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修深覺得自己有點兒丟臉，竟是連小侄子都不如了，小侄子還知道就算是不科舉了也得讀書，自己竟還……實在是慚愧，不敢麵對老太爺，林仲修扔下林秀貞自己偷偷的溜走了。
船雖然不小，但也不是官船，地方有限。林秀貞在船上跑了一下午就有些不耐煩了，林老太爺在給三個孫子上課，林大伯在看地圖，估計是在盤算著日後安家的事情。
林仲修和林叔皓也在一邊出主意：“咱們得先蓋一個大院子才行，我算了算，至少得三進！”
“在鄉下，蓋這樣的大宅子有些不太實用，咱們以後要種地吧，那得有糧倉，以前咱們家的庫房肯定就不實用了。”林仲修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而且，要養雞鴨，養牛羊什麽的，這個前院，總不能還按照咱們原先的院子蓋吧？”
林大夫人她們原本躲在船艙裏做針線，聽見她們討論，忙也加入進來：“得有個小花園，咱們家雖然現在這情況……可該有的不能少，好好草草的也不多費錢，以後咱們就種一些平常些的，我們以後自己打理。”
“還有有繡房，以後我們妯娌一些做針線，另外，書房也得有，咱們家那麽多的書呢，可惜都被抄了，以後咱們自己慢慢的買迴來湊齊。”
“一說起咱們家的書我就心疼。”林二夫人立馬捂住胸口，林大夫人也一臉的心疼：“是啊，那麽多呢，不說孤本什麽的了，隻那些普通的書，放出去也能賣個一千兩了！”
林三夫人忍不住搖搖頭：“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大嫂以前可是說，書本無價呢。”
林大夫人臉色有些黯然，以前家裏有錢的時候，家裏根本就不提銀子，好像說起來花錢就太俗氣了，現在倒好……
“沒事兒，咱們以後總有機會慢慢買迴來的。”林大伯趕緊安慰自家媳婦，林叔皓笑道：“就是，大嫂別操心了，咱們家以後不當官了，還不能當個大地主嗎？咱們慢慢買迴來不就是了？”
說著又伸手摸了摸林三夫人的肚子：“得多買點兒，以後能給我兒子多存些書本。”
林三夫人又臉紅了：“你怎麽知道就是個兒子？萬一是個女兒呢？”
“女兒也好啊，我定會將我的寶貝女兒教導成大才女的，和秀貞一樣聰明機靈的女孩子。”林叔皓笑嘻嘻的說道，伸手抱了林秀貞：“秀貞想不想要小妹妹？”
“想，弟弟也想要。”林秀貞連忙點頭，又衝林大伯說話：“大伯，我想要個秋千！咱們家要放個秋千！”
“好，給你放個秋千。”林大伯笑著點頭，屋子裏林老太爺聽著說話聲，轉頭往外麵看了看，又看看最裏麵的屋子，那裏停放著老太太的棺木。
淳兒啊，你看見沒？就是不做官了，咱們林家，以後也能將日子過的紅紅火火的，兒孫們也會幸福的。隻是，你若還活著該多好。
第12章
“著火了！著火了！”
“快救火！”
“來人啊，快來人！”
林秀貞睡的正香，忽然就被驚醒，外麵都是喊聲，她身邊的林仲修伸手抓了衣服胡亂披上，立馬就開了房門出去，劉珍珠也趕緊拽過衣服，穿好之後抱了林秀貞急匆匆的出門。
剛到門口，一股熱浪就撲著臉了，劉珍珠頓時臉色慘白，摟緊了林秀貞就往旁邊的房間闖，原本是一家人一個屋子的，隻是林君清非得說自己年紀大了，不願意和父母睡，就跟著林君安他們住一個屋子去了。
沒到門口，就見林君安開了房門：“二嬸，你也聽見動靜了？我先去爺爺那裏瞧瞧，二弟和三弟都沒事兒，二嬸不用擔心。”說完，急匆匆的往另一邊去了。
不過片刻，林大夫人，林二夫人全都出來了。眾人臉上都是驚慌，著火的正是他們腳下的船，晚上剛好是行到水中間，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這可怎麽辦？
“是有人放火！”林伯賢從船頭退迴來，船上大概是被潑了什麽東西，河裏的水根本就撲不滅這火，林伯賢一邊拽了林仲修：“你去看好娘的棺材，保護好爹爹，我看看咱們可有逃生的辦法。”
林仲修忙點頭，林叔皓也從船尾退了迴來：“那邊有一艘船，隻是我剛才喊了幾聲，沒人應。還有另一邊，但是距離比較遠，估計咱們這邊的聲音那邊聽不見。”
“再喊！”林伯賢說道，又叫了林君安：“你去找斧頭或者什麽東西來，將這屋子都砸開，砸幾個木板出來。”若是沒有船隻願意搭救，他們就隻能想辦法自救了。
這河心距離河岸隻要一天就行了，隻要木板，他們照樣能過去。不過，這是下下策，老太太的棺木不能泡水，這大晚上的，木板也實在是不安全，一個浪花下去，木板就可能翻過去。他們家的人都不識水性，掉下去可就完蛋了。
“救命啊！”林叔皓又使勁喊道，喊了兩聲，壓低聲音咒罵道：“定是有賊人早早的就盯住了咱們家！要不然，怎麽會選今天晚上動手？之前劉家和王家的人都還在，咱們都從京城平平安安的迴來了，眼看著能到地方了，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林伯賢正要說話，側邊忽然射過來一箭，林叔皓大驚：“這是剛才那隻船！定然是他們放的火！”
心裏惱恨，林叔皓隨手從旁邊拽了一個椅子，直接朝那邊砸過去。林伯賢也沒耽誤，一邊躲著，一邊將林大夫人等人護送到木板上，讓木板從另一邊飄走。
林秀貞被林二夫人抱在懷裏，瞧著這外麵的一切，心裏又急又惱，相處這麽長時間，她早將林家的人當成自己最親的人了，自家人遇上這種事情，她心裏這會兒都恨不得將皇位上的那個給生吃了！
傻子都能想明白今兒這事情，定是要殺人滅口！就算是皇位上的那個，要各種清除異己，但林老太爺他們說話的時候，可都是說過，本朝已經太平了多少年了，也就朝廷裏有些爭鬥，民間還算是安穩的。
這一段定河又不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明明左右兩邊都是縣城，之前的知府聽說也是個好的，怎麽可能就忽然出現水賊之類的東西？
而且，這夥人來的太蹊蹺了些，正好在劉家王家的人都走了之後，在林家正好處於河中心的時候動手，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娘，我要下來！”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對麵的船上射來的箭也越來越多，林秀貞立馬急了，隻有木板他們是根本逃不掉的，木板上麵沒有遮擋，他們在木板上才是給人當靶子呢。
“乖，別鬧，一會兒就好啊，你爹爹是有本事的，咱們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劉珍珠抖著嗓子說道，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船已經被燒掉了一半了，林君安和林君明費了大半天的勁兒才弄掉了兩塊木板，一塊兒上放著老太太的棺木，一塊兒上麵站著林大夫人和林三夫人。
“我要到水裏去。”林秀貞使勁掙紮，林家的人不會水沒辦法，可她會水啊，這會兒趕緊遊去找人幫忙才行，之前林叔皓不說了嗎？另外一邊還有幾艘船，隻是距離太遠了，怕是聽不見這邊的聲音。
可劉珍珠就是死不鬆手，她隻當是小孩子嚇傻了，明明自己也怕的要命，這會兒還得趕緊安撫林秀貞：“乖，聽話些，別鬧，一會兒你爹爹就迴來保護咱們了。”
林秀貞快急死了，再不鬆手就真的來不及了，她人小手短，想拎著木棍暫時將劉珍珠給打暈都做不到。實在是沒辦法了，索性拔了劉珍珠頭發上的簪子，使勁在劉珍珠的手背上紮了兩下，劉珍珠沒提防就鬆了手。
林秀貞拽緊機會，立馬奔到船邊，噗通一聲就跳下去了，劉珍珠隻愣了一下，跟著就要往裏麵跳，林秀貞忙冒頭：“娘，你等我迴來，我去找人來救咱們，你看，我會水！”
說著，還在水裏打了個滾兒，劉珍珠目瞪口呆，她自己的閨女她能不知道嗎？什麽時候竟然學會了鳧水？
隻她發愣這一小會兒，林秀貞就遊遠了。劉珍珠抿抿唇，又是擔心年幼的女兒，又是盼著林秀貞能真的請來救兵，心裏亂糟糟的，扒著船沿都不敢鬆開，生怕自己一錯眼就看不見女兒的身影了。
那邊船上大約也發現這邊有人跳水了，跟著就往水裏射了幾隻箭。不過，大約是瞧著林家的男人都還在，也就沒派人去追，隻專心對付林家的幾個男人。
林家就是書香世家，男人們也都是要習武的，不求多高武藝，隻要能鍛煉身體就行。所以，林伯賢和林仲修也是能暫時抵擋一番的。沒有武器，那就將對方射過來的箭給再射迴去。也多虧了林叔皓一向喜歡練武，刀劍不能帶，幾張弓還是可以帶著的。
河水冰涼，林秀貞卻不敢耽誤，拚命的劃水，恨不得立馬就能衝到一艘船上了。
她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總之，那邊船上的喊殺聲有些遠了，她才看到一艘船，忙扯開嗓子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那穿上立馬就露出一個腦袋來，瞧見水裏的林秀貞，大吃一驚，忙放了船槳將人給拽上去：“這麽小的女娃子，是不小心掉水裏了？是哪邊岸上的？”
林秀貞噗通一聲跪下：“求求叔叔，快去那邊，我們家的船著火了，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什麽，著火了？”那人大吃一驚：“這船上著火，不好滅的很嗎？”忙順著林秀貞指的方向看，他們這邊有些遠，雖然是聽不見那邊的聲音大，但大晚上的，這河麵上一團火，還是能瞧的清楚的。
“有人殺人放火！”林秀貞忙說道：“求求叔叔了，快去吧，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她急的要命，那人卻有些猶豫了，殺人放火啊，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仇殺還是情殺或者是奪財，萬一要是牽扯到什麽複雜的事情裏……
正想著，就聽船艙裏有人咳嗽了一聲，隨即出來個少年，大約也就是十二三的年紀，林秀貞也沒仔細瞧那人長什麽樣子，隻瞧著那人衣著華麗，立馬就轉身了，朝著那少年使勁磕頭：“大哥哥，求求你了，救救我家的人吧，求求你了！”
她半點兒沒省力氣，磕了沒幾下額頭就火辣辣的疼，那少年忙上前將她扶住，稍微打量，臉上露出些吃驚：“你家裏，可是姓林？”
林秀貞也有些吃驚，這算是遇上熟人了？可自己不認識啊該怎麽辦？誰能告訴她，這是仇家還是能信任的？
隻她還沒想好，那少年就自己得出了答案，已經轉身吩咐了自己的小廝：“快，將船劃過去，救人要緊！”
那小廝忙應了一聲，飛快的將船夫等人叫醒，火急火燎的往林秀貞說的那個方向去。林秀貞心裏急，扒著船幫不鬆手，那少年也站在她身邊：“你可知道是什麽人在放火？”
林秀貞抬頭看他一眼，低頭繼續焦急的看遠處。那少年摸摸下巴，瞧瞧林秀貞那小身板子，也不說話了，一個小孩子，會來求救已經是聰明的不得了了，哪兒能知道是誰殺人放火的？
“爹！娘！爺爺！”遠遠瞧著火光，林秀貞也不管能不能聽見，使勁的喊，喊了有四五遍，那邊才傳來聲音：“妹妹！”
“快，大哥哥，再快點兒！”林秀貞忙轉頭，扯著那少年的衣服，一臉祈求的看他，那少年揉揉她頭發：“別著急，一會兒就能到了，你家裏的人，肯定會沒事兒的！”
大約是聽見這邊的動靜，原本正在往林家的船上射箭的那些人，忽然就沒了動靜，沒等林秀貞瞧仔細，那船忽然就掉頭，飛快的劃走了。
這會兒最重要的是救人，至於兇手什麽的，隻要林家的人還活著，總是能將人抓到的。
第13章
“大伯怎麽了？”等最後，林秀貞才發現，林伯賢是被林仲修和林叔皓架著上來的，林大夫人原本正扶著林三夫人，聽見問話，立馬撲了過來，隻看了一眼，臉色就白了：“這是怎麽了？”
林仲修來不及迴答，轉身就對那少年行禮：“這位公子，救命之恩，來日必當銜環以報，求求公子，救人救到底……”
沒等他說完，就被那少年扶著胳膊給拽住了：“您是二表舅吧？我是裴雲右，我娘的閨名是趙華芝，我外祖母姓陳。”
這一連串介紹下來，林仲修先是迷茫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你是表妹的孩兒？一轉眼都這麽大了！雲右，實在是對不住，剛遇上你，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你看我大哥這樣子……”
說著，林仲修的眼圈就紅了，他趕忙狼狽的擦掉眼淚，裴雲右過去看了看，忙問道：“咱們現在應該往哪邊走？是去這邊的府城還是那邊的懷縣？”
“哪邊近？”林叔皓忙問道，裴雲右自己也不知道，都轉頭看那船夫，船夫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若是論近，那肯定懷縣這邊比較近，但是我瞧著這位老爺的傷勢，應該是很重的，府城那邊的大夫，應該是比懷縣這邊的好的。”
“去懷縣！”林老太爺在後麵說道：“咱們還不知道這次下手的人是誰，去府城說不定就是……懷縣的大夫就不一定是真的差了，咱們分成兩隊，一般人先去懷縣，找人給伯賢止血，然後另外分一半的人去府城那邊請最好的大夫。”
這安排是最妥當的，正好，裴雲右的船不小，上麵還放著一艘急救的小船，林仲修負責將老弱婦幼以及傷患都帶到懷縣，林叔皓負責去府城。
隻是，沒等林叔皓動身，裴雲右就說道：“我聽著你們的意思，府城那邊，好像有和你們不對付的人，既然如此，三表舅過去就不太妥當，萬一被人認出來就不好了，不如這樣，我過去一趟……”
“少年，不可！”裴雲右的話沒說話，之前和林秀貞說話的小廝就急忙打斷了他的話，那救急的小船能有多大？放上兩個人就擠擠挨挨了，一個船夫是必須要有的，裴雲右要上去，就不能再帶別的人了。天黑水急，剛剛這河麵上又有人殺人放火，這小廝自是不願意讓自家少爺去冒險的。
“不要緊，我也識水性的，到了岸邊，自然會再換大船迴來的。”裴雲右笑著說道，林叔皓卻不答應：“不能這樣，你之前救了我們一命，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我怎麽能再讓你去冒險？我自己去吧。”
“好了，別爭執了，再耽誤下去誰也不用去了，就老三過去吧，雲右，你若是有大一些的衣服，可否借給你三表舅一身？”一邊說著，林老太爺已經上手，將林叔皓的頭發給拆開，隨意在後麵給紮了一下，又囑咐道：“到了岸上，你自己想辦法稍微糊弄一下，被讓林家的那些人抓到你。”
林叔皓使勁點頭，也不多說什麽，裴雲右沒辦法，隻好讓小廝找了一身自己沒穿過的衣服，隻是，那衣服雖然對裴雲右有些大，對林叔皓來說，還是有些小，勉勉強強才擠進去。不像是富人家的小公子，倒像是誰上來的賊寇，這樣過去請大夫，不將人家給嚇暈過去才怪。
老太爺當即給他塞了幾張銀票：“買一身衣服換了再去。”
林叔皓使勁點頭，轉身就上了小船，裴雲右特地挑出一個水性就好的船夫：“這次的事情你若是辦的好了，迴頭我自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那兩個人動身，這邊的人也不敢耽誤，也不管夜色如何了，立馬就開船往懷縣那邊去了。
到達懷縣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碼頭上的小攤子擠擠挨挨，各種各樣的早飯，很有小吃一條街的架勢，不過這會兒，他們也沒心情吃早飯。
林仲修扶著林伯賢，裴雲右的小廝是個機靈人，到碼頭轉了一圈，迴來就領著三四個馬車夫：“咱們先擠擠，到了醫館再說。”
感謝的話也不必急著這一會兒說，那在碼頭拉客的馬車夫，對懷縣都是十分了解的，一聲吩咐，馬車就直奔懷縣最好的醫館去了。幸好，大早上的，醫館裏也沒什麽人，人一抬進去，大夫就馬上過來把脈了。
林家人看著大夫的眼神都像是看佛祖，隻盼著這大夫一句話，能趕緊將林伯賢給治好了。可事與願違，越是擔心什麽，就越是來什麽，那大夫把了左手換右手，又仔仔細細的看了林伯賢的傷口，很是惋惜的搖頭：“傷口太深，失血過多，老夫無能為力。”
說完，拱拱手就退開了，林老太爺愣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暈過去了。林仲修忙扶住老太爺，那邊林大夫人噗通一聲就給大夫跪下了：“求求您了，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相公吧，他還年輕，他怎麽能扔下我們孤兒寡母的？”
那大夫被求的實在是脫不開身，隻好說道：“我先給他包紮一下傷口，能拖多久是多久吧，你們若是認識更好的大夫，就盡快將人送過去吧，我是沒辦法的。”
林大夫人一路上都沒敢看傷口，這會兒林伯賢的衣服被剪開，露出裏麵的傷口，林大夫人腦袋就暈了暈，整個箭頭都快沒進去了，若真是……
林君安和林君明往日裏再怎麽聰明穩重，這會兒親爹生命垂危，兩個人都有些傻了。
好在路上遇見了個裴雲右，要不然，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孕婦，林仲修一個人真是顧不了所有人。那大夫倒是個好心的，也不怕林伯賢死在他們醫館裏，瞧著林伯賢現在的傷不能移動，就讓人抬到了後院。
傷口包紮好，林伯賢也沒醒過來。那大夫給了藥膏，也開了方子，但提前就說好了：“我隻是死馬當活馬醫，怕是這人也就隻能撐個一天兩天了，你們趁早做好準備。”
說完，搖著頭走了。
林大夫人就守在林伯賢身邊，林二夫人負責照顧老太爺，林三夫人隻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一直等啊等的，林伯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原先是慘白，後來是透著一些青黑，現在整個籠罩著一層死氣沉沉的灰色，林大夫人的眼淚就沒斷過。
一直等到後半夜，林叔皓才帶著大夫迴來。裴雲右的小廝一直在碼頭那邊守著，林叔皓剛下船，就被馬車帶到了醫館。
那府城來的大夫也會先把脈，再看臉色，又看傷口，最後歎息搖頭：“我也無能為力……”
林家人不信邪，連請了幾個大夫，虧得醫館的那個大夫體諒他們的心情，雖然臉色不太好看，卻也沒阻攔。五六個大夫，每個人的說法都一樣。
“快，大夫，我相公醒過來了！”正當林家人都絕望了的時候，林大夫人忽然喊道，那大夫愣了一下，趕緊過來把脈，但把完脈，臉色就不怎麽好看了，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若是有什麽話，還是趕緊說吧。”
說完，也不等林家的人開口，轉身就出了後院。
林大夫人愣了一下，也顧不上想那大夫的話，隻低頭看林伯賢：“你醒了？痛不痛？大夫給你撒了止血藥，有止疼的作用的，你若是太疼了，就先忍一忍好不好？等傷口長好了，自然就不疼了。”
林伯賢笑著點頭，他艱難的伸手，林大夫人忙握住他的手：“怎麽了？可是要喝水？”
船雖然不小，但也不是官船，地方有限。林秀貞在船上跑了一下午就有些不耐煩了，林老太爺在給三個孫子上課，林大伯在看地圖，估計是在盤算著日後安家的事情。
林仲修和林叔皓也在一邊出主意：“咱們得先蓋一個大院子才行，我算了算，至少得三進！”
“在鄉下，蓋這樣的大宅子有些不太實用，咱們以後要種地吧，那得有糧倉，以前咱們家的庫房肯定就不實用了。”林仲修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而且，要養雞鴨，養牛羊什麽的，這個前院，總不能還按照咱們原先的院子蓋吧？”
林大夫人她們原本躲在船艙裏做針線，聽見她們討論，忙也加入進來：“得有個小花園，咱們家雖然現在這情況……可該有的不能少，好好草草的也不多費錢，以後咱們就種一些平常些的，我們以後自己打理。”
“還有有繡房，以後我們妯娌一些做針線，另外，書房也得有，咱們家那麽多的書呢，可惜都被抄了，以後咱們自己慢慢的買迴來湊齊。”
“一說起咱們家的書我就心疼。”林二夫人立馬捂住胸口，林大夫人也一臉的心疼：“是啊，那麽多呢，不說孤本什麽的了，隻那些普通的書，放出去也能賣個一千兩了！”
林三夫人忍不住搖搖頭：“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大嫂以前可是說，書本無價呢。”
林大夫人臉色有些黯然，以前家裏有錢的時候，家裏根本就不提銀子，好像說起來花錢就太俗氣了，現在倒好……
“沒事兒，咱們以後總有機會慢慢買迴來的。”林大伯趕緊安慰自家媳婦，林叔皓笑道：“就是，大嫂別操心了，咱們家以後不當官了，還不能當個大地主嗎？咱們慢慢買迴來不就是了？”
說著又伸手摸了摸林三夫人的肚子：“得多買點兒，以後能給我兒子多存些書本。”
林三夫人又臉紅了：“你怎麽知道就是個兒子？萬一是個女兒呢？”
“女兒也好啊，我定會將我的寶貝女兒教導成大才女的，和秀貞一樣聰明機靈的女孩子。”林叔皓笑嘻嘻的說道，伸手抱了林秀貞：“秀貞想不想要小妹妹？”
“想，弟弟也想要。”林秀貞連忙點頭，又衝林大伯說話：“大伯，我想要個秋千！咱們家要放個秋千！”
“好，給你放個秋千。”林大伯笑著點頭，屋子裏林老太爺聽著說話聲，轉頭往外麵看了看，又看看最裏麵的屋子，那裏停放著老太太的棺木。
淳兒啊，你看見沒？就是不做官了，咱們林家，以後也能將日子過的紅紅火火的，兒孫們也會幸福的。隻是，你若還活著該多好。
第12章
“著火了！著火了！”
“快救火！”
“來人啊，快來人！”
林秀貞睡的正香，忽然就被驚醒，外麵都是喊聲，她身邊的林仲修伸手抓了衣服胡亂披上，立馬就開了房門出去，劉珍珠也趕緊拽過衣服，穿好之後抱了林秀貞急匆匆的出門。
剛到門口，一股熱浪就撲著臉了，劉珍珠頓時臉色慘白，摟緊了林秀貞就往旁邊的房間闖，原本是一家人一個屋子的，隻是林君清非得說自己年紀大了，不願意和父母睡，就跟著林君安他們住一個屋子去了。
沒到門口，就見林君安開了房門：“二嬸，你也聽見動靜了？我先去爺爺那裏瞧瞧，二弟和三弟都沒事兒，二嬸不用擔心。”說完，急匆匆的往另一邊去了。
不過片刻，林大夫人，林二夫人全都出來了。眾人臉上都是驚慌，著火的正是他們腳下的船，晚上剛好是行到水中間，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這可怎麽辦？
“是有人放火！”林伯賢從船頭退迴來，船上大概是被潑了什麽東西，河裏的水根本就撲不滅這火，林伯賢一邊拽了林仲修：“你去看好娘的棺材，保護好爹爹，我看看咱們可有逃生的辦法。”
林仲修忙點頭，林叔皓也從船尾退了迴來：“那邊有一艘船，隻是我剛才喊了幾聲，沒人應。還有另一邊，但是距離比較遠，估計咱們這邊的聲音那邊聽不見。”
“再喊！”林伯賢說道，又叫了林君安：“你去找斧頭或者什麽東西來，將這屋子都砸開，砸幾個木板出來。”若是沒有船隻願意搭救，他們就隻能想辦法自救了。
這河心距離河岸隻要一天就行了，隻要木板，他們照樣能過去。不過，這是下下策，老太太的棺木不能泡水，這大晚上的，木板也實在是不安全，一個浪花下去，木板就可能翻過去。他們家的人都不識水性，掉下去可就完蛋了。
“救命啊！”林叔皓又使勁喊道，喊了兩聲，壓低聲音咒罵道：“定是有賊人早早的就盯住了咱們家！要不然，怎麽會選今天晚上動手？之前劉家和王家的人都還在，咱們都從京城平平安安的迴來了，眼看著能到地方了，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林伯賢正要說話，側邊忽然射過來一箭，林叔皓大驚：“這是剛才那隻船！定然是他們放的火！”
心裏惱恨，林叔皓隨手從旁邊拽了一個椅子，直接朝那邊砸過去。林伯賢也沒耽誤，一邊躲著，一邊將林大夫人等人護送到木板上，讓木板從另一邊飄走。
林秀貞被林二夫人抱在懷裏，瞧著這外麵的一切，心裏又急又惱，相處這麽長時間，她早將林家的人當成自己最親的人了，自家人遇上這種事情，她心裏這會兒都恨不得將皇位上的那個給生吃了！
傻子都能想明白今兒這事情，定是要殺人滅口！就算是皇位上的那個，要各種清除異己，但林老太爺他們說話的時候，可都是說過，本朝已經太平了多少年了，也就朝廷裏有些爭鬥，民間還算是安穩的。
這一段定河又不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明明左右兩邊都是縣城，之前的知府聽說也是個好的，怎麽可能就忽然出現水賊之類的東西？
而且，這夥人來的太蹊蹺了些，正好在劉家王家的人都走了之後，在林家正好處於河中心的時候動手，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娘，我要下來！”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對麵的船上射來的箭也越來越多，林秀貞立馬急了，隻有木板他們是根本逃不掉的，木板上麵沒有遮擋，他們在木板上才是給人當靶子呢。
“乖，別鬧，一會兒就好啊，你爹爹是有本事的，咱們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劉珍珠抖著嗓子說道，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船已經被燒掉了一半了，林君安和林君明費了大半天的勁兒才弄掉了兩塊木板，一塊兒上放著老太太的棺木，一塊兒上麵站著林大夫人和林三夫人。
“我要到水裏去。”林秀貞使勁掙紮，林家的人不會水沒辦法，可她會水啊，這會兒趕緊遊去找人幫忙才行，之前林叔皓不說了嗎？另外一邊還有幾艘船，隻是距離太遠了，怕是聽不見這邊的聲音。
可劉珍珠就是死不鬆手，她隻當是小孩子嚇傻了，明明自己也怕的要命，這會兒還得趕緊安撫林秀貞：“乖，聽話些，別鬧，一會兒你爹爹就迴來保護咱們了。”
林秀貞快急死了，再不鬆手就真的來不及了，她人小手短，想拎著木棍暫時將劉珍珠給打暈都做不到。實在是沒辦法了，索性拔了劉珍珠頭發上的簪子，使勁在劉珍珠的手背上紮了兩下，劉珍珠沒提防就鬆了手。
林秀貞拽緊機會，立馬奔到船邊，噗通一聲就跳下去了，劉珍珠隻愣了一下，跟著就要往裏麵跳，林秀貞忙冒頭：“娘，你等我迴來，我去找人來救咱們，你看，我會水！”
說著，還在水裏打了個滾兒，劉珍珠目瞪口呆，她自己的閨女她能不知道嗎？什麽時候竟然學會了鳧水？
隻她發愣這一小會兒，林秀貞就遊遠了。劉珍珠抿抿唇，又是擔心年幼的女兒，又是盼著林秀貞能真的請來救兵，心裏亂糟糟的，扒著船沿都不敢鬆開，生怕自己一錯眼就看不見女兒的身影了。
那邊船上大約也發現這邊有人跳水了，跟著就往水裏射了幾隻箭。不過，大約是瞧著林家的男人都還在，也就沒派人去追，隻專心對付林家的幾個男人。
林家就是書香世家，男人們也都是要習武的，不求多高武藝，隻要能鍛煉身體就行。所以，林伯賢和林仲修也是能暫時抵擋一番的。沒有武器，那就將對方射過來的箭給再射迴去。也多虧了林叔皓一向喜歡練武，刀劍不能帶，幾張弓還是可以帶著的。
河水冰涼，林秀貞卻不敢耽誤，拚命的劃水，恨不得立馬就能衝到一艘船上了。
她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總之，那邊船上的喊殺聲有些遠了，她才看到一艘船，忙扯開嗓子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那穿上立馬就露出一個腦袋來，瞧見水裏的林秀貞，大吃一驚，忙放了船槳將人給拽上去：“這麽小的女娃子，是不小心掉水裏了？是哪邊岸上的？”
林秀貞噗通一聲跪下：“求求叔叔，快去那邊，我們家的船著火了，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什麽，著火了？”那人大吃一驚：“這船上著火，不好滅的很嗎？”忙順著林秀貞指的方向看，他們這邊有些遠，雖然是聽不見那邊的聲音大，但大晚上的，這河麵上一團火，還是能瞧的清楚的。
“有人殺人放火！”林秀貞忙說道：“求求叔叔了，快去吧，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她急的要命，那人卻有些猶豫了，殺人放火啊，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仇殺還是情殺或者是奪財，萬一要是牽扯到什麽複雜的事情裏……
正想著，就聽船艙裏有人咳嗽了一聲，隨即出來個少年，大約也就是十二三的年紀，林秀貞也沒仔細瞧那人長什麽樣子，隻瞧著那人衣著華麗，立馬就轉身了，朝著那少年使勁磕頭：“大哥哥，求求你了，救救我家的人吧，求求你了！”
她半點兒沒省力氣，磕了沒幾下額頭就火辣辣的疼，那少年忙上前將她扶住，稍微打量，臉上露出些吃驚：“你家裏，可是姓林？”
林秀貞也有些吃驚，這算是遇上熟人了？可自己不認識啊該怎麽辦？誰能告訴她，這是仇家還是能信任的？
隻她還沒想好，那少年就自己得出了答案，已經轉身吩咐了自己的小廝：“快，將船劃過去，救人要緊！”
那小廝忙應了一聲，飛快的將船夫等人叫醒，火急火燎的往林秀貞說的那個方向去。林秀貞心裏急，扒著船幫不鬆手，那少年也站在她身邊：“你可知道是什麽人在放火？”
林秀貞抬頭看他一眼，低頭繼續焦急的看遠處。那少年摸摸下巴，瞧瞧林秀貞那小身板子，也不說話了，一個小孩子，會來求救已經是聰明的不得了了，哪兒能知道是誰殺人放火的？
“爹！娘！爺爺！”遠遠瞧著火光，林秀貞也不管能不能聽見，使勁的喊，喊了有四五遍，那邊才傳來聲音：“妹妹！”
“快，大哥哥，再快點兒！”林秀貞忙轉頭，扯著那少年的衣服，一臉祈求的看他，那少年揉揉她頭發：“別著急，一會兒就能到了，你家裏的人，肯定會沒事兒的！”
大約是聽見這邊的動靜，原本正在往林家的船上射箭的那些人，忽然就沒了動靜，沒等林秀貞瞧仔細，那船忽然就掉頭，飛快的劃走了。
這會兒最重要的是救人，至於兇手什麽的，隻要林家的人還活著，總是能將人抓到的。
第13章
“大伯怎麽了？”等最後，林秀貞才發現，林伯賢是被林仲修和林叔皓架著上來的，林大夫人原本正扶著林三夫人，聽見問話，立馬撲了過來，隻看了一眼，臉色就白了：“這是怎麽了？”
林仲修來不及迴答，轉身就對那少年行禮：“這位公子，救命之恩，來日必當銜環以報，求求公子，救人救到底……”
沒等他說完，就被那少年扶著胳膊給拽住了：“您是二表舅吧？我是裴雲右，我娘的閨名是趙華芝，我外祖母姓陳。”
這一連串介紹下來，林仲修先是迷茫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你是表妹的孩兒？一轉眼都這麽大了！雲右，實在是對不住，剛遇上你，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你看我大哥這樣子……”
說著，林仲修的眼圈就紅了，他趕忙狼狽的擦掉眼淚，裴雲右過去看了看，忙問道：“咱們現在應該往哪邊走？是去這邊的府城還是那邊的懷縣？”
“哪邊近？”林叔皓忙問道，裴雲右自己也不知道，都轉頭看那船夫，船夫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若是論近，那肯定懷縣這邊比較近，但是我瞧著這位老爺的傷勢，應該是很重的，府城那邊的大夫，應該是比懷縣這邊的好的。”
“去懷縣！”林老太爺在後麵說道：“咱們還不知道這次下手的人是誰，去府城說不定就是……懷縣的大夫就不一定是真的差了，咱們分成兩隊，一般人先去懷縣，找人給伯賢止血，然後另外分一半的人去府城那邊請最好的大夫。”
這安排是最妥當的，正好，裴雲右的船不小，上麵還放著一艘急救的小船，林仲修負責將老弱婦幼以及傷患都帶到懷縣，林叔皓負責去府城。
隻是，沒等林叔皓動身，裴雲右就說道：“我聽著你們的意思，府城那邊，好像有和你們不對付的人，既然如此，三表舅過去就不太妥當，萬一被人認出來就不好了，不如這樣，我過去一趟……”
“少年，不可！”裴雲右的話沒說話，之前和林秀貞說話的小廝就急忙打斷了他的話，那救急的小船能有多大？放上兩個人就擠擠挨挨了，一個船夫是必須要有的，裴雲右要上去，就不能再帶別的人了。天黑水急，剛剛這河麵上又有人殺人放火，這小廝自是不願意讓自家少爺去冒險的。
“不要緊，我也識水性的，到了岸邊，自然會再換大船迴來的。”裴雲右笑著說道，林叔皓卻不答應：“不能這樣，你之前救了我們一命，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我怎麽能再讓你去冒險？我自己去吧。”
“好了，別爭執了，再耽誤下去誰也不用去了，就老三過去吧，雲右，你若是有大一些的衣服，可否借給你三表舅一身？”一邊說著，林老太爺已經上手，將林叔皓的頭發給拆開，隨意在後麵給紮了一下，又囑咐道：“到了岸上，你自己想辦法稍微糊弄一下，被讓林家的那些人抓到你。”
林叔皓使勁點頭，也不多說什麽，裴雲右沒辦法，隻好讓小廝找了一身自己沒穿過的衣服，隻是，那衣服雖然對裴雲右有些大，對林叔皓來說，還是有些小，勉勉強強才擠進去。不像是富人家的小公子，倒像是誰上來的賊寇，這樣過去請大夫，不將人家給嚇暈過去才怪。
老太爺當即給他塞了幾張銀票：“買一身衣服換了再去。”
林叔皓使勁點頭，轉身就上了小船，裴雲右特地挑出一個水性就好的船夫：“這次的事情你若是辦的好了，迴頭我自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那兩個人動身，這邊的人也不敢耽誤，也不管夜色如何了，立馬就開船往懷縣那邊去了。
到達懷縣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碼頭上的小攤子擠擠挨挨，各種各樣的早飯，很有小吃一條街的架勢，不過這會兒，他們也沒心情吃早飯。
林仲修扶著林伯賢，裴雲右的小廝是個機靈人，到碼頭轉了一圈，迴來就領著三四個馬車夫：“咱們先擠擠，到了醫館再說。”
感謝的話也不必急著這一會兒說，那在碼頭拉客的馬車夫，對懷縣都是十分了解的，一聲吩咐，馬車就直奔懷縣最好的醫館去了。幸好，大早上的，醫館裏也沒什麽人，人一抬進去，大夫就馬上過來把脈了。
林家人看著大夫的眼神都像是看佛祖，隻盼著這大夫一句話，能趕緊將林伯賢給治好了。可事與願違，越是擔心什麽，就越是來什麽，那大夫把了左手換右手，又仔仔細細的看了林伯賢的傷口，很是惋惜的搖頭：“傷口太深，失血過多，老夫無能為力。”
說完，拱拱手就退開了，林老太爺愣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暈過去了。林仲修忙扶住老太爺，那邊林大夫人噗通一聲就給大夫跪下了：“求求您了，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相公吧，他還年輕，他怎麽能扔下我們孤兒寡母的？”
那大夫被求的實在是脫不開身，隻好說道：“我先給他包紮一下傷口，能拖多久是多久吧，你們若是認識更好的大夫，就盡快將人送過去吧，我是沒辦法的。”
林大夫人一路上都沒敢看傷口，這會兒林伯賢的衣服被剪開，露出裏麵的傷口，林大夫人腦袋就暈了暈，整個箭頭都快沒進去了，若真是……
林君安和林君明往日裏再怎麽聰明穩重，這會兒親爹生命垂危，兩個人都有些傻了。
好在路上遇見了個裴雲右，要不然，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孕婦，林仲修一個人真是顧不了所有人。那大夫倒是個好心的，也不怕林伯賢死在他們醫館裏，瞧著林伯賢現在的傷不能移動，就讓人抬到了後院。
傷口包紮好，林伯賢也沒醒過來。那大夫給了藥膏，也開了方子，但提前就說好了：“我隻是死馬當活馬醫，怕是這人也就隻能撐個一天兩天了，你們趁早做好準備。”
說完，搖著頭走了。
林大夫人就守在林伯賢身邊，林二夫人負責照顧老太爺，林三夫人隻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一直等啊等的，林伯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原先是慘白，後來是透著一些青黑，現在整個籠罩著一層死氣沉沉的灰色，林大夫人的眼淚就沒斷過。
一直等到後半夜，林叔皓才帶著大夫迴來。裴雲右的小廝一直在碼頭那邊守著，林叔皓剛下船，就被馬車帶到了醫館。
那府城來的大夫也會先把脈，再看臉色，又看傷口，最後歎息搖頭：“我也無能為力……”
林家人不信邪，連請了幾個大夫，虧得醫館的那個大夫體諒他們的心情，雖然臉色不太好看，卻也沒阻攔。五六個大夫，每個人的說法都一樣。
“快，大夫，我相公醒過來了！”正當林家人都絕望了的時候，林大夫人忽然喊道，那大夫愣了一下，趕緊過來把脈，但把完脈，臉色就不怎麽好看了，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若是有什麽話，還是趕緊說吧。”
說完，也不等林家的人開口，轉身就出了後院。
林大夫人愣了一下，也顧不上想那大夫的話，隻低頭看林伯賢：“你醒了？痛不痛？大夫給你撒了止血藥，有止疼的作用的，你若是太疼了，就先忍一忍好不好？等傷口長好了，自然就不疼了。”
林伯賢笑著點頭，他艱難的伸手，林大夫人忙握住他的手：“怎麽了？可是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