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日的降雪給天地萬物蓋上一層厚厚的棉被,目及之處一片雪白,灰蒙蒙的蒼穹更壓抑的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不過長生天還是眷顧著她的子民的,今朝雪也停了,久違的太陽也毫不吝嗇的露出了腦袋來,對於被困在屋裏多日的人來說,像今日這樣的天兒外出透氣、賞景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敢問今朝都城之中何處雪景最為動人?除去朱牆之內三宮六院便定屬當朝大將軍夏青玄的宅邸!


    夏府紅梅園堪稱都城一絕,每至花開時節,多少文人墨客都想親臨其中一睹風采!不過今年不同以往,除了那賞梅,更為重要的是今日乃是大將軍之嫡女夏雪兒小姐的生辰。


    坊間早有傳聞,夏家三小姐有如天仙下凡,年歲尚未及笄,但已是亭亭玉立之姿,擁有傾國傾城之貌,因此這朵“紅梅”更成了無數男子愛慕的對象。今日前去赴宴之人,無一不是想親眼探看虛實之輩。


    夏府經過了多日緊鑼密鼓的準備,一應事務皆已備齊,今日一早便開門迎客,前來赴宴祝壽的人馬擠滿了一整條長街,華麗的馬車一駕駕駛過,熱鬧勁絲毫不輸年前丞相府嫁女!


    街拐角處窩著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兩人緊湊在一起縮著脖子取暖,眼巴巴的望著那些從自己麵前緩緩駛過的馬車,渴望裏邊的貴婦人貴公子們能從車窗扔出一兩串銀錢,也好助他們安然過冬,當然,兩人的嘴巴也都沒有閑著。


    乞丐甲咽咽口水滿嘴哀怨的說道:“這夏府小姐過個生日排場可真夠大的!你看這往來的客人,無一不是都城之中的豪門大戶!也不知今天咱能討得多少。”


    “那可不是,這三小姐可是大將軍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貴不說,就連貌相也是萬裏挑一、極其出眾的!更難得的是人也善良,不似其他府第的小姐,張揚跋扈!”


    聽了乞丐乙的話,乞丐甲趕忙接話道:“哎哎哎,我聽說夏府逢年過節搭粥篷施粥這事原也是她提出的。”


    乞丐乙似是早就知道這事,隻把手往破衣衫裏縮了縮並未說話。同伴見自己的話並沒有引起對方的興趣,又說道:“哎,小小年紀便有這樣的胸懷,總歸還是家教教得好!你看夏府這麽大,這麽多年來平平靜靜的就沒出過什麽桃色事件,不似街尾的尚書大人府上,光今年就鬧了三四次了!”


    乞丐乙趕忙轉頭狠狠瞪著他,說道:“噓~別胡說,你是有幾條命!”


    乞丐甲不以為然,輕笑一聲迴答道:“嗬!這事鬧的滿城皆知,還差我這一說不成?”


    乞丐乙先是唉聲歎氣,隨後抬頭看看天,似是胸中有所不滿但又不得不任命一般,緩緩開口說道:“咱們呀,賤命一條,不過雖說是賤命,也得珍惜著點兒不是?我可不想還沒被老天做弄死就被你一句話害得丟了腦袋!”


    乞丐甲以嘲笑的口吻說道:“瞧你膽小的慫樣!那剛剛怎麽就敢說人家夏家三小姐?”


    “那也得看人不是?這夏家三小姐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就連心地善良也是全城皆知的,還怕她會砍了我不成?”


    “那可不一定,你忘了幾月前夏府隔三差五的就請道士上門那事兒了?”


    乞丐乙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笑問道:“嗬!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不成?”


    “還就真有關係!”乞丐甲一臉“你不知道吧”的表情,轉過身正對著乞丐乙,極其認真嚴肅的口吻說道:“那是因為夏家這位三小姐掉進水裏了,撈起來後昏迷了好幾天,本來都要死了,誰知又鬼使神差的活了過來!還整天尋死覓活的。實話告訴你吧,那麽多的道士都是去驅鬼的!隻是這府門森嚴的,也不知道那水鬼到底驅走沒有。說不定她就因此變了脾性,真就會因一句話殺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乞丐乙先是楞了一下,旋即一邊搖頭一邊輕笑道:“嗤!瞧你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到似你親眼見過似的!”


    乞丐甲一臉愛笑意的迴答道:“喲,我要是有那個福分見上一眼,那即使被鎖了魂,做鬼也值了!”


    乞丐乙擺擺手說道:“得了得了,就我們這樣的也能見著?還是別瞎想想了,先想想你我的肚子該拿什麽喂飽吧!”說罷有趕忙把凍得通紅的手壓進咯吱窩裏,還是這樣暖和些。


    蘇祁就在街邊,負手駐足看著夏府門口來往祝壽之人,眉頭微蹙,表情凝重,似有心事。自前日夜間離開聽雨軒之後他便一直放心不下,匆匆迴穀去迴稟了師傅便又匆匆趕迴,也不知道師妹現如今是個怎樣的情形。


    無奈街拐角處的兩個乞丐兩人熱火朝天的談論一字不落的鑽進了他的耳朵。他平身最反感的便是嚼舌根的人,更何況那兩人胡亂談論的竟是他的師妹!若那人是江湖中人,恐怕此刻蘇祁早已出手!皺了皺眉頭,走至兩個乞丐麵前,從腰間掏出一兩紋銀丟到地上,隻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兩個乞丐正聊得起勁,突然看到麵前掉落的銀子,兩眼發光,忙撿起來,口中連連說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接著便身形一閃拐進了一旁的小巷子裏,像生怕蘇祁後悔似得。


    蘇祁斜眼看著兩人一副撿到寶的樣子,心生厭惡。明明是兩個四肢健全的青年男子,明明可以靠雙手掙錢養活自己,卻非得衣衫襤褸沿街行乞,看著別人的眼色過日子,誰給錢誰就是大爺,就對誰俯首貼耳,絲毫沒有一絲男子該有的氣節!蘇祁生平最看不起的便是這樣的人,在他看來,人可以一貧如洗但絕對不能失了骨氣。沒有了骨氣,那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


    今日夏府宴請賓客,聽雨軒的院門應該也快被踏破了,雖然他可以悄無聲息的潛進去,但終究人多眼雜,何況今日不止夏家大少爺在府中,就連夏青玄也在,那可都是單憑武功便在江湖上名聲顯赫的大人物,他不想給師妹造成任何麻煩。


    最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門口忙活著迎接賓客的夏家大少爺,蘇祁扭頭徑直走進一旁的酒樓。


    出乎意料的是,雖然往來夏府送禮祝賀的人絡繹不絕,但是聽雨軒倒還得了一方清淨。


    夏雪兒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在書房之中揮毫作畫,一旦都看不出來今日的生日宴和她有關係。


    這時門口來了個丫鬟稟報道:“小姐,客人都已到齊,夫人請您過去呢。”


    翠竹走過去迴道:“小姐這就來,你先下去吧。”


    “是。”


    待那丫鬟走後,一直沉默不言的夏雪兒終於開口問道:“消息可放出去了?”


    翠竹看夏雪兒雖在問話,可手上毛筆仍舊飛舞不止,走進書房迴答道:“一早就放出去了,冬梅去辦的,眾所周知這丫頭平日裏就愛說話,況且和那邊的一個名喚小蓮的侍婢還是同鄉,兩人常有來往,當是閑聊放個消息給她,料想她也不會有所察覺。”


    夏雪兒聽後頭也不抬,隻說道:“這倒是個傳遞消息的好法子。”


    說完後又停筆想了想,方才抬起頭來補充道:“隻是那名叫小蓮的婢女畢竟是冬梅的好友,咱們這樣做是不是有欠妥當?”


    看著自家小姐因自責而微微皺起的眉頭,翠竹輕輕的歎了口氣,走上前一步,細聲勸說道:“奴婢知道小姐心善,不想要利用他人來達到自己的手段,隻是要想成大事者須得不拘小節。且不說冬梅和那個小蓮姑娘的私交並不深,小姐也不是刻意的想要去害她不是?”


    “我隻是不想搭上無辜者的性命罷了,畢竟現在你也知道了她是怎樣的心狠手辣之輩。”


    翠竹知道夏雪兒會於心不忍,其實她自己也會有不忍心的時候,隻是既然已經知道了白伊寧的真麵目,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替香蘭報仇、要改變眼前的不利狀況、要除去夏府的禍害,那就絕對不能心軟。


    夏雪兒是千金小姐,是從小被別人捧在手心裏的人物,天性善良的她自然是見不慣這些勾心鬥角的存在。可她不一樣,她是奴婢的女兒,從出生那天起便注定了一輩子是奴婢,身份低微卑賤。


    在這個尊卑有別的時代裏,奴才的命就是賤命,主子從來不會在意奴才的命,不管奴才願不願意,吩咐什麽就得完成什麽,這是這個時代的天理。因此作為奴才,什麽汙穢髒亂的事情沒見過。


    翠竹的娘親以前原不是在夏府做事,就是因為實在受不了舊府女主人的爭寵手段這才偷了賣身契逃出來,入了夏府後才得以過幾年安生日子。雖然遠離了舊主,可以前的事情仍舊像個惡鬼一樣纏著她,時常入夢來,揮之不去。


    翠竹自小便見過母親做惡夢時的樣子,那滿頭的汗珠、發白的嘴唇、痛苦的表情已經深深的烙在她的腦海中。在沒了娘親之後,若不是有夏雪兒一直在身邊護著她,她都不知道注定為奴的她會遭遇道什麽樣的主子,會被迫去做出什麽樣令人發指的事情。


    所以,她能做到比夏雪兒更狠心,她可以做到比夏雪兒更狠心!有的決心,小姐下不了,她便替她來下!有的事情,小姐不能做,她便替她去做!


    想到這兒,翠竹緩緩開口道:“小姐您多慮了,您是夏府嫡小姐,等事情水落石出後難道會連一個小小的婢女都保不了麽?再說了,目前的情況於我們很不利,敵暗我明,若不小心,隻怕仇還未報,自己就先搭進去了!”


    看著夏雪兒猶疑不決的神情,翠竹伸出手覆在夏雪兒的手背上,眼神無比真摯的看著她,擲地有聲的說道:“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小姐不會認為她是一個有勇無謀之輩吧!敵人不會因為你一時的不忍心而放過你,豪門大院有時候和皇上的後宮一樣,太過於心善的女人通常是活不長久的!因此,若想事成,小蓮是我們唯一的通道!”


    夏雪兒聽後先是一愣,是她從來不了解翠竹還是翠竹已經改變了?隻經曆了短短一個晚上,身邊的人便再也不是從前那般心思單純的女孩了。看著那堅定不移的眼神,聽著這話,雖不太中聽,但細想確實是那個道理。


    旋即輕輕一笑,低聲言語道:“嗬~說來也是。”


    放下手中的筆,走到水盆旁,一邊淨手一邊囑咐道:“那以後有什麽需要讓那人知道的消息都可以通過她來傳遞,不過切記萬事小心!”


    翠竹雙手遞上帕子,迴答道:“奴婢知道了。”


    夏雪兒淨了手,走至妝台前,精心的梳妝打扮起來。


    之前是找借口拜托夏天行替她擋著來訪的客人,他倒也有幾下子,這一上午真真是一個人都沒來打擾過她。可這祝壽的客人都給擋迴去了,一人都不見畢竟也不禮貌,況且顯得有些狂傲了,不是向來謙遜溫和的夏府的處事之風。夏夫人那邊也都已經差人來請了,若再不去就不隻是不賢淑而是不尊孝!


    夏雪兒對著銅鏡輕輕描眉,薄唇輕啟問道:“對了,那邊可有什麽變動?”


    “冬梅迴來不久之後奴婢便看見那院裏飛出了一隻白鴿,想必是傳信出去求證了。”


    “那就好。”


    夏雪兒放下眉筆,看著鏡子問身後人道:“翠竹,你看我這妝還好嗎?”


    翠竹凝視著鏡子裏那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容貌,點點頭道:“小姐麵若凝脂,眼如點漆,乃是天下絕色!”


    “隻是今日這張臉,怕是要嚇到某人了!”夏雪兒看著銅鏡中的傾國傾城的俏臉,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麽一句。


    “就讓她以為香蘭毫發無損,小姐已經知道了一切也好。”


    翠竹雖能狠得下來,可她們這畢竟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賭,多少還是會有些放心不下。沉默片刻後,終於語氣擔憂的問道:“隻是如此會不會逼得她狗急跳牆?”


    夏雪兒嘴角微微揚起,說道:“我正愁沒有證據,要的就是她狗急跳牆。她若是沉得住氣,我反而拿她沒辦法了,畢竟目前所有的一切我們都還隻是猜測而已。”


    翠竹讚同的點點頭,眼神中閃爍著堅定也摻雜著絲毫擔憂之色。


    一切準備就緒,夏雪兒在翠竹和冬梅的陪伴下向正堂走去,她和白伊寧之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其實早已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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