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混蛋!”張子寧咬牙切齒地說。


    刀疤男不再搭理她,轉身走了,他得趁著五分鍾時間趕緊離開,可沒閑工夫在這裏跟她扯嘴皮子。


    等刀疤男走後,整個表演廳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和黑暗,張子寧的雙手費力地撐著地麵上試圖站起來,可是兩條腿好像不聽使喚了,一點力氣都使不出,連挪動一下都痛得她叫天不寧,更別說是站起來了,看這慘狀十有八/九是骨折了。


    這個升降舞台少說也有個五六米的高度,下麵沒有開關,她就算能站起來也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爬出去。


    計時器的數字在飛速地倒退,不斷地變化著,她絕望又無助,看著頭頂那個遙不可及的洞口,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可這個時候哭又有什麽用。


    看著炸藥上的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她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垂死掙紮,張皇失措,無能為力。


    張子寧不想死,更不想要大王跟她一起死,他還那麽小,都沒來得及深入地接觸這個世界,憑什麽要因為這些與他無關的上一輩的恩怨埋葬了他純潔的生命。


    她心裏存著一絲僥幸,希望蘇玉恆隻是跟她開了個玩笑,隻是為了嚇唬嚇唬她,五分鍾過去之後什麽事都不會發生。可她腦海裏另一個意識又知道這種僥幸不可能發生,她把蘇玉恆逼到了絕境,他肯定會睚眥必報,反咬她一口的,就像現在這樣。


    不知不覺中,三分鍾過去了。


    “任易宸!任易宸!!!救我!!!”張子寧歇斯底裏地大喊。


    她知道他聽不到,可是他是她唯一的依靠,這個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大聲叫他的名字。


    *


    影劇院後門,同樣停著一輛車。


    刀疤男匆匆忙忙地跑上車,對坐在副駕駛上的男人說:“事都辦妥了。”


    蘇玉恆幽深漆黑的瞳孔像是融不開的夜色,微微點頭,“嗯。”


    “把車開遠點,免得被殃及。”


    “好。” 刀疤男啟動了車子,這點不用蘇玉恆說他也清楚的。


    蘇玉恆若有所思地說,“等一下送我去一趟警察局吧。”


    刀疤男愣了一下,像是猜到什麽,低聲說:“老大……你也要自首?”


    蘇玉恆不著痕跡地蹙起眉頭,“也字是什麽意思?”


    “任易宸啊,他也自首了。”


    “任易宸自首?!”蘇玉恆音量不自覺地拔高了,指著窗外漸遠的影劇院,“那裏麵的人是誰?”


    刀疤男理所當然地迴答:“張子寧啊。”


    蘇玉恆拳頭一緊,眸中懾出厲刃,“你說什麽!”


    刀疤男又重複了一遍:“張子寧啊。”


    “怎麽會是張子寧?我不是跟你說過要認準任易宸,不要誤傷其他人嗎!”


    “任易宸來不了,當然是張子寧代替他啦了。”刀疤男不理解蘇玉恆幹嘛那麽大反應,“這不是正好嘛,一石二鳥。”


    “……”蘇玉恆表情陰鬱,一聲低吼:“停車!”


    刀疤男趕緊踩了刹車,車停下來了,可蘇玉恆卻坐在車裏遲遲有下一步指令。


    蘇玉恆挽起袖子看著腕表,秒針還在不停地轉動,這時候距離刀疤男從劇院裏出來已經過去兩分鍾了。


    “老大……你打算怎麽做?”刀疤男遲疑著問。


    蘇玉恆沒有迴答,他眉頭緊鎖,心中猶豫不決,他知道現在沒有猶豫的時間,可他真的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下車的理由。


    直到現在,他都想不清楚自己對張子寧的感情究竟是怎麽樣的,突然發生的緊急狀況居然逼迫他要在幾分鍾內思考清楚這個問題,他更加不可能做得到。


    可是他知道,今天要是不走出這個車門,也許在他未來所剩的日子裏,他會陷入後悔的深淵裏。二十年前,她毀了他的家,現在,他如數奉還,他們已經扯平了,所以沒必要再把她的命賠進去。他不想後悔,更不想有愧於她。即使產生那種情緒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希望發生。


    所以為了排除那百分之一會後悔的可能性,他決定下車。


    還有兩分鍾。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能猜到蘇玉恆這個人物的結局嗎?~


    抱歉隔了這麽久才更,哈哈哈,是不是又斷片了,趁熱打鐵明天就更下一章!


    ☆、第四十八章


    人在極度恐慌的時候很容易性格崩壞或者意識模糊,比如嚇得尿褲子就是一種很正常的現象,張子寧現在正是如此,不過幸好她在認識任易宸之後就遭遇過很多挑戰心理承受能力的驚險經曆,也算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了,所以在這種生死一線的關頭,才不至於被嚇暈過去,也不至於尿褲子那麽失態。


    當然,不嚇暈是一迴事,但想她保持冷靜鎮定也是不可能的。


    她哭喊著叫完任易宸的名字後,又開始大聲叫大王,接著叫張嘯天,再叫她媽媽。


    就像是小孩子在打針前的哭鬧一樣,明明知道怎麽都逃不過一劫,還是哭得那麽撕心裂肺,這種哭聲隻是在表達某種情緒,沒有任何目的。


    這一刻她真的是恨死蘇玉恆了,先害走了她爸,現在又一次性幹掉了她和大王,還有她肚子裏一個尚未成型的寶寶,她如今真的是被他害得徹底家破人亡、無依無靠了,如果她死了之後下了地獄,做鬼都不會放過他的。


    已經做好了等死的準備,可意外的是,在倒計時隻有一分鍾的時候,張子寧竟然感覺到自己所坐的那塊地麵在緩緩地上升,就像是纜車一樣受到某種牽引慢慢地爬了上去。


    有人在操控升降舞台!


    她嚇了一跳,連哭聲都止住了。


    一開始她以為是刀疤男又迴來了,可等到升降台升到跟地板在同一水平麵時,一雙溫熱的大手穿過她的後背和膝蓋窩,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疾快地往外跑。她才意識到,這個人是來救她的。


    四周一片漆黑,沒有光線,張子寧眯著眼睛卻看不到那人的臉,但能感受到那人手臂上有力的肌肉,是個男人。


    這時候會是哪個男人來救她?想想隻有一個可能性。


    “任易宸?!”


    她大聲驚唿,“是你麽?你怎麽會來!”


    “……”抱著她的人飛速地奔跑著,無暇迴答她的問題。


    這個陷阱原本是為任易宸而設計的,為了斷掉他的後路,蘇玉恆甚至沒有給炸藥設置停止的命令程序,一旦開啟就不可能拆除。


    一分多鍾的時間,他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否則炸藥爆炸之後兩人都要葬身此處。


    張子寧原本已經決定等死了,可因為男人突然而來的幫助,求生的*又再次被勾起,她心裏砰砰直跳,緊緊地攥住男人的毛衣長袖,就像找到了一個依托,她有千言萬語堵在心裏,卻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說起。


    越往外跑視野就越光亮了,張子寧抬起頭來,終於看清了抱著自己奔跑的男人是誰,她震驚地瞪大了雙眼,“蘇玉恆!”


    在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她霍然想起來一件更為嚴重的事情,大王還在劇院裏麵!


    蘇玉恆此時已經跑出了後門,刀疤男將車停在一邊,他將張子寧丟在後座上,考慮到她身上傷勢不輕,動作還算輕柔。


    張子寧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費盡心機地想要殺了她,卻又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冒著那麽大的風險把她救了出去。


    她也沒有心思猜忌這些了,他想要什麽都好,她都不管了,她現在滿心都是大王!大王還在裏麵!


    張子寧抓住蘇玉恆的胳膊,乞求道:“救救大王,他還在二樓!”


    沒想到這女人要求這麽多,救了她一個就算不錯了,還想救小的。刀疤男很是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又看著蘇玉恆,生怕他答應了,“老大不行啊,隻有四十多秒了,時間不夠的。”


    蘇玉恆撇了撇嘴角,“沒事,我不打算再跑一趟。”


    今天,張子寧的出現是個意外,但大王的陪葬卻是事先就計劃好的,他本來就沒有想要留他一命。


    聞言,張子寧幾欲崩潰,“不行,你救救他,我求你了!”


    蘇玉恆無動於衷,冷著臉道:“救你是念在舊情的份上,但那個孩子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


    張子寧失聲痛哭著打斷他的話:“他是你的兒子!”


    “……”蘇玉恆冰冷的表情上出現了一絲裂痕,眉宇之間微微皺起,眯眼盯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胡話。”


    事已至此,張子寧隻能沒有一絲隱瞞地全盤供出了:“我沒有騙你!他真的是你的兒子,你才是他的親生父親!”


    “我被綁架不久之後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孩子是你的,可是當時為了保住他的命我隻好欺騙了任易宸,說孩子是他的。後來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可是你覺得當我發現了你是我的殺父仇人之後,我還能把真相說出口嗎?”


    見蘇玉恆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張子寧急得隻差跪在地上給他磕幾個頭了:“求求你了!相信我吧!大王真的是你的兒子啊,難道你要親手殺死他嗎!”


    她喉嚨都快喊破了:“那你還不如不要救我!讓我跟他一起死了算了!”


    蘇玉恆的腦袋像是被玻璃蓋罩住了,唿吸若堵,他沒有時間慢慢地消化張子寧話裏的內容,這個轟炸性的信息甚至讓他一時沒有辦法冷靜地去判斷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直覺般地認為她說的都是真的,不是為了讓他去救大王才臨時編的彌天大謊,這種奇怪的感覺也說不上究竟是怎麽迴事,可是隻要一想到那張跟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小臉,那可愛純潔的笑容,那兩顆稚嫩的大門眼,那朝自己伸過來的軟乎乎的小手,他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生生挖空了一塊,仿佛有個猛力的電鑽,將他的心頭鑽成了一團血肉模糊,肝腸盡斷,痛得麻木。


    蘇玉恆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思考什麽,張子寧該說的都說完了,隻能靜靜地等待著他的表態。其實她心裏清楚,現在就算蘇玉恆答應她也毫無意義了,在這一分鍾不到的時間裏,根本就不夠他跑迴劇院裏,找到大王再把他平安無恙地救出來。


    可她看見蘇玉恆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麽,二話不說迅速地打開門下了車,又朝著那座危機即將爆發的建築衝了迴去。


    突然的變故不僅讓張子寧愣了一下,連刀疤男也急得在車上嗷嗷直叫,可是不管他怎麽叫喊蘇玉恆就是鐵了心地直直地往前衝,腳步沒有停留,更不曾迴頭看過。


    刀疤男氣急敗壞地砸了一拳方向盤,扭頭瞪了張子寧一眼,怒吼道:“炸藥隻有半分鍾就爆炸了!你這不是叫他去送死嗎!”


    張子寧楞乎乎的張著嘴巴,沒有說話。


    叫他去送死嗎?也許吧。


    至少不能讓大王一個人孤零零地離開。


    刀疤男一邊罵著髒話一邊發動了車子,踩下油門以最快的速度遠離這塊地方,他已經不祈求蘇玉恆能活著迴來了,現在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


    張子寧迴過頭從車窗裏目不轉睛地盯著不斷後退的影劇院,她多想也跟著蘇玉恆衝下車去,可是雙腿已經痛得沒有知覺了,根本做不到。她心裏七上八下,戰戰兢兢,一分一秒都變得非常漫長,她嘴裏不停地祈禱,保佑大王平安,保佑大王平安……可是又隱約意識到,除非奇跡發生,那隻有百分之幾的幾率,實在太難了。


    刀疤男將車子開到一百多米外停下,張子寧心如火焚,她的視線直直地盯著一個方向沒有移開過,等待著那個人影抱著她的兒子從那扇小門裏衝出來,可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一聲轟隆巨響在她耳邊炸開。


    那是比她從小到大聽過的所有震耳欲聾的雷聲都更加驚天動地的巨響聲。


    伴隨而來的衝擊波震得她整個身子五髒六腑都快吐出來了,她看見了刺痛眼球的強光,白色金色,瞬間迸閃,那就是爆炸。頃刻之間,影劇院好像一頭巨大的野獸重重地砸倒在地上,坍塌,瓦解,數不清的石塊都被瞬間炸飛到天上去了,周圍彌漫著灰塵與煙霧,那股難以忍受的氣味讓人永生難忘。


    即使隔了這麽遠的距離,還是有一塊飛石被炸了過來,砸在車窗上,頓時把玻璃砸出好幾道裂痕,嚇得刀疤男罵了一聲娘,又把車子開遠了一點。


    張子寧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夷為平地的廢墟,眼睛瞪得大大的,蘇玉恆和大王,都還沒有出來。


    救援隊找到奄奄一息的蘇玉恆時,他背上被一塊厚重的牆壁壓著,動彈不得。


    幾個救援人員在旁邊火急地商量著最佳的救人方案,張子寧在費歡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張子寧從來沒見過蘇玉恆這麽狼狽的樣子,滿臉都是灰土和血摻雜在一起,像是剛經曆過地震的災區人民,他的狀態十分不容樂觀,全身多處都遭到了致命的創傷,就連唿吸也是細若遊絲的。


    救援人員們在討論怎麽救出來的人並不是他,而是被他抱在懷裏死死地護住的大王。


    大王的哭聲洪亮而有力,雖然暫時不能確定他是否有受傷,但既然有力氣哭說明他並沒有生命危險。


    離得這麽近,張子寧可以確信那真的是大王的哭聲,不是什麽錄音了。


    再看一眼苟延殘喘的蘇玉恆,她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麽,感謝他嗎,不可能,歸根究底是他自己將自己害得這副田地的。痛罵他嗎,也不合適,如果不是他在最後關頭衝進去,大王現在已經屍骨無存了。


    目光倏地觸及到不遠處一條血肉模糊的小腿,上麵還有半截被燒焦的西褲,張子寧嚇得立即收迴了視線,再看蘇玉恆時眼神已染上了幾分擔憂,聲音不可抑製地顫抖:“你……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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