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是普通的小丫頭,說,此前是哪家的小姐吧?”古陣雙肘拄在桌案上,抬起頭來看著站在案前收拾筆墨紙硯的她,小臉紅撲撲的,卻難掩倦容。


    “這些日子累著了吧?跟著他就是要朝不保夕的,不似跟著我,辦案也能順道帶著你遊山玩水。”古陣自豪地說,隨即又尷尬一笑,他不想挖牆腳,實在是無意為之,無意為之。


    婉蘇裝作聽不懂,迴身將冷臨的紙張都整理好,雖說重要的資料不會隨手放,但隻要有冷臨的筆跡,還是收起來得好。


    “古大人不擔心梁大人了?怎有心情在這兒,還不去看看他的家小。”婉蘇來了癸水,些許腹痛又加了墜感,偏這古陣又纏著自己說話,不好開口趕人便尋了別的借口。


    “我已備好了銀子,屆時安頓了他的妻子和幼子便是,最主要的還是你家少爺,能否高抬貴手。這裏麵的說道太多了,首先不能叫那鄺家人知曉,其他的都好辦。”古陣舒展下眉頭,這幾日為著梁祈之事也是絞盡腦汁。自己雖在錦衣衛供職,但卻不是萬通指揮使心腹,有好些話也是說不上的,自然不能求了自己上司擺平這件事。再說此事已到了西廠手裏,不到萬不得已,萬指揮使也不會為了些許小事幹涉這個案子。


    就看西廠督主汪直是否肯將此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人道汪直權勢熏天,內閣六部都得給他些薄麵,偏這人還極其跋扈年輕氣盛,辦起高官來毫不手軟。古陣提到這位督主,便撿著不重要的講給婉蘇聽。


    原來自去年,也就是成化十三年西廠成立以來,汪直幹淨利落地辦了幾位大員,漸漸地,朝臣由最初的“惴惴不安”,轉而形成強大的反抗力量,商閣老首先上書,直言汪直罪行。“朝臣無大小,有罪皆請旨逮問,直擅抄沒三品以上京官。大同、宣府,邊城要害,守備俄頃不可缺,直一日械數人。南京,祖宗根本地,留守大臣,直擅收捕。諸近侍在帝左右,直輒易置。”內侍懷恩也唿應內閣,至此萬歲隻能關閉西廠。


    成化十三年五月罷西廠,一個月後,九年考滿而不得升用的禦史戴縉上疏,讚頌汪直緝捕奸惡贓貪,禁革宿弊,“皆允合公論,足以服人而警眾”,萬歲遂複開西廠。


    西廠勢力更勝從前,職責範圍自諸王府、邊鎮及南北河道,所在校尉羅列,民間鬥署雞狗瑣事,輒置重法。


    商閣老致仕歸鄉,百官再無敢言者,萬安接任內閣首輔一職,內閣成了擺設。


    聽了古陣一番解釋,有些曆史知識的婉蘇問道:“聽你這般說,好像這汪督主是個壞人?”


    古陣笑笑,拿指頭豎到唇邊說:“你這丫頭,膽子也忒大了,莫給你家少爺惹麻煩。”


    “奴婢不懂,隻問您一句,這汪督主所辦之人,可是罪有應得?可是真犯下那罔顧國法之事?”婉蘇細細看過這段曆史,正史隻記載西廠如何飛揚跋扈,對所辦之人的罪過卻著墨不多。從旁的資料上來看,這些權貴確實犯了國法,汪督主隻不過是愣頭青一般,不懂得有些案子查到一定程度便不能再查了,不然將會牽扯甚廣,國本大亂。也是汪直後台太硬,所以不需要顧及前後,隻一口氣揪出盤根錯節的一幹人交給萬歲便可。不似旁的人,不論是權貴襲爵還是清流永上的,都要顧及其他人的麵子。權貴襲爵的要給世家大族的麵子,經營了這許多年,簪纓世族互相聯姻、同氣連枝已難以說得清,往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清流學士更是要顧及同門、同科甚至是同窗的關係,不勝枚舉,許多事往往也是無疾而終。


    古陣從未聽過這番話,愣了一愣說:“倒也真是,真是犯了事。”


    “真犯了事,為何抓不得?旁的衙門不曉得,你們錦衣衛想必定會曉得,那些人犯的事是子虛烏有還是證據確鑿。”婉蘇見古陣不再說話,似有所想。“槍打出頭鳥,督主太鋒利,那些被辦了的人定然心生嫉恨。”總之替汪直說好話,想必不會給冷臨和自己惹麻煩。


    “也不是,想當初汪督主未辦案之時已能自由出入與朝臣結交,那時多數大臣便,不予理睬,倒不是因為其辦事不留情麵才這般的。”古陣說道。


    “嗬,為何會不予理睬?汪督主誠心交之,作為一個普通人還應以禮相待呢,可那些飽讀詩書之人卻無禮之極,為何?”婉蘇又問道。


    古陣一時懵住,從未想過這是為何,又或者是從未認為這般是不妥的。內侍向來不為人所喜,認為他們得勢大多是因著溜須拍馬,逢迎聖上而來。不僅不能結交,有些大臣還故意找茬交惡,無事參上兩本以示自己潔身自好,擁有絕不攀附權閹的高貴品格。


    成化年間尤甚,不知腦子裝了什麽的某些大臣,無事還要參上萬歲幾本,從衣冠不整到買了隻蛐蛐,事事都可作為理由。最好能捱得幾棍廷杖,致仕了可是自己茶餘飯後的談資,尤為自豪。


    若說他們是忠臣,可是大大的冤枉,用萬歲的名聲來換自己的清譽,自私自利至極。


    “我來告訴你吧,因為汪督主是宦官,沒有經過頭懸梁錐刺股的苦讀,竟也得到這般權勢,是個人都會心裏不平衡的。”婉蘇笑道。


    “丫頭,這話你可仔細了,莫再說。”被婉蘇這一番話說得有些心動,但古陣還是好心提醒道。


    婉蘇笑笑,心道自己如今吃著冷臨的飯,也就是吃著西廠飯,為汪直說好話到何時也不會錯。


    隻不過有些突兀罷了,好在古陣已經習慣了自己怪異的想法,且也不會傳出去,應是無事。如若被人發現,隻道是聽冷臨說的便是。


    一直覺得自從前幾日發作了芷草之後,婉蘇便與自己不似以往般熟絡了,如今兩人又說了這許多話,古陣放了心。想起方才話題緊張,古陣輕咳兩聲,見婉蘇彎腰將紙張放好,又慢慢走迴書案前,便故作輕鬆取笑道:“瞧你走路跟個東瀛人似的,夾著腿扭扭捏捏,腳趾上再夾上木屐都可以裝扮成東瀛人了。”


    十分懷念姨媽巾,用著此時的經期用具很不習慣,害怕側漏的婉蘇走路也就扭扭捏捏。婉蘇抿嘴笑笑,忽地笑容僵硬,皺緊眉頭,隻覺得好多事情一下子湧上心頭,看過的畫麵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古大人,快帶我去戲園子,我要找我家少爺。”婉蘇趕忙放下手裏的筆硯,抓起古陣的袖子急道。


    “何事!”古陣看著自己的袖子上被婉蘇沾了油墨的手緊抓著,心道這衣衫算是不能再穿了。也不氣,笑問。


    “有急事,能救梁大人的。”婉蘇有些腹痛,加之焦急,額頭便滲了汗。


    古陣不自覺抬手為其擦拭說道:“急個什麽勁兒!你還有法子救人!”


    婉蘇見古陣又開始不急不慢地,急得轉身出了屋子,欲自己尋人去戲園子。


    古陣趕忙跟上,同婉蘇一起上車,直奔著戲園子而去。


    一路上,古陣隻問了幾句,便明白過來,驚得說不出話來。


    到了戲園子,婉蘇急著跑到後院,正巧見到鄺貴家人正圍了冷臨大高聲爭吵,一旁的王取麵色不虞。


    倒不是鄺家倚仗權勢不懼西廠,實在是痛失愛子便顧不得所有了。


    “老夫要告上順天府,要告禦狀,你們西廠仗勢罔顧國法,竟為那起子殺人兇手開脫,遲遲不將人法辦為我兒報仇啊!”鄺老夫人鼻涕一把淚一把,扯著冷臨的袖子哭嚎著,鄺老爺則擼著袖子欲上前打人。想來不知從何處聞得梁祈乃真兇的風聲,鄺家人氣勢洶洶找上門來。


    一旁的衙役趕緊阻止,冷臨麵色冷冷,看著鄺家兩人說道:“此案還有未明之處,不可結案!若再胡攪蠻纏,拿進大牢!”


    鄺家老爺愣了一下,也曉得西廠做事手段陰狠毒辣,不管你是幾品大員抑或背有靠山,隻要妨礙辦事便是一應拿下,連鼎鼎大名的“三楊”之後都折在西廠手裏,莫說鄺家,梁遠侯都成不了個兒。鄺老爺心有懼意,但失去唯一的兒子,全家也活不下去了,又上前與撕扯。


    “少爺!奴婢有話要說。”婉蘇跑得滿頭汗,氣喘噓噓地說。


    冷臨心情極差,迴頭看到婉蘇,這才緩和麵色走過來。


    婉蘇拉著冷臨袖口,翹腳低聲說:“少爺,東瀛人穿木屐,是需用兩根腳趾夾住布帶的,聽說他們還穿著一種奇怪的褻褲,腰上一圈布帶,另有一段是從前往後繞到後臀的。”


    冷臨眼神一亮,繼而又深深看了一眼婉蘇,有些懷疑。木屐他是見過的,但卻不知東瀛人的“褻褲”,眸子深邃地望著婉蘇的眼,漸漸明亮起來的眼睛轉而暗沉下來。


    即刻命人搜查東瀛人曾經居住過的屋子,果然搜出了婉蘇口中所說的“褻褲”,想起那具屍首身上的痕跡,俱可一一對上。


    冷臨隻覺得豁然開朗,撇下鄺家人便同王取匆匆趕往衙門。再次細細驗過屍首,除了那些可以作為證據的痕跡,又發現這屍首的左手虎口處有幾條舊疤,絕不是遇害那日才受的傷。因當時有新傷,便將這舊傷掩蓋。


    “這是用武士刀的,所以虎口處才有傷痕。我早便盤問過,鄺貴是個手不能提的。看來初二那晚,迴來取金銀細軟的並不是鄺貴,而是欲假扮鄺貴混進城的東瀛人!細作!居心叵測!待了一日,待得被班主辭掉,自認為時機成熟不會留下把柄之後溜出戲園子的,是東瀛人,死的也就是東瀛人了。”冷臨興衝衝對王取和古陣說。


    “那鄺貴在何處!又要重頭查起!”古陣隻覺得頭都快炸了。


    冷臨眸子瞬間冷了下來,想了想後湊近王取小聲問道:“王大人,那鄺貴可要活著出來?”


    王取一驚,便知冷臨定是胸有成竹,低頭在屋子裏走了兩圈兒,默了一陣說道:“她,不能再叫人說道了。”


    王取的表情很是複雜,既有不忍也有毒辣,既想那鄺貴從此消失,又不想關碧兒的名聲受損,真正的兩相為難。


    這就是真情實意吧,冷臨慢慢迴頭,眼神複雜地看向婉蘇,有期冀、有懷疑,還有說不清的滋味。屋外透進來的光,照到自己身上,在腳下形成暗影。婉蘇就站在自己身邊,被罩在影子裏,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


    冷臨明白這種感受,也樂意成全王取,衝著門外說道:“帶人細細搜了戲園子,尤其是戲台子,拆開了搜。”


    婉蘇聽得冷臨如此說,想起那日聽到的聲音,莫非這鄺貴一直被困在戲園子裏!


    婉蘇很想多說兩句提醒大家,幾十年後,隔海而居的那群人將會蠢蠢欲動陰謀不斷。


    先是在南邊截殺搶掠,被戚、譚、餘等不世出的名將打得娘都認不出之後,又賊心不死越海侵襲朝鮮半島,進而覬覦大明王朝的富庶繁華。


    作者有話要說:曾幾何時,騷墨是個無憂無慮碼字的少女,有一天,**妹子紛紛砸了長評,於是騷墨得加更交公糧了。


    於是外星人和小晨曦這樣壞笑著收貨了。


    於是騷墨每晚這樣,因為得三更。


    幾天之後,騷墨這樣了,精盡人亡。


    白天都這樣。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還得這樣頂著黑眼圈繼續碼字,為了三更。


    大家,要不要冒泡出來鼓勵一下即將精盡人亡的墨墨啊。


    第六十一章 西廠巨頭齊相會


    第六十一章西廠巨頭齊相會


    這真是一個叫人頭疼的民族,雖有著堅毅的品性,卻不事生產不思進取,隻想著如何從他人手裏掠奪,坐享其成。


    混進珍珠班的這個東瀛人,絕非普通的落難災民,正如冷臨所說,極有可能是個細作。若是真正的落難人撇家舍業到大明地界兒討飯吃,就應努力表演,而他卻下死手擊破鄺貴頭顱,以為其已斷氣後又將人偷偷塞到戲台子下,拿了鄺貴的行頭及金銀細軟準備連夜逃走,定是要混進城裏,是何目的便不得而知了,總歸不會是旅遊觀光。


    因來看戲的人都是自備瓜果之類小食,看得興頭上為著吆喝也會灑落一些在地上,所以前台附近藏了許多老鼠,加之老鼠出外覓食常會拖拽些吃食,因此靠近前台之人都會聞到隱隱臭味,所以那狡猾的東瀛人才決定藏屍於此,以便自己有足夠的時間逃走,但他卻未想到,鄺貴雖被擊中後腦流血不止昏迷,卻還存著一口氣。


    鄺貴本是借著酒勁兒迴到戲園子找昆侖奴算賬,卻遇上東瀛人。東瀛人料到若是鄺貴出事,昆侖奴定會被懷疑,自己反倒不易暴露人前,便將鄺貴製伏後手腳盡綁,逼問出其簡單情況後,連夜來到客棧取了財物,將鄺貴頭顱擊破後逃走。逃至河邊時發覺被人跟蹤,於是匍匐前進以野草掩其身,意圖悄悄溜走,卻不料被熟悉地形的梁祈所殺,命絕當場,東瀛人為脫身而故意失手造成的輕傷,也助了梁祈一臂之力。


    鄺貴苦捱了六日,被救出時已如枯槁,整個人脫了形。因破布塞口、手腳被困住動彈不得,受了重傷的鄺貴時而昏迷時而蘇醒,連手指也被老鼠啃掉兩根,直到衙役將自己救出,已說不出話來,呈現昏厥狀態。


    在大興縣休養了數日,鄺家人請遍知名的郎中,慢慢調養,半月後這才得已上路。對於這一結果,可謂皆大歡喜,冷臨與梁祈無冤無仇,自不會將其殺人的真實意圖說出去,於是古陣厚著臉皮便上報了朝廷,說是西廠、錦衣衛連同梁祈捕獲一名細作,因其反抗便就地正法,還救出了被這細作困囚的鄺貴。


    因為意外事件,眾人推遲了多日才返迴,這日終於踏上返迴京城的路。冷臨與婉蘇仍舊坐了古陣的車,外加仆從等返迴。進入城門後,一路沿著大街返迴,古陣厚著臉皮要去冷府吃婉蘇的拿手好菜,冷臨隻是默不作聲算是應允。


    “我說,這多日不做,你手藝可生疏否?”古陣沒話找話,逗著對麵的婉蘇。


    婉蘇剛要說話,便見車把式勒了韁繩,馬車便停在路口止步不前了。


    古陣手快,掀起簾子往外看看,忙又縮迴頭說:“是你們督主。”


    冷臨聽了自然要下車,便見古陣按住自己的手說:“我說你,還是裝作未瞧見才好。”


    冷臨聽了這話心裏犯了嘀咕,慢慢掀起轎簾看去,隻見一個年輕人正站在一輛車前,拱手說道:“不知是項老尚書車駕,汪某人失禮了。”這人正是汪直,威震朝野的西廠督主,成化十三年西廠成立初,便辦了一件大案,涉案人乃是鼎鼎有名的“三楊”之一楊榮曾孫,建寧衛指揮楊曄,及其父親楊泰。


    楊家父子係出名門,當年的楊榮乃是不世出的名臣。奈何龍生九子各個不同,楊家子孫享受了楊榮做官為宰留給後代的惠蔭,卻沒有繼承楊榮做人的品格。父子倆為富不仁,倚仗權勢橫行鄉裏魚肉百姓,被仇家參了一本。憲宗得知後派了勘官刑部主事王應奎、錦衣衛百戶高崇前往詢查。楊家父子並不驚慌,隻將王應奎及高崇安撫好,又按著常理提前進京疏通一番。三司衙門、順天府、內閣六部等皆一一塞了銀子,不作死就不會死,除了東廠和錦衣衛,楊家父子又多此一舉盯上了新成立的西廠。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西廠汪直是萬歲新寵,自是要打點一二的。


    使銀子使到了汪直親信,西廠百戶韋瑛麵前,期望能護得楊家一二。本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且還有自家曾祖父的名望在,是個人都會給三分薄麵,卻沒想到此番卻是撞到了槍口上。


    汪直深得當今萬歲器重,又是個熱血青年,聽到韋瑛的匯報後大為震驚。詳查了楊家所犯之事,發現竟然確有其事。連新出仕的自己都被列入行賄名單,楊榮的門生故交遍天下,其他楊家的舊交被賄賂到了多少就可以想象了。汪直二話不說,直接將楊曄下了西廠大獄。


    此案很快牽連到了楊曄叔父兵部主事楊仕偉及姐夫禮部主事董序,但凡這樣的案子,久混官場的自會曉得適可而止,否則牽連度甚廣,會造成難以控製的局勢。可是汪直年輕氣盛、飛揚跋扈,連番審問下來,朝中諸多大臣全被牽扯在內。


    不得不說,西廠在辦案時確實方式不當,連夜進了楊仕偉家搜撿財物,對楊家人用了重刑,甚至刑及婦女。朝野嘩然,以往隻曉得汪直乃憲宗寵臣,卻不知其做事如此狠辣,絲毫情麵不留,完全不為自己留條後路。


    案子最終移交到法司,楊泰被判了斬罪,楊曄已經死在了西廠。憲宗命太監錢喜和百戶韋瑛前去抄了楊曄的家,財產悉數充官,並把楊泰及其家人百餘人械送京師,隻剩祠堂與田三十頃給還楊家。楊泰的弟弟楊仕偉、女婿董序、從弟楊仕儆貶官。原先派去的勘官刑部主事王應奎、錦衣衛百戶高崇全部收受了楊泰的賄賂,被汪直派的官校在路上搜得,全部下獄,高崇病死在獄中,王應奎發配邊衛充軍,楊家基本上是敗落了,但是並沒有牽連到被行賄的諸多大臣。


    聽汪直的語氣,車裏應是當今兵部尚書項忠。汪直有些尷尬,憋紅了臉,項忠仍舊不予理睬,隻淡淡衝車夫說道:“項貴兒,怎還不走,路上野狗多得是,速速迴府莫髒了車駕。”


    項忠的車夫尷尬看了眼汪直,嚇得頭皮發麻隻好甩開鞭子趕緊驅車駛離。


    汪直漲紅了一張臉,匆匆迴到自己車上,往西廠衙門而去。


    冷臨慢慢放下轎簾,車內久久沒有迴話。


    見此情景,古陣也沒了興致,將冷臨主仆送到冷府前,便自顧離開,隻說好了過幾日再尋了冷臨消遣便是。


    古陣坐在車裏,細細品味婉蘇在客棧裏的話,又想想方才所見,頗覺有理。汪直此人跋扈毫不手軟,仗著憲宗的勢,做事確實過激了些,但也算是個能人,且一直仰慕肱骨之臣,每欲結交卻屢屢遭辱。


    挑挑眉毛,古陣不由得取笑自己,怎地會有這番改變。想當初,自己也同他人一般,見了宦官就覺是禍亂朝綱之人,恨不能一刀斬之。


    而今,卻也有些理解了。


    冷臨剛迴到府上,便有下人來報,說是汪督主命冷臨即刻前往西廠。不再耽擱,冷臨換了官服便帶著婉蘇離府,馬不停蹄地趕往西廠衙門。


    冷臨走到門口時,眾人已到了廳內坐好。上首自然是汪直,約莫二十歲上下,麵白無須濃眉大眼,長相甚是精神幹淨,雙手搭膝,微低著頭盯著前麵的波斯地毯上的異域風格的文案出神。左側第一個位置坐的是王取,右側坐的兩人也是一身官服,一個高顴骨凸眼球,臉長薑黃,帶了細細的胡茬,另一個則略微瘦小,微黑的臉膛,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看便是心眼極多之人。


    冷臨趕忙迴頭說道:“你先去外頭候著。”


    “不必了,沒個端茶倒水的也不成,留下這丫頭吧。”婉蘇見自己做了男子打扮,汪直卻一語道破,不由得心裏一驚。


    婉蘇小心低著頭,暗恨冷臨辦事丟三落四,本以為他不會帶自己進來,到了門口定然會叫自己止步,可此時想走也來不及,被這一群人看到反倒不好,便硬著頭皮進來。


    冷臨很冤枉,以往都是在裏間議事的,本來走進這間屋子便可叫婉蘇在此等候,沒想到今兒眾人直接坐到外間了。


    冷臨趕緊見了禮,這才坐到王取下首,肅然靜聽。一時間屋子裏眾人俱都不做聲,隻等著汪直發話。王取轉頭看向汪直,見其麵色肅然,對麵的人也是屏氣靜聽,都不敢說一句話,許是因為汪直在氣頭上,眾人都不敢多說一句。


    “你二人在大興縣之事,我已上報給萬歲,你需另派了人嚴加盤查,凡是外族蠻夷皆需嚴密監視,不得有誤。”汪直語調不高,右側兩人卻一副恭謹,哪怕不是吩咐他二人。


    “是,督主。”冷臨說道。不多一句話,隻是簡單應道。


    汪直言罷,又想起一件事,狠狠捶了身邊的案幾,震得上麵的茶盞砰呯作響,灑出一片茶水,說道:“這群書呆子!我所奏有何不妥!他們竟群起反對!氣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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