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之道?”伊南娜又心跳加速,仿佛聽見了一個大秘密。


    但拿業鄭重地迴答說:“諸神之中,走在探索之路最前端的是至高者伊爾。祂曾對天上的守護者們說:


    『吾等是天地孕育的萬物之靈,雖然生為神明,但是和人類一樣,身負著七情六欲,所以縱然擁有千萬壽數,也終將消亡。』


    情感和欲望,無時無刻都在損耗我們的生命,使我們走向死亡。如果我們能拋下一切雜念、在高天上靜心修行,或許就達到一種永生不滅的境界……”


    “這是伊爾說的?”


    伊南娜尋思:難怪下麵鬧的動靜不小,伊爾卻一直隱而不出,也許,祂感受到了逐漸衰亡的未來,正在尋求向上突破的可能?


    如果祂成功了,無論天上的威脅還是底下的反叛,全都不足為懼了罷。


    但拿業繼續說道:“追隨神王左右的梅塔特隆、還有許多中天的守護者都舍棄了自己的肉身,隻留下純淨的火焰之體,以便進入純粹的靈修。


    假如當初的我也能做到這一點,就不會難耐寂寞,下降到大地上犯下錯誤,白白辜負伊爾的教誨了……”但拿業低頭歎息著,做了一個懺悔的手勢。


    祂突然看到對麵的女神握緊拳頭、心胸起伏,於是臉上一呆。


    果然,伊南娜忍無可忍,爆發道:“是,我承認,有肉體就會產生欲念,但是有血有肉地活著、轟轟烈烈地愛著,又怎麽能說是‘錯誤’呢?


    像你們這樣練練練練……,遲早會變成一塊無情無愛的木頭!就算練成不死之身又怎樣?作為司掌愛欲的女神,我伊南娜絕不苟同!”


    “也不能說是‘木頭’吧……隻是身體如光如氣,隨時可以聚合成形,還能變化萬千!”但拿業攤開手,誠懇地解釋道,“況且,雖然拋卻了小情小愛,但成就的是天下大愛……”


    “沒有肉體還能算活物嗎?還能算活著嗎?!”伊南娜怒道,“就算能化生出千萬種形態,但感覺一點都不真實,一點都……”


    她不好意思出口,欲言又止,隻能跺腳道:“我看恩奇都一會兒變個火焰身,一會兒又變迴來,還以為隻是學了個新技能,沒想到是被你引入歧途!


    到時候他練到跟鬼魂一樣,連身體都沒有的時候,那我不是……”


    她說著說著便愣住了,急忙撇下但拿業,轉身往山洞裏跑去,口裏喚道:


    “恩奇都,恩奇都,快停下……!”


    恩奇都猛然睜開眼。


    朦朧中,他聽到了伊南娜的唿喚,有如空穀外的遙遠迴響。


    而在此之前,他早就有了另一個強烈的感覺——目標出現了!


    就在西土,索多瑪的方向。


    隻是他到了修煉的緊要關頭,不能妄動。


    一天過去了,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明顯,仿若浩劫來臨。


    而此時,功已成!


    “我有事,離開一下。”


    恩奇都拋下這句話,忽然化作一道金光衝天而起,流星一般消失了。


    伊南娜看看天、看看空空的石台,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


    她本想立刻追上去,但是縱然她能生出雙翼、翱翔於天上,但恩奇都的速度簡直已經化身成了閃電一般,瞬間就不知所蹤了。


    確實厲害。


    難道,他要跟我漸行漸遠了嗎?


    伊南娜想著但拿業的話,緩緩地跌坐在石階上。


    高高的烏爾神塔上,辛神遙望著西北一閃而逝的電光,同樣若有所思……


    羅得一家逃到了瑣珥城附近時,日頭已經出來了。


    “快點,就要到了!”羅得在風中大喊道。


    “哎呦,我再也跑不動了……”妻子甩下羅得的手,踉踉蹌蹌地停下,大口喘著氣。


    “媽媽……”兩個女兒停下腳步,迴頭想去拉她們的母親。


    羅得在前麵急得大喊:“天使囑咐過,千萬不能迴頭!再加把勁!鎖珥就在前麵!”


    “快!”這亦是恩奇都此時的想法。


    《聖經·創世紀》的書頁仿佛在眼前一頁頁地翻過,三位不同尋常的肉身顯聖者在索多瑪附近出現了。


    根據資料判斷,祂們是——


    米迦勒:“似神者(whoislikegod)”,最耀眼、最著名的天使長。


    祂曾迴答所羅巴伯說:「我是那引領阿伯拉罕穿越迦南地的天使,我更是那將硫磺和火降至所多瑪和蛾摩拉的一位。」


    烏列(希伯來語:uri?el烏利·伊爾),意為“神之光明”和“神之火焰”,支配地獄的天使,與米迦勒、加百列同為站在上帝麵前的四大天使。


    第三位就是……號稱世界之初始與終結者的——雅威!


    《創世紀》上留下了這樣的記述:


    【當時,雅威將硫磺與火,從天上降與所多瑪和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全平原,並城裏所有的居民,連地上生長的都毀滅了。】


    “最好能阻止這件事……”恩奇都心急如焚地想。


    對亞伯拉罕來說,這同樣是個焦慮難眠的夜晚。他擔心所多瑪有沒有足夠多的“義人”令城市得到豁赦免,也為羅得一家的命運感到憂慮。


    第二天清早,他趕快爬起來到了他曾站在雅威麵前的地方,遠遠向所多瑪、蛾摩拉以及西訂穀全平原地觀看。


    《創世紀》寫道:


    【不料,那地方煙氣上騰,如同燒窯一般。】


    【就在那日,上帝向所多瑪、蛾摩拉、洗扁和約旦全地施行審判,從天上降下“硫火”滅絕他們。】


    當背後傳來轟鳴時,【羅得的妻子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立刻在爆炸產生的閃光和高溫下氣化,【變成了一根鹽柱】。


    羅得睜大了眼睛、驚恐萬狀地目睹那組成人形的晶粒漸漸散去,劇烈的爆炸聲震破耳膜,蓋過了兩個女兒驚唿聲。


    毀滅性武器造成的恐怖已經超越了古人的常識,即使放到現在,人們依然無法解讀。


    但這件事在4000年前的公元前2067年,卻真實地發生了。


    恐怖壓倒了悲傷,剩下的三人沒命地向遠處逃去。


    羅得想起天使“往山上跑”的告誡,估計連穀地最南端的瑣珥都不安全了,就帶著兩個女兒繞到瑣珥城後麵,跑到山上去,躲在了一個山洞裏。


    直到連續的爆炸聲趨於平靜,以至之後的數月,他們都不敢出來,以為遭遇了末日,全世界隻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此時,在空中疾速逼近的恩奇都眼裏,出現了如同廣島、長崎被核武器打擊的場景——


    一朵一朵恐怖的濃雲穿過水平舒展的粉色雲霞,仿佛天堂和地獄的景象被融合在了一起。


    神力在恩奇都眼中疾速凝聚,仿佛燃燒的火焰。


    遙遠隔千裏、透過墨汁般灰黑的煙霧,他看到了西訂穀上方那片耀眼光雲,以及站在光雲上三個耀目的身影!


    “休想逃!”恩奇都低喝,一股神力排山倒海地向前推去。


    正在這時,立於雲端的三人也同時向他揚起了手掌……


    兩股浪潮般的偉力在廣袤的空中碰撞、激蕩,恩奇都被震得向後飛去。


    他仿佛跌入了霧中,然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過了一段時間,恩奇都緩緩恢複了意識,確定自己沒有受傷。


    四下一望,他似乎身處在在蝕空之石的幻境裏。隻是周圍光華流動,迷離變幻,與他練功進入之初大為不同。


    全身輕飄飄的,說不出的自在……


    等等,這好像不是受到攻擊後的感覺啊!


    恩奇都將手舉起,不禁嚇了一跳:因為他既看不見自己的手,也看不到自己的身體!


    ——難道我出師未捷身先死,被打得靈魂出竅了?而蝕空之石保護了我的靈魂?


    不,不對。


    那三者的合力雖然已臻巔峰,但我已今非昔比,幾乎與祂們勢均力敵啊!


    恩奇都仔細迴想,在那兩股絕頂的神力相互撞擊的時刻,世界仿佛裂開了一個口子,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了……


    對,就是那顆蝕空之石,蘊含其中的核心空間、他一直想盡辦法以神力打開的世界,在偶然出現的雙重力量的作用下,終於打開了一道縫隙。


    在那一瞬間,他向後跌了進去,仿佛跌進了萬古的混沌之中。


    我沒死,但我的肉身呢?


    恩奇都將看不見的“手”舉在眼前,一念動,雙手仿佛空氣凝結一樣,慢慢地顯形,整個身體也漸漸地由虛變實。


    恩奇都鬆了口氣。隻是過了一會兒,在不經意間,他的肢體又慢慢轉淡、變虛了些,似乎“凝聚顯現”和“化於無形”隻在於他的一念之間。


    “我的身體似乎處在一種特殊的狀態中,或許離開此處就恢複原樣了。”恩奇都對自己說。


    透過身周流動的光華,可以看到外部的景象。


    爆炸產生的濃雲不停擴散,蓋住了大半個天空,下方的大地卻是萬裏黃沙。


    原來,他早已飛出了西土的地界,迴到了阿拉伯沙漠的上空。


    從陰霾的擴散程度來判斷,挽救西土各城為時已晚。


    ——根據舊約聖經記載,所多瑪、蛾摩拉等五城因罪大惡極而被上帝的天火焚滅,沉入了死海。


    死海之所以被稱為“死海”,是因為這片內陸湖的鹽分高達海水的8.6倍,以致沒有生物可以在水中存活,連沿岸的陸地上也很少有水草之外的生物。


    然而許多曆史資料聲稱,這一狀況是由索多瑪災難造成的。上帝的“雷霆”和“天火”撕裂了湖底的地層,造成劇烈的沉降,使死海成了無法向外聯通的內陸湖。


    死海的水麵低於海平麵約415米(聖經時代比現在還要低35米),是地球表麵的最低點,因此被稱為“大地之臍”。


    約旦河不斷將含有大量鹽分的衝積物注入死海,卻無法繼續流向亞喀巴灣,以至於在年深日久的水分蒸發下,湖水的鹽度不斷增高,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麵。


    大災變之後,曾經伊甸園般翠綠的西訂穀已變得麵目迥異,死亡的陰雲席卷著遼闊的大地,死海附近的泉水至今依然具有明顯的輻射性。


    考古報告稱,死海周圍的居住點在公元前21世紀左右被突然棄置,並在那之後的幾個世紀都無人前來定居。到了公元8世紀,也僅在北麵湖盆周圍有人居住。


    恩奇都長歎一聲,此時已經無法追擊了。但,他與雅威終究會再次相遇的。


    他緩緩轉身,將注意力從外部的狀況收迴,集中到他醒來後發現的最大變化上。


    因為,他所熟悉的月魄空間多出了一道——


    “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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