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除夕,謝玉嬌和徐氏一早就要去祠堂祭祖,便隻囑咐了劉福根送周天昊迴去。劉福根如今也算知道了周天昊的真實身份,見了他便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的。隻是這事情推脫不掉,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謝玉嬌和徐氏親自送到了門口,又囑咐了車夫務必要小心些,千萬要慢著點,這路上一定不能顛簸了,寧可慢一點,也不能有個閃失。謝玉嬌見徐氏這絮絮叨叨的沒完了,隻笑著開口道:“母親,有二管家在呢,你放心好了,他這是迴家,又不是去上戰場,哪用得著這樣擔心。”

    周天昊站在一旁,眼神一直牢牢盯在謝玉嬌的身上,因今兒是除夕,謝玉嬌雖然守著孝,但還是穿上了一身簇新的衣服。上頭是丁香色十樣錦妝花褙子,下麵是白色挑線裙子,裙擺上繡了幾朵丁香花,那腰身收得極好,婀娜多姿,站在跟前亭亭玉立的,讓人看得移不開眼。

    謝玉嬌見周天昊這般不知避諱的看自己,臉上便又有些火氣,賺過身子瞧見丫鬟婆子們準備的東西都齊全了,便開口道:“母親我們也該過去了。”

    周天昊見謝玉嬌已經有怒容了,急忙見好就收,挽了簾子上馬車去,隻等坐好了,這才又透出頭來,往謝玉嬌那邊看了一眼,滿臉都是不舍。謝玉嬌故意低著頭不去禮他,扶著徐氏上了轎子,隻等那馬車動了起來,她才忍不住迴頭往了一眼,見那人也正看著自己,忙又底下頭來。

    馬車出了謝家宅,周天昊才和劉福根嘮嗑了起來,問他:“二管家,我之前讓您帶的話,你可帶到了?”

    劉福根那是被謝玉嬌給逼問出來的,如何敢說,隻支支吾吾道:“怎……怎麽沒帶到,害我還被我們家大小姐一頓臭罵。”劉福根說到這裏,想起這周天昊的身份來,頓時又不敢說下去了,心裏隻忍不住納悶,原來這王爺想娶老婆,也是要親自出馬的?

    周天昊一看他那樣子,似乎就能想到謝玉嬌橫眉冷都逼問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拍拍劉福根的肩膀道:“劉二管家,我欠你一個情,以後有什麽事情找我幫忙的,盡管開口道。”

    劉福根隻急忙擺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殿下您能讓我們過安穩日子,咱就謝天謝地了,我們這都小老百姓,可經不起嚇呢!況且您要嚇著我了,也不礙事,您拿著別人的身份騙人,唬得小姐聽了你的死訊,當場就暈了過去,幸虧沒出大事,這要出了大事,謝家就亂套了。”

    這些事情周天昊哪裏能知道,他當日隨口提了一個楊

    公子的名號,為的就是行事方便些,其他的也並沒有多想。至於後來京城失守,楊家表弟戰死,這些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謝玉嬌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本還覺得奇怪,如今聽劉福根提了起來,便索性問道:“京城和金陵幾千裏的路,你們是怎麽知道楊公子戰死的?”

    劉福根腦子轉了轉,想起昨夜張媽媽在他耳邊吹的枕頭風,說徐氏如何如何喜歡周天昊,就算不能留下來當上門女婿,謝玉嬌要是能嫁過去當王妃,那也是再好不過的時候,上頭沒有公婆,雖然有個當皇後的大嫂,大約也不太會管小叔子家裏的事情,因此隻讓劉福根千萬千萬要小心服侍,不能讓周天昊有一點兒不高興的地方。這要是能再給兩人之間加一把火,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殿下您還不知道嗎?我們家姑娘,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自從您走了之後,這三天兩頭讓我往縣衙打探消息,一會兒問那楊公子的軍隊該到哪兒了?一會兒又問,今年冬天這麽冷,也不知道楊公子他們有棉襖穿沒,這不,快年底的時候還讓我捐了上千匹的白棉布。”劉福根說著,隻繼續道:“您當時不在,沒知道我家姑娘聽說那楊公子死了,是個什麽模樣啊,那臉當場就白得跟紙一樣,身子片刻就軟了,我和舅老爺一時還不知道,隻見她掙紮著要起來,才動了動身子,整個人就倒下了。”

    周天昊聽到這裏,早已心疼不已,怪不得讓周老太醫調養了這大半年,迴來見她卻比以往更瘦了些。周天昊想起謝玉嬌那耍起小性子的模樣,隻忍不住搖了搖頭。

    大雍遷都,百廢待興,當時走的時候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因此祖上的靈位畫像等,全都帶了過來,如今隻供在了行宮的念祖堂裏頭。

    隻是如今這祭祖的排場,卻不能和往昔相比了。帝後兩人磕過了頭,下麵的幾個皇子皇女都依次磕頭,沒有了尋常的宮廷樂舞,倍加顯得淒涼。

    徐皇後見皇帝臉上不開心,知道他這幾日正為了幾件事情心煩。第一,韃子派了人來提出和談,條件頗為苛刻,讓皇帝震怒;第二件就是周天昊到現在還沒迴來,他那貼身小太監又死活不肯開口,真正讓皇帝心急上火。

    這除夕之夜,本就該一家團聚,往年皇帝還會下令賜宴群臣,今年什麽都沒了,結果連一家人都湊不齊,當真讓人有一種樹倒猢猻散的錯覺。

    皇帝這廂正鬱悶,外頭忽然有小太監進來傳話道:“迴陛下,睿王殿下迴行宮來了。此刻正迴房換衣服,一會兒就來念祖

    堂祭祀祖。”

    皇帝一聽這話,頓時就高興了起來,隻開口道:“這小子,總算還沒把這事情給忘了。”

    因那日徐皇後賜了兩個宮女過去,第二天周天昊就離宮出走了,因此徐皇後心裏還覺得有些委屈,不過瞧見皇帝開心,她心裏也總算好受了一些。

    周天昊迴到自己的住處,見雲鬆正唉聲歎氣的躺在床上,隻開口道:“對不住了,又讓你屁股受累了!”

    雲鬆見周天昊迴來了,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屁股倒是無礙,隻是殿下再不迴來,我可就餓死了。”

    周天昊平素就知道雲鬆機靈,這點小事如何應付不了,隻朝著他受傷的屁股不輕不重的拍了一把,開口道:“本王進去換衣裳,一會兒再來看你。”

    幾個平常服侍周天昊的老嬤嬤送了衣服進來,隻有劉嬤嬤一個人在裏麵服侍。劉嬤嬤上前幫周天昊脫下了外袍,見他重傷未愈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疲憊之色,隻勸慰道:“殿下,老奴不明白,有什麽事情非要這個時候去做,殿下您從小到大,做事總有自己的主意,可也不能不顧念自己的身子啊。”

    劉嬤嬤是以前在周天昊母親楊貴妃跟前服侍的老人,自從貴妃去世之後,就一直在周天昊的身邊照顧飲食起居,把周天昊視如己出。周天昊身為大雍的王爺,要為大雍上陣殺敵她管不著,可如今暫時休戰了,連好好養一養傷都不成,到底讓她老人家心裏難受。

    周天昊臉上卻帶著難有的笑意,比起幾日前已是精神了不少,一邊更衣一邊道:“嬤嬤你不是老催著我成家立業嗎?如今我就要成家了,你可高興?”

    劉嬤嬤聞言,臉上略帶著幾分狐疑問道:“是上迴來看你的那位謝小姐嗎?”

    周天昊臉上的笑意更甚,隻點了點頭道:“就是她,嬤嬤不喜歡?”

    劉嬤嬤垂下眼眸來,靜靜的想了片刻,開口道:“也不是不喜歡,隻是瞧著脾氣有些大,不想京城裏的大家閨秀一樣,說話做事都溫婉柔順的,看著舒服。”

    周天昊喜歡的就是謝玉嬌這樣的小性子,內心明明都熱的跟火爐一樣,外表還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當真是騙得自己好苦。

    “溫婉柔順的看多了,我反而就喜歡她這樣的,不管說話做事都是真性情,跟她在一起,才覺得有過日子的滋味。”

    劉嬤嬤見周天昊說出這樣的話來,隻忍不住搖頭道:“殿下這是叫情人眼裏出西施呢,依我看那姑

    娘就是脾氣大。”

    周天昊也知道謝玉嬌有些小脾氣,可這又何妨呢,他喜歡的姑娘,便是有脾氣,他也心甘情願的順著:“嬤嬤以後就知道了,嬌嬌從來不亂發脾氣,她一個姑娘家,要撐起江寧首富之家,著實不容易的很。”

    劉嬤嬤見周天昊把謝玉嬌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也不和他爭辯,隻開口道:“那殿下可想好了,什麽時候娶她進門?皇後娘娘可每日裏都預備著給您塞幾個宮女呢!”

    周天昊聽劉嬤嬤說起這個,又難免鬱悶了幾分,想了想隻開口道:“我今日就和皇兄提一提。”

    劉嬤嬤聽了這話,心裏卻還是有幾分不放心,隻歎了一口氣道:“殿下畢竟是皇室,那謝姑娘說白了就是鄉紳土豪家的小姐,這身份差得這樣遠,隻怕皇上和娘娘也不會答應的。”

    周天昊倒是不為這事情擔憂,但凡是他定下來的事情,必定能有七八分的把握。

    念祖堂裏,皇帝和徐皇後兩人正等待著周天昊前去。往年在京城祭祖,場麵何等宏大,到了晚上大宴群臣,初一命婦入宮請安,大雍泱泱大國,氣派無限,而如今卻隻零落的剩下他們幾個人而已。

    徐皇後見皇帝臉色不好,隻憂心道:“陛下若是身子不適,不如先去歇息,讓臣妾在這邊等著睿王吧。”

    皇帝卻搖了搖頭,負手站在大雍列祖列宗的牌位容相之前,抬起頭闔上了眸子。

    “皇後,朕從先帝手中接過這國家的時候,還是四海升平,沒想到這才幾年功夫,朕已經失掉了大雍的半壁江山了。”皇帝說到這裏,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徐皇後一時心痛難忍,也跟著落下淚來,卻還是勸慰道:“這不是陛下一個人的錯,韃靼橫行,又善騎射,我們大雍的將士哪裏是他們的對手,睿王不是說過嗎,南遷隻是權宜之計,隻等大雍韜光養晦,將來必定可以卷土重來。”

    皇帝聽了這話,隻悠悠歎了一口氣,將徐皇後摟在了懷中,當日南遷太過倉促,後宮眾人都驚嚇不少,有些嬪妃到這時候還沒緩過神來,如今還病著,倒是徐皇後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徐皇後見皇帝難得這般溫柔,隻順勢往他懷中靠了靠。

    站在外頭的太監偷偷瞧見了,隻當作不知,遠遠看見周天昊從二門口進來,扯著嗓子喊道:“睿王殿下駕到。”

    皇帝摟著徐皇後的手驟然鬆開了,隻親了親嗓子,原先臉上的頹然傷感之色也少了幾分,視線盯著殿外穿著華服的年輕男子。

    “你還知道迴來!”皇帝負手而立,看著殿中列祖列宗的容相,語氣雖然嚴厲,卻並沒有幾分怒意,這個皇弟他已經習慣了,這次能三五天就迴來,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周天昊聽了這話,卻沒有迴話,隻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的對著朝著列代帝王的牌位磕了三記響頭,接過一旁太監遞上來的香,親自插到了供桌上的香爐裏頭。

    “陛下,皇弟迴來就好了,你何必動怒呢,他身上還有傷,還是先傳個太醫,進來瞧瞧。”徐皇後往周天昊那邊掃了一眼,一想起周天昊這次不告而別的起因有可能是她那兩個宮女,便覺得有些心虛。

    皇帝方才也不過就是一時氣憤,此時見他安然無恙的站在跟前,心中早已經沒了怒意,隻開口道:“罷了,迴來就好,傳個太醫進來……”

    周天昊從小就被溺愛習慣了,再加上他無心皇位,對皇帝沒有半點威脅,卻在大雍為難時刻挺身而出,這些都讓皇帝感激,又加之兄弟手足之情,皇帝對他幾乎是無事不應的。

    周天昊隻開口道:“皇兄,太醫倒是不必了,這幾日傷已經好了許多,隻是有一件事,想請皇兄和皇嫂幫忙。”

    古代成婚講究三書六禮,但到了皇家卻又不一樣,一份聖旨便是所有,周天昊對這種霸王條款向來沒有好感,他更覺得,以謝玉嬌的脾氣,這要是一封聖旨下去,必定是戳了老虎的屁股。

    徐皇後難得見周天昊說話這般正經客套,心裏還有幾分好笑,隻開口道:“皇弟有什麽話就直說,何必這樣一本正經的,雖說皇家規矩森嚴,但我們都是一家人。”

    周天昊見徐皇後這麽說,隻笑著道:“既然皇嫂這麽說,那臣弟就不客氣了。臣弟想請皇嫂幫臣弟提個親。”

    周天昊的話才說完,大殿中包括皇帝和徐皇後在內的所有人都蒙了。這皇家哪裏有提親一說,不過就是皇帝下一份聖旨,難道還有誰敢不從嗎?

    徐皇後臉上的笑容越發尷尬了幾分,往皇帝那邊遞了一個眼色,隻開口道:“這……這提親都隻是尋常人家才……”

    “正要像尋常人家才好。”周天昊往徐皇後那邊看了一眼,繼續道:“不然對方覺得臣弟以權勢壓人,必定就不答應了。”

    皇帝雖然寵溺這個弟弟,但對於他提出提親一時,也表示有些驚訝,隻問道:“你是堂堂大雍睿王,誰敢不答應嫁給你?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周天昊自然知道若是這樣做

    ,謝玉嬌確實也不會不肯嫁,可她那個脾氣,便是嫁了,隻怕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到底惹得人生氣,不如放低一些姿態的好。

    “皇兄,你這話是不假,可天底下最難得的,不是人,而是心,皇兄從小就教誨我,得人心者得天下,若是一道聖旨下去,人是有了可心呢?與其這樣,還不如沒有。”

    徐皇後身為國公府嫡女,從小收禮尊道,如今當了這些年的皇後了,冷不丁卻要被睿王拉了去當媒婆,心裏到底有幾分不痛快。可一想到最近朝中事情繁多,皇帝又要為睿王的終身大事考量,如今他既有了自己看上的人,到不如順其自然算了。

    “王爺說了那麽多,也沒說究竟看上了誰家的姑娘,這樣的人生大事,總要先讓本宮和陛下知道一下對方姑娘的家世才行。”

    皇帝聞言,隻跟著點頭,又開口道:“你皇嫂說的對,看過了家世,朕再做定奪。”

    周天昊就知道他們會問起家世,這也是一直卡在他心中的一根刺,隻是無論如何,到了今日,這一根刺也要連根拔起了。

    “她家世平平,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卻有一個忠君愛民之心,為了大雍安置了上千的難民,在臣弟心中,多少的世家閨秀都不及她一根頭發。”周天昊說到這裏,眸光一閃,抬起頭繼續道:“她就是江寧縣謝家的大小姐,謝玉嬌。”

    皇帝哪裏聽過謝玉嬌這號人物,隻是他初來乍到,倒的確有金陵的地方官給他上乘了一本名冊,上麵寫的都是這江南有名的官紳土豪、世家大族,謝家的名頭位列前茅。隻是他不知道,這樣的一個大家族竟是由一個姑娘家撐起來的。

    “她是謝家的小姐?上頭……”

    皇帝話還沒問完,周天昊便開口道:“上頭隻有一個母親,說來倒是和皇嫂有些淵源的,也是出自安國公府府上。”

    徐皇後現如今二十七八歲光景,比徐氏整整小了十年,徐氏出閣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小姑娘,這些往事到底有些想不起來。她擰眉想了片刻,這才恍然大悟了起來,抬起頭道:“我倒是曾聽我父親說過,他有一個庶出的,曾經當過江寧縣的知縣,再任上的時候,居然把堂堂國公府的嫡女,嫁給了一個地主人家。隻是我們家老太太去的早,這些庶出的叔伯一早就分家出去了,後來他們是個什麽光景,本宮也不得而知了。”

    那時候徐皇後還小,庶出的堂兄弟們一早就被分了出去,她對徐氏隻怕是連個樣子也記不得了。

    “就

    是她,皇嫂,說起來,你還是嬌嬌的姑媽呢。”周天昊見徐皇後想了起來,隻高興道:“皇嫂,這件事情就拜托皇嫂了。”

    周天昊一項放蕩桀驁習慣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喜歡的姑娘,若是以後能安頓下來,以他的聰明才智,將來必定是自己左右手,皇帝一想到這一點,便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皇後,既然是你們國公府的親戚,那你就勉為其難答應了吧。”

    這皇帝都開口了,徐皇後就算有什麽怨言,也不好說出來了。

    謝家的祠堂裏頭,眾人安安靜靜的祭祖,二老太爺領著族中的男女老少等人依次磕頭上香。謝玉嬌和徐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謝玉嬌垂著眉宇,左手端著蓋碗茶,右手輕輕的扣動著茶盞。她一時還動不了這一群祖宗,但不代表她不敢動。

    瞧著眾人依次落座,謝玉嬌抬起眼眸來,闔上蓋碗茶,放到了一旁的茶幾上。

    “趁著今日族裏的長輩們都在,有些事情,我也改說一說了。”謝玉嬌站起來,視線往二老太爺那邊掃了一眼,旋即又掃過了在坐的眾人,之後才慢慢開口道:“大雍有難,匹夫有責,以前我們是山高皇帝遠,可如今我們也算是天子腳下的百姓了,就不能一味照著老規矩行事了。謝家作為江寧第一大地主,如今也不能按老規矩行事了。那一千多的難民也是人,也是大雍百姓,所以我打算,從今日起,謝家原先分給族中耕種的田地全部收迴,若是叔伯們還想耕種的,要麽按照時價五兩銀子一畝地的價格,買去當私產,要麽和別的佃戶一樣,年底按田畝收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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