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夏巧雲剛一進聽雨軒的院門便開始唿喚起夏雪兒來,撒開腿就朝主屋飛奔而去。似是有什麽高興的事情迫不及待的要告訴夏雪兒。


    翠竹一夜未合眼,一直陪在夏雪兒床邊,生怕她有什麽地方想不開從而尋了短見。此刻聽見聲響,先是看了一眼雙眼緊閉尚未蘇醒的夏雪兒,這才忙起身出門,沿著長廊迎上前去說道:“四小姐,四小姐!小點聲,我們小姐還睡著呢!”


    夏巧雲見一臉疲憊的翠竹迎上前來,仰起小臉衝著她笑嘻嘻的說道:“翠竹姐姐,你定是在騙我玩兒呢!雪姐姐向來勤奮,何時也學著我睡懶覺了!”


    翠竹趁夏巧雲說話的期間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眼淚瞬時充滿眼眶,滋潤著熬了一夜早已布滿血絲且還幹澀難耐的眼球。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說道:“喲喲,奴婢哪敢騙您呀!小姐當真還沒起床呢,四小姐若無什麽大事改日再來,可好?”


    夏巧雲噘嘴嗤了嗤鼻,埋怨道:“姐姐真懶,都這個時辰了怎麽還在睡?太陽都快照到屁股了!”


    翠竹一臉倦意的解釋道:“小姐不是懶,是病了,四小姐,您請迴吧!”


    不想夏巧雲聽見這個消息並沒有轉身離去,反而是仰起小臉,臉上已沒有了來時的歡樂,一雙黑葡萄似得大眼睛裏還透出濃濃的焦急和擔憂之色。她看著翠竹一字一句認認真真的說道:“既然姐姐病了,那我更該去看看她了!”


    翠竹看著那雙圓溜溜緊盯著自己的眼睛流露出的真情,著實有些吃驚。別看她小小年紀,平日裏又總是吵吵鬧鬧調皮搗蛋,看起來沒個正行,其實還真挺懂事的。翠竹有被她的心意感動到,有那麽一瞬間鬆動了,可隻要一想到夏雪兒昨晚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又不得不狠下心來。


    夏巧雲見翠竹擋在她身前不肯讓路,一臉乞求的說道:“翠竹姐姐,你就別擋著我了,姐姐病了我要去看她,你放心,我不會調皮的!”


    翠竹咬咬牙狠心的搖了搖頭,彎下腰看著夏巧雲好言說道:“四小姐若有什麽事情要告訴小姐的,奴婢替您傳達就好!”


    夏巧雲不滿的將頭轉向一邊,噘著嘴假裝生氣的說道:“哼!才不要你傳達呢,我要自己說!”


    說罷小眼睛提溜提溜轉個不停,突然,夏巧雲兩眼放光,圓溜溜的盯著翠竹身後說道:“你看後邊那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麽?”


    翠竹聞言側身看去,夏巧雲忙抓住翠竹讓出來的這個空隙向夏雪兒房間跑去。等翠竹發現自己中了計已經晚了,那個小調皮已經推開了夏雪兒的房門。


    翠竹無奈的搖搖頭,深深歎了口氣跟上去。她現在隻能在心裏祈禱那古靈精怪的夏巧雲不要發現什麽端倪才好。畢竟小姐這件事情牽扯太多,而且都還是不能說的秘密,若以此方式公之於眾終究不是什麽好兆頭。


    夏巧雲已經跑進夏雪兒的屋子,可畢竟是個小孩子,分不清環境狀況,更不知道輕重,剛進門就開始叫喚:“姐姐,聽說你病了,可好些了?”


    沒聽到迴答,又踢踏踢踏跑到夏雪兒床邊,看到夏雪兒平躺在雕花大床上依舊緊閉著雙眼,趕忙壓低了聲音焦急的問翠竹道:“姐姐臉色這樣慘白,可有看過大夫了?”


    翠竹隨後趕來,伸手放下床頭的紗帳,遮住了夏雪兒蒼白的麵容,方才迴答道:“已經看過大夫了,四小姐您還是先迴吧!”


    “我不嘛,如果姐姐不想聽我說話,那我便不說話吧,就這樣安靜的陪在姐姐身邊好不好?”見翠竹不說話,夏巧雲焦急萬分,連說話都有了哭腔,忙告求道:“翠竹姐姐,求求你不要攆我走,我隻想在這陪著姐姐!好不好嘛?”


    “咳~咳~咳咳~”


    夏雪兒突然咳出聲來,聲音斷斷續續、低沉無力,似是在暴風雨中掙紮著快要斷線的風箏,飄飄忽忽、身不由己,不知該去往何方,也不知何時墜落。


    聽到紗帳中傳出低淺的咳嗽聲,夏巧雲和翠竹一陣驚喜,同時出口關懷道:


    “三姐姐醒了?”


    “小姐醒了?”


    翠竹忙上前來,拉開紗帳,彎腰輕輕扶夏雪兒坐起身來,擔心撲了風著涼,又仔細的替她掖好被子。


    隻一夜,夏雪兒整個人的氣色便遜了很多,不止麵色蒼白,憔悴至極,兩條遠山似得細眉更是緊緊的蹙在一起,眼皮也沉重的聾啦著,整個人一點精神頭都沒有!看得人極為心疼。


    “已經巳時了,小姐要用些早膳嗎?”


    夏雪兒沒有出聲迴答,隻是微微搖了搖頭,雙眼盯著被麵上那嬌豔盛開的牡丹花,卻目無神采。


    翠竹看著夏雪兒如此憔悴不堪的小臉,內心似針紮一樣的疼,但是礙於四小姐在一旁,又不能多說些什麽,隻好一個人幹著急


    “姨娘常說隻有乖乖吃飯才能好好的長身體,姐姐病了,應該乖乖吃飯的!”夏巧雲趴在夏雪兒的床邊,拄著下巴,天真的說到。


    夏雪兒聽後像是才發現夏巧雲在一旁似得,瞳孔收了收,眼球這才從被麵上的蘇繡牡丹上移開,緩緩轉頭看向妹妹,張了張嘴,有氣無力的說到:“我乏了,巧慧先迴去吧。”


    夏巧雲噘著小嘴一臉不樂意,可她向來喜歡這個三姐姐,加之李姨娘的教導,因此對夏雪兒倒也言聽計從。現如今姐姐身體抱恙,她雖有不舍,可也不想打擾了姐姐的休息。隻好乖巧懂事的迴答道:“哦,那好吧……”說完爬起身來,走至門口時又駐足迴過頭來,叉著腰,一副大人模樣的囑咐道:“姐姐要乖乖的才行!”說罷這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送走了夏巧雲,翠竹從裏插上了屋門,猶豫了片刻後,方才抬步走至夏雪兒床前。如今隻要一看見那張麵容憔悴的小臉,她的心裏就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蠶食一般疼痛難忍。


    實在不忍心,於是背過身來坐在床榻邊,苦口婆心的勸解道:“奴婢雖不知道小姐和香蘭姐究竟在籌謀些什麽,也不知道過去的三天中在您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但是奴婢可以看出那三天是您最難熬的三天,也是您最不想提起的三天。奴婢相信,您之所以不告訴我們,那其中一定有您的道理。”


    “奴婢和冬梅、秋菊一樣,都是自小陪著您一齊長大的,香蘭姐雖說是後入府的,可畢竟也在小姐身邊侍奉了八年,要說最了解您的人,諾大個夏府之中,奴婢敢說不論是老爺夫人還是少爺小姐亦或是眾位姨娘和哪位嬤嬤,絕對不會有人能比得上我們四個!”


    “您是身份尊貴的將軍府嫡女,但是卻從來不把我們四個當做卑微的下人使喚,可以說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隻是主仆更似摯友,我們對小姐忠心不二,此乃天地可鑒!恕奴婢多嘴,小姐不應該獨自承受這萬般苦痛!”


    翠竹說完頓了頓,聽聞身後並無異聲,繼續開口說道:“奴婢七歲時娘親因病而亡,自那以後奴婢在這個世上便再無其他血緣至親了,小姐便是奴婢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指望。您從小心地善良,即便是看到街邊受傷的小貓小狗都會於心不忍,收入府中救治,難道忍心讓奴婢一個人孤零零的、無依無靠的殘活於世嗎?”


    “香蘭姐出了意外,奴婢們也很難過。可是小姐,沒了香蘭姐在身邊,您還有我們,還有血緣至親,還有那麽多愛你和關心您的人,因此小姐切不可自斷希望,亦不可自尋苦果啊!您若一直這麽不吃不喝下去,不隻是奴婢心疼,就連香蘭姐知道後也不能好好養傷的!”


    盡管翠竹勸了多時,可夏雪兒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就那麽渾渾噩噩的呆坐著,盯著被麵上的牡丹花。翠竹背對著夏雪兒,昨夜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斷重複往來,夏雪兒那驚恐地眼神,那帶血的衣袍,那蒼白顫抖的薄唇……


    “吱~”開門聲驚醒了翠竹,她趕忙抬手擦了擦眼角不知不覺溢出的淚珠,將紗帳重新合起。


    恰逢此時,冬梅端著一個漆木托盤走進來,看了看床榻,隨即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姐醒來可覺得餓?奴婢剛讓廚娘煮了碗百合蓮子粥,小姐趁熱吃了吧?”


    聽不到夏雪兒的迴答,冬梅眼神投向一旁站著的翠竹,翠竹上前來接過托盤,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說道:“小姐現下還不想吃,且放著吧。”說罷向冬梅使了個眼神,向一旁走去。


    冬梅緊隨其後,待兩人離夏雪兒的床榻有一段距離後方才著急的問道:“翠竹姐姐,小姐這到底是怎麽了?”


    翠竹本想告訴她實話,可轉念一想,四人中屬冬梅年歲最小且她心裏裝不住事情,如若知曉其中緣由,必定會被嚇破了膽。隻好騙她說道:“小姐病了,胃口不好也屬正常。”


    “小姐走時還好好的,怎麽迴來就病成這樣了,明日便是小姐的壽宴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翠竹思慮片刻後,轉身走至夏雪兒的梳妝台前,從妝匣內取出一枚玉佩,那是一枚由上等暖玉打造而成的玉佩,中間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飛鳳,邊角處刻著兩個篆體小字“幽冥”,巧奪天工而又氣度不華。盯著看了許久,自言自語道:“眼下也隻有這一個法子可用了。”說罷用方巾將玉佩包好,小心翼翼的交到冬梅手中,囑咐道:“快去快迴!”


    冬梅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衝她點了點頭便跑出了屋子。


    翠竹來到廊下,看著冬梅漸行漸遠的身影,自言自語道:“隻願我的判斷並未失誤,你真有辦法能讓小姐看到生活的希望,好起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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