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茶吃了點心,辜七舒心了不少,不過又再略坐了會,先前出去召集一眾人的織薇進來迴話:“王妃,人都在理事廳了。”辜七起身,這就帶著拂玉去了。這種事,她原先在京城王府也做過一遭,所以此刻倒也是輕車熟路,先是問了那幾個近身服飾的丫鬟的名字。

    當中四個倒都隻是尋常名,餘下一個叫織芍,辜七一聽這倒是跟為首那個織薇是同一個排名。想來這兩個丫鬟是被賜過名的,身份也稍微高些,因而對這兩人也多看重了些。

    過後,辜七又問誰是錦照堂的管事。當即有個四五十歲的婆子出來應聲:“奴婢暫且看著,秦姑姑說過段時間還是要讓王妃親自定人的。”

    這就是了,錦照堂到底是韶王妃的住處,秦綢如何掌府內事宜也沒理由指手畫腳。而秦綢又是個凡是都極有分寸的人,自然不會在這事上頭逾越。

    辜七點了下頭,隻見那婆子又道:“奴婢範周氏見過王妃娘娘。”這婆子膀大腰圓,臉上堆滿了肉,神色堅厲看來是個行事果決之人。既然是秦姑姑選出來的人,辜七倒沒多說什麽,依舊如先前那般敦促了幾句就讓拂玉給了封賞的紅包。

    原先這些封賞的東西,自有桑媽媽替她斟酌了辦,可眼下倉促,辜七便讓拂玉在裏頭一律裝了二十兩銀子麵額的銀票。說起來,這是稍嫌太多的,何況實打實的銀票本就要比其他物什好些。她是從來不在這些東西上吝嗇的,差事辦好了的,一應都是有厚賞的。

    堂中三十餘人拿了賞賜各個麵露笑意,方才緊張凝重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辜七適時開口道:“以後,在場各位就都是我錦照堂的人了,原先在哪處當差、當的什麽差,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但凡還念著之前好的,便現在迴了我,我好同秦姑姑說了仍安排送迴去。”她頓了一頓,待到確定沒人出聲,才又緩緩開了口。“……既然都沒想迴去的,那我隻當你們都是想留下來。既然如此,那就都收了心好好在錦照堂辦差,倘若讓我發現旁門左道,定是不會輕饒的。自然,在這我差事做好了,我也不會瞧不見。”

    底下人齊聲應是。

    待到那一群人退下,織薇從外麵來說:“王妃,這兩日各地莊子的管事都已經陸陸續續到齊了,您看是不是見一見?”

    辜七正從理事廳起身,才剛打算迴房去便叫這話給怔愣住了,“……各地莊子的管事?”

    “迴王妃,今年的秋收已經結

    束,管事們這是來核對收成的。”織薇低聲迴稟,這素來是王府的規矩,一過秋收各地的掌櫃點好了收成就要立即來雍城王府。

    辜七叫她這麽一說,心中還真是沒有譜兒,她倒是真沒應付過這種事兒的。“已經全來齊了嗎?”

    織薇就又低眉迴道:“已經來了六成了,還有在路上的,這幾日也都能到。早到的已經安排了在外院住了有兩日了。”她見王妃麵上露著遲疑,倒也肯用心同她講解。“往年也不用等都到齊了,先來的秦姑姑便先見了,這樣錯開了時間倒也正好。今年因著接到了信,知道王妃這幾日就要到,所以秦姑姑才將這事擱下要等王妃定奪的。”

    辜七擰了擰眉,心想如今還真隻能她自己硬著頭皮頂上去了,今兒下午她才剛從秦姑姑那邊接了管家的大權呢。隻是,她也實在沒做過這些事,思慮著也隻好去請教那位秦姑姑了。轉念又想起了一人,辜七問她道:“往年就隻有秦姑姑一人過問這事的嗎?不是說府裏還有位昌公公也管事的嗎?”

    “田莊的事向來秦姑姑一人理的。”織薇迴。

    這般倒是沒旁的法子了,眼瞧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會不好再去秋筱院叨擾,辜七打算著明日一早過去。誰知她剛用過晚飯,秦綢身邊的李媽媽領了二男一女兩人過來。

    下午的時候,辜七是見過這李媽媽的,知道她是秦綢身邊的人,隻是不知她這會帶了人過來是做什麽。

    李媽媽行了禮,便道:“這兩日莊子上的管事都要到了,姑姑擔心王妃一個人精力不濟,就讓奴婢帶著崔氏和吳賬房、馮賬房來幫忙。”說完,她朝著辜七看了一眼,又繼續了道:“奴婢幾個都是跟著姑姑辦過這差事的。”

    辜七便笑吟吟的迴:“原還想著明日去跟姑姑請教這個事兒的。秦姑姑想的周到。”

    “姑姑心思細密,就是躺在床上還惦記著王妃。”李媽媽接了話,說話的時候是斂著眉眼的,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聽了不是太舒服。

    辜七並不顯露,隻暗道了一聲這李媽媽對那秦姑姑倒是極為衷心。這是既然是秦姑姑好意叫來幫自己的的人,她便留用了下來。然而李嬤嬤卻不走,依舊是麵無表情的開了口:“事情緊要,王妃還是今兒晚上就先開始吧。等到了明日,也就順手了。那些管事來了有兩日了,各地莊子上的事都還要指望他們迴去拿主意的,不好多逗留。”

    正說著話,織薇從外頭進來,開口所提的也正是這事:“外院叫人遞了話

    進來,問王妃今日可還打算見各地的管事們?”

    “那便先請一位去理事廳吧。”辜七深吸了口氣,如此這情景是容不得她拒絕的,倘若今晚她推了過去,反而要落了人口舌。再想想昔日的辜七,嬌縱隨性,便是想到了什麽便要去做什麽,何曾做事這樣瞻前顧後過。她如今承著韶王妃的名號,也甚是愛惜起了自己的名聲來,想著不能做不好讓他來指摘自己的錯處。

    辜七裝著這樣的心事,一時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眾人移去了理事廳,側室的書房被燈火照的通明,除卻辜七身前的書桌外,兩側又擺了長桌,李媽媽帶來的人就都坐在那。長桌上擺放了算盤和賬本,那三人都已經準備就緒。辜七朝著那邊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這……隻有一杯茶。

    拂玉站在她身側,對上辜七的目光時隻能搖了搖頭,表明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想了想,倒也學著給自家小姐鋪了白紙,研起墨來。

    辜七這時卻擺了擺手,叫她撤了下去。

    李媽媽原先不在意,這下卻出了聲:“王妃不用筆墨?”

    這話的大意也是在抱怨她不出力。

    任是誰有再好的脾氣,到這會恐怕也是忍不下去了,辜七不過是看在秦綢的麵上才給了她兩分顏麵。明明剛才有大把時間,卻不見此人言語,更甚至辜七還問過她自己應當如何,都被這人個含糊了過去。倒是這會,她開始抱怨起自己來了。

    辜七斜斜的看了她一眼,分明還帶著笑意,眼中的神情卻是冷了些許。“李媽媽不是給我帶了幫手來了麽?何況我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麽事兒,先請位管事進來了再看吧。”

    李媽媽微微語滯,也是知道了王妃這是在暗諷自己,一時沒了氣兒,倒也安分了下來。

    原來這各處莊子的管事也是記了冊子來迴話的,雖說是秋收後來的王府,可這要匯報的可是一整年的收成情況。而各季節栽種不同,收成多少也不相同,而盈虧亦都要一一合算的。

    如辜七這般端著茶盞在那悠閑自在的,自然不能聽出裏頭的門道。李媽媽在下頭看了辜七一眼,想到秦姑姑都是拿了莊子管事的賬本,用算盤一頁一頁算過去的。秦姑姑算的仔細,便是稍微有些差錯也要仔細問明白了。可韶王妃如此散散漫漫,如何能將事情辦好?

    李媽媽看不下去,便去到她身邊小聲道:“王妃還是要親自對一對的。”外放莊子的管事常年累月在外地,時日長久了稍微動

    些心思在賬本上也不是沒有。秦姑姑旁的事都好說話,唯獨在這上頭嚴的很,不容有半點疏漏,因而對個六七日的賬,也就要憔悴上一圈。

    辜七將手指在厚厚的賬本上摩挲過,倘若就隻有這一本,她倒不是不能耐著性子算一算。可她打聽了王府大小在外的莊子有二三十個,如此數量真是叫人頭疼得很。可這時李媽媽既是有這麽一說,那想來原先也都是這樣辦的了。

    倒真不是辜七故意推諉,而是這樣細致的活她是實在做不來的。凝眸思付了片刻,她便想出了一主意來。李媽媽聽她說話連連搖頭,直到不成,拗不過辜七搬出王妃之尊,軟硬兼施下讓底下各莊管事都照了做。這法子雖然不怎麽光明磊落,可卻真真是解決了要她親自對賬的一大難題。此時暫且不表。

    接下來五六日,辜七是忙得不可開交。每日天剛亮就要起來,直至二更天還就著燈火在hedui對賬本,頭沾了枕頭就直接睡著了。這事她原本隻當差事來應對,誰知用了幾分心進去便越發陷在裏頭。為何裴池的莊子大小不一分布天下十三州,為何總是每年秋收後便要立即核對收成,為何秦姑姑對待這事近乎苛刻……這些都是有緣故的,沒人同辜七說,可她自己卻悟出了些許門道。

    至於那韶王殿下,真是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根本是騰不出半點空閑來想那人。

    隻是,辜七缺心少肺,可卻有人將她時刻擱在心中惦記著。

    是夜,更深露重,韶王殿下踏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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