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七巧見小王氏母子平安,心裏的石頭也隱隱放下,這次若不是杜若願意留下來相助,小王氏的後果不堪設想。王氏在裏頭安頓了好小王氏,著急的出來抱孫子,劉大牛也沒傻愣著,進去瞧自己剛剛立了大功的媳婦。

    王氏抱著大孫子,心裏的氣總算是下去了一些,見了劉七巧也露出一些笑來,不大好意思的說:“七巧,無論如何,三嬸也謝謝你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好歹多擔待著點,老劉家都是一家人,你說對不?”

    劉七巧是知道這王氏的,平常也是個會做人會說話的主兒,這臉皮更是沒得說,牛家莊她不排第一,就沒人敢排第二,什麽便宜都得讓自家占上,如今她好不容易也說了幾句鬆口的話,劉七巧也不願意再和她牽扯不清,畢竟今兒她們家添丁了,是件大喜事。

    “三嬸瞧你說的,我們自然是一家人了,我爹他沒親兄弟,都當大伯和三叔是自家兄弟,這我一小就知道,我奶奶那時候一個人過,也多虧了大伯和三叔家照應,我們家的日子才好過些,我那時候雖然小,也是懂的。”

    王氏見劉七巧這麽說,也憶苦思甜了一番,低頭看看懷裏的大胖小子,歎氣道:“可不是,誰家沒個難處,多幫襯著點也是應該的。”

    劉七巧見她說軟話那模樣,沒得還真是情真意切的很,就這演技,迴了現代少說也能當個雪姨二號。劉七巧不跟她含糊,索性把話說明白了道:“隻一件事,我七巧還是要跟三嬸你說明白,趙家村的地,是我七巧拿嫁妝錢買了,給我姥姥和姥爺種幾年的。你們也知道,村裏就這麽幾百畝地,人又多,一年下來沒幾個收成。我家的地都是你們家和大伯家還有幾個姓劉的叔伯家種著,一分一厘都沒有給我娘的娘家種,這些年眼看這老劉家日子過的好了,可我姥姥姥爺家越來越窮,我娘看著心裏難過,七巧我才做了這個主,買了那些地,那些都是我自己的嫁妝,也是我自己的主意,跟我娘沒有半點關係,三嬸你是跟著我年一起去買的地,你心裏應該清楚。”

    王氏被劉七巧說的不好意思,隻能連連點頭,嘴裏小聲道:“我這不也是替我娘家人著急麽,好好種的地沒了,也不知道下半年吃什麽,誰家都指望著呢。”

    劉七巧聽了這話,也不惱,卻直截了當的說:“那就沒辦法了,我家隻有那麽些根基,做不起善事,能幫襯的親戚自然幫襯著點,幫襯不上的,也隻能靠他們自己了。”劉七巧說著,頭也不迴的就走了。

    劉七巧拖著還有些疼的腳

    踝,撐著竹竿走到劉老三家的院子裏,杜若連忙也跟著出來。劉老三聽了方才的話,又瞪了王氏幾眼,見王氏低著頭抱孫子,也不像要發作的樣子,就忍了下來,轉身朝著門口喊道:“七巧,你還沒拿拆紅的錢呢!”

    劉七巧轉身道:“一會兒三叔到我家取鍋的時候帶來吧,我又不著急。”劉七巧拄著竹竿往外頭走,杜若便跟在她的身後,沒過多久,興許是劉七巧走累了,在路邊的一顆大樹下坐了下來,把竹竿扔在一旁,托著腮看著天上的藍天、白雲和偶爾飛過的鳥雀。

    杜若見她不說話,也在距她不遠地方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學著她的樣子,看著一望無垠的藍天。隻覺得那陽光有些刺眼,伸手遮住了眼睛,卻聽劉七巧道:“跟屁蟲,什麽都要學。”

    杜若站起來,看見劉七巧已經拄著竹竿,一瘸一拐的走的飛快,就在她身後喊道:“你好歹走慢一些,你的腳脖子不疼嗎?跑這麽快是趕著投胎去的嗎?”

    劉七巧轉頭剜了一眼杜若,拿起竹竿敲了敲田埂道:“要不是我跳下去為你找藥,能崴了腳嗎?你說這種話,活該你長的尖嘴猴腮一副福薄的樣子。”

    杜若聽他這麽說,非但不生氣,心裏卻還有一絲絲的感激,可他怎麽能讓劉七巧知道呢,於是笑著道:“誰知道你是怎麽崴的腳,再說方才若不是我拉了你一把,我也不會摔下去,咱們好歹也是扯平了。”

    劉七巧停下來,聳了聳肩道:“誰跟你扯平啊,你又是誰,趕緊迴你的京城當你的大少爺吧,別在這裏受苦受難的,吃一碗糙米飯就要舊病複發的人,我劉七巧可不敢交這朋友,改明兒你死了,還得多花我一份吊唁的銀子。”

    杜若總算是領教到了劉七巧的毒舌能力了,卻顧不得生氣,隻笑著跟在她身後道:“聽你這話,你還真小氣啊,這麽小氣的人居然能拿自己的嫁妝錢買地給姥姥姥爺種,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劉七巧滿不在乎道:“地又不會跑,讓人家種幾年而已,再說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嫁人,銀子留在身邊,萬一通貨膨脹怎麽辦?”

    這下可難道了杜若了,他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啥叫通貨膨脹,隻能看著劉七巧搖搖頭,覺得這小姑娘著實有意思的很。

    劉七巧一瘸一拐的迴了自己家,李氏從裏麵迎了出來,見劉七巧拐著腳,忙問:“這是怎麽了,你二嫂子生了嗎?”

    劉七巧點點頭道:“生了,娘,你又得讓爹在城裏打一副銀手鐲了。”

    李氏道:“上次你爹迴來就跟他提過了,這不他最近忙,也不知道忘了沒有,眼看著都一個月沒迴家了。”李氏說著,心裏也犯愁,有意無意的抬頭往外麵瞅瞅。

    正巧杜若和齊旺也從後麵跟了來,李氏見了杜若,略略笑道:“杜大夫這可是要迴京城去了?”

    杜若也不知道為什麽,見到李氏就覺得有些羞澀,略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道:“時候也不早了,這會兒迴去也快天黑了,謝謝大嬸的招待。”

    李氏一屆村婦,被杜若叫了一聲大嬸,沒來由的心花怒放了起來,熱絡道:“哪裏的話,就怕你覺得我們鄉下簡陋,沒有好飯好菜的,怕你吃不飽。”

    杜若想起中午那滿滿一碗的硬米飯,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沒來由又覺得胃裏隱隱作痛,忙道:“不不不,吃的很飽、很飽。”飽得不能再飽了。

    齊旺牽了馬車出來,杜若上了車,接過齊旺手中送上來的藥箱,從裏麵拿了幾瓶藥出來對李氏道:“這是小孩子消食用的、這是平日裏吃壞肚子用的、這是金瘡藥、”林林總總拿了許多出來,最後遞了一瓶給李氏道:“這是治跌打損傷的,七巧姑娘的腳踝正用的著,你也留著。”

    李氏一邊謝,一邊又抬頭偷瞄杜若,直覺得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心裏又為劉七巧給歎息了起來,再往門裏頭瞧瞧,這劉七巧壓根都沒出來送一程,心裏便又有些氣她。

    齊旺看著杜若把藥箱裏的藥一樣樣的搬空,搬到最後才入正題,撓著頭在那著急,心道:少爺,你好歹是開醫館的,不是開善堂的,這些藥可都不便宜啊!

    再說劉七巧,這會兒她可沒有半點送別的自覺性。反正對於她來說,她和杜若萍水相逢,這天大地大的,能不能再見麵還兩說呢,何必為了這匆匆一麵去糾結往後更多的緣分,也不必為了這匆匆一別讓人心口添堵。

    所以,她就坐在廊下的長凳上,明知影壁後頭就能看見杜若,當還是淡定的坐在那裏曬太陽。

    齊旺牽起韁繩,籲了一聲,那馬車便慢慢的往村口去了。李氏轉過影壁進門,見劉七巧就在門口坐著,便兜著圍裙裏的藥瓶子往前去,見了她道:“七巧,人家杜公子迴京去了,你怎麽也不出門送一送,好歹要有些禮節。”

    劉七巧瞅著李氏這一圍裙的東西,便知道李氏被杜若給收買了下來,眨了眨眼道:“有什麽好送的,過不了多久,咱不也得上京城去了嗎?沒準就又能見上呢,這會兒送個什麽勁

    兒呢,還當我看上他了一樣。”

    李氏原本覺得劉七巧對杜若橫眉冷對的,沒啥意思,可這話一聽,不由就感覺有那麽點意思了。姑娘家臉皮薄,誰敢真說出那句話來呢?李氏再低頭看看劉七巧,見陽光把她的笑臉曬的通紅的,便索性撞著膽子問她:“七巧,你的腳踝扭了,他給你看過?”

    劉七巧不以為然的點點頭,補充道:“他是大夫,我是病患,看個腳踝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李氏這會兒心裏反倒擔心了起來,起身看了眼劉七巧。方才她自己也一頭熱的覺得杜若好,可人家一眨眼就駕著馬車迴京了,以後還能不能記得自己家的女兒還不知道。李氏這樣一想,便覺得自己的眼皮子實在太淺了,那種癡人說夢的事情,便是想也不能想的。這種人家,別說是自己這種小老百姓人家攀不上的,就算是有錢有勢的,就憑杜大夫那品貌,也不知多少大家的小姐等著他挑選呢。

    李氏站起來,伸手摸了摸懷裏這些個藥瓶,蹙眉道:“這麽高級的東西,看著不錯,沒準還不如我們鄉下的狗皮膏藥有用呢,七巧,你說是不是?”

    劉七巧噗嗤一笑,捏了一個瓶子在手裏,笑著道:“娘,至少人家長得好看。”

    這會兒,連李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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