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兒並未直接駕馭那過草無痕的輕功飛進聽雨軒內,而是徑直向翠怡樓的方向掠去。


    翠怡樓就在夏府外的主街和輔巷交接處,隻因地處拐角之處,夏雪兒便可以在人煙稀少的輔巷落地,然後戴上隨身攜帶的麵紗迅速隱入人潮湧動的市井之中,由此一來便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夏雪兒做此番打算,一方麵是因為今日夏府之中除了父親之外不乏習武者,如若貿然飛進府中,雖然可以輕易的不被府兵發現,可她卻沒有把握逃得開府內眾高手的眼睛。另一方麵,蘇祁向來不是個小題大做的人,雖然他今日的表現有些失常,可他的推測也不是沒有道理,總是要親眼看過之後才能放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夏雪兒今日穿的清麗,可還是招來了不少迴頭率。看著一雙雙打量她的眼睛,她在心裏長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還好為了以備不時之需,早已經養成了隨身攜帶麵紗的習慣,如今,已然沒人能夠認出她來。話雖如此,可總有那麽幾個不識時務的人渣,早已將目光瞄準了她。


    夏雪兒原是遠遠的觀看,可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妥之處,正欲走進細察,卻在剛動身時就被幾個彪形大漢團團圍住了。原以為是她打草驚蛇了,心裏正盤算著是該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呢還是該見機行事?但隨後一看這一張張犯著花癡、色相畢露的臉,緊張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下來,隻是遇到幾個色膽包天的小嘍囉罷了。


    “小妹妹這是要去哪裏呀,哥哥看你好久了,找不到路沒關係,說出來,讓哥哥帶你去呀!”


    為首的男人,一臉胡茬,一開口,土黃色的牙齒東倒西歪的呈現在別人眼前,嘴巴裏也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是在邋遢,整個人堪比生活在犄角旮旯裏的蟑螂,令人心生厭惡。


    夏雪兒十分嫌惡的抬起手來用衣袖擋住了鼻子。嘴巴裏擠出兩個字“讓開!”


    男人看著她嫌惡的表情,並未發怒,反而笑的更加**,跟進一步說道:“小妹妹不要如此害怕嘛,哥哥這是好心幫你呢。”


    夏雪兒見對方逼上前來,急忙後退一步,卻不想退路早已被人堵死,差點落入那人的懷中。她眼神一冷,盯著為首的邋遢男說道:“你若是再不滾,休怪我不客氣!”


    “哈哈哈!”


    邋遢男聽了這話,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先是仰頭大笑,隨即看向自己的狐朋狗友們,笑著說道:“兄弟們聽見了嗎,她說要對我們不客氣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而那群人也都同他一樣大笑起來,更有甚者還捧起了肚子!


    這群人站在這本就是礙眼,現在一笑,更是把周邊的人都引住了,可卻沒人敢駐足觀看,更不敢指指點點,隻是竊竊私語的加速走開,還有唉聲歎氣傳進夏雪兒耳中:“唉,可憐了一個年輕姑娘,又要被這土霸王給糟蹋了……”


    “小妹妹的手真好看,細皮嫩肉的,來讓哥哥摸一摸,嘿嘿~”


    說罷,那邋遢男便將自己的鹹豬蹄伸向夏雪兒白嫩無暇的玉手,可還未接觸到夏雪兒的肌膚,那鹹豬蹄就被一雙十分有力的手鉗在了半空,邋遢男不耐煩的轉頭罵去:“誰他媽敢壞了小爺的好事?”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哎呦哎!爺的手喲!!”


    夏雪兒從邋遢男讓開的空隙中向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折斷他手的人正是蘇祁。蘇祁此刻麵若冰霜,周身寒氣肆意揮散,雙眼燃燒著怒火,令人不寒而栗。


    邋遢男叫的淒慘,可蘇祁並未打算就此放開他,而是迅速扯過他的另一隻手,硬生生的給掰斷了,邋遢男從未受過這等痛楚,眼淚水都流了出來,嘴裏一個勁的罵罵咧咧。蘇祁又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讓他為調戲師妹付出慘痛的代價!似乎是用力過度還是因為毫無防備,邋遢男的舌頭貌似斷了,嘴裏一個勁的往外冒血,隻聽得到嗚嗚的聲音。


    “找死!”


    其餘幾個看自己老大被慘虐之後,也都殺氣騰騰的向蘇祁圍過去,可都是還未近身便被撂倒,隻片刻功夫,就都在地上哀嚎打滾了。


    蘇祁極力抑製住想要把他們撕碎的衝動,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滾!”


    幾個人趕忙從地上爬起,也顧不上他們老大,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師兄……”夏雪兒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蘇祁今日太反常了。


    蘇祁沒有注意到夏雪兒若有所思的神情,一邊極力平息心中的怒火,一邊將夏雪兒拉至一旁的小巷中,忍不住開口教訓到:“為什麽要到這裏來?你知不早知道你這樣做會有多危險!”


    夏雪兒被蘇祁埋怨的語氣驚倒,愣了愣,隨即笑著迴答道:“這不是有師兄在嘛!”


    蘇祁一看夏雪兒臉上那無公害的笑容,歎了口氣說道:“若是我沒猜到你會在這,那你該怎麽辦!這些你想過沒有?”


    夏雪兒故作輕鬆的眉眼一挑,不以為然的說道:“就那幾個小嘍嘍,都不夠我練手的,有什麽可緊張的,我這不是好生生的站在你麵前嘛!”


    蘇祁被夏雪兒的反應氣的半死,如此有組織的江湖勢力出現在她的家門口,她居然還敢明目張膽的送上前去!知不知道自己正麵對的是什麽?見過黃鼠狼給雞拜年,還沒見過雞給黃鼠狼拜年的!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氣什麽啊?你是覺得我方才和你說的話都是開玩笑的嗎?”


    夏雪兒現下才明白過來師兄氣的不是方才對她圖謀不軌的土霸王,愧疚的低下了頭,可嘴巴又小聲強辯道:“我就是想親眼看看情況如何,這樣也才好放心,他們不是也沒有來抓我嘛!”


    蘇祁歎了口氣,扳著師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府外的事情你不用管,你隻要注意府內的動向,保護好你自己就行,外邊有我和其他弟子,你大可放心!”


    夏雪兒聽到這話後,一股無名火蹭蹭蹭就往上冒,猛地抬起頭來質問道:“把你們置於險境之中,而我自己卻龜縮在府裏,你覺得這樣我就真的能放下心來嗎?”


    蘇祁儼然不知道師妹究竟在為什麽生氣,以為她是在逞強,也生氣的說道:“我是堂堂幽冥穀穀主的親傳弟子,難道你會覺得我會臨陣脫逃嗎?從小就喜歡惹事,什麽時候能收一收你那好奇的心性!真正把我的囑咐放在心上?”


    “你就偏要把我想的如此不堪嗎?”


    夏雪兒不聽這話還好,一聽這話之後更加生氣了!她沒想到師兄竟然以為她覺得他會臨陣脫逃!難道在師兄的心中,她就是這麽一個隻會惹是生非、自私自利的小人嗎?


    蘇祁一聽這話,在看夏雪兒眼裏有著淡淡的憂傷,還湧動著晶瑩的淚水,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難道是自己情急之下說了什麽糊塗話傷害到她了?


    夏雪兒心裏難過,隻想早些迴家,不願意繼續在這偏僻小巷中和他對峙,於是說道:“府內有爹爹,他們不敢輕易進去,府外有誰?誰都沒有!你也說了,近日城中弟子多半已經撤出,若真是出事了,誰來救你!所以你還是迴穀裏去吧,不要管我了。”


    蘇祁看著夏雪兒轉身要走,急忙拉住她的手說道:“我不會迴去的!隻要你能安然無恙,我拚死拚活又何妨?”


    夏雪兒轉過身來,用力甩開蘇祁的手,大聲吼道:“可是我不要你為我拚死拚活!”


    “我不想讓你死,你知道嗎!你不止是我的師兄,更像我的哥哥!為什麽要犧牲你來換得我的安全?這種交換對你公平嗎?不公平!”


    蘇祁愣住了,手僵在半空中,就那麽呆呆的看著師妹。她隻當他是哥哥,她不想要他犧牲自我,隻因她將他看作哥哥,隻是哥哥……


    從夏雪兒入幽冥穀那天起,他就把這個長得水靈可愛的小孩當做妹妹看待。師妹有顆極強的好奇心,看什麽東西都是新奇的,因此也惹下了不少禍事。但是每次惹禍之後,明知道師尊不會忍心懲罰師妹,可他還是會將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即使是被罰在幽冥洞內麵壁思過他也沒有後悔過。漸漸地,保護師妹,為師妹犧牲自己已經成了他改不掉的習慣。十年來,他總是默默地幫她打掃後路,卻無半絲後悔和埋怨,隻要師妹好好的,他怎樣都無所謂。


    曾經是夏雪兒追在他屁股後邊跑,可當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心時她已經不是那個傻乎乎的小女孩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一大票追求者。當他的腦海中盡是她的一顰一笑時,她卻告訴他隻當他是哥哥。


    夏雪兒看著蘇祁愣在原地,眼裏盡是落寞,她的心莫名其妙的狠狠的疼了一下。


    就像她不知道蘇祁為何會突然沉默,為何會露出這般痛苦的神情一樣,她不知道是什麽刺痛了她的心,是什麽讓她不想失去蘇祁?難道,真的隻有把他當做哥哥看嗎?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各懷心思,誰也沒有注意到逐漸逼近的官兵。


    “大人,就是他們,把我們打成了這個樣子!”


    兩人聽到巷子外的說話聲,這才迴過神來,扭頭一看,原來是一個方才調戲夏雪兒的那些個小嘍囉架著她們的土霸王去告官了,現在帶著官兵圍了上來。


    “裏邊兩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乖乖束手就擒可以免你們遭罪!”


    蘇祁拉起夏雪兒的手臂就要帶著她走,可夏雪兒站在原地不動,兩人相視一眼後,夏雪兒走上前一步說道:


    “不知我們犯了何事?勞動官爺親自跑一趟?”


    “大膽,你們目無王法,光天化日之下毆打良民,還不認罪!”


    蘇祁懶得和這群人說話,沒有人能比他們更能顛倒黑白了,這就要帶著師妹離開,可夏雪兒卻輕輕推開他的手,冷冷一笑,說道:“官爺拿人可要憑證據,分黑白!就這麽無憑無據的想要將我二人抓緊牢中,怕是不合規矩!”


    那名官爺不可耐煩的開口說道:“人證就在此處,你還要何證據?”


    夏雪兒薄唇輕啟,迴答道:“哦?恰巧我本人也是人證,難道官爺不打算問問我到底是何原因要出手毆打這些地痞流氓?”


    一聽這話,那架著邋遢男的幾個不幹了,控訴到:“她敢說我們是地痞流氓!大人,還不快把他們拿下!”


    那官爺皺了皺眉頭,沒有接那幾個地痞流氓的話,而是看著夏雪兒說道:“自然要問的,到了地牢,姑娘這細皮嫩肉的,挨不住你自然就說了!”


    蘇祁冷不丁插口道:“原來官府都是這樣辦案的,今日真是長了見識!不過問一句,他們是誰,你也敢這樣是非不分?”


    “說出來怕嚇到你,我們老大乃是平陽侯府世子的伴讀!”


    夏雪兒和蘇祁一時沒憋住,同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就他那副模樣,五大三粗,黑臉黃牙,說他是市井小廝都是高抬他了,竟然是什麽平陽侯府世子伴讀!誰信呐!


    對方見他們竟然當場笑噴,更是忍無可忍,“怎麽樣,怕了吧?現在給小爺們跪下認錯,爺興許一高興還能饒了你們!”


    夏雪兒沒有理會幾個小流氓的大言不慚,而是看著官兵頭頭問道:“說他是平陽侯府世子伴讀?你信嗎?”


    那官爺苦笑了一聲,打死他他都不信呐,可這人身上就有平陽侯府的身份令牌,他不信又能怎樣?


    夏雪兒看官爺不說話,說道:“據說平陽侯府的世子現在就在夏府赴宴,離這也不遠,幾步路的功夫,何不去求證求證?”


    那邋遢男聽後,趕忙支支吾吾的說著些什麽,任誰也聽不清楚,身旁架著他的小跟班解釋道:“我家公子說了,無事不可打擾他!令牌在此,難道還有假不成?”說著掏出了平陽侯府的令牌。


    官爺無可奈何,隻得一聲令下:“拿下!”話音一落,官兵便雄赳赳氣昂昂的衝進小巷子。


    蘇祁拉著夏雪兒向後走去,這才發覺後邊也有官兵逼近,他倆現在若想要出去怕是隻能一路殺出去了!夏雪兒無語搖搖頭,原以為能夠以理服人,不想這還真是地頭蛇的天下呐,一個平陽侯府世子伴讀就把她逼得無路可走,若是她拿出她的身份令牌,這些人此刻恐怕是要腿軟的跪在地上咯!


    “我乃夏府千金夏雪兒!你們誰敢動我!”


    看著愣在原地的官兵,夏雪兒無奈的聳了聳肩,看來又要找個出府的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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