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清卻死死攥住我的手不肯鬆開,直直瞅著我時,眸中瀲灩著暖暖的晨光,“我其實隻是想見尊上,所以尊上能在這多陪我一陣麽?”


    我臉上一熱,不曉得他這一前一後的兩個理由哪個才是真切的,卻未能去細思,暈暈乎乎的又坐下了。


    ……


    饒是我那個時候還不知曉何所謂情,但他願意如此跟著我,叫我覺著分外的受用之餘,便巴不得將所有的時間都空出來給他,將他陪著。


    實則,在那之前我的確很少見他,七分時間耗在給千溯找靈藥之事上,兩分時間耗在爬夜尋的牆上,其他抽空才會去見見折清。


    畢竟他心裏頭還藏了個人,我倒不是介意,而是覺得他既然喜歡著旁人,那我是必定得不到他的心的了,守著他的人也便沒了意義。


    我不知道他突然對我示好是為了什麽,亦懶得去想,因為他願意,我自然就臨近與之相伴了。


    再後來的確是有一陣的風和日麗,之後是如何晴轉陰的,我一點頭緒都無。


    隻有一次突然認知到折清他麵對我時,不再同從前那般攜著笑,也不再願意我的親近,多數都是不冷不熱著,甚至於在博弈之間,舉棋落棋的那麽片刻,偶爾都會出神。


    我想起一年過去,我的生辰又快到了。天族拜帖說會來些人,我將那名單從頭到尾的掃了一遭也便算是悟了。


    ……


    此後連著幾日沒有去尋折清,而是蜷在書房內偶爾翻閱一下雜書,找找還有什麽被我落下的天材地寶。


    六月二十三。


    包括渺音在內的天族之人基本到齊,我將書卷一合,揉揉眉心告知侍從,讓折清去接待天族之人,另外,對天族仙家,相待之禮要極盡周全。


    侍從應聲退下。


    剛靜不久,書房門再度給人推開,我撐著頭百無聊賴的移目過去,本不想理會旁的事端,準備讓之退下。待得瞧清楚門口之人後,不由錯愕。


    半晌,稍微直起身,指著一邊的書架,愣愣道,“這裏是我的書房。”


    夜尋打量一番周遭,淡聲道,”所以呢?”


    我幹笑,“我還以為,你找錯地方了。”


    夜尋從未主動找過我,別說是主動到我的書房,就連讓我進他的院子都有十萬個不情願。遂好奇道,“你過來是有什麽事麽?”


    夜尋掃我一眼,側身合上門,“我家栗鼠近來精神不大好,我來看看它。”


    我輕咦一聲,起身,”你何時養了栗鼠?是何模樣的?”


    夜尋風輕雲淡道,“記不清是何時了,不過是隻來者不拒,花心博愛的栗鼠。”見我驚疑,補充道,“它都想同鬆鼠成為一家子,不算來者不拒麽?我見它無處可去,便撿了迴來。”


    跨物種麽,那的確是忒來者不拒了,我沉沉的點頭。


    夜尋落座在臨著窗的靠椅上,舉了茶幾上放置的茶盞,淡淡,“唔,甚少見你這麽悶在屋內,氣色慘淡的,可是有事鬧心?不妨說來聽聽。”


    後頭那一句,說得我心頭沉悶之感霎時煙消雲散,受寵若驚且感恩戴德的湊上去,一五一十同之道了。


    ……


    夜尋聽罷後,不緊不慢的飲了一口茶水,道,“你以為折清心裏頭有他那青梅竹馬,近來待你冷淡正是因為那渺音仙子又要來魔界,所以在這醋著,心裏頭難受?”


    我切切點頭,”大概是這麽迴事。”


    “你既然覺得渺音阻了你,按著你平素的性子,不是該駁迴她的帖子,讓她不必走這一趟麽?”夜尋將茶盞擱下,“想要渺音同折清隔離的方式有許多,你如今同他有夫妻之名,本就是你的名正言順,事到頭來卻是自個病懨懨的,豈不奇怪。”


    我愣了愣,雖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卻還是忍不住歎息,淡淡哀愁的將之瞅著,”可木槿道,感情的事是強求不得的。”


    夜尋淡然的眸光落進我的眼中,靜了片刻,才移開目光道,”渺音來年開春便要嫁給龍宮的七殿下,就算是來見折清,也是最後一次。你既然要大度對人,便莫對自己這般小心眼,將自己悶壞了。”


    我一怔,渺音要嫁人的消息我還是頭一迴聽說。


    我原本就對天族的種種關係理不清楚,下幾輩的感情小事就更不樂得去打聽,敢情,敢情是天公作美麽~


    我就道他兩不合適,嗬嗬嗬嗬。


    站起身,喜笑顏開的理理衣袖便想出門去,臨走前連瞥幾眼夜尋。


    夜尋執了我方才在看的經書,沒有多少與我走一遭的意思。


    我勸道,”明個是我生辰,咱們今個去臨近幾個魔主的領地搜刮些東西來?“


    夜尋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我的桌上,“唔,這個是給你的禮物。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自個去吧。”


    我早知夜尋是個軟硬不吃的,他那一句話道出之後,我也明白他是不可能同我一起走了。哦一聲後,磨磨蹭蹭便要出門。


    方走了兩步,身後夜尋又開口緩緩道,”明個我大抵抽不開身,故而今天先同你說了,洛兒,生辰快樂。”


    ……


    我毫無意外的在諸位領主那搜刮出了個小豐收,生辰的一大早便窩在寢房之內查點賀禮,忙得不亦樂乎。


    千溯在滿地寶物中走得隨意,我瞧得傷心。眼見他一腳踢開個裝木靈花的玉盒,掃平腳下雜亂的道路,在將能坐人的床邊站定,似笑非笑,“昨個還見你還跟霜打了似的,今個怎麽就好了?”


    我從清單中抬起頭,嘿嘿笑著,“昨個夜尋來找我,說渺音就要明年就要成婚,唔,我便不打算同一個有夫之婦醋了,夜尋說反正是她最後一次來這。而且今晚上我打算把折清搶走,嘿嘿,到外麵的行宮住兩天。”默默繞過去把木靈花撿好,抱在懷裏,“但是不知道他答不答應。”


    千溯將我腰上帶著的空間行囊掃了一眼,“昨個夜尋來找你,就沒說別的麽?”


    我一麵撿著東西,一麵唏噓,“沒有。哥哥你不知道,昨天瞧他進屋的時候,我還以為出現幻覺,心跳都驚停了。”


    千溯拎起個禮盒,涼涼道,“你驚什麽?”


    “夜尋從不來我房中,我怕他來,是同我道些非比尋常的事。”懷中塞不下了,便匆匆丟進空間行囊中去了,“比如,他會離開之類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十點有更~~畫骨也有更~~


    皮埃斯,現在看出男主了嗎?嗬嗬


    ☆、第56章 親昵


    千溯未吭聲了。


    我忙著收拾東西,好在之後能空出時間去說服折清同我離開,一麵又跟千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


    隻是我腦子滿堆著許多事,當時說了什麽也忘得七七八八,連千溯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甚清楚了。


    ……


    午後趕到折清的行宮前,正見幾位仙者從其院中出來,我躍上屋簷,不想同那些人撞個正麵,眼光追隨其走遠。那行人中卻並沒有如我想象的那般,存在著渺音的身影。走在前頭的那個女子雍若華貴,一副打扮的行頭給人感覺沉甸甸的,走動都不甚方便,眼神高貴,笑意卻溫婉。


    我想了半晌,才想起這個人就是天帝的西妃,是折清的母後的妹妹。


    等人走後,才徑直從屋簷上踱步繞過長廊,稍作移眸便見折清坐在長廊相對應的水榭亭台之中,手中握著一隻杯盞,卻是望著假山邊水流潺潺,在出神。


    他近來時常如此。我在長廊的簷上坐著,靜靜也望著他出神。


    我不是個心思細膩之人,就算兩人在一起,當他獨自沉默想著自己的事的時候,我內心不安穩的久了,才發覺這是種無措。


    正所謂咫尺天涯,他什麽都不願意同我道,我甚至不曉他是不是膩煩我了。


    經常會如此,我曾經寵愛的麵首們大多是以與旁的女子雙宿雙飛為結局。話分兩麵,我除了是個不招人喜歡的,還是個容易遭人背叛的,實在不是個好體質。


    出神之際,有人喚我,“尊上,你在那做什麽?”是在庭院清掃的婦人。


    我一怔,忘了是在屋頂,將要起身時腳下劃開兩片青瓦,不過稍稍不穩的朝後踉蹌了一下,背後便有一雙手牢牢將我拖住,拉近懷裏,扣得極緊。


    我感知道背後近在咫尺的唿吸,有點發懵,幹幹道,“唔,隻是腳滑了一下,不礙事的。”


    折清從身後靠著我的肩膀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反倒問我,“尊上,你方才在想什麽?”


    就那份突然爬升起的熱度來說,我的臉定然是紅了。


    猶豫了片刻,“我若是說了,必當不招人喜歡,你還要聽麽?”


    折清靜了靜,輕聲道,“恩。”


    那清掃的婦人自發的離開了。我嘴唇發幹的咽了口口水,”去年也是這個時辰,我與你同往天之涯,頭一日我都在雲澤古樹上睡覺,也聽見了你同渺音仙子的談話。“


    腰上環著的手摟得更緊了些,卻一直一聲不吭。


    “咳咳,我沒有旁的意思,你同她親昵也是好事,畢竟是打小一起的青梅竹馬麽,但,但是……”


    “你醋了?”肩邊之人輕輕含笑開口。


    他這若竊喜一般喃喃的聲音委實是十分的要命。尤其是並沒有招他不喜歡,讓我覺著很是慶幸。


    ……


    之後便無緣無故的合好了,折清也答應我隨我去外地的行宮去住兩日。


    我歡喜的去了,兩日後,又歡喜的迴來。


    折清道今個是天族迴仙界的日子,他於情於理該去送送,我深以為然的點了頭,由他去了。


    天族這迴來的除了渺音,差不多都是些玩弄權術之人,千溯道讓我離他們遠些,省的攪進麻煩。折清深知這點,也讓我不必前往相送。


    我獨自一人在殿中走來走去,先是去千溯的寢宮內撲了個空,侍從道他有事處理,暫離離鏡宮了。


    我被這一句唬得一愣,千溯舊傷在身,若非緊急之事,向來是不會離開此處的。我匆匆忙忙跑去尋啟悟,啟悟擦拭著未幹的發,麵色沉沉的從霧氣騰騰的屋內走出來,一字一頓道,“小主上,若是外麵出了什麽事,您該不會覺得千溯尊上一句話都不會同您提吧?再者,我已經三日未曾進殿了。”


    我一想,也是,抬頭茫茫渺渺的再問,“那千溯是為何離宮呢?“


    啟悟臉都黑了,”小主上,我說,我已經三天未曾進殿了。”


    “……”我紅著臉迴宮了。


    ……


    問了一圈人,大家都隻知道千溯離宮了,卻不知其緣由。我試圖以蘊月墜聯係千溯,小半日了都沒有收到任何答複,匆忙之下便去了夜尋的行宮。


    因為早就翻牆翻習慣了,我也沒再去看那緊閉的大門,幹淨利落的躍進院中之時,屋內正有幾個侍從悶頭往外搬東西。


    我在一邊看仔細了,才出聲道,“這些藥材應該清晨曬的,怎麽到快要入暮了才搬出來?”


    那侍從像是這才發現我的進屋了,嚇了一大跳,擱下藥材慌張行了禮,才垂頭迴道,“夜尋仙尊吩咐我們照看藥材,卻沒有道該怎麽照看,我等並沒有習藥理之術,清晨的時候將能拿出來的都拿出來曬了。這個是放在藥櫃角落的,起初,起初並沒有注意到,將才看見,便才準備拿出來好歹晾一下,還,還望尊上恕罪。”


    我心中別扭了一下,依夜尋的性子,即便是離開讓人照看藥材,也不至於如此粗心不給照看之法才是。可見跪著的侍從惶恐,不願深究,便自己進了屋,“夜尋他沒道什麽時候迴來麽?”


    侍從道,“仙尊並未言及。“


    我蔫蔫的哦了一聲,便由之曬藥材去了,自個坐在夜尋的書桌前,翻翻經書。


    過往無論發生什麽事的時候,千溯和夜尋總有一個會在我身邊,叫我不至於慌慌張張,事倍功半。


    夜尋道我對身邊的人有很強的依賴性,頭一次領會是夜尋撿著我的時候,再一次領會就是今日了。


    縱不見得是發生了多了不起的大的事,我卻覺得頗不安穩,心神不寧。


    正是提著筆,勉力安定的在紙上寫上第百遍,”迴來迴來,快點迴來”的時候,蘊月光芒微起,千溯一句話落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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