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在世的時候,和何家的來往也算多一些,後來謝老夫人去世之後,謝老爺當家,素來對何家這個表兄有點看不上眼,所以也就漸漸疏遠了,不過就是逢年過節偶爾走動走動,盡一盡親戚的情分罷了。

    徐氏和這何太太,也算不得太熟悉,何家自從搬去了城裏住,就把自己當城裏人一樣,平常縣裏麵大戶人家人情往來,也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徐氏是公侯小姐,那裏能看得慣這種做派,漸漸的也就不跟這何太太熱絡了。

    今兒瞧見何太太特意過來瞧自己,徐氏倒還覺得有些受寵若驚,隻親自迎到了門口,笑著道:“嫂子怎麽來了。”謝老夫人是何家老太爺的閨女,何太太是何家老太爺的孫媳婦,故而徐氏這一聲嫂子,倒也叫的貼切。

    何太太見聞見,便笑著道:“弟妹客氣了,進來的時候瞧見了你們家的馬車,才知道你今日也來了,平常我不怎麽往江寧這邊來,倒是遇到的少了。”這一番客套話倒是說的暖融融的,又喊了身後的何文海道:“文海,還不快點來見過你姑母。”

    徐氏口說不敢當,那邊何文海已經上前來,朝著徐氏作了一揖,徐氏見謝玉嬌並沒有出來,便吩咐張媽媽道:“媽媽,你去裏間把嬌嬌喊出來,就說何家舅母來了。”

    謝玉嬌在裏頭自然也聽到了她們的說話,便對著徐蕙如吐槽道:“我那兒來什麽何家舅母,我就隻有一個舅母,那就是你母親。”

    徐蕙如聽了這話,心裏高興,又想起自己母親早早就去了,又覺得有些難過,隻低著頭不說話。謝玉嬌見張媽媽進來了,也知道今兒必定逃不過去,便起身走到外頭廳裏,朝著何太太福了福身子,小聲道:“給舅母請安了。”

    何太太見謝玉嬌出落的如此好,這聲音又這樣清脆悅耳,一雙眼忍不住就上下打量了起來。她方才在外頭還聽了幾句有關謝玉嬌的閑言碎語,一時還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如今瞧著乖順溫婉的樣子,和傳聞中的母夜叉似乎差了很多呢,便端著笑道:“好姑娘,難為你了,你父親去的早,家裏的事情倒要你來操心,瞧瞧這下巴尖的,我都心疼了。”

    何太太說完,像模像樣的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又道:“前幾日聽說你病了,原想讓你表哥去瞧瞧你的,碰巧他最近事情多,不曾脫得開身,也就沒去了,沒想到今天在這兒倒是遇見了,也算你們的緣分了。”

    謝玉嬌抬起頭,冷冷掃了一眼何文海,見他今兒倒是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再沒想上迴那樣一雙

    眼睛肆無忌憚的往自己身上粘糊,便笑著道:“原來表哥事情那樣忙,我倒不知道了,上迴爹爹下葬的時候,我正巧渴了,想在表哥的棚子裏喝一口茶,沒想到反被個丫鬟給了好一陣子的臉色看。我心裏就尋思著,大約自己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讓表哥的丫鬟也看不過眼了,還想著尋個機會,給表哥致個歉,得罪了您身邊受寵的丫鬟,當真是過意不去呢!”

    謝玉嬌可不是一個善於忍氣吞聲的主子,上迴那丫鬟的張狂模樣,她還記在心裏呢!謝玉嬌上次臨走就已經沒給何文海好臉色瞧了,如今在何夫人跟前再提一迴,且不管那丫鬟到底是個什麽下場,好歹出了心中這一口惡氣了。

    何太太一聽那還了得,一個丫鬟居然還敢在謝玉嬌跟前拿大,頓時就緊覺了起來,又怕下了何文海的麵子,便笑著道:“這事情我是知道的,文海迴來就說了,那個丫鬟一早就攆出去了。”何太太一邊說,一邊給何文海遞眼神,何文海瞧著卻有些不大樂意的樣子,隻隨口道:“表妹別在意,那丫鬟已經攆出去了。”

    謝玉嬌一看他那敷衍的樣子,自己也懶得敷衍了,隻輕哼了一聲道:“我有什麽在意的,又不是我們謝家的丫鬟,要是謝家有這樣拿大的丫鬟,隻怕不等攆出去,一頓棒子也打死了。”

    這話說的何太太和何文海兩人都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徐氏知道謝玉嬌沉不住脾氣,怕她得罪了人,便開口道:“你進去和你表妹說話吧,我們這兒不用你陪著了。”

    謝玉嬌福了福身子,頭也不迴的進去了,徐氏隻好陪笑道:“她爹在世的時候,尤其寵她,如今都寵壞了,我正愁呢!”

    何太太見徐氏這麽說,正落了自己的下懷,忙接口道:“弟妹,不是我說,這樣下去可不行,嬌嬌還是姑娘家呢!將來總要嫁人的,這般厲害,以後怎麽議親呢?”

    徐氏原本也知道謝家和蔣家的事情是捂不住的,可也沒預料這閑言碎語傳得這般快,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問道:“嫂子在外頭都聽到了些什麽?”

    何太太便擰著眉頭,裝作不好意思道:“外頭傳出來的話,能有幾句好聽的,你沒聽見正好了,哪有還特意問的,不過我這裏,到底還有一句體己的話,要跟弟妹說,無論如何,我們何家是不會嫌棄嬌嬌的。”

    何太太的話才說出口,何文海隻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卻是想攔也攔不住了。謝玉嬌進了房裏,何太太這話又說的小聲,謝玉嬌到底是沒聽見。

    徐氏

    一聽這話,一時間還覺得有些感動,瞧著何太太也越發熱絡了些,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便低聲道:“她爹剛去,談這些事情還早呢,我倒是還沒想過,文海都那麽大了,讓他等著我們嬌嬌,我也過意不去啊!”

    何太太見徐氏這麽說,雖是推諉,卻半點沒有拒絕的意思,心裏已經隱隱有些高興,又道:“男孩子晚一些娶妻,那也不當什麽事兒,我們還等得起。”

    徐氏聞言,就越發感激了,還真覺得謝玉嬌似乎除了何家,別家人就不敢要了一樣,張媽媽在一旁聽了,越發不敢把外麵聽來閑言碎語說給徐氏聽了。

    兩人又閑聊了片刻,徐氏親自送了何太太他們出來。何文海跟在何太太身後,一臉不情願道:“母親你也聽到了別人是怎麽說謝家表妹的,這樣的兒媳你敢要,我可不敢要了!”

    何太太瞥了何文海一眼,冷笑道:“之前送葬了迴來,是誰說非她不娶的?這才幾個月呢,看把你嚇的!我瞧著你表妹好的很,一點兒不厲害的樣子。”

    “不厲害外頭這樣傳她?你沒瞧見她一見你就開始告狀了嗎?”何文海隻鬱悶道。

    不提這個也罷,一提何太太就越發來氣了,隻問道:“上迴跟在你身邊的是翠杏是不?你今兒迴去就把她給我攆了,要我在瞧見她還在你院子裏,你信不信我賞她一頓棍子,打死了幹淨!”

    何文海嚇了一跳,急忙勸慰道:“母親怎麽跟那個毒婦一樣了,動不動就打人,翠杏也是為了我好,怕我將來降不住她,所以就幫著我給她點下馬威而已。”

    何太太聞言,隻停下腳步,一記暴栗打在了何文海的腦門上道:“你是個男人,你要個丫鬟幫你給下馬威?她厲害些還好呢!省得你將來再這樣胡作非為的!實話告訴你吧,家裏最近周轉有些不靈,你父親正預備要把貢院西街那一條鋪子賣了,如今談下來,謝家給的價格是最好的,你若是能把你謝家表妹娶迴來,到時候沒準那一條鋪子還能做了她的嫁妝,再迴到咱何家來呢!”

    何文海聽了這話,縮著脖子不說話,隻低著頭,跟在何太太的身後,鬱悶道:“那也不能為了這個,把我給搭進去啊!”

    謝玉嬌聽見外頭動靜,知道何家的人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道:“癩□□終於走了,可把我給愁死了。”

    徐蕙如湊到窗口看了一眼,笑著道:“表姐快別生氣了,走了就好了。”

    徐氏從外麵進來,瞧見兩個人正在閑聊,便開口道:

    “嬌嬌方才也太失禮了,何太太怎麽說也算是你的長輩,怎麽能這樣對人家呢!”

    謝玉嬌聽了,隻滿不在乎道:“我又沒對她怎麽樣,我說的都是實話而已,再說了,那個何文海,看著就不像好人,我恨不得他也對我兩看生厭的才好呢!”

    徐氏聽她這麽說,心裏又鬱悶了幾分,又想起如今謝老爺去了,家裏又依靠這謝玉嬌,她這樣能幹,也都是因為自己這個當娘的太沒用,不然的話,也不至於處處都要讓謝玉嬌一個姑娘家去出頭。徐氏想到這裏,隻又難過了起來,忍不住就紅了眼眶,謝玉嬌見了,這才有些著急,隻安慰道:“母親快別這樣,我以後乖乖聽話就好了。”

    到了晚上,一眾人用過晚膳各自散去了,徐氏支著額頭,想今兒白天何太太說的那件事情,張媽媽看徐氏心事重重的樣子,也隻勸慰道:“何太太說的那些流言,奴婢也聽見了,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不過就是說姑娘厲害,幫著大姑奶奶出了一口惡氣,還整治了蔣家那惡霸,大家夥誇得多呢!哪裏就把姑娘說的那麽不堪了。”

    徐氏蹙著眉頭,這些閑言碎語,她不聽也知道,好是好不了的了,她一輩子就得了謝玉嬌一個閨女,如何有不心疼的道理,想了老半天,這才開口道:“我想好了,不管沈姨娘生出來的是男是女,若是將來嬌嬌找不到稱心如意的人家,我就做主讓她招上門女婿,橫豎我是舍不得她在別人家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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