。


    其他那些蝦兵蟹將,他也不曾注意。


    這次牽扯到濱州子民,不得不來這裏看一眼了。


    濱州海域的妖獸並不團結。


    幾個妖王割據一方,實力都參差不齊。


    比如最強的妖王,是道宮境,最弱的才淨土境。


    這要是放在北境,那就是敖霜的小弟。


    顧期頤用神念掃了一眼,就知道各地妖王所在的位置了。


    沒有多想,神念一壓,這些妖王盡數隕落,死的不能再死了。


    做完這些事,顧期頤迴到了濱州。


    他並沒有迴州府,而是去了那些都不能被稱之為縣城的縣裏。


    這裏的所有建築,都是那種吊腳樓,房屋搭建在高高的架子上,房子下方的架子裏,則是飼養牲畜的地方。


    平時還好,就是臭了點。


    一旦漲潮,海水覆蓋,牲畜就遭了殃。


    海水退潮後,那些被海水浸泡了很長時間的牲畜屍骨,就會滋生許多病菌,嚴重的情況下還會出現瘟疫。


    還好,這個世界時修行世界。


    小小的瘟疫,對修士而言,幾顆丹藥就能解決。


    縣城一排排的吊腳樓,製造結構都不一樣。


    有的用堅硬的鐵木構建,有的用更堅固的石塊堆砌。更甚者是用一個巨大的石頭,將其內部掏空,幾個擺放在一塊,形成一個麵積超大的地基。


    從吊腳樓的構建一看就知道,誰家窮誰家富。


    海水退潮,住在吊腳樓上的居民都紛紛下樓活動。


    有的人在咒罵海裏妖獸,吃光了他們家圈養的牲畜。


    有的人則是興高采烈,扛著鋤頭朝田地裏跑去。


    這些人的喜怒哀樂構成一幅畫。


    《生活》


    顧期頤在這個不知名的縣城裏,看到了一個麵積最大的吊腳樓。


    不少的孩童從四麵八方跑過來,爬上吊腳樓。


    一個麵白無須的儒生,抱著一堆書緩步走來,詫異的看了眼顧期頤,然後笑著點了點頭,走上了吊腳樓。


    很快,樓上傳來整齊劃一的朗讀聲。


    聽著這聲音,顧期頤整個人都平和了。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仿若跟自然融為一體。


    “這就悟道了。”


    顧期頤有些意外。


    笑嗬嗬的繼續往前走。


    來到田野裏,這裏的田地裏還殘留著些許海水。


    裏麵還能看到不少海鮮在蹦躂。


    從四麵八方,扛著鋤頭走來的農家漢子,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田地,開始農作。


    顧期頤就這麽看著,看著農家漢子勞作,忽然升起了一種也想下去試一試的想法。


    他找一個農家漢子要了一柄鋤頭,挽起袖子和褲腿,將鞋子放在了幹燥的地方,然後踩著頗有吸力的泥水,學著農家漢子勞作。


    他並沒有動用一點修為。


    哪怕揮揮手,就能讓這裏五穀豐登。


    但顧期頤並沒有那麽做,而是仔細體驗著這種從未有過的感悟。


    “這就是平凡。”


    顧期頤心中明悟。


    感覺到自己的平凡之意發生了質的變化。


    他淡淡一笑,並沒有太在意。


    一個意境而已,沒必要大驚小怪。


    “農哥兒,如果說,以後海水不再覆蓋農田,你們打算種什麽?”


    顧期頤插著秧,向旁邊的農家漢子問道。


    農家漢子咧嘴,露出整齊的大白牙。


    “那還能種什麽,當然是靈穀靈米了,那玩意兒賺錢還好吃,根本不是我們這裏種的靈稻能比的。”


    “隻是這樣嗎?”


    顧期頤啞然失笑。


    這才是最淳樸的思想。


    這裏早不是以前那個吃人的濱州了。


    一直忙到日出,顧期頤才招來一股清水,洗掉了腳上的泥巴。


    這時,那個農家漢子走過來。


    “小哥兒,看你也是修士,又幫了我家一下午,我也不知道你什麽境界,這是十塊靈玉,你收好。”


    農家漢子說著,從懷裏取出十塊靈玉,塞進了顧期頤手裏。


    在月州那種富庶的州部,一個練氣修士一天的勞作也才十塊到三十塊。


    在濱州這種地方會更便宜。


    十塊靈玉,基本上是練氣五重的修士,一天的的勞動所得了。


    半天給十塊,這是將顧期頤當練氣巔峰的來算了。


    顧期頤捏著靈玉,神色複雜。


    傳言苦寒之地民風彪悍,也並不是絕對。


    最起碼這裏的漢子都是有血有肉真性情的。


    顧期頤起身,將靈玉揣進懷裏。


    他也沒有推搡,感悟平凡,就要貫徹到底。


    勞動所得,又何嚐不是平凡之道呢。


    “謝了農哥兒。”顧期頤笑著揮了揮手。


    在農家漢子不注意的情況下,往他的田裏注入一股濃鬱的生機。


    這股生機會不斷的改善這片土地。


    等到那生機消耗完畢,說不定這裏的土地就達到種植靈藥的標準了。


    體驗了一下平凡的顧期頤,心情很好。


    行走在星空下的田野中,心中別樣的感觸。


    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到縣城下的一個村子前。


    此刻是夜晚,勞作的百姓早就迴家休息了。


    田野裏隻有蛙叫和鳥鳴。


    顧期頤走進村子裏,高高的吊腳樓上,隻有少數幾戶還開著燈。


    其中一家,是學堂。


    學堂裏還響著清脆的朗讀聲。


    “這麽晚了,還在教學?”


    顧期頤有些疑惑。


    他登上吊腳樓,透過窗戶,看到了裏麵一排排小腦瓜在搖晃著。


    最前方,則是站著一個青年。


    青年非儒生,麵容清秀,有些嬰兒肥。


    看到青年的那一刻,顧期頤愣住了。


    “流雲?”


    青年察覺到門外的動靜。


    走到窗邊探出腦袋,看到顧期頤,也呆住了。


    “顧師兄!”


    流雲有些驚喜。


    放下手中書,匆忙走出房門。


    他用力抱了抱顧期頤,激動說道:“顧師兄,你怎麽在這裏?”


    顧期頤看著變化有些大的流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後再見小流雲是什麽時候了?


    不知道多少年了。


    隻記得,那個青澀稚嫩的臉龐,時常仰著腦袋,脆生生的喊著顧師兄。


    那個在元一宗,輾轉在眾多師姐妹中,像極了小渣男的流雲,忽然長大了。


    流雲小時候的模樣在顧期頤眼裏浮現,漸漸的和眼前俊秀的青年重合到了一起。


    這時,他才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流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遊曆至濱州,覺得此地百姓生活苦難,就在這裏留下了,一直到現在,約莫有十多年了吧。”


    “你一直在遊曆,沒有迴過宗門嗎?”


    顧期頤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流雲算是他養大的,但是外出遊曆之後,就沒有再過問過一句了。


    現在甚至還要問這個當事人。


    有點不像話了。


    流雲說道:“期間迴了幾次宗門,但是師兄和師姐都不在,周圍又是不認識的師弟們,然後想著遊曆時都是太過囫圇,一直高來高去,不曾接觸地氣,就不算遊曆。


    索性我就找那些苦寒之地,或者偏僻之地,然後就來了這裏,一待就是十多年。”


    流雲認真的解釋著。


    顧期頤悵然:“是啊,現在宗門弟子都是不認識的新鮮血液,老弟子不是去了司天監,就是在外遊曆,變化太快了。”


    “嘿嘿,師兄,你還沒說你來這裏做什麽呢?”流雲嘿嘿笑道。


    顧期頤說道:“剛從外麵歸來,二十餘年不在大炎,變化有些大,看看你顏師妹的變革成果,若是濱州這種苦寒之地也都走上了正規,那就說明大炎也越來越好了。”


    “師兄你可別害我。”流雲一臉惶恐:“陛下在宗門時是師妹,但是在外麵,卻是大炎女帝,炎皇的威嚴還是要維持的。”


    “嗬,你又怕什麽?”


    顧期頤屈指在流雲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流雲捂著額頭,吃痛的哎呦一聲。


    顧期頤看著這家夥的裝模作樣,忽然開口問道:“你最近見過卿兒嗎?”


    他記得,這家夥在小時候,可是喜歡葉卿那小魔王的。


    葉卿是長公主和葉青玄的孩子。


    父母兩人的顏值皆是頂尖,葉卿小時候就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估摸著更加驚豔,雖然顧期頤還沒見到過葉卿長大後的模樣。


    而流雲對葉卿一見鍾情,正是少年慕艾。


    在外遊曆這麽久,流雲說沒見過葉卿,他是不信的。


    果然,提到葉卿的名字後,流雲的眼神黯然了一下。


    “葉師妹啊,見過,她可是一代俠女呢,十幾年前江湖上流傳的緋葉紅刃葉女俠就是她,名聲很是響亮呢。”


    “你怎麽沒有跟她一塊遊曆?”顧期頤好奇問道。


    流雲笑著搖了搖頭:“葉師妹身邊的追求者可是多的很,世家門閥的大少爺,一流的少主,聖地的聖子數不勝數,葉師妹如何看得上我。”


    “嘿,你這臭小子,現在怎地這麽喪了,你的天資身份可不輸任何人。我給你的頂尖功法可不是讓你在這裏妄自菲薄的,空靈體怎能蒙塵,現在的你,應該是大炎最閃耀的新星。”


    顧期頤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他特地看了眼流雲的修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道宮!


    堂堂道宮強者,在如今的大炎依舊是頂尖。


    而且流雲還是純種的劍修。


    你堂堂道宮境的純劍修,居然在這裏自哀自怨?


    你確定不是在逗我?


    顧期頤感覺自己都要氣炸了。


    流雲臉上也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說道:“師兄,我感悟到了自己的責任,鮮衣怒馬並不是我的生活,我更喜歡當下這種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生活。刀光劍影爾虞我詐,我……


    不喜歡!”


    流雲一臉的認真。


    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顧期頤怔怔的望著流雲,就這麽望著,一言不發。


    良久,他抬起手,拍了拍流雲的肩膀。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會強迫你去做什麽,隻要遵從自己的內心就是正確,這是你的道,我也無權幹涉。”


    “謝謝師兄!”


    流雲一臉感激。


    顧期頤擺了擺手:“你趁月師姐都當上峰主了,宗門就永遠是你的家,什麽時候想家了就迴去看看,風華師叔應該挺想念你的。”


    “嗯嗯,我一定會的!”流雲用力點了點頭。


    顧期頤笑了笑,再次說道:“你確定現在不想和葉卿成就神仙眷侶了?如果還想的話,不妨與我說一說,我去找那丫頭,看看她的想法。”


    “師兄……”


    流雲低著頭,看著鞋尖,有些不好意思。


    顧期頤見狀,頓時明悟。


    “那我救受受累,看看那小丫頭到底闖出了什麽名堂。”


    顧期頤搖晃著腦袋,轉身離去。


    流雲看著顧期頤消失地方,眼裏閃爍著期許。


    “這麽多年了,葉師妹還會記得我嗎?”


    ……


    靈州。


    月下光影忽閃。


    顧期頤出現在靈州府城內。


    看著天下聞名的不夜城,顧期頤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畢竟剛才所呆的地方是貧窮之地,陡然間來到如此繁華的地方,還有點抵觸。


    這裏的虛偽,聲色犬馬,可沒有濱州那個安靜的小村莊待的舒服。


    顧期頤眉頭微皺。


    “這丫頭怎地在這裏停留了這麽久?”


    顧期頤展開神念,很快就找到了葉卿的蹤跡。


    閃身來到一處莊園裏。


    這裏正舉辦著詩會。


    說是詩會,其實就是一群自詡文人墨客的富家公子舉辦的,作詩他們做不了,但是喝喝酒,耍耍劍他們比誰都會。


    詩會中有男有女。


    其中最耀眼的,還是屬那一抹紅色靚影。


    烏黑柔順的頭發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整個人看起來都幹練英氣了不少。


    完美的臉型,搭配那驚豔的五官,加上孤傲的氣質,有種西湖獨蓮的感覺。


    詩會上的不少富家公子,都會時不時的看一眼那抹紅影,眼裏的傾慕之意濃濃。


    “諸位!”


    這時,坐在首座上的青年,拎著酒瓶子搖搖晃晃的起身。


    他自覺瀟灑仰頭喝了一口酒,醉醺醺的說道:“感謝諸位賞臉,參加賀某的詩會,賀某不勝榮幸。


    諸位也知道,賀某舉辦這詩會,一是為了與諸位交流心得,二是為了一個女子。”


    說到這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紅影。


    青年也看了過去,臉上浮現迷戀之色。


    “沒錯,大家也都猜到了,賀某正是為了葉女俠。


    葉女俠之名,響徹江湖,更是登上了青鸞榜、雛鳳榜和絕色榜三榜前十。


    賀某自問世家資質修為皆不凡,完全配得上葉女俠,不知葉女俠可願與賀某結成道侶,比翼雙飛?”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一種期待的看著紅影。


    紅影柳眉微皺,正要說話,外麵卻傳來一道聲音。


    “她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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