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星宇迴到宿舍,看到的場麵著實給了他不小的驚喜——永源迴來了。

    大家都圍著陸永源,噓寒問暖,有說有笑的,看樣子對於永源的迴歸大家都感到異常的興奮。然而,陸永源本人的臉色卻不太好。星宇猜想,這恐怕是他的事情至今仍然餘波未平。

    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這個時候,星宇也拿不定自己的表情了。似笑非笑地,他走上前去,有些不自然地打著招唿:“迴來了,永源?”

    “迴來了!”永源的話有些生硬。見到星宇迴來,陸永源的反應有些強烈,然而這種強烈並不是源於親切或興奮。這個時候,星宇才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個目光,嚴肅冷峻似乎尚難形容,陰森恐怖倒是有幾分味道。

    星宇的表情有些無辜,他不知道陸永源給他這樣的目光,究竟是為了什麽。如果還真是為了這件餘波未平的事,星宇也隻好在深感內疚的同時再說抱歉了。

    “你出來,我有事兒找你!”陸永源用一種與他的眼神頗為配套的低沉語氣說道。

    星宇跟了出去,心中有些忐忑。他總感覺,現在的陸永源也有些變化了,變得非常反常。

    “我問你,我臨走的時候,交代給你了什麽事兒,你還記得嗎?”陸永源惡狠狠地瞪著星宇,儼然是擺出了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當然記得,你讓我看好荊芝蘭……”不知怎麽,星宇有些怕了,他在努力迴憶著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又對不住陸永源了。

    “那你是怎麽做的?”陸永源吼了起來。

    “我……”說到這裏,星宇確實有點慚愧。畢竟在陸永源不在的時候,荊芝蘭確確實實跟別的男生交往過,而且自己始終也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見星宇有些理虧的樣子,陸永源的嗓門更高了:“哼,你說你都做了些什麽?”

    “我……”翻來覆去,星宇總感覺對不住永源。

    “說啊!”陸永源的聲音高得已經有些變了調了。

    “對不起啊。”對於永源的囑托,星宇感覺沒有做好,現在他也隻好表示歉意了。

    “你他媽的!”說罷,陸永源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星宇的臉上。

    見狀,室友們趕緊走上前來,拉住了陸永源。

    星宇沒有還手,他輕輕地抹了抹嘴角的鮮血,吃驚地看著陸永源。吃驚,的的確確是吃驚,他沒有想到,他這麽要好的朋友會出手那麽狠。盡管他交待給自己的事情沒有幫他辦好,但他這麽做未免也有點兒過分了。畢竟自己為了他的事努力過,為此還被人打進了醫院。然而,星宇沒有還手。他又想到了陸永源為了他,也確實做了不少的事。

    “算了,永源,別跟他一般見識!”範博強一邊說著,一邊還用鄙夷的目光瞥了星宇一眼。

    登時,星宇就為這刺耳的話著實地震了一下,但他還是不太明白範博強這話的含義。不過,如果結合起最近大家對他的態度,他倒也能理解範博強的立場。可是,至於大家為什麽這樣對他,他始終不能明白。

    “走了,迴去了,永源,”黃俊宏看也沒看星宇,隻是勸著陸永源,他的話更為刺耳,“為了他這種人,至於嗎?”

    丁虞罡的表現自然很符合他的性格,他故作認真狀地說道:“就是啊,永源,俊宏說得對啊,為了這種人,犯不著啊。”

    陸永源在大家的拉扯下,迴到了宿舍,不過臨走他還不忘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星宇。看這個情形,星宇隱約地感覺得到,陸永源跟自己似乎真的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樓道裏的人也漸漸在各種評論聲中散去了。在空蕩蕩的樓道裏,星宇捂著臉,心頭充滿了酸楚與憤恨。酸楚自然是因為他最好的朋友以這樣的一種態度對他;至於憤恨,他恨的是,自己遭受了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僅僅是陸永源,大家對他的態度都是如此,可至於為什麽,他卻一點也不清楚。

    眾人拉著陸永源迴到宿舍裏,雖然大家還是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著他,可是他的臉色依然是很難看。

    然而,丁虞罡的表情卻顯出了異常的得意,他帶著幾分埋怨的口氣對陸永源說道:“永源啊,你看,你還不相信我,你看,他自己都承認了,他理虧啊,要不然憑他那種性格,他也不會如此猥瑣地跟你道歉啊!”

    “可是,星宇怎麽會這樣做呢?”陸永源坐在窗戶邊上,滿臉充滿了困惑,“我怎麽也不能相信,他竟然是這種人!”

    “哎呀,實事都擺在麵前了,你還不相信?”丁虞罡繼續著那種著急的口氣,“再說了,我說的,你不信,宋雅希說的你總該相信了吧,剛才當著你的麵,我問她的啊,她都點頭說是了啊!”

    “可是……”陸永源的表情好像還是有些困惑,丁虞罡拚命給他灌輸的這個故事,他似乎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哎呀,永源啊,你怎麽還不相信呢,”丁虞罡表情裏露出了些許的無奈,“夏星宇校園中猥褻女生,在咱們學校,這都是盡人皆知的事,當晚是有很多人親眼目睹的啊,很多人都知道啊,是吧,俊宏,是吧,博強?”

    原本,對於這件事,黃俊宏和範博強也隻是道聽途說,一開始他們也並沒有相信,可後來隨著傳聞越來越多,這個“三人成虎”的效應也漸漸地在他們身上起了作用。再後來,丁虞罡為了讓他編造的這個故事更具有可信性,連哄帶騙地請出宋雅希來,當眾詢問,看到宋雅希對他的話點了頭,大家才漸漸地由原來的半信半疑徹底變成了深信不疑。黃俊宏和範博強兩人也就此很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對於星宇,他們也都感到了氣憤和遺憾。畢竟,跟星宇兄弟一場,在這件事上,他們也不想有更多的評論,可現在,丁虞罡非要他們表態,他們也隻好相互對視一下,無奈地點了點頭。

    “看了嗎?”丁虞罡抓住了這一點,又趕緊地繼續著他的遊說,“永源啊,這可不是我一麵之詞啊,你看俊宏和博強也都點頭了,這個大家都知道,現在全校都知道了……”

    “好了,別說了……”陸永源氣憤地吼了一嗓子,大概接受這個事實對於他來說,始終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然而,丁虞罡並沒有就此罷休,他還要繼續拱陸永源的火:“操,真他媽的不公平,對夏星宇這個流氓,學校都沒作出什麽處理,公安局也袒護著他,不就因為他爹是市委書記嗎,什麽世道!”

    說到了這裏,黃俊宏也忍不住歎了口氣:“都是這事兒給他鬧的,認了個有權有勢的爹,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是啊是啊,”範博強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變化太大了。”

    “他媽的,狂什麽呀,不就是市委書記嗎?哦,不對不對,是副書記。有什麽了不起的,對兄弟們這樣,趁兄弟不在,媽的欺負兄弟的女朋友,這他媽還算人嗎?兄弟們可不吃他這一套。”丁虞罡是越說越來勁了,“永源,咱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媽的!”陸永源的火氣又被丁虞罡點了起來,他氣憤得狠狠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丁虞罡,你少說兩句!”黃俊宏馬上厲聲製止,而後又走到陸永源身邊,慢慢地勸道:“永源啊,我看算了吧。事情已經發生了,說別的也都白搭了,就這樣吧。期末考試了,別再惹出新的麻煩。”

    “是啊是啊,永源,還是那句話,為了他這種人啊,不值得。”範博強也馬上幫著黃俊宏開始勸導,畢竟他們也不忍心看到往日的兄弟反目成仇,再次大打出手。

    “哎,這是什麽話,你們怎麽幫著那種人說話……”丁虞罡好像還不想就此善罷甘休,畢竟他苦心經營了這麽大的一個“陰謀”。由於種種原因,他的計劃並未完全得逞,現在他還可以運作的,就隻有那些大肆營造的輿論和頭腦簡單的陸永源了。對此,他自然是不會輕易放手。黃俊宏卻又一次厲聲打斷他:“你別多事了,你還嫌事兒不夠多嗎?”

    丁虞罡怏怏地閉了嘴,但他的思維並沒有就此停下。他在考慮著,自己如何再讓這件事情掀起高潮。現在,他唯一害怕的就是,陸永源跟星宇把話說開,說透,那樣的話,他的謊言也就穿了幫了。到時候,後果恐怕是可想而知了,那個時候,人人唾棄的對象恐怕就不再是星宇,而是他了。不過,好在現今星宇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因為現在大家都在孤立他,討論他的時候也不當著他的麵,而陸永源則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他也不會把事情想得複雜了。所以,丁虞罡感覺,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讓事情再次升級,並且惡化到不可調和的地步,這樣一來,就再也不可能有人揭開這其中的“隱秘”了。

    範博強也不高興地白了丁虞罡一眼,他沒有理丁虞罡的茬兒,而是對陸永源說道:“永源啊,俊宏說得對啊,期末了,就這樣了,知道他是什麽人,就行了。”

    陸永源轉過身來,沉重地歎了口氣,冷冷地說道:“我以後不想再見到他!”

    “那……這樣吧,我去跟老孔說,讓星宇換宿舍吧。”黃俊宏沉思了一下,說道。

    “這樣最好,而且,越快越好!”陸永源自然是還在生著氣。像他這個性格的人,這種事情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從他心頭抹去。

    通過察言觀色,丁虞罡又開始暗自欣喜了,星宇走了,他的目的也就基本達到了。雖然表情上,他還為黃俊宏剛剛打斷他的話表示著怏然,但在他的心裏,他恐怕又按捺不住那種狂喜了。

    下午的課,星宇一點兒都沒有聽進去,尤其是在物理課上,星宇幹脆歪在桌上,閉目養神了。不過這一次被班主任孔勝群看到後,孔勝群沒有再對星宇進行任何的悉心教育,而是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大概他認為,星宇已經再沒有被教育的價值了。

    等到晚飯的時間,星宇迴到宿舍裏,讓他意想不到事情又發生了——自己的床上空蕩蕩的,櫃子裏麵的東西也都不翼而飛了。

    “這……”星宇對此有些目瞪口呆。

    不過,還沒等星宇文出口來,黃俊宏便用一種命令的口氣說道:“夏星宇,孔老師讓你搬到219去,我幫你把東西都放過去了。”

    “這……你……”星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詫異之中還透出了驚恐的樣子,他瞪大了眼睛環顧著四周的每一個人。

    然而,大家沉默著,投向星宇的都是厭惡的表情,其中也包括向來不問世事的叢知湧。

    “還有,把你的鑰匙交出來!”這次,黃俊宏是真的在命令著。

    “我……搬到……哪一個宿舍?”星宇得表情顯得非常的痛苦。

    “219!”黃俊宏冷冷地答道。

    “什麽?”星宇有點兒氣憤地問道,“粟輝超那個宿舍?”

    “怎麽,你還不認識門嗎?”丁虞罡借機又開始了對星宇的羞辱,“就是斜對門,無賴宋謙寶以前的宿舍,正好他走了,你去補充上。我看他們宿舍的人倒是挺對你的脾氣,都是一幫小人,你跟他們做朋友,不錯!”

    “你……”星宇怒氣衝衝地攥緊了拳頭。他真想把丁虞罡痛打一頓,可這種想法也就僅僅存在於他的腦中吧,這次事情之後,他已經再也不想跟別人動手了。

    “夏星宇,拿出鑰匙來!”黃俊宏冷冰冰的命令深深地刺痛著星宇的心。

    “快點兒吧,星宇,你已經不是這個宿舍的人了,該上哪兒去上哪兒去吧,這兒已經不歡迎你了。”丁虞罡的挑釁還在繼續著,以這種方式,他充分地獲得著他想要的那種快感。

    星宇微微地掃視了四周一下,表情顯得有些複雜。他有些痛苦地摘下了鑰匙,丟在桌上,頭也不迴地走了。

    對著他的背影,丁虞罡還不忘加上這麽一句:“以後別再來了,我們不歡迎你!”

    這天晚上,星宇沒有上晚自習,他偷偷地逃出了校門。

    凜冽的寒風中,他坐在路邊冷清的小食攤上,一個人喝著酒,跟一群經常會在此現身的民工為伍。現在他喝的酒恐怕不能稱作悶酒了,或許說是苦酒會更為合適一些。

    星宇喝的是劣質的瓶裝白酒,度數很高,喝在嘴裏,總有一種烈火灼燒的感覺,而細品起來,卻又無滋無味。這就正如星宇此刻的感覺,在一種莫名其妙的無奈的焦灼之下,經受著火辣辣的煎熬,卻難以了解其中的緣由。

    蕭條的街道上顯出了實實在在的天寒地凍,街麵上稀少的行人與街道的寬闊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樣一來,便更加突出了這寒冬的蕭條。在這座典型的北方城市裏,這個景象恐怕也是很典型的。

    然而,街道上的這種天寒地凍,星宇並沒有體會到多少,唯一讓他觸景生情的恐怕也是街道上那個典型的特點——清冷、蕭條。在星宇那焦灼的心情背後,最突出的,恐怕就是這一點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擺在星宇麵前的酒瓶見了底,整整一斤白酒,星宇就此下了肚。在腦中一片空白的同時,星宇也體會到了這一陣子以來心頭難得的順暢——雖然是瞬間的,但卻是暢快的。此時,星宇的意識已經有些恍惚了。模糊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掏出了多少錢留在那裏。他隻是體會得到,冷冷的空氣經過鼻腔微微的預熱吸入到身體裏,給正在灼燒著的身體以爽朗、輕鬆的感覺。

    步履雖然有些蹣跚,但隱約之中,星宇還清楚自己的方向。但此刻頭腦已經不清楚的星宇卻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自己的視野裏變得越來越暗,最後變成了一片漆黑。也就大約在這個時候,已然喪失意識的星宇開始了自然的胃腸反應,那翻江倒海似的感覺來勢洶洶。雖然在星宇的意識裏,對此過程的體會已很模糊,但其間的那種痛苦卻是刻骨銘心的,也許在星宇醒來,能夠記住的,也就隻有這種痛苦了。

    倒在路邊,星宇開始吐酒了。整個過程,都是在沒有意識的作用下自然進行的。那半流體狀的嘔吐物從口腔和鼻腔兩個通道中同時衝出,噴濺到地上,再經地麵反彈到星宇的身上,並最終在星宇的黑色外套上形成了點點白斑。

    躺在路邊上,星宇這個中學生,儼然變成了一副醉漢的形象。

    而在星宇原本應該在的地方——高二•一班的教室裏,大家都在緊張地忙碌著。距離期末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在這爭分奪秒的時期,誰也不想先敗下陣來。

    然而,一向心態很好能把自己的一切事情都安排有序的欣楠今天卻顯然不在狀態,她麵對著打開著的課本,一個人默默地在發呆,似乎是心事很重的樣子。或許也不僅僅是今天,這一陣子,她都好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變得有些焦躁,有些惶惶然。其實這一陣子,她也是一直為她跟星宇的事情影響著,是去是留,何去何從,這對她這樣一個心思細密的女孩來說,的的確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考慮的東西很多。原本有一陣子,她在感到星宇的粗心與冷淡之後,加上她對星宇的疑心與揣測,她曾一度下定決心要與星宇分手。而現如今,在內因和外因的雙重作用下,她這個決定早已動搖了。在她的內心深處,對於星宇這樣一個各方麵還都算比較優秀而又單純善良的男孩,她還是有些難以割舍的。尤其是自從她媽媽得知星宇是市委副書記的兒子之後,她麵臨的外在的影響就更多了——媽媽不僅把對星宇的評價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而且打著官腔對欣楠下了死命令,讓她無論如何要跟星宇交往下去,並且最終要向綃帳紅燭的方向發展。而這些對於欣楠那有些驕傲的性格和麵子,那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尤其是近來聽聞到一些風言風語之後,欣楠的心裏就更亂了。

    水慕萍則顯出了難得的從容。麵對著諸多學科的錯綜複雜,她不驕不躁,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條,她的複習,就是在這樣的緊張有序中進行的。作為一個班的副班長,從工作上衡量,她大概是沒有盡職盡責,還是跟從前一樣,她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全部放在了學習上。她那種鍥而不舍的毅力和她那股渴望成功的欲望與她聰穎的頭腦和沉穩的性格結合在一起,化作一種驚人的力量,正把她推向她所理想的彼岸。

    而與她不同,宋雅希雖然也是個聰穎的女孩,但她在學習上卻沒有水慕萍的這股衝勁,這大概是原自她意識裏對學習的態度吧。她對學習並不是看得太重,她有她自己的興趣愛好,她崇尚那種多姿多彩的生活,如果為了學習而把一切都弄得那麽單調的話,那麽她恐怕情願選擇做差生。而自打她跟丁虞罡混在一起之後,她的這種情結就更加明顯了。丁虞罡在想方設法地“豐富”她的生活,他經常帶她逃出校門,去唱歌,去跳舞,去溜冰,去蹦迪……而宋雅希也在丁虞罡的“引導”下,大膽地嚐試著她從前從未想過的生活,深深地享受著這種難得的自由與愉悅給她帶來的快感。然而,最近進入到了期末複習階段,這些誘惑,宋雅希隻好忍著痛讓它們暫時擱淺一段時間了。不過大概是過於沉迷於愛情的她,已到了難以自拔的境地,她跟丁虞罡已經變得形影不離了。就連這晚自習,一看沒有老師來檢查,她便馬上換了位,跟丁虞罡坐在了一起,繼續著他們的“如膠似漆”。

    荊芝蘭的位子是空著的。向來,她的“自習”,都是在琴房裏完成的。她新交的鐵餅隊長被開除學籍了,而對於陸永源,她雖然已經成功地把她的那一段“出牆”過程掩飾了過去,可陸永源對她還是不理不睬。也許在陸永源的意識裏,深信著破鏡不能重圓這個道理,更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便是鏡子沒破,沾染了灰塵也萬萬不可。因為這樣,荊芝蘭似乎有些寂寞了,整整一晚上,從琴房裏飄出來的聲音似乎都給人以寂寥的感覺。

    靖琳的書,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這本《別了,黎明》對她的觸動似乎很大,麵對這書的最後一頁,她愣了好久。文中的女主人公是個典型的悲劇性人物,她出身於書香世家,畢業於高等學府,她貌美如花,知書達理,冰雪聰明,而且多才多藝。然而,她的經曆卻是坎坷的,在16歲花季的時候,她慘遭強暴,而強暴她的人竟是她自己的親舅舅。在此之後,她變得憂鬱,變得孤僻,她開始拒絕愛情,拒絕與任何男人的任何接觸——包括她的父親。不過,有幸的是,大學之中她偶遇的一位心理學教授幫她走出了這個陰霾。而在她心理治療的過程中,她產生了移情。而不幸的是,這位資深的心理學教授卻未能及時地控製好自己的心理,對於她的移情,他起初並沒有拒絕。然而,在他自己這般“枯株朽木”與女孩那般“花容月貌”的愈發相形見絀下,潛意識中還殘存的一絲良知終於讓他理智地選擇了放手。可她一時卻難以接受,因為為了這個比自己年長三十多歲的人,她跟家裏鬧得斷絕了關係。酒吧裏,她常常自暴自棄地狂飲,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就在她對生活再次失去信心的時候,她遇到了她的那個“他”。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也是一個很成功的男人,年紀輕輕他就在一家大公司當上了副總。而正是他,讓她從這種陰鬱而絕望的境地裏走了出來。她對愛情有了全新的認識,她畢業之後,便迫不及待地跟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今後,她的生活應該走向幸福了,但是,婚後不久她便發現她的愛情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他的交際圈很廣,背著她,他做盡了對不起她的事,之後他又編了各種各樣甜蜜的謊言來欺騙她。但她對此,依然沒有放棄,因為這畢竟是她的第一次真愛,她不想再留給自己任何陰影。她在嚐試著用自己的真心來改變自己的丈夫,然而當她想盡了所有的辦法,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真情,最終換來的卻是丈夫的一紙離婚協議。離家出走,她迷失在冬日城市裏這慘淡的夜色之中。在一個無人的小街巷裏,她慘遭四個流氓的輪奸。報案之後,在犯罪嫌疑人尚未落網的時候,她卻先被告上了法庭——最終法官結束了她的婚姻。剛一宣判,前夫便絕情地把她的一切都扔在了門外。在流盡所有淚水之後,在一個冰冷冬日的黎明時分,她決定告別這個世界。在這座城市的最高建築上,當清晨的薄霧散盡時,殘留下的僅僅是她最喜歡的玫瑰香水的淡淡味道。

    不知怎麽,靖琳讀完了這本小說之後,突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情形雖然是大不相同,但那種感覺卻離奇地相同。雖然還是在教室裏,靖琳也沒有能控製得住這默默滴下的兩顆淚珠。淚珠滴落到書上,在微微地發出“嘭”的一聲之後,那種晶瑩就迸散開來,在書頁上形成了兩朵精致的小花。

    靖琳用纖瘦的手指輕輕拭了拭還殘留在臉上的淚痕,之後,她竟然不自覺地扭頭向星宇的位子上望去。星宇的位子空蕩蕩的,桌麵上收拾得很幹淨,什麽也沒有。顯然是自從下午收拾完桌麵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看看時間,已經是9點多了,外麵天色早已大暗,沒有點滴的月色。風一直在唿嘯著,透過緊閉的門窗,它通過聲音的方式在向人們示威。在窗戶裏麵,似乎都能夠清晰地嗅到它身上所飽含的那種酷冷氣息。

    又看看了時間,靖琳的心突然就揪了起來。想想上一次星宇被暴打的事,靖琳有些不放心了。同樣也是在晚自習,星宇的位子空著,自己不放心,出去找,這才發現倒在雪地裏的星宇。而這次,會不會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呢,靖琳的胃裏開始翻騰了。突然間,她拿起外套,快步走出了教室。

    外麵,寒冬的朔氣像一張魔網一樣籠罩著這寂寞的夜空,無助的大地像是早已喪盡了鬥誌,昔日展現在街頭的種種活力現如今已難覓分毫。寒風之中,一個身材高挑、體型纖瘦的女孩在奔跑著。輕狂的朔風像是暴徒的罪惡之手一樣,撥亂了女孩飄逸的長發,扯亂了女孩整齊的衣衫。然而,女孩的鬥誌卻堅如磐石。屹立在風中,她似乎想要用她的倔強來對抗這無情的粗暴。

    尋遍了整個校園之後,靖琳決定跑出校園去找一找。憑著自己獨特的敏感,終於,在街邊的馬路沿上,她發現了滿身酒氣並且已凍得瑟瑟發抖的星宇。

    “星宇,星宇!”靖琳有些亂了方寸。

    星宇癱軟地躺在地上,任憑靖琳飽含著心痛與焦慮的唿喊,他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星宇,星宇,你醒醒啊!”靖琳在使勁地推著星宇,她內心的焦躁與不安已然清晰地寫在了臉上。

    除了在植物性神經支配下作出的動作——瑟瑟發抖,星宇再沒有其他任何的反映。顯然,酒精已經占據了他的大腦,並且在一步一步侵蝕著他的靈魂。

    靖琳使勁扶起了星宇,在無意識狀態下,星宇的身體整個地全都倒在了靖琳身上,因此,平日裏顯得比較消瘦的星宇此時卻特別地重。由於靖琳曾經練過體育,她不同於一般柔弱的女孩,不過盡管如此,靖琳還是使勁努力了兩次,才勉強扶著星宇站了起來。

    誰知,星宇剛剛站了起來,就有了強烈的反應。他原本垂著的頭突然之間就抬了起來,“哇”一口吐在了靖琳的衣服上。

    雖然靖琳猛然吃了一驚,但她似乎對此並沒有在意,她知道星宇接下來還要再吐,便扶星宇彎下了身子,並且開始拍打著星宇的後背。星宇使勁地在吐著,吐出來的已經沒有固液相雜的糊狀物了,那些顯然已經在先前的那一過程中完成了。現在星宇吐出來的完全都是包含了酒精的胃液,他發出嘔吐的聲音很大,但吐出來的東西卻已經很少了。對星宇的這個嚴重失態的情形,靖琳絲毫地沒有在意,或許她壓根就沒有往失態這個方麵去想,現在她隻關心著星宇的身體。星宇現在這個嘔吐的狀態表現出了極度的痛苦,這不能不令人擔憂。漸漸的,靖琳拍打星宇的手慢了下來,她有些心痛了。

    待到星宇再也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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