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五日後,我要叫所有人都知道李廷恩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廢物。”朱瑞恆恨不能在向尚的臉上打一巴掌,不過他還記得向尚不是朱家的人,向家比朱家更有錢有勢。可他從小到大,最痛恨的就是這些人輕鄙的目光,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就算人人稱唿一聲朱少爺,他卻至今沒有在族譜上有一席之地。他克製住心裏那股想要殺人的*,轉身帶人離開。


    向尚看著的背影,陰狠的笑了,“叫個人跟上去,一定要讓那信好好的貼在城頭上!”


    秦家學堂的人雖不明白向尚這樣做的用意為何。不過朱瑞恆辱及秦家學堂,向尚是秦先生的親外甥,所有人都相信他在這件事上更憤怒,因此沒人質疑他的話,依言分頭去造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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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院落是祖宗留下來的,朱家人已經在這裏居住七代,隨著人越來越多,還有分家出去的旁支不斷隔出去的院子,到了朱老爺這一輩,因他納妾頗多,子嗣更不少,眼見就快住不下了。幸好祖宗修建的時候就留著大塊的空地,朱夫人持家有道,前年終於攢夠銀子,新起了三個大院子。就是如此,依舊有些擁擠,不得寵的妾和庶出子女自然住的緊巴巴,不過朱瑞恆的院子,是唯一一個和嫡長子朱瑞成差別不大的。


    正因兩人比鄰而居,朱瑞恆迴去路上難免都會碰到朱瑞成。雖說花姨娘一再告誡他不可和朱瑞成起衝突,可這一迴,一肚子火的朱瑞恆顯然有些忍不住了。


    每次一看到朱瑞成那張溫和儒雅的臉,聽見朱瑞成用一副兄長關懷的口吻說話,朱瑞恆都覺得心裏一股股的厭憎感湧上來壓都壓不住。


    朱瑞成早就聽說朱瑞恆去找李廷恩鬥詩的事情,他並不認為朱瑞恆有勝算。在朱瑞成看來,這個得寵的庶出弟弟念書的天賦不是沒有,奈何他的性子早就被寵壞了,何況他並非天賦絕頂,還跑去挑戰李廷恩。


    有些時候,朱瑞成覺得朱瑞恆腦子出了毛病。去找十來歲的李廷恩麻煩,勝了,大夥兒往往會諒解李廷恩的年幼。敗了,連個十來歲的少年都贏不了,還要不自量力找上門去挑釁,名聲會一敗塗地。再說貿貿然去找李廷恩的麻煩,還可能會導致和秦家的關係受到影響。無論如何算,這都是一筆劃不來的買賣。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思量如何上族譜,還分心去做這種事,結果娘還老是擔心這個蠢貨會影響到自己將來繼承朱家?


    想到秦家,朱瑞成雖看出朱瑞恆滿臉不耐,還是打算勸兩句,畢竟將來繼承家業的人是他,朱瑞恆可以弄筆產業出去過日子萬事不管,他不能。


    “瑞恆,聽大哥的話,趕緊去與秦先生賠罪。若要以文會友,大哥給你在家中辦場詩會就是。”


    朱瑞成哄勸的口吻讓朱瑞恆倍覺羞辱。他冷冷的看著對方道:“我不跟他鬥詩,我要跟他鬥時文。我要讓全縣的人看到他那個頭名不如我!”說罷拂袖而去。


    等朱瑞恆走了,朱瑞成的臉上頓時風雲密布。他站在原地冷淡的看了一會兒朱瑞恆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人,才叫了一個小廝,“去打聽打聽,朱瑞恆為何又要跟李廷恩比時文了”若是鬥詩,這小子還能有一點勝算,鬥時文,一個滿腦子孤高自許的人能寫出來什麽好時文!


    不知道為什麽,朱瑞成心中總覺得這事情有點不對勁,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朱瑞恆一肚子的氣和委屈迴了屋子,就發現花姨娘迎了上來。


    “瑞恆……”花姨娘看到兒子的樣子心疼的厲害,急忙叫丫鬟給他端茶上來,“這是怎的了,是不是老爺說你了?”


    看到花姨娘,朱瑞恆更沒好口氣,“不是我爹。”


    “也對,老爺最疼的就是你,你這是怎的了,跟姨娘說說,要有人欺負你,姨娘給你做主。”花姨娘連忙允諾道。


    “少爺,喝茶。”小丫鬟這時候正好端了杯茶上來。


    聽到少爺兩個字,朱瑞恆心裏被捅了一下,他抬手打翻茶杯,驟然起身暴跳如雷,“少爺少爺,不要叫我少爺,我算狗屁的少爺。”


    別說小丫鬟嚇得不敢說話,就是花姨娘都被朱瑞恆嚇了一跳,她還從來沒見過自己講究讀書人做派的親生兒子這幅模樣過。


    “瑞恆,你這是出什麽事了?”


    朱瑞恆惡狠狠的瞪著一臉著急的花姨娘,咆哮道:“我怎麽了?你不知道,我算什麽少爺!朱瑞成是大少爺,朱瑞敏是二少爺,連朱瑞高他們都是三少爺四少爺。你還說別人早就失寵了,那為何全家獨有我一個被下人喊少爺。我連個排位都沒有!”他雙眼赤紅的抄起桌上的茶壺茶杯砸個粉碎。


    “瑞恆。”花姨娘看著瘋了一樣的兒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許叫我瑞恆。”朱瑞恆惡狠狠的打開花姨娘伸過來拉他的手,“你隻是個妾,你是奴才,我才是主子,你不許叫我的名字。要不是你出身戲子,袁縣令怎會將頭名給李廷恩,你害了我一輩子,你還想要我娶李廷恩的堂姐,一個隻會在鄉下種地的女人。我告訴你,你休想,我要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女子,你一個妾,以後少插手我的親事。”


    花姨娘一雙風情無限的媚眼此時寫滿驚恐和傷痛。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朱瑞恆,她從沒想過,她拚盡一切,費盡心思才保住的唯一的兒子,一切的指望,會這樣辱罵自己。


    這一刻,花姨娘隻覺得悲從中來。


    三歲被家人賣到戲班子,稍有疏忽便是一頓皮鞭。受盡折磨,日日夜夜不輟的學戲,吃了無數的苦頭,她才能擠掉戲班中以前的兩個台柱。她跟隨戲班走南闖北,漸漸闖出名聲,嗓子卻因早年的苦練而受創,她不甘心像以前那些失去地位的台柱一樣,被班主賣到更下等的地方或是隨便給個粗魯殘暴的行商。她籌謀許久,才趁著嗓子尚能唱戲時選定一個朱昌文,為了讓朱昌文答應將她接迴朱家,她甚至親手捂死了自己的女兒。若非如此,朱昌文又怎會因憐惜愧疚不惜和正室鬧翻,忤逆親母也將她娶迴來,還轉了戶籍。


    興許是報應,到了朱家後院,朱昌文最寵愛的人是她,可她小產四次,吃了無數的藥,才有了眼前這麽一個兒子。她辛苦栽培,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兒子,到頭來,這個兒子怨怪她的出身連累了他。


    花姨娘心潮起伏,半晌,她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平靜的走到銅鏡麵前整理了下儀容,她迴頭看著猶自臉色漲紅的朱瑞恆,淡淡道:“你不娶李翠翠,你想娶誰?門當戶對,哼,你既然明知我的出身,你心裏就該明白,你的親事別說不能跟大少爺比,就是跟三少爺他們都不能比。李翠翠,已經是你最好的指望。”


    朱瑞恆氣炸了肺,“我的親事,自有娘做主。”


    花姨娘撫了撫發髻,嫵媚的笑起來,“少爺,你要真覺得夫人能給你挑門好親事,你就去求她罷。我這個姨娘雖說當不起你喊一聲娘,到底你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也盼著你過好日子。”


    朱瑞恆當然知道自己的嫡母對自己是什麽態度。那種看過來時候猶如在看什麽惡心的爬蟲一樣的眼神叫朱瑞恆時時刻刻都在心中壓著一股火。他喘氣如風箱的恨恨望著花姨娘。


    不管再如何對朱瑞恆寒心,花姨娘都仍然很明白這個兒子依舊是她將來唯一的指望。當年拚死進入朱家,這麽多年獨占寵愛,花姨娘知曉她在朱家早已樹敵太多,就算她現下對誰都低著頭做人也不會有一個好結果,隻能盼望兒子有個好出息


    眼看依靠的大樹撐不了幾年,花姨娘不敢再刺激朱瑞恆,緩下口吻道:“李家這門親事,我是仔仔細細給你挑揀過的。別看李家在鄉下種地,他們祖上出過大官,至今李氏族裏人都過的不錯。李氏宗族在縣城裏都算是大族,你娶一個李翠翠,總比你娶一個家裏空有名聲卻人丁單薄的好。”


    朱瑞恆臉上固執的神情開始鬆動了。


    察言觀色是花姨娘的拿手好戲,她立馬再接再厲,“你是念過書的人,肯定懂得娶妻娶賢的道理。姨娘都打聽過了,李氏族裏規矩重,李翠翠容貌清秀,品性也好,她是長姐,從小也不是嬌慣著來的。你是想娶個這樣的姑娘還是樂意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千金迴家。你想想大姑娘她們的脾氣。”


    想到朱玉蘭這個嫡出的妹妹臉上時常帶的嬌縱之色,朱瑞恆不屑的哼了一聲。


    “這就對了。老爺最疼你,將來肯定會給你一筆厚厚的產業,姨娘手裏也有私蓄,咱們不貪圖李家的嫁妝,隻挑她這個人。”花姨娘巧舌如簧的勸說著兒子,最後點出這婚事的關鍵,“最要緊的,你喜歡結交讀書人。朱家出過舉人,可沒出過大官,這些年族裏頭都沒一個像樣的,朱家來往的都是些地主商戶,能給你挑什麽書香門第。可李翠翠就不一樣了,她親堂弟李廷恩是人人誇讚的神童,秦先生得意門生,聽說連秦先生在府城的舅兄都誇讚李廷恩年少才高,金榜題名指日可待。他一考縣試,小小年紀便得了頭名。往後有個這樣的妻弟,你也有個說的來的親戚走動。”


    深知朱瑞恆性情的花姨娘並未直接說朱瑞恆以後可以借李廷恩的勢,而是拐了個大彎。可她困在後院,根本不知道朱瑞恆和李廷恩之間的事,也不明白朱瑞恆失去縣試頭名後對李廷恩的嫉恨,這樣一說,頓時將朱瑞恆先前的猶豫鬆動都重新變成堅決。


    “李翠翠再好,她是李廷恩的堂姐我就不要。”朱瑞恆怒氣又一次爆發了。


    花姨娘看朱瑞恆又發作起來,氣的半死,她沒有心情再跟朱瑞恆折騰,冷下臉道:“少爺的婚事,我這個當姨娘的做不了主,老爺總能做主!我今晚就跟老爺提這事兒,少爺要實在不願,就去與老爺說罷。”


    “你……”哪怕內心痛恨生自己的人是出身戲子的花姨娘。可朱瑞恆心中也清楚,正是因為對花姨娘的寵愛,朱老爺才會對他另眼相看,朱老爺並不缺兒子。


    花姨娘目光冰涼的看著他。


    兩人正在對峙,大門被猛的推開,兩人同時扭頭去看,就見到朱瑞成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那張總是儒雅溫和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氣。


    “大少爺,您怎的來了,是不是少爺他做錯了什麽事兒。”花姨娘驚訝過後看到朱瑞成那張臉最先反應過來,她急忙行了半禮後就打聽消息。


    朱瑞成衝花姨娘點了點頭,冷淡道:“花姨娘也在這兒,正好,你幫我勸勸瑞恆,讓他跟我一道去李家一趟。”


    花姨娘不明所以,自己打算讓李翠翠給兒子做正妻的事情還沒在家中提起過,難道是那韓氏走漏了消息。她剛想開口再問,朱瑞恆已經跳了起來。


    “我說過不去賠罪,朱瑞成,你少管閑事,你還讓我去李家,你讓我去李家做什麽,我不會就這麽繞過李廷恩的,李廷恩要想提前鬥文,就叫他到縣城裏來,以為在鄉下遮遮掩掩他丟的臉就更少是不是?”


    看朱瑞恆滿臉得意之色在那兒叫囂,朱瑞成忍無可忍,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打得朱瑞恆愣住了。他從沒想過,一直用哄勸口吻跟自己說話的朱瑞成居然會動手打自己。等醒轉過來,一股羞愧和驚怒叫他氣衝腦門,他氣的抬起了手。


    “少爺。”花姨娘嚇得尖銳的叫了一聲。


    朱瑞成目光毫無溫度的看著他,“怎麽,你要跟我這個長兄動手?”


    長兄如父這個道理叫朱瑞恆不得不恨恨的放下手。在一邊的花姨娘鬆了口氣,這一巴掌打下去,隻怕一輩子都別想上族譜,甚至連朱家都呆不下去了。


    “瑞恆,既然你還明白規矩,就立刻跟我去找李廷恩,告訴他,是別人誤會了你的意思,你隻是想與他辦次文會,並非看不起他的縣試頭名。去完李家,還得跟我去向秦先生負荊請罪。”


    朱瑞恆挨了一巴掌不能還手,心裏早就恨不得去朱老爺麵前狠狠告一狀,好叫朱瑞成被家法收拾的死去活來,哪還聽得進朱瑞成的話。他不敢跟朱瑞成頂嘴,就站在那裏不動。


    花姨娘聽得懵懵懂懂的,看朱瑞恆對朱瑞成的話充耳不聞的樣子,急的半死,在邊上問,“這到底是咋迴事,怎的扯到那李廷恩頭上了。”


    著急想解決事情的朱瑞成這迴沒有無視花姨娘,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


    花姨娘一聽就急了,“少爺,你沒頭沒腦的弄這出子事情做什麽?”


    總不會是真的不想娶李翠翠,有意去得罪李廷恩罷。心裏這麽一想,轉頭花姨娘又覺得不可能。她想到先前朱瑞恆說李翠翠是李廷恩堂姐才不娶的話,立時心裏透亮。


    真是蠢材!


    哪怕是自個兒的兒子,花姨娘也恨朱瑞恆太蠢。縣試已然過了,既然沒有拿到頭名,就想法子與頭名拉攏上關係。成不了記名的嫡子,在族譜上占個好位置也好。已經改不了的事情,事後才找人發作,有個屁用。當年自個兒要是也這樣,骨頭都被人嚼爛吃了。就算一定要爭一口氣,找李廷恩就是,去城門口貼信找整個秦家學堂的學生的不是,一竿子要得罪多少人!


    心裏繞了一圈兒,花姨娘依舊不得不壓住怒火去勸朱瑞恆,“少爺,你聽姨娘的,就是想與那李廷恩比一比,秦先生可是縣城裏德高望重的人,你身為晚輩,不能損長輩的顏麵不是。”


    朱瑞恆依舊站在那裏不動彈,隻是冷冷道:“秦先生又如何,他並非我的授業恩師。”


    朱瑞成再也忍不住了,怒道:“蠢貨,秦先生就算沒有教過你,他是長輩,無緣無故,你如此挑釁他的門生,就是瞧不起他。晚輩找長輩的不是,你還自以為得意,我看你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他神色一變,語氣透出一股恨意,“你以為你這迴光得罪了秦先生。你將鬥詩改成鬥時文。時文是用來考科舉的,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質疑李廷恩的時文功夫,你就是在質疑李廷恩縣試名次的來曆!”


    一聽這個,朱瑞恆毫不掩飾的道:“我就是覺的他不該頭名。”


    “他不該是頭名誰該是,你?”朱瑞成簡直覺得朱瑞恆無可救藥,他氣的又給了朱瑞恆一個耳光,“心比天高,才卻稀疏。李廷恩的頭名是誰點的,是袁縣令。你說他名次來的不公,你就是罵袁縣令在大燕掄才之地上徇私舞弊。一旦消息傳出去,你不僅會壞袁縣令的清名,更會妨礙他的仕途。你還叫人將此等說法公然以信張貼在城門之上,你簡直蠢笨如豬!”


    朱瑞恆連挨兩個耳光,本來暴跳如雷,再也顧不得其它的要上去跟朱瑞成拚命,結果被朱瑞成這一番破口大罵下來,他臉色青白,徹底愣住了。


    他不害怕得罪秦先生,他不過是找秦先生的弟子比文罷了,他又沒公然辱罵,傳出去頂多讓人罵一句小子狂妄。秦先生又能拿他如何,能跟他計較麽。可他不敢得罪袁縣令,雖說縣試已過,但袁縣令進士出身,同窗同年不計其數,聽說知府便是袁縣令的至交,而他再過不久就要去考府試了。


    短短心緒起伏的一瞬間,朱瑞恆就變得滿頭滿臉的冷汗,整個人看上去都萎靡了。


    花姨娘並不懂這其中的道道,可她至少知道,一個縣令不是朱家人得罪的起的,就算是她最大的靠山朱老爺,那也隻能在鎮上耍耍威風,在縣太爺麵前,什麽都不是。


    “大少爺,您得想想法子救救瑞恆,他可是您弟弟。”花姨娘哭的哀婉之極。


    不過朱瑞成並不是朱老爺,對楚楚可憐的花姨娘,他連眉峰都懶得抬一下,“我的確要救他,非救他不可。”這一句話,朱瑞成毫不掩飾其中的恨意。


    “我就想叫袁縣令看看我的文才,我……”


    聽見朱瑞恆的喃喃自語,朱瑞成怒火鬥漲,“你有何文才?家學裏的人誇你幾句,你就以為你是文曲星降世,你以為他們誇的是你,他們誇的是朱家的銀子!別人叫你找李廷恩鬥詩你就鬥詩,你沒想過屈長雲與你相交泛泛,與李廷恩素不相識,為何要慫恿你與李廷恩鬥詩?鬥詩就罷了,不過區區小道,與科舉全不相關。向尚說兩句,你便跳到別人挖好的坑裏改成鬥時文。你處處被人算計,還自鳴得意。就算被你贏了又如何,袁縣令會承認點錯了頭名?到如今這個地步,你還惦記著你的文采,先想想你日後是否還能考科舉罷!”


    朱瑞成惱怒之極,他從未想過,這個沒看在眼裏的庶弟一不小心會給朱家惹出這等大禍。早知如此,就不應該選中這個蠢貨去對付其他幾個庶弟,早早便該將他嚴加管束起來。


    氣惱歸氣惱,一想到探聽到的那些消息,朱瑞成還是不得不想法子解決這事。上兩代的朱家也許不會對一個縣令如此畏懼,可從自己那個蠢爹為了個戲子敗壞朱家名聲,許多故交便斷絕同朱家的往來,一次轟動全縣的納妾,朱家損失的絕不是那上千畝地,還有朱家辛苦積攢的名望聲威。


    朱瑞成憎惡的看了眼花姨娘,冷冷道:“別哭了。”


    花姨娘的抽泣立時止住,手腳僵硬的站在那裏。她此時分外畏懼與平日截然不同的朱瑞成。


    “你收拾下儀容,今日就與我一道趕去李家村找李廷恩,承認你是一時糊塗才犯下大錯,更要自承你的詩詞時文都比不上李廷恩。若李廷恩肯鬆口,我們再去求見秦先生。”


    聽見這話,朱瑞恆攥緊拳頭,臉部肌肉抽動了幾下,五官一片猙獰。


    朱瑞成鄙夷的看著他,嘲諷道:“你不要覺得委屈。若秦先生與李廷恩都答應饒過你,這事兒就掀不起風浪,袁縣令大度,自然一笑而過,你就還有一線生機,丟的不過是些臉麵。若李廷恩執意要討個公道與你鬥時文。”他頓住話,目色冰涼的在朱瑞恆身上掃了一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那你就滾出朱家!此後你是死是活,都與朱家無關!”


    後麵的兩句話不僅把花姨娘嚇得差點厥過去,也將朱瑞恆砸蒙了,他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朱瑞成,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你憑什麽?”


    “就憑我是朱家嫡長子!”朱瑞成不屑的冷笑,“你不用指望爹,這件事爹已知曉,是他叫我來處置的。”


    “老爺。”花姨娘失聲叫了出來,她比朱瑞恆更不能相信朱老爺居然會選擇放棄他們母子。


    看著花姨娘雲鬢散亂,淚水橫流的瑟瑟發抖,再不複過往的嫵媚妖嬈,朱瑞成目光裏透出絲對弱小者的憐憫,“花姨娘,你是個聰明的女人,隻可惜,見識有限。”


    花姨娘如遭雷擊,她在朱家後院縱橫十幾年,以為和朱夫人都能抗衡,她的兒子在朱老爺麵前將嫡子都比下去了。今日才看出來,人家或許根本沒將他們看在眼裏。


    朱瑞成收迴目光,淡淡道:“瑞恆,去收拾好自己罷。大哥會去備下厚禮,咱們兄弟兩要敲鑼打鼓的去給人賠罪了。”說罷,他揚聲喊了兩個早就等在外麵的心腹下人進來,“叫幾個丫鬟來伺候少爺梳洗,動作麻利些。”眼角餘光瞥到一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丫鬟時,他擰了擰眉,“給她灌壺熱油,叫家人來領迴去,多打發些銀子。”說罷再也沒有一句多餘的話,甩袖離去。


    朱瑞成離開朱瑞恆的院子,徑直去了朱夫人那裏。


    朱夫人端坐在美人榻上,富態的臉龐上寫滿倦色,正檢視管事們寫好的禮單,發覺有過於貴重奇巧的便將之劃去。


    “娘。”朱瑞成進來看見,揮揮手叫人下去,問道:“都差不多了罷。”


    朱夫人點了點頭,“倒是差不多了。不過你叫我備下這麽些東西,娘倒是不心疼銀子,隻消能將事兒了了就成,可你都叫管事置辦這些打眼的,哪有送禮這麽個送法,人家怕是不肯收啊。”


    “正要打眼的東西,否則別人如何知曉我們朱家已主動上門賠罪。”朱瑞成笑著道,看朱夫人已然明白,又道:“若李廷恩不打算和朱瑞恆比時文,秦先生與他就會收下這份禮,另外置備一份差不多的迴送咱們。娘要抓著時機與兩家都走動起來。”


    “知道了,你以為我是那個隻會狐媚男人的戲子?”朱夫人嗔怪的看了兒子一眼,惱怒的道:“當初就不該讓她進朱家的門,都是你爹,被迷暈了腦子,我看你爹都背著我將地賣了,怕再鬧下去更讓人看笑話,這才當養條狗哄你爹高興。沒想她心思越來越大,非要送朱瑞恆去讀書。你也是,我早就說過要提防這個小崽子,你偏偏不聽。”


    朱瑞成聞言苦笑。


    他當初是真的看朱瑞恆有點讀書的天分,覺得能考個舉人也不錯。以朱瑞恆的性子,沒有朱家在背後撐著,他就算考中舉人也無法出人頭地,自己占著嫡長名分無論如何都能製衡他。誰知會蠢成這樣……


    “娘,事兒都出了,您再念叨也沒用。等此事一了,我便將他送到山中幾位叔公那裏看宗祠,至於花姨娘,先瞧瞧爹那裏的意思罷,沒了朱瑞恆,她是個聰明人,會識時務的。”朱瑞成喝了一口茶,環顧後道:“爹呢?”


    朱夫人眼神往西邊看了看,諷刺的笑了,“我把桔紅給你爹了。”


    這種事情,朱瑞成很相信朱夫人,他沒有多問,隻是想了一會兒,鄭重的跟朱夫人提了一件事,“娘,我打算和李家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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