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想加裝不知道,就可以真的當成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加裝不在意,就可以真的不在意。


    他的眉眼,他的雙唇,對我而言,是陌生的,也是熟悉的。


    關上門,胸口還是“砰砰砰”的心跳聲,想要加裝不存在,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想著高子健半開玩笑的樣子,居然覺得這種感覺十分的熟悉,真是作死。


    “媽媽……”小豆子奶聲奶氣的聲音在我的耳旁響起,我急忙奔了過去,看到他從被我裏伸出雙臂,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看著我,說:“我夢見孫叔叔了。”


    我臉上一愣,在小豆子的臉上輕輕地摸了摸,說:“夢到什麽了?”


    小豆子看著我,伸出手臂接過我手上的衣服,自己小心翼翼的穿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笑著說:“豆子夢見孫叔叔親了媽媽。”


    我一臉大囧,說:“小孩子知道什麽,亂說……”


    豆子抬起眼睛看著我,說:“媽媽,你喜歡孫叔叔嗎?”


    人小鬼大,居然問的這麽直接,我輕輕地咳了一聲,伸出手幫著豆子穿衣服,說:“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呀,就問的這麽唐突,羞羞。”


    豆子從領口冒出腦袋,笑著說:“花花跟我說,喜歡就是,家裏麵買了一個西瓜,他的爸爸會給她和她媽媽吃,媽媽,我敢肯定,孫叔叔喜歡媽媽。”


    我沒有說話,伸出手去給豆子整理衣服,豆子見我臉色又變,很識相的竄到我的懷裏,扯了扯我的衣領,小聲的說:“媽媽,今天我們遇到那個兇巴巴的叔叔,是不是欺負你了?”


    我驚訝的看著豆子,問:“怎麽會這麽說?”


    豆子歪著腦袋,一張粉嫩的小麵孔,眨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笑著看著我,說:“以前孫叔叔帶我們出來,媽媽都讓豆子玩很久,可是今天,媽媽有點不高興,媽媽,下次遇到那個叔叔,豆子幫你教訓他,好不好?”


    “啊?”我驚慌的看著豆子,問:“你個小屁孩,怎麽教訓起大人了?”


    豆子歪著腦袋,說:“孫叔叔說了,我是小小男子漢,要保護媽媽,我不管,要是那個兇叔叔再過來,我就要教訓他!”


    我被豆子逗樂了,伸出手撫摸著她的小腦袋,笑著說:“豆子真乖,豆子也很勇敢。”


    豆子“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一邊笑一邊朝我的懷裏拱,淘氣包子一個。


    我輕輕地咳了咳,說:“豆子,那個兇巴巴的叔叔,豆子不喜歡?”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問出這一句,或許是因為,豆子身體裏,也流淌著和那個人的血吧?


    “媽媽,那個兇巴巴的叔叔惹媽媽生氣,我不喜歡……還有,媽媽不是說做人要懂禮貌嗎?他一點都不禮貌,孫叔叔從來不會這樣……”豆子低著頭,認真的說。


    “好好好,豆子不喜歡就算了,”我的手撫摸著豆子的頭發,說:“但是豆子,兇叔叔不懂禮貌是不對的,豆子要跟他一樣嗎?”


    “哼,”豆子揚起下巴,怕了拍胸脯,說:“我要和孫叔叔一樣,是小男子漢!”


    我捏了捏豆子的臉,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


    但是也有我自己知道,這笑容的背後,到底,夾雜著多麽複雜的心思。


    收拾好房間之後,就抱著豆子去找孫一清,門剛開,我和豆子都愣住了。


    因為傳說中的兇叔叔,居然住在我們這個房間的斜對麵,此刻,上身傳了一件白色純棉t恤,領口很大,隱隱約約有能夠看到胸前的肌肉,下身是一件純棉運動褲,頭發是濕漉漉的,優哉遊哉的靠在門檻上,看著我們母子倆。


    我很自然的轉過臉,根本不打算理會他。


    “豆子,餓了沒有?”高子健的聲音在我抱著豆子轉身之後直接冒了出來,關鍵是,他居然叫著豆子的名字,而不是我的。


    豆子很自然的轉過臉去,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了兩下,弱弱的說了一句:“媽媽正要帶我去吃。”


    “我帶你去吃好不好?”高子健很不要臉的貼了過來,說:“叔叔吃過很多種好吃的,你想吃什麽都有。”


    “高子健……”我瞪著高子健,他也瞪著我,然後指了指我懷裏的豆子,笑著說:“陳小佳,就算我們做不了夫妻,那我們還算是朋友吧,既然是朋友,我請小孩子吃一點東西,那也是情理之中,難道不是嗎?”


    高子健終於還是發揮了他臭不要臉的德行,要不是豆子在,我一定抬起右腳朝他的胯下狠狠的來兩腳,真是豈有此理。


    “叔叔……”豆子見我不說話,說:“我們要去跟孫叔叔一起吃飯。”


    我笑了,但是又覺得有些疑惑,出門前我並沒有特意叮囑豆子要去找孫一清,他是怎麽想到的?


    再去看高子健的那張臭臉,就差寫著“我很尷尬”四個字了,哼,以為我兒子很好忽悠是吧,現在知道厲害了吧?讓你欺負我,看你還敢欺負我!


    “豆子……叔叔……”


    “喂,高子健,你有完沒完啊,沒聽到我兒子的話嗎?”我瞪著高子健,立即將他的話堵在口邊,抱著豆子就朝前走。


    剛走幾步,就聽到豆子喊孫一清。


    抬起頭,孫一清恰巧站在門口,伸出雙臂,直接將豆子接了過去。


    孫一清和高子健一樣,長得高大,雙臂一撐,豆子就被舉在半空,銀鈴般的笑聲在走廊上迴蕩,三人一行,直接朝電梯走去。


    我不敢迴頭去看高子健,或許讓他看到現在的情形,會斷開彼此的糾纏吧。


    午飯是孫一清說的一家家常菜館吃的,等飯菜上齊,我才忽然發現,桌上全是我和豆子喜歡的菜式,一湯一菜,都十分明顯。


    孫一清也實在是細心,連豆子用的小水杯他都帶在身上,難怪豆子會那麽喜歡他。


    想到某些人,真是不可理喻。


    飯菜上齊,剛準備動筷子,門口又飄來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說實在的,高子健的臉皮,真的不是一般的厚。他怎麽找到這裏的我不知道,可是我注意到了一點,他的手裏,拿著哆啦a夢。


    高大挺拔的身材逆光而來,多多少少吸引到了一些人的目光,正在喝水的小豆子也敏感的抬起頭,大眼睛裏立即露出了戒備。


    “喲,這麽巧,又遇見了?”高子健看了一眼孫一清,伸出右手,很紳士的行起了握手裏。


    孫一清倒也紳士,簡單的握手之後,說:“既然這麽巧,不如同桌?”


    誰都能聽出來這句話隻是一句簡單的客套話,可是高子健卻一丁點都聽不出來,他看了我一眼,抽出了和我正對麵的椅子,直接做坐了下來,目光停留在豆子身上,笑著說:“豆子,叔叔給你帶了玩具,看看,喜歡不喜歡?”


    豆子看了一眼孫一清,又看了一眼高子健手上的哆啦a夢,聲音清脆的說:“我不要,孫叔叔會給我買。”


    三大一小,我和孫一清是最了解情況的兩人,聽到豆子這麽一說,我的心裏麵本該是高興的,卻也覺得有些悲哀。


    高子健的手尷尬的收了迴去,笑著說:“豆子就是疼我,這麽小就知道給我省錢了,真乖。”


    我的臉上一愣,心裏麵頓時升起了一陣驚慌的感覺,瞪著高子健,說:“高子健,豆子還是小孩子,請你注意你的言行舉止。”


    我的聲音有些冷,可是放在腿上的雙手已經認忍不住顫抖起來,高子健發現了什麽嗎?


    高子健見我這麽一說,撓了撓頭發,尷尬的說:“瞧我,關係一親近,直接就把豆子看成自己兒子了,”他一邊說話,一邊將眼神看向豆子,繼續說:“豆子,叔叔抱抱你怎麽樣?”


    高子健真幼稚,四年都過去了,絲毫沒有任何長進,豆子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卻極為敏感,我不能發火,我不能。


    轉過臉看著豆子,豆子也看著我,忽然咧嘴一笑,說:“媽媽,我想讓叔叔抱一抱。”


    我後背僵直,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孫一清,卻見豆子抬起小手,指向了高子健,說:“媽媽,是這個叔叔。”


    被豆子和我連連羞辱之後的高子健下垂的眼睛忽然抬起,一臉驚喜的看著豆子,說:“豆子,是我嗎?”


    豆子轉動著圓溜溜的大眼,腦袋害羞的在我的身上蹭了蹭,說:“媽媽,我要這個叔叔抱抱。”


    豆子長這麽大,他提出來的要求,我從來沒有反對過,在保證他身體健康心理健康的情況下,隻要他說的,基本上我都會滿足。我付出的快樂,心甘,唯獨此刻,我有些不滿。


    可是某人臉皮太厚,早已經從椅子上的站了起來,走到了我的身旁,得意的說:“豆子,叔叔胳膊力氣可大了,來來來,叔叔抱抱……”


    豆子看了我一眼,伸出手,立即朝高子健竄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總感覺豆子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絲的狡黠,似乎……


    豆子三歲半了,當別的小朋友都在自己爸爸的懷裏麵撒嬌,尿尿,發脾氣時,他卻是第一個和他的爸爸親密接觸,想到在幼兒園裏別的小朋友說的那些話,我的鼻子,忽然酸酸的。


    高子健,我真的恨你。


    “怎麽了?”孫一清察覺到了我的異常,靠稍微靠近我一點,問:“要不,先迴去休息?”


    我搖了搖頭,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豆子,豆子倒是挺乖巧,兩隻小胳膊摟著高子健,乖乖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高子健不是一個耐心的人,我們交往的時間裏,更多的時候,他是以狂妄,暴躁的形象出現的,四年了,我不知道他的身上有多少改變,對待孩子,對待女人,是不是還一如從前。


    這也是我慌張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他,大手放在豆子的後背,嘴巴一直在動,似乎在跟豆子說悄悄話,在我的印象裏,豆子是害怕陌生人的,可是現在,父子兩,居然如此的和諧?


    這不科學。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血濃於水嗎?


    高子健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立即抱著豆子坐了過來,我本想站起來去接豆子,可是整個人,都愣住了。


    “豆子,告訴叔叔想吃什麽?”高子健指了指飯桌上的菜,哪裏理會我和孫一清,眼神中,隻有小豆子一人。


    他察覺了嗎?如果察覺到了,怎麽可能會不聲不響的?


    他沒有察覺嗎?那對於一個陌生的孩子,他有為什麽會如此的耐心?


    豆子抬起頭,一臉天真的看著高子健,笑著說:“兇叔叔,豆子要是做錯事,你會怎麽樣?”


    我不知道豆子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隱隱約約間,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安。


    隻聽到高子健說:“怎麽會呢,豆子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叔叔都給你摘下來,誰要是惹了豆子不高興,叔叔就幫你打他的屁股,叔叔保證,豆子最大,豆子說的,都是對的!”


    瞧瞧這語氣,他以為他是誰?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到現在,他就這樣平白無故的出來搶風頭,獻殷勤,別說對孫一清不公平,就是我這個親媽,也一樣不公平!


    豈有此理!


    “叔叔……”豆子一雙眼睛裏帶著不安,說:“你說話要算話啊……”


    高子健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絕對算數!”


    豆子轉過臉來看著我,忽然眨了眨他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朝我偷偷一笑,似乎在暗示著什麽。正當我疑惑時,隻見高子健忽然臉上一沉,表情急劇變化,然後,驚慌的叫了一聲。


    “豆子!”我緊張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孫一清卻比我快了一步,將豆子抱了過來,再去看高子健,這才忽然發現,他米色的運動褲上,潮濕了一大片。


    轉過臉來看著豆子,卻見他“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那笑聲裏帶著明顯的嘲諷,我知道,豆子是故意的。


    高子健當然沒有繼續吃飯,他那種有著強烈潔癖的人,嘴裏一直跟著豆子和我說“沒關係沒關係”,一溜煙的,就衝出來飯館,估計是朝酒店奔去了。


    轉過來看著罪魁禍首,他倒是優哉遊哉的吃東西,任由孫一清在他的褲子上墊著尿不濕,他的動作嫻熟,臉上卻帶著微笑。


    我忽然想到了以前,坐月子的那段時間裏,豆子的尿不濕,都是孫一清換的。如果沒有他,我真的很難想象,我們母子兩,會有多麽的淒慘。


    我舍不得罵豆子,可是這件事卻給我帶來了強烈的震撼,迴到酒店之後,我將豆子的褲子脫掉,臉上故意露出了一絲絲的不悅。


    豆子的手裏拿著哆啦a夢,那是高子健驚慌離開之後留下的。


    他左擰擰,右捏捏,臉上就差寫著“滿不在乎”了。孫一清送給他的玩具,他都會分類放好,兩個抽屜裏,擺放的十分整齊。


    可見,他對高子健的防備,比我重的多。


    “媽媽,你怎麽了?”豆子終於察覺到了我的存在,兩隻蓮藕似的小腿在床上奔跑,走到了我的麵前,笑著說:“媽媽,你是不是累了?”


    我抬起頭看著豆子,心平氣和的問:“豆子,老實說,今天尿尿到叔叔的腿上,是不是……”


    我想用故意兩個字來行動,又覺得這個詞語對於小孩子而言太重了,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豆子直接爬到了我的腿上,小腦袋一伸,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說:“媽媽放心,兇叔叔不會在欺負媽媽……”


    我的心裏麵忽然一軟,撫摸著豆子的頭,問:“是誰跟你說兇叔叔欺負媽媽的?”


    豆子蹭了蹭我的臉,說:“他翻媽媽白眼,我不喜歡他。”


    “豆子,媽媽知道豆子心疼媽媽,但是……”本想跟豆子說這種行為是不對的,但是隻要想到豆子這麽大了高子健卻一次關愛都沒有給他,我又將話咽了下去,活該,真是活該!


    “媽媽,豆子以後不會那麽做了……”豆子忽然抬起頭,一雙眼睛裏蓄滿淚水,抱著我說:“豆子不該惹媽媽生氣,豆子不該在公共場合尿尿……”


    “小傻子!”我捏了捏豆子的鼻子,說:“媽媽沒有生氣,媽媽覺得,豆子幹的好!”


    豆子委屈的看著我,問:“真的嗎?”


    “當然,”我看著豆子的小可憐樣,說:“那個男人呀……”


    那個男人呀,就是對你不負責的爸爸呀。可是豆子,媽媽怎麽跟你說呢?


    “叮咚……”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門鈴忽然響了,我拿著紙巾給豆子擦擦,做了一個鬼臉,直接朝門口奔去。


    門打開了,來的不是孫一清,卻是高子健。


    “你……”


    “豆子……”高子健對我不理不睬,直接拎著大包小包走了進來,聲音響亮的說:“豆子,來,看看叔叔給你買的最新款!”


    他***高子健,到底要鬧哪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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