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斜靠在榻上,纖纖玉手上塗抹著妖豔的蔻丹,隨意地把一綹青絲繞在指尖玩弄。純白如玉的容顏之上竟然沒有一條皺紋,笑起來更是宛若天人下凡。


    她笑道:“我聽聞中原鼎鼎有名的歸嵐山主雙腿殘廢,真是可惜了,到底也是一代天驕如今卻要與輪椅相伴。”


    寧嫣道:“所以呢?與你有何幹係?”


    女子一笑,燦若繁花:“你還真是跟你那個師父一個性子,像塊石頭一般又臭又硬。”


    “本宮便姑且將這話當做表揚了,不過在先帝心中,貴妃娘娘顯然還比不上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寧嫣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那人笑意漸斂似要起身,身邊一個小宮女連忙上前去扶,慌忙之下卻不小心打碎了榻邊小幾上的白瓷玉淨瓶。小宮女臉色瞬間慘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磕了數個響頭。


    “娘娘,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知錯?知錯有用嗎?你可知這白瓷玉淨瓶我是費了多大的勁才到手的嗎?而現在,碎了。”她狀似隨意地看著自己手上鮮紅的蔻丹,聲音柔柔卻透著一股陰冷,“那你也便跟它一樣吧……來人,把她拖下去五馬分屍!”


    殿外走進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提著小宮女便往門外走。那姑娘倒也硬氣,聽到五馬分屍之後雖麵如死灰,卻沒有再辯駁一聲。顯然是明白她家主人的手段,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的下場。


    快要走到殿外卻聽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慢著!”


    “怎麽?公主殿下有話要說?”


    寧嫣臉上慢慢浮出一抹微笑:“貴妃娘娘似乎忘記自己的身份了,您是先帝的妃子,雖是皇上生母可是皇上畢竟還沒有認您。所以這個東和王宮暫時……還是由本宮說了算。”


    她清楚地看見躺在榻上的人兒身形一頓,然後恢複了正常。


    “現在是……不過很快就不是了。公主是個聰明人,應當明白我的意思。”她柔柔一笑,對著侍衛一揮手。兩個侍衛鬆開了宮女,飛快地出了門。


    寧嫣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悠悠道:“有什麽話……娘娘不妨直說。”


    “一個侍女……換你手中的國璽。”


    “娘娘是覺得區區一個侍女……本宮會放在眼裏嗎?”寧嫣笑著反問。


    “不會嗎?原來在長公主的心中權勢地位真的要比血肉至親來得重要啊。怎麽辦……我若是那姑娘,怕是再也不想見到你了。”她笑得意味深長,拍了拍手。側室的門被重重踢開,三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被縛住雙臂,堵住嘴巴,滿臉淚痕的,正是青鸞。


    寧嫣看她一切安好,才慢慢放下心來。


    “如何取舍,本宮自有分寸。娘娘以為握著一個籌碼,就可以穩操勝券了嗎?”


    越貴妃慢慢地走下了榻,一身重紫的長裙在地上劃出冶豔的弧度。她走到寧嫣身邊,在她頸項旁吐氣如蘭,慢聲細語道:“小寧嫣,你知道用這個口氣與我說話的人……都是什麽下場嗎?”


    寧嫣冷笑一聲:“寧嫣就站在這兒,娘娘要做什麽盡管來吧!”


    “我知你無所畏懼,可是……她呢?”話畢,她右手輕輕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隨即便聽到一聲慘叫聲從旁邊傳來。


    “青鸞!”寧嫣大驚,吼道,“你們對她做了什麽?做了什麽?”青鸞臉色青灰,躺在冰冷的地上,渾身不停地抽搐。她發瘋了一般往青鸞身邊跑去,卻被兩個黑衣人攔住。


    “不過是小小的蠱毒而已,不過……蠱母在我手裏,我讓她生她便能生,我讓她死,她便活不成!”說罷,手腕微轉,青鸞又是一聲慘叫溢出口中,身子早已因為劇烈地疼痛而佝僂著。


    慘叫聲已經傳出乾西一殿,殿外隱隱傳來了騷動聲。


    越貴妃一笑:“公主可有考慮清楚,到底那個更重要一點?”


    寧嫣冷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剛要答話便聽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琴聲。琴聲飄渺,似是從遠方傳來。曲風開闊,大開大合,如同江水之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


    這是……阿軒……在向她傳遞消息。她不管不顧地衝進宮,什麽都沒有準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默默地部署與計劃。在她拚命向前奔跑的時候,隻有他一直在身後看著她。想到這裏,她不由地心中一軟。


    從前在歸嵐山,他教她彈琴,無奈她天生不擅音律。最簡單的一首《斬風闕》也彈得磕磕絆絆,到最後他實在無奈,索性放棄教她自己彈去了。然而她唯一從中學會的便是從音符中,聽到他想說的話。這是顧明軒想出來的,世間隻有他們二人能聽懂的小遊戲。索性她對這個學得倒是快,這讓他欣慰不少。


    然而如今這個遊戲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重演,她悲從中來,卻隻能靜下心聽他的琴音中的話。


    對麵越貴妃轉頭喝道:“是誰在彈琴?”


    卻聽寧嫣淡淡道:“娘娘,青鸞於我自然是骨肉至親,那麽皇上於您呢?似乎也不過是一枚棋子吧,利用他為你迴宮鋪路,為你奪權鋪路,本質上你與我又有何不同?既然是一枚棋子,他的死活似乎娘娘也應該不會擔心是嗎?”


    越貴妃冷笑一聲,妖豔絕魅的臉龐愈發冰冷:“真不愧是東和護國公主……”


    “這麽多年,我寧嫣為東和盡心盡力,無愧於心,任誰也無法指摘我半點錯處。現在宮內宮外遍布我的兵馬,隻要我一聲令下奪位也不過是頃刻之間。楚風手下的禁軍也有不少是我的舊部,你說要是真的打起來,您有多少勝算?我在東和多年,勢力當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土崩瓦解的。娘娘是不是太過心急了。”她笑得燦爛。


    不等越貴妃開口,她又道:“不過我更好奇的是,堂堂晉國公府的小女兒怎麽會變成西涼巫族的尊主?巫族大祭司當真……放心讓你迴來?”話音落下,果然見對麵的人臉色一白,已是心旌震動。


    第一輪交鋒,看起來是寧嫣占了上風。可是實際上的勝負隻有她們自己清楚。之後的結果便是,寧嫣交迴國璽,僅留虎符。東和實權易主,曾經風雲一代的東和長公主寧嫣正式退出東和的政治舞台。


    寧嫣帶著青鸞走得時候才知道,越貴妃身上隻有蠱蟲卻無解蠱之法。寧嫣聞言冷笑道:“養虎終為患,娘娘還是小心這蠱蟲有一天反噬宿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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