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何處不對?你是想問那曾彥遭了劫為何不去報官?他去那種地方,這等有傷風化之事,若是被人曉得,他即便筆下生花也是做不了狀元的。”冷臨說道:“還是問茹嫣為何會自殺?得了一身暗病,加之原本答應了迎娶自己的曾彥反悔食言,一怒之下自殺栽贓,還拿出了當時的定情物擺在一旁,用心險惡。至於我為何會懷疑她自殺,一是仵作之詞,二是她習慣了的係扣的手法,自縊的布條,也是那般係法。”


    “不是,是覺得,你,一下子說了這許多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古陣皺著眉頭,盯著冷臨看。


    “不過總歸是立了功,督主又賞你了吧?”古陣挑眉問道。


    “這算什麽大功,什麽人都能做狀元,朝廷顏麵何存!”冷臨放下茶杯說道。


    “那劉次輔肯定不會好過,所以說你立了大功。”古陣笑道。


    “堂下不多嘴,不多嘴,做咱們這行的,可以多做事,卻不能多嘴,多嘴了命便不長了。”古陣見冷臨看過來,忙擺手說道。


    “丫頭,想什麽呢?燙著我的手了。”古陣隻覺得熱茶燙手,抬頭看看為自己斟茶的婉蘇,沒好氣地問。


    婉蘇連忙停手,這才看到古陣的手背已經紅了一片。“古大人,您怎麽不躲啊,奴婢可不是有意的。”說完連忙拿了帕子為其擦拭。


    “我倒是不躲,就看你要將我如何!”古陣不說自己同冷臨說話走了神,卻說自己是有意不躲,又道:“咱倆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你若不是有意為之,那定是在想什麽事出神了,你個大姑娘家,想什麽羞人的事呢!”


    婉蘇氣急,心道這古陣還真是三句話不離猥瑣味,忙道:“奴婢是想這案子呢。”


    “哦?小小丫頭也會想案子了?”古陣笑道。


    “自然,那日我家少爺說曾夫人的話裏有破綻,我都想了幾日了,還未想到。”婉蘇側眼看了看冷臨,等待冷臨的迴答。


    “哦,隨口說的,並無破綻,不過一個對相公死了心的婦人罷了。”見婉蘇看過來,冷臨不禁一愣,隨後自然說道。冷臨說得很是自然,絲毫意識不到自己一句戲言,害得婉蘇冥思苦想了幾日,是怎樣的不地道。


    “我去給古大人取燙傷膏。”婉蘇聽了,內心奔騰麵上還得保持平靜,剛走出書房便狠狠踢了廊柱,撒了心中的氣。


    第三十一章 雙人一騎同返家


    第三十一章雙人一騎同返家


    “你還記得,相六殺的第一個人嗎?”見婉蘇出去後,冷臨想了想,這才開口問。


    “記得,如何?”古陣忽地警覺,側頭問。


    “借我幾人。”冷臨說道。


    “你平日裏負責的便是偵緝及情報分析的工作,還缺人?哦,明白,我上頭那個也不叫再查,我也好奇著。你要來暗的,明麵走不通了?”古陣說完笑笑,又道:“什麽明的暗的,咱不都是暗的!”


    古陣迴去後,冷臨又沉吟許久,這才出了書房,便看到小豆子騎著木棍,野馬似的從南跑到北,嘴裏還振振有詞。冷臨腦門一緊,問道:“小婉,這怎還不去學堂?”


    婉蘇正拿了藥膏迴來,瞧見古陣走了,便冷著臉迴答。“魯先生和陸先生都病了,這幾天就是撒丫子放羊了。”


    正說著,小豆子拿著風箏又從北跑到南,冷臨隻覺頭疼,皺皺眉說:“將他拘在屋裏習字,免得迴了學堂將之前學的都忘記了。”


    “是。”婉蘇心裏還有氣,應下後去追小豆子。冷臨久久站著,望著兩人跑遠的背影,覺得心裏滿滿的。也不知填了什麽,隻覺得滿滿的,再不似以往般空空,無助。


    正午過後日頭很足,冷臨忽覺很是輕鬆,不自覺地走出院子。李媽媽在曬被子,定是小豆子又尿床了,這家夥剛開始還臉紅,次數多了便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不在乎了。再往外走,幾個下人正抬了庫房裏的箱子出來,將草藥一一擺出,冷臨隻知道那都是督主給的,卻不知價值幾何。曬曬也好,以往不知黴了多少,隻能丟掉。


    繞出內院,來到外院,隻見車把式冷老二在擦拭車軲轆,一旁的水桶裏,水波粼粼,映著日光,竟有那麽一絲美感。


    “少爺,您來了,要出門?小的備車。”冷老二覺得自己是受過冷臨特殊對待的人,雖是個車把式,卻在主子的車裏吃過飯,迴來後更是嚴格要求自己,一刻不閑著,生怕偷懶辜負了冷臨。


    “不必,我騎馬便是。”冷臨牽過韁繩,叫冷老二繼續,自己則牽了馬出府去。


    晌午時分,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許久沒這時辰出府了,看來也不似以往般聒噪鬧人,冷臨覺得府裏比以往好了,心情越是輕鬆越是想念冷管家。不知不覺地,來到新買的墓地,作為冷府的墓地,隻有兩個墳頭,相比周圍的墓園,很是冷清。


    這也難怪,連自己都是個孤家寡人,自然沒什麽家世可言。想必多年後,這裏才會漸漸擁擠起來,自己也會有一席之地。冷臨下了馬,來到冷管家墳頭,彎腰拔了幾根雜草。


    原本不是孤家寡人,若是迴頭重來,或許如今已經是個太學學生,抑或是科考放榜後做個小官。可惜命運弄人,自從那個寒冷的清晨後,自己隻能走這樣一條路。


    清冷的早晨,單薄的衣衫,唯一的仆人,零碎的銀子。


    伸手擦擦冷管家墓碑上的灰塵,冷臨拄著膝蓋站起身來,喉結動了動,高揚著下頜。冷管家到死也不說自己的身份,但憑著僅有的一絲記憶,冷臨還是繼續查著。或許,正如冷管家所說,不知無痛,他想叫自己活得輕鬆些,但那怎能輕鬆,怎能輕鬆。


    直站了許久,待到肚子輕聲叫了兩次,冷臨這才覺出餓。肚子如今都會罷工了,這在以往都是不會的,想必是因被婉蘇伺候進食應時應晌,肚子這才嬌氣起來。冷臨不由得想迴家了,往後退了兩步,瞧見看園子的老頭探頭看,這才拍拍手走出墓園。


    騎上馬,迴頭看看這大片園子,即使找到那戶人家,自己也不會迴去,老了死了就在此處。那看園子的老頭又瞧了幾眼,冷臨這才策馬往迴走。


    一路進了城,順著大街往迴走,冷臨忽地放緩馬速,前麵正是婉蘇,正鬼鬼祟祟低頭貓腰走著。


    想叫小豆子早些去學堂,婉蘇尋思著小心些也罷了,便出了府往那學堂而去。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婉蘇心裏不由得一驚,加快了腳步。哪想走得越快,後麵好像跟得越緊。婉蘇後悔了,心道不如待冷臨迴來了,有馬套車再出來,莫非被人發現,一路跟著伺機要害了自己!


    “啊!”好容易到了學堂門前,婉蘇覺得肩頭被人搭上,嚇得大叫。


    “少爺!”婉蘇迴頭見是冷臨,一顆心又放迴了肚子裏。


    “大白天的,你怕個什麽!”冷臨遠遠見著婉蘇鬼鬼祟祟,好容易穿過人群跟上,手剛碰到她的肩頭,沒想到把她嚇了一跳。


    “大白天的,也有壞人。”婉蘇笑道。


    “這是要去何處?怎不叫冷老二送你?”冷臨上下打量婉蘇,問道。


    “少爺您一聲吩咐,奴婢就得跑斷腿啊,奴婢想去學堂瞧瞧,看何時能送那小魔頭出去。馬被少爺您騎走了,奴婢隻能自己走來了,左右也不遠。”婉蘇見冷臨出府未帶自己,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對冷臨可有可無了。


    冷臨看看旁邊的學堂,下了馬說:“我在此處等你,你快去快迴。”


    “謝少爺,少爺您不如進去坐坐。”婉蘇見冷臨好心等自己,也不想叫他傻傻等在外麵。


    冷臨垂頭想想,說道:“也好。”說完跟著婉蘇進了學堂。


    跟門上的打了招唿,冷臨同婉蘇一同進內。因先生病了,學生們不必來,一向熱鬧的院子顯得有些冷清,隻有少數幾個下人在打掃庭院。


    未等尋到人來問,便見園子裏站了一人,披著單衣站在淺草蘭前,低頭凝視。


    “陸先生。”婉蘇叫了一聲,迴頭對冷臨說:“這是魯先生的學生,魯先生身子不適時,便是他授課。據說如今也病了,少爺不如去瞧瞧?”


    “你自己去吧。”冷臨站在原地,開始打量起院子來。


    婉蘇無法,待那陸先生轉過頭來,便緊走幾步上前。“陸先生,您還記得奴婢嗎?”


    “記得,古大人家的,哦,古大人遠親家的。”陸先生臉色蠟黃,將披著的單衣緊了緊,尷尬說道:“在下失禮了。”


    “不妨事,陸先生是真的病了,大夫可如何說?”婉蘇剛開始還以為學堂坑人錢財,此番見了陸先生的麵,才知是真的病了。別的不說,隻說那沒有血色的嘴唇,便知他病得不輕。


    “不妨事,休養幾日便好。在下喝完這兩服藥,便開始授課。”陸先生說完咳嗽兩聲,肩頭抖動單衣稍稍褪了下來。


    “不妨事,不妨事,奴婢是代我家主子來看看先生的身子,無事便好。”婉蘇低頭說道,瞧見陸先生穿了雙灰綠色的鞋子,單衣也是灰綠色的。鞋子和單衣都是新做的,但灰綠色的調子卻顯得人更加萎靡不振。


    真不會搭配,婉蘇腹誹,客套兩句便辭了陸先生離開。


    婉蘇隨著冷臨離開學堂,此時天色已晚,便從了命上了冷臨的馬,一同迴府。剛走出大門,拐到後門處時,便見一個粉衫子小丫頭正鬼鬼祟祟地拍門。


    “哪個!”一個婆子開了門,拿眼上下看了一遍那個粉衫子小丫頭。


    “奴婢找陸先生,這是我家小,我家小少爺給陸先生的書信。”那粉衫子丫頭說話不利索,拿著一封信在手裏。


    看看人家的學生,都會來信慰問老師,再瞧瞧小豆子,隻會說兩句馬屁話,就不會這煽情的手段。婉蘇恨鐵不成鋼,冷臨則迴頭看去,多瞧了那丫頭一眼。


    “我還以為學堂坑銀子呢,沒想到陸先生還真的病了。”婉蘇自言自語。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冷臨說道。


    遭了冷臨的調侃,婉蘇不敢迴嘴,但也不肯就此罷休。“少爺您和陸先生都是君子,奴婢是小人。”


    冷臨正想說什麽,卻見對麵走來幾個路人,便一勒韁繩,加快馬速往府裏趕。本以為這個時候了,路上行人已不多,帶著個小丫頭也無妨,沒想到還是迎頭趕上。婉蘇忙捂住臉,兩人像做賊似的,賊頭賊腦地逃迴後門。


    進了府之後,婉蘇趕忙伺候冷臨歇下。李媽媽很有眼力見地準備了熱水,婉蘇兌好溫水後,這才退了出去隻待明日一早來收拾便是。好在冷臨喜歡獨處,婉蘇這才不必伺候裸男沐浴,這人啊,裸著裸著便心猿意馬,所以那些主子身邊的丫頭大都貞潔不保。


    冷臨喜歡自己沐浴,也叫婉蘇少了許多危險。


    次日晌午過後,伺候冷臨吃了飯,便見其要出府,且沒有帶著婉蘇的意思。昨日冷臨便是獨自出府,以往都是婉蘇陪著,冷不丁地不需要自己了,婉蘇很有危機感。


    若是個普通的下人便罷了,自己是要借著冷府遮陰的,若是離了冷府定是危險重重。婉蘇心緒不寧地將冷臨的錢袋找好,不自然地遞到他手裏。


    昨日是要去看冷管家,走到半路便覺身邊少了什麽似的。今日是赴王取的約,本也不適宜帶著婉蘇,但卻有些不習慣。冷臨走了幾步,忽地放慢腳步,想了想迴頭道:“跟著去吧。”


    “哎。”婉蘇早便化好了妝,聽了冷臨的話趕忙跟上,一方麵因為沒有被冷臨忽略而高興,一方麵是因為出門後遇到仇人的擔心。


    第三十二章 你撐傘來我相伴


    第三十二章你撐傘來我相伴


    冷臨又叫車把式套了車,這才帶著婉蘇出府。


    “少爺,您坐這個墊子,奴婢新做的。”昨晚迴到房間,便取了庫房裏一塊有些發黴的土麅子皮做成這點墊子。檢查庫房,發現這皮子有些發黴,丟了可惜做了別的也不能夠了,便做了墊子。


    冷臨坐下後隻覺得軟和,這個天氣也不覺得熱,抬眼看了看婉蘇,想擠出一絲笑,卻覺得臉上有些僵硬。


    冷管家雖用心照顧自己,但總歸是個男人,心還是不夠細。好在冷臨也不是個挑剔的主,但並不代表沒有感覺。以往沒有這待遇,如今既曉得,便知道對比了。


    這邊的冷臨心裏熨貼著,那邊等在亭子裏的王取已經站起身,看著河麵準備吟詩一首。


    聽到車軲轆的聲音,王取這才轉過身。“冷大人,快請進。”


    “下官來遲,叫王大人久等了。”到了相約地點,已是申時正。冷臨下了車,雙手抱拳迎上去。


    “冷大人言重了,不遲,你我二人都來早了。”王取說著看了眼後麵跟著的婉蘇,心道這冷臨怎地不似以往般獨來獨往,如今到哪裏都帶著這個醜丫頭,實在不解。


    注意到王取的目光,冷臨抬頭。


    事情已經妥善處理,冷臨心中也有了計較,不需談到敏感話題,王取於是笑道:“今日不談朝事,無妨。”


    冷臨微微點點頭,隨著王取進了亭子。


    坐罷後,各自的仆人在身後伺候著。王取問道:“冷大人,你可知這亭子的由來?莫看它僻靜少有人來,卻是個前朝的古跡。”


    “下官曉得,這是東亭,河對岸的西亭更是別致,隻不過路途太遠,更少有人去罷了。”冷臨指指河對岸,隱約可見一處小點。


    “是,一東一西,兩個亭子都建在這流盼河兩側,是前朝一大景觀。”王取說完雙拳握在麵前,恭敬說道:“萬歲宅心仁厚,自即位以來便體恤民情,從未舉辦過龍舟賽事,所以這河便也蕭條了。”


    冷臨微微點頭隻不語,心道萬歲隻顧著修道,自然沒有時間舉辦這賽事。


    婉蘇看看左右,漫漫長堤,每側隻有這一座亭子,想必繁盛之時,觀看龍舟的人隻能擠在堤岸邊翹首過眼癮。


    見冷臨不語,王取便也不說些客套話,於是步入正題。“前番同冷大人說過的話,可千萬謹記,你我同在一處,自是曉得這裏麵的門道。你可知這流盼河,原本不是這名字。”


    “下官明白,王大人是想提醒下官,不該自己管的事,不可流盼,不然便會如這河一般,本是繁盛之地,轉眼便是蕭條戚索。”冷臨說得很自然,叫人瞧不出是何心思。“下官多謝王大人提點,在此敬您一杯。”


    王取一心拉攏冷臨,也是好心為之,話便點到為止,隻吃酒閑聊罷了。


    婉蘇站在兩人身後,偷眼瞧著王取麵中帶紅,若是個女子,定然顏色上好,不由得羨慕起來。


    要說這流盼河,還真是少有人煙,兩人吃酒閑聊了許久,也不見個人影經過。對於兩人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地界了,四處開闊盡入人眼,風景又極是別致。


    因並非隱秘之處,所以不必擔心有人懷疑二人私下結黨,又因四處並無遮擋之物,兩人也不必擔心有耳目探聽了談話內容。至於身邊的侍從,也多是信得過之人。


    冷臨話不多,王取似是早已習慣,一來一迴也十分默契,倒像是多年的舊交一般。正談的起興,六月天便如孩童的臉,說變就變,竟飄來幾多黑雲,不多時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有亭子避雨,有流盼河賞景,細雨同河麵交相輝映,有美酒作陪,兩人倒沒有離開的心思,隻想著雨後清爽一些再行離開。


    婉蘇正在後麵站著,便見遠處慢慢行來一行人,抬著一頂小轎,本是快步走著,待走到不遠處時便放慢了速度,另有婆子湊近了轎子低語。


    婉蘇和冷臨的方向正衝著那頂轎子,王取則是背對著,正低頭飲酒絮絮叨叨。


    冷臨放眼看去,眸子忽地一緊,繼而恢複了神色,又與王取相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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