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位老姨奶奶,原是謝老太太從何家帶過來的陪房。謝老太太和謝老太爺膝下總共一個謝老爺,謝老太太便把她給了謝老太爺,雖然後來她也沒生出兒子來,倒是生了一個閨女出來,如今嫁給了東山鎮上的一戶小官宦家,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這位老姨奶奶在謝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倒是識相得很,因為徐氏沒過門幾年,謝老太太就去世了,謝老太爺晚年那些日子,也都是她在一旁服侍照料。且謝老太太年輕時候身體就不好,謝老爺被這老姨奶奶抱過幾年,所以謝老爺對她也很孝順,吃穿用度,隻和當年謝老太太一樣,又經常周濟她的娘家人,她們家原先是何家的佃戶,如今卻也有了幾畝田地,靠著跟謝家打秋風過活了。

    謝氏和這位老姨奶奶有了嫌隙,是從這老姨奶奶提起讓謝老爺納妾開始的。原來當年謝老太爺去求娶徐氏的時候,排著胸脯說將來必定不讓謝老爺納妾,這夫妻二人和和美美就很好,謝家也不缺服侍的丫鬟,倒是沒必要做一個姨娘,又一個妾氏的。謝老爺對徐氏又是真心喜歡,雖然沒有兒子,但是有謝玉嬌這樣一個女兒,已經是奉為掌上明珠,高興得不得了了。

    可謝氏畢竟是古代受過三綱五常教育的女子,生不出兒子多她的打擊也挺大的,謝氏心裏早已經動了無數次要給謝老爺納妾的念頭,謝老爺私下裏卻不肯鬆口,這日子就拖拖拉拉的,直到謝老太爺都去了。

    老姨奶奶這時候就開始變了,隔三差五就說謝老太爺沒瞧見謝老爺生出兒子來,死了也不瞑目,又神神叨叨的說兩個老人經常托夢給她,讓她好好照顧謝老爺,給他物色幾個妾氏,好讓謝家開枝散葉。

    徐氏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老姨奶奶安得什麽心,不過就是因為娘家的外甥女到了出嫁的年紀,想著要過來給謝老爺做小,好跟她一樣,一輩子榮華富貴。且徐氏又沒生出兒子了,萬一那姑娘是個有造化的,能生個兒子出來,將來說不準還能跟徐氏比肩呢!這鄉下地方,向來是個沒什麽規矩的,到時候徐氏要是擺個臉色,沒準還會有人說她是妒婦呢!

    徐氏當時一狠心,就在外麵買了個姑娘迴來,又把老姨奶奶的外甥女也給接了進來,一並都收了房,隻說兩個人若是誰先懷上孩子,就先抬了姨娘。那老姨奶奶的外甥女原本是打著進來當貴妾的主意,沒想到徐氏會有這麽一手,一時間也隻覺得委屈的不行,可又說不出什麽話來反駁,隻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誰知說起來也是奇怪,這兩個通房進門兩三年,

    也沒有一個人傳出好消息來。徐氏一開始是生氣,後來漸漸的也就不生氣,反倒是著急了,眼看著謝老爺這都快四十了,徐氏便又給他納了兩個妾氏,都是請了這邊有名的穩婆看過的,最是好生養的樣子。

    這最後一個妾氏進門不過半年,謝老爺就一病不起了,沒熬過一個月,就去了。

    徐氏最近身子不好,且事情又多,一下子卻也沒想到這幾個姨娘的身上去,如今見老姨奶奶來問消息,倒是想了起來,隻開口道:“你爹爹去了,我守著是應該的,可如今想想,到底有些虧欠她們那幾個,不過就二十來歲的年紀,總不能跟我一樣,一輩子守著,等改明兒你爹爹下葬了,我也得問問她們,到底是留在謝家,還是自己再重新找個去出,若是想留下來,我們謝家也不差養活這幾個人的銀子,若是想走的,我也給足了她們改嫁的嫁妝銀子,也算是給你爹爹積德了。”

    謝玉嬌見徐氏又想起這麽多心煩的事情來,便勸她道:“母親快別想這些了,眼下還沒到想這些的時候,總先要把爹爹的身後事辦好了,再一樣樣的來。”

    徐氏聽謝玉嬌勸了半日,心思總算又鬆了一些下來,張媽媽送了安神的藥過來,謝玉嬌服侍徐氏喝下來,見天色不早,便迴了自己的繡樓去了。

    晚上的謝府格外的安靜,因是在熱孝之中,各處的走廊裏頭都點著白晃晃的燈籠,陰森森的倒是有幾分可怕。兩個小丫鬟提著燈籠跟在謝玉嬌的身後,踩著小碎步緊跟其後。路過姨娘們住的小跨院時,裏頭的燈都已經熄滅了。

    這古代人崇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晚上,更別提什麽夜生活,大家都隻關門睡覺去了。謝玉嬌見跨院的門口連一盞燈也沒點著,實在有些不像樣子,便吩咐身邊的丫鬟道:“你去外頭問張媽媽,這今晚管燈火蠟燭的是什麽人,為什麽姨娘們的院子門口不點燈?”

    紫燕是張媽媽的閨女,聽謝玉嬌這麽吩咐,便開口對傍邊的喜鵲道:“你先服侍姑娘迴去,我出去問問就迴來。”

    喜鵲見紫燕一溜煙就走原來,這才笑著道:“跑得可真快,姑娘又沒說就讓你去了。”

    謝玉嬌也隻無奈笑笑:“那你怎麽不先去呢?白白讓她搶了先了。”

    喜鵲抿著唇瓣笑了起來,“算了算了,知道她又想跟她老娘說悄悄話了。”

    謝玉嬌和喜鵲迴了繡樓,一群小丫鬟們都迎了過來,謝玉嬌並不習慣這種眾星拱月的架勢,所以平常都隻用喜鵲和紫燕二人。

    喜鵲讓小丫鬟們把澡堂的水燒熱,迴房裏替謝玉嬌鬆了頭發梳頭,等小丫鬟們說樓下的澡堂裏的水已經熱了,謝玉嬌才披上了外袍,下樓去澡堂子裏沐浴去了。

    這澡堂是當年謝老爺建繡樓的時候,看見西洋人在泉州城開的澡堂子的設計,仿造建起來的,在地上挖了一個兩米見方、兩尺來深的坑,周圍都用漢白玉磊起來,在角落挖開一個小孔,用打通的竹管連到宅子外頭的河水裏去。

    平常謝玉嬌洗澡的時候,就用木塞子把那小孔堵上,放慢了熱水,在裏麵泡一泡,當真是舒服至極,這裏頭又兼燒了開水,熱熱的煙霧彌漫在這水池上麵,霧氣氤氳,倒是像在做spa一樣。便是有再心煩的事情,這一天下來泡一泡,再睡上一個好覺,第二天起來就依然精神奕奕的。

    謝玉嬌躺倒水裏頭,隻覺得整個身子都暖和了起來,便有一旁的小丫鬟過來,用木盆放在謝玉嬌的腦袋後麵,解開了包裹著秀發的毛巾,過來替謝玉嬌洗頭。

    喜鵲見了,隻開口道:“姑娘今兒又要晚上洗頭,這天黑了不容易幹,一會兒睡了又頭疼。”

    謝玉嬌今天出了一整天的門,且又去土地廟裏麵躲了半刻雨,身上混雜了一些煙火氣,她的鼻子又特別靈敏,晚上必定能聞到這頭發上的氣味,所以說什麽都要洗頭,隻是這古代沒有吹風機,晚上洗頭,這頭發幹起來確實不太方便。

    謝玉嬌擰眉想了想,開口道:“先洗吧,今兒不用那麽早睡,還有好些賬本沒看完。”

    謝老爺去世之後,謝家就像是一艘巨輪沒了掌舵人,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有沉船的危險。如今又有那些一門心思想著分一杯羹的叔伯老爺們在這邊“熱心”嗣子的事情,也難怪徐氏會愁得生病,便是從現代而來的謝玉嬌,也有些招架不來。

    丫鬟們坐著小板凳,彎腰提替玉嬌洗頭,古代沒有洗發水等東西,有錢人家用的都是香胰子。徐氏出閣之前,她父親所屬的三房沒從國公府分家,因此這類貴重的東西從沒少用過,後來到了謝家,富貴卻比在國公府更甚,謝玉嬌如今用的香胰子,就加入了青木香、甘鬆香、白檀香、麝香、丁香五種香料,同時還配有白殭蠶、白朮等多種可以讓皮膚白皙細膩的中草藥,還有滋養潤澤皮膚的雞蛋清、豬胰,用後皮膚細滑,香氣撲鼻。

    謝玉嬌洗好頭,丫鬟們用幹毛巾將她頭發擦至五六成幹,直到不滴下水珠為止。謝玉嬌睜開了眼睛,看著霧氣熏蒸下彈指可破的肌膚,才覺得這次穿越還算不是太坑

    爹,至少這樣的身子,這樣的容貌,比起前世的自己,好的不是一些兩些。

    喜鵲見她洗好了頭,這才端了一碗白花花的牛奶過來,用一旁的白紗布浸濕了,小心的敷在謝玉嬌的臉上。原來那白紗布也不是一整塊的,卻是在眼眶和嘴巴這邊開了口,正好能讓謝玉嬌睜開眼睛。

    謝玉嬌等喜鵲給她敷好了麵膜,這才睜開了眼睛,看著碗裏麵還剩下的一點點牛奶,用手蘸了抹在自己的脖頸和手臂處。隻一邊抹,一邊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她房裏那個丫鬟多嘴,竟然說她用牛奶洗澡,害的如今外頭的人都說她這個謝家大小姐驕奢淫逸,居然用牛乳洗澡。

    這時候丫鬟們都安安靜靜的服侍著她洗澡,門外傳來了幾聲腳步,紫燕深怕開門走了風,隻在門外開口迴話道:“姑娘,張媽媽說,今兒負責上夜的人是趙婆子,老姨奶奶的娘家嫂子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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