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廚藝,承燁佩服。”醇厚的聲音,讓如意微微一怔——這就跪下唱征服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江承燁已經起身準備離開,走到如意身側時,他頓了頓步子,看了小四一眼,話卻是對著門外偷聽許久的人們說的:“明日這個時候,我還會再來。這個廚娘,我包了。”


    砰地一聲,兩扇大門被擠開,幾乎所有的夥計都湊在了門口,一個個踮腳伸脖子的張望。李恆才更是一個沒站穩,直接栽了進來。聽到江承燁的話,李恆才拱手連連笑語:“難得客官賞臉,小店一定恭候客官大駕!”


    江承燁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邁步就要走。


    “慢著!”如意叫住他,幾步走到他麵前。


    他很高,幾乎高出她一個頭。站在他麵前,如意隔開了一步,方能不那麽誇張的仰視他。江承燁長這麽大,還沒有幾個人敢攔他的去路,看著麵前的女子,他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如意迎上他的目光,道:“百味樓打開門做生意,做的就是眾生百口的生意。一人一種口味,方有百味。公子出手闊綽,走到哪裏就要讓別人讓出位置供您一人享受,如意沒有資格管,如意惹不起,但還躲得起,倘若公子執意做什麽都要獨占,如意隻好自己在外頭建灶搭鍋,給公子留更多的地方出來……橫行霸道。”


    如意一番話,聽得其他人都是汗雨涔涔,李恆才眉頭一皺,正準備說幾句,江承燁卻先開了口。


    他往前靠近了她一步,以一個絕對的俯視垂眸姿態看著麵前的女人,目光中無波無瀾,聲線恢複了最初時候的冷清:“不喜歡隻做菜給我一個人吃?”


    如意退開一步:“公子若願與其他食客一般,如意自當熱情相迎。來者即是客,如意沒道理為了公子一人而將更多人拒之門外,這樣的做派,我做不來!”


    江承燁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微微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說吧。”說完,他便負著手離開。


    如意沒想到這個人這麽好說話,隻是他一走,樓中所有人都頓生怨氣,連李恆才都沉著臉,沒有說什麽。


    午飯時點,如意將做給江承燁的麵做了中午的主食,如意魚香夾心麵,成了百味拉麵中的招牌菜,80文一碗!


    隻是,無論今日再怎門門庭若市,夥計們都不那麽開心了!


    比起累死累活忙一整日,賺個幾十兩,大家更願意接待那樣出手闊綽的公子!他們不但可以悠閑的等著發工錢,更能有時間去偷師學藝。可如今呢,一日下來累成狗,錢還沒有那個公子給的多!


    連小四都不解了,一邊學著和麵,一邊咕噥:“師父你為什麽不願意啊,你今日不就讓他挺服氣的嘛!”


    正式教了他東西,連口也改了。


    如意一邊檢查他揉的麵,一邊道:“小四,一家酒樓的口碑,一個客人是撐不起來的。一個廚子的名號,也不是一個食客撐得起來的。即便那個公子再出手闊綽,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將老顧客拒之門外,隻憑著利益高低去追逐,總有一日,你能爬多高,摔得就有多痛。可如果你下頭有千千萬萬人為你墊著,無論你摔多少次,都能再爬起來。況且,出手闊綽的人,往往也就越難對付,做美食本是一件享受的事情,何必為了這樣的人將自己弄得緊張兮兮毫無樂趣呢。”


    小四正在哼哧哼哧的和麵,聽了這番話,他和麵的動作頓了頓,然後自己嘀咕了兩句,忽的重重點了點頭,更加賣力的開始和麵。


    午飯點過後,賬房先生撥給了如意十兩八錢。如意看了賬房一眼,賬房幹咳一聲,小聲解釋:“何姑娘,您推了那位客官的包場,咳咳……老板說,那二百兩銀子,就不算在您今日的工錢裏了……”


    如意收好銀子,笑了笑,離開了百味樓。


    李恆才說到底也隻是個商人,自己讓他舍了大頭,他沒有扯破臉皮,隻是扣下了包場的銀子,想必已經是十分客氣了。


    過了午時,日頭還有些毒,如意在街上買了一把紙傘,撐著遮陽。按照昨日與封千味約好的,她今日要去那裏一趟。


    其實,最先的時候,她的確是對封千味的身份做過猜疑。


    最先在百味樓門口撿到他的時候,他正被夥計趕出來。如意但是扶了一把,無意間就碰到了他手上的老繭。


    做一個廚子,一雙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時間久了,那些專屬於一個廚子的老繭自然而然就會留在手上,老繭的出現是一個廚子資曆的證明,可與此同時,他們也會極其愛護雙手,做出適當的保養。封千味那雙手,根本不像是普通的老農該有的手,這樣具有位置特征的老繭和保養得宜的手,讓如意隱隱懷疑他也是個行家。


    見他是個老人家,她做的千層豆腐和賽螃蟹都是好下口的,之後,在他說出勾芡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一定有那麽兩下子,隻是他來去匆匆,性情古怪,自己沒能和他有過多的交流。


    封千味會再次找上門來,如意並不奇怪,隻是他一身行家的派頭,還能有那麽好的醫術,準確的道出了自己身子的狀況,這就有些厲害了。


    都說術業有專攻,兩樣都專攻成這個地步,他這一輩子除了看病吃飯,真的還做過別的嗎?


    如意在心裏調侃他,不禁笑了出來,天氣熱,午後街上的人並不多,如意一路朝著封千味的竹屋走,心中盤算著到了那裏做些什麽吃的好。


    不遠之外,此時此刻的竹屋,被綁在樹上過了一夜的封千味已經快被氣厥過去。


    他拎著小武的衣襟抖著手指著麵目全非的竹屋,厲聲質問:“誰幹的!老子什麽時候說過可以動我這裏的!?”


    小武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先生,這……這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世……世子爺十二影衛,我一個也打不過,他們說世子爺看上了你……”


    封千味倒抽一口冷氣。


    小武吐完一口氣,繼續道:“看上了你這裏的風水,說你這個位置他住著能康複的能快……所以……所以把這寢臥給劈開了,邊上那扇門後頭的小竹屋……是您的新寢臥……”


    小武的聲音越來越低,索性再也不說話了。


    封千味眼睛一眯,望了望門口,果真就瞧見江承燁抄著手倚在門邊。


    江承燁看了看他們兩個,麵露不解:“你們,在我房間做什麽。”


    “呸!”封千味一把丟開小武,齜目欲裂的衝到江承燁麵前,出手就是一掌!說時遲那時快,江承燁眸子一厲,一個側身躲開,反手就是一拳!


    封千味飛快跳開,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著他,笑了兩聲:“好小子,看來是痊愈的差不多了,連我也敢綁!”


    江承燁也不再動手,緩緩走到新置的臥榻邊,脫了靴子盤腿而坐,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杯九龍茶:“死不了。”又抬眼看他一眼:“不過你要是再這麽瞎嚷嚷,會不會死,就說不定了。”


    封千味被綁了一夜,現在肚子裏全是火,他不怕他的威脅,也走過去想要上塌去坐,誰料屁股還沒挨上,就猛地彈了起來,嗷叫著捂著自己的屁股。


    江承燁托腮看著他,淡淡的神色看不出表情:“啊……被針紮到了嗎?唔,對不住,大概是顏一忘了把暗器收拾好,我代他替你道個歉。”


    小武在一邊汗如雨下——世子爺,您這麽整一個老人家,真的好嗎?


    封千味擋開小武的攙扶,一貫淡定自若的世外高人,現在就和一個要找人幹架的糙老頭沒什麽區別,他氣喘籲籲的看著坐在榻上品茶的男人,指著他道:“江承燁你個龜兒子,明人不說暗話,你給我說明白了,老頭我哪裏得罪你了!”


    江承燁抬眼看他一眼,忽的,露出了一個陰森森的微笑。江煦陽今日起了個大早,幾乎逛遍了整個東橋鎮,用了兩架馬車將他買好的食材送到了竹屋這裏。


    原本這樹林就是封千味自己找到的棲息地,因為被江煦陽他們找到,十二個影衛連夜開出了一條可以讓馬車經過的偏僻道路進來,與走進來的小路方向不同,所以,江煦陽到的時候,如意還沒有到。


    甫一見到竹屋,江煦陽皺著眉頭看了許久,拉住了低著頭走出來的小武:“咦,這裏怎麽不一樣了?好像變大了!”


    小武叫苦連天,現在他和先生的寢臥,都在邊上靠著土坡的方向,夜裏蚊蟲鐵定很多!江世子招唿也不打一聲就鳩占鵲巢,還一次又一次的欺負先生,小武又怕又委屈,最後還是恐懼戰勝了委屈,什麽也不敢說。


    江煦陽不再質問他,因為,從他走進竹屋之後,就什麽都明白了。


    不過一天一夜,這裏居然就能這麽天翻地覆的一變,除了江承燁,江煦陽還真想不出來有哪個變態能有這樣的能耐。


    一想到他那十二個影衛個個身手不凡,如今卻要砍竹子蓋房子,江煦陽心中就生出幾分莫名的喜感……


    “我說,你又是什麽想法,費這麽一番力氣,莫不是想要在這裏隱居了?”江煦陽打趣著,細細欣賞起來。


    原本竹屋一進來就是一個小的四方案幾,一邊布幾個蒲團,可以與好友吃吃茶說說話,用竹子做出的屏風之後,就是一張臥榻,臥榻的一頭開了扇窗戶,房間的另一麵竹牆開了一扇門,通向邊上附帶著的小竹屋,也就是江承燁的寢臥。


    據說那本是小武的寢臥,因為江承燁來了,小武得打地鋪。


    可如今,這竹屋的主屋起碼擴了一倍,新舊竹子分界鮮明,倒也別有一番風味。臥榻自然是換成了紅木花梨羅漢九龍床,繞塌一周落下了紗帳,床頭邊上擱了一個書架。靠近窗戶的地方,放了一把七弦琴。臥榻上的矮幾,一應俱全的茶具,飄香濃鬱的新茶;竹製的屏風換成了五盞相連的翡翠玉屏,雕著竹葉花紋,倒是十分應景;另一邊通向附帶竹屋的竹門由一扇變作兩扇,大致就是小武和封千味的新窩了。


    如此麵不改色的做著鳩占鵲巢的無恥之事,唔,果然是江承燁的調調!


    江煦陽坐在矮幾另一側,順了一杯熱茶喝,忽的就聽到外麵那個熟悉的聲音——


    “咦,這裏怎麽變樣了?我昨天來還不是這樣的啊……”是如意的聲音。


    ……


    “咳咳,我家先生……呃……最近接了一位久病的親戚來這裏小住,說是那個親戚家裏近幾日不大安寧,便到先生這裏尋一份清靜,順便……順便養病,是以連夜請了工匠,擴建了一下……嗬嗬……”是小武的聲音。


    江煦陽手裏握著把風騷的玉骨扇,一臉不可置信的望向江承燁:“你、你不會就是那個久病的親戚吧?”


    江承燁淡淡的看了江煦陽一眼,眼角有意思微不可察的笑意:“在下程燁,幸會。”


    江煦陽倒抽一口冷氣:“你演戲演上癮了麽!?”


    江承燁麵不改色:“唔,興許是吧,若你哪日又需要一個妹妹來圓謊,我不介意客串。”


    “封先生呢?”說話間,外麵的聲音已經由遠及近,嬌小的少女走進來,卻是在見到這裏麵的改變時怔了一怔。


    “你來了啊。”一個略顯無力的聲音響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封千味正站在竹屋外頭的窗戶邊,他的目光不過看了如意一眼,略一點頭,就立馬局促移開。


    江煦陽走了出來,還來不及與如意打招唿,注意力就被這邊新開出來的窗戶給吸引住了。他隱約記得這邊的竹製牆壁上,原先是兩幅字畫的,可如今字畫沒有了,倒是開了兩扇大大的窗戶,隻要一敞開,就能看到住屋後麵挖的那口水井和做飯的廚欄,方才他進來的時候窗戶關著,因此並沒有注意,隻是此刻看起來,這件竹屋還真是……通風的很!


    透過窗戶,如意瞧見外麵的灶房是用柱子和茅草搭起來的,壘了兩個土灶,位子倒是挺大,後頭放了許多江煦陽帶來的食材。


    江煦陽一見這個陣仗,立即就來了興趣:“還等著幹什麽,快開火吧!”


    封千味橫了他一眼:“急個屁急!?”


    這一嗬斥,江煦陽才想起來,如意還得靠封千味來醫治她的病根,一拍腦袋一邊暗罵自己想的不周到。


    封簽味直接從窗戶翻進來,看也不看如意,指了指一邊的房間:“過去等著,我馬上過來。”


    如意將信將疑的看他一眼,默默地過去等他。


    封千味站在原地,一臉菜色的接過小武遞過來的一條緞帶,係在臉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後在江煦陽驚訝的目光下由著小武慢慢扶到那邊的小竹屋。


    小竹屋內,如意見到封千味這個陣仗,有些吃驚。


    封千味幹咳一聲:“手伸過來。”


    如意將手伸過去,封千味為她號了脈,沉吟片刻,道:“今日的藥丸繼續服,連續一個月,不要斷藥。”他頓了頓,又咳了咳:“好了,寬衣,我給你身上紮針。”


    如意這迴算是想明白了,見到封千味這個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從前生病去醫院診治,還不是醫生要脫就得脫,可沒見過怪老頭這樣的。如意笑了笑,也不猶豫,扯了自己的腰帶。


    誰料她不過剛剛一動作,把銀針遞過來的小武哇的一聲怪叫,飛快的把針包放在封千味腿上,見鬼一樣往外跑:“姑娘您等等!別脫!等我先出去!”


    如意的臉僵了一僵——她的身材,竟然已經是可怕的地步?


    看著封千味明顯有些僵硬的動作,如意怕他施針的時候一個手抖戳錯地方:“先生,您還好吧?”


    封千味臉色一沉:“我很好!手臂伸過來!”


    如意覺得他們今日都有些奇怪,可具體哪裏奇怪,她又說不出來。


    封千味對穴位的掌握已經極準,下針利落,力度得當,甚至如意還沒察覺,針就已經戳上來了。


    如意是覺得輕鬆了,可封千味的心裏已經罵開了花!


    讓他來想,他還真不曉得自己為什麽讓江承燁那個臭小子這般針對,可方才他悠悠的坐在臥榻上,說出來的因由險些讓他把一口老血都吐出來——


    江承燁說:“雖說為了救人,袒個肩露個背也是無奈之舉。不過您終究是個男人,姑娘的身子,無論什麽時候,你看到了,都不應當看的那麽理所當然。唔……我本想私下提醒你一番,不曉得你察覺到沒有,不過如果你還沒能察覺到這一點,我不介意繼續隱晦的提醒您姑娘解衣裳的時候,您該怎麽辦。”


    啊呸!他封千味要是那種卑鄙無恥之徒,還輪得到這種沒張開的小豆芽菜!?


    他江承燁把他當成什麽人了!?


    當時他氣得不行,反駁道:“那誰是站在窗戶口看了那麽久!”


    江承燁那個王八蛋怎麽說的?哦對,他說的是:“唔,我隻是路過,沒看清。”


    封千味越是惱火就越是手法利落,最後一針下去,他心裏憤憤的想:“早知道就不該怎麽快給他解毒!折騰他一段時間才好!”


    紮針無聊,如意看著自己手臂上抖抖抖的針,想到剛才小武的話:“先生,聽說您接了一個親戚來這邊小住,他也病了麽?”


    封千味心中百味雜陳——對!有病!蛇精病!


    ☆、第六十二章 無恥要這樣煉成


    那邊封千味還在為如意診治,這廂,江煦陽迴憶著剛才略顯奇怪的小武和封千味,漂亮的眼珠子轉了幾圈,還是落在了江承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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