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


    稽粥怒吼的聲音迴蕩在夜幕下,從天空中落下的白雪被無聲息地震飛蕩漾開去。


    怒火攻心的他,竟然也是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左右兩邊的護衛急忙上前來,攙扶住了稽粥。


    稽粥滿臉痛苦之色,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擦了擦嘴角邊上的血水。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被氣得吐血了?


    我大匈奴的大單於!


    左賢王……


    竟都因為漢國這個太子盈而吐血了!


    此恨!


    綿綿無絕期!


    “左賢王?”


    一邊上的侍衛看著左賢王那直勾勾的可怕眼神,嚇得聲音都變了。


    “沒事!我很好!”稽粥聲音裏充滿了怨恨。


    語氣咬牙切齒,這五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裏,生生擠壓著出來一樣。


    幾個攙扶著稽粥的侍衛,很明顯嚇得渾身瑟瑟發抖起來。


    大帳中,大閼氏卻氣度沉穩,緩緩道:


    “左骨都侯喬山!”


    “臣在!”


    喬山似乎能預料得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隻能硬著頭皮上前去拱手領命。


    “你出使白登山漢太子盈去。


    大匈奴允許和漢太子和親,但是有一點!


    我想親自見一見那漢太子盈!”


    “是!”


    喬山不敢遲疑,拱手退出了大帳,當即領著隨從護衛,直奔白登山而去。


    此時候,白登山上。


    劉盈一臉期盼地看著遠處那火光衝天的匈奴軍。


    聽著三軍將士們威武雄壯的挑釁喊話聲過去後。


    匈奴軍卻沒有半點反應。


    劉盈大感失望:“還以為他們是有血性的漢子呢,沒曾想,也不過爾爾了!”


    一邊上的審食其聽到這話,一臉無可奈何地笑道:


    “太子,這才短短一天一夜的時間,匈奴軍強攻白登山就死了近乎七八萬人。


    這還叫做沒血性的話,什麽才是有血性呢?”


    劉盈語不驚人死不休:“起碼也要繼續進攻啊!


    孤帶著那麽多的箭矢、糧草、冬衣、手套,就這樣就完事了?”


    “這不是沒有血性,這是什麽?”


    審食其隻好道:“太子說得對!”


    “報!匈奴左骨都侯喬山來求和!”


    一個傳令兵快速來報:“大將軍派小人來詢問太子的意思,見還是不見?”


    “求和?”劉盈很吃驚:“這麽快就來求和了?


    看樣子,父皇必定是把匈奴人派去阻擋他進兵的大軍擊潰了啊!”


    “匈奴人現在前後皆敵,又想換迴右賢王,那就隻能主動來求和了!”


    審食其激動萬分,嘴裏不停地念道著:“天佑大漢!天佑大漢!”


    劉盈想了想,點頭道:“讓大將軍差人領著那左骨都侯喬山過來,他自己在軍中盯著,以防有變。”


    “遵命!”


    傳令兵快速退了下去。


    “審侯,差人去把劉敬找來!


    也讓他吩咐軍卒睜大眼睛看好了,小心匈奴人耍詐。”


    “遵命!”


    審食其立刻吩咐人去把劉敬找來。


    劉敬比左骨都侯喬山先一步抵達。


    方才看到劉盈,就已經忍不住對著劉盈一陣猛吹。


    劉盈倒也沒有阻止他。


    畢竟,被人吹,誰不喜歡?


    “孤把奉春君找來,是因為匈奴惡戰損失重大,卻難以攻下白登山。


    且得知右賢王還活著,想要求和!


    卻不知奉春君是什麽意思?”


    劉敬聽罷,立刻問道:“那,太子覺得,我朝此一戰,能一鼓作氣全殲匈奴嗎?”


    劉盈搖頭道:“這個肯定是不可能的。


    匈奴人都騎馬,在雪地裏四條腿肯定比我漢軍兩條腿跑得快。


    再者,眼下天降大雪。


    我軍將士縱便是有冬衣、手套保護,可是這裏的氣候極度寒冷。


    剛剛開鑿出來的水井,都會直接凍成冰,需要軍卒用戰錘敲碎冰麵,才可以取水。


    如果繼續和匈奴人在這裏邊耗著,我軍恐後續乏力。”


    如果現在是春暖花開時節,或許一戰滅匈奴,還是有幾成把握的。


    “而且,北方戰事拖得久了。


    天下那些異姓諸侯王恐怕就會有多餘的想法了。”


    說著,劉盈嘿嘿笑道:“再者,我軍幾十萬主力,可都不是北方人,不耐寒的。”


    劉敬聽著劉盈這番話,真的是越聽越心驚!


    他原本以為,太子此一戰,固守白登山,令匈奴人損失慘重。


    必定會有輕狂孟浪之舉的。


    畢竟,太子今年也才十歲而已,再怎麽早慧睿智。


    但心智尚未成熟!


    然而!


    令他震驚的是,太子此戰過後,將名震天下,卻依舊保持著無比清醒的頭腦。


    對於局勢的認知,與朝堂上那些見慣了宦海浮沉的老狐狸,全然不差分毫!


    “嘶——”


    劉敬心中倒吸一口涼氣。


    麵上卻很鎮定地說道:“臣下之意,正好與太子不謀而合!”


    這會兒,匈奴左骨都侯喬山被帶了上來。


    劉盈和劉敬對視了一眼,兩人各自會心一笑。


    “匈奴左骨都侯喬山,拜見漢太子!”


    喬山拱手拜道,隨即很自然跪拜見禮。


    劉盈眼睛一眯,身子微微前傾,伴隨著這些動作,整個人自然而然,就有一股可怕的壓力,向著喬山席卷而去。


    “你匈奴想要講和?”


    “是……”


    喬山跪在雪地裏,順從地答話。


    劉盈輕笑一聲:“講和這種東西,你們或許應該知道,孤……”


    “我匈奴將送祁連公主前來漢國和親。


    希望像是中原國家一樣,能建立起來秦晉之好!”


    “祁連公主?和親?”劉盈表情異樣。


    樊噲說給他弄個匈奴公主的事情,他還並不知道。


    “祁連公主是我先代頭曼單於之女,而今大單於的妹妹!”


    喬山連忙說道:“我們在草原上目中無人太久了。


    現在才知道,漢國是多麽的強大,不可冒犯。


    我匈奴願意和大漢以前秦蒙恬修築的長城為界限,永不冒犯漢國威嚴。


    可同樣,我們希望漢國能和我們匈奴開邊境貿易。”


    劉盈還沒有從和親這個思想中轉過來。


    一邊上的劉敬看劉盈不說話,反而認為劉盈這是故意在壓眼前這個匈奴左骨都侯。


    在談判中,忽然的安靜,本身就可以給對方很大的心理壓力。


    他便冷聲道:“漢軍和匈奴停戰,此事需要我皇帝陛下親自決斷!


    此其一也!


    其二,誰知道你們嘴上說的祁連公主,會不會是隨便抓一個匈奴女人。


    就來冒充是你們匈奴人的公主呢?”


    劉盈聽著,心說:“這不是你劉敬在曆史上做的事情嗎?


    一開始,就想把孤的姐姐送給冒頓去。


    後來我娘哭得太兇,這才挑選了一個宗室之女,賜為公主,送往匈奴和親。


    這……


    沒曾想,曆史何止是被自己改變了。


    這完全就是被自己給糟蹋了。


    匈奴人被打得送公主來漢國和親?


    左骨都侯喬山趕緊道:“絕對不會!祁連公主是前單於之女。


    而且,這事情有些蹊蹺在其中,我為了完成我自己的使命,我願意毫無保留地告知太子殿下!”


    “蹊蹺?”劉盈眼裏玩味之色更重:“你會把匈奴的陰謀告訴孤?


    哈哈哈!


    你這真的是把孤當做小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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