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池斯條慢理的開口道:“皇後娘娘,七七的確身子不便,還請娘娘見諒。”

    辜七本也沒抱十二分的希望,現見他竟真的為自己開口了,既驚又喜,加之那又再一聲的“七七”,讓她心底歡躍極了。她側過臉,抬眼看身邊所站的男子,掩都掩不住的笑意,隻讓人覺得是一霎那間越發眉目靈動,容顏清澈了。

    許皇後聞言嘴角依然噙著溫柔的弧度,卻也並未立即開口說話,隻等視線在他二人身上來迴夠了,才啟唇道:“既然韶王都這般說了,那本宮也不好再強人之難。”她語氣稍微一頓,轉而看向辜七繼續道:“那韶王妃便陪著本宮坐會,正好今日有機會能好好說說話。”

    話既是說到了這份上,顯然這位許皇後是要將自己留下來的了,辜七自覺是推脫不了,便隻好欠了欠身,應了個“是”。

    而裴池先前見是皇後身邊大宮女來請的人,略有不放心,這趟本就是陪著辜七而來。此時見狀隻能告退,臨走時又與辜七道:“皇後娘娘既是要你陪著,你也不可太放縱了,以免惹惱了娘娘。”

    辜七真是喜歡他這樣說話,雖是告誡了自己,可何嚐不是事先堵死了皇後娘娘那可能會有的後招。昔日她闖了禍,太後娘娘也是一般無二的這樣袒護她。

    “韶王多慮了。”許皇後果然是要接這話,“韶王妃這般人物,本宮喜歡還來不及,何嚐會惱她。”待到裴池離去後,皇後招了辜七去身前,笑吟吟拉著她的手道:“本宮年輕時倒也喜歡馬球,隻是到底歲月不饒人,如今也隻能瞧著你們熱鬧熱鬧了。”

    辜七以前最是厭惡溜須拍馬之人,可沒想到那些虛情假意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也是極為順溜的。就好似現在,她立即迴道:“臣妾早聽聞皇後娘娘的馬球技藝精湛,就說今日馬球能得如此興盛,也全都是因為皇後娘娘場上風姿卓絕才能引領世人紛紛效仿。現下不過是娘娘讓著我們,不叫我們太過出醜罷了。”

    許皇後被這一番話奉承得笑意更濃,也更加和顏悅色起來。她雖然已經是三十餘歲的年紀,可的確是風華絕代的美人兒,縱使添了幾道歲月的痕跡,可於她而言不過是多了別的韻味罷了。“難怪太後如此疼你,真是個招人喜歡的。”

    看台上時不時爆發出歡唿,可這下半場因著韶王沒上場,後陸祈舟也被替換了下來,倒不如先前熱鬧。何況這兩支隊伍,以皇室和朝臣區別,那結局勝負如何大家心底裏頭都有數,所以少了那二

    人的對抗,便再無什麽叫人期待的地兒了。

    許皇後又道:“今年大宛國進貢了幾匹良駒,正在後頭馬場養著,你們去看看,也好挑一挑過會馬球賽要用的馬。”她口中所指著的可並非辜七一人,連著福安公主等的一塊含在了裏頭。

    要說自從上迴禦花園那事之後,福安公主便更不願意同辜七在一塊出現了。可偏辜七成了韶王妃,她們算是同處皇室,這下多了許多必要相見的場合,真是躲都躲不開。這會,裴瑰見辜七和她母後在說話,自覺站得稍遠了些,免得不自在。

    卻還是許皇後開了口:“瑰兒——”

    辜七抬頭,見不遠處的福安公主臉上閃過一絲極不情願的神情,縱使如此可到到底還是過來了,她溫婉迴道:“母後。”

    許皇後道:“前兒不是一直嚷著要大宛國進貢的馬麽,讓你三皇嫂幫著你選一匹。”

    對於這樁差事,辜七自己倒能接受,她也並不覺得那日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半點都不妨礙她同福安公主的尋常場麵上的來往。可隻怕福安公主會不自在,辜七如今很能設身處地的為他人著想,因而委婉地開口:“娘娘,臣妾並不怎麽會挑馬……”說這話時,她餘光不經意掃見福安公主輕輕舒了一口氣,想來十分樂見自己推辭的。

    “今兒可免你免上場,可餘下的事非要你張羅不成,再不能逃了。”許皇後雖是溫言軟語,可眼底到底透著精光。她今日這遭,完全是想著拉攏拉攏韶王。其實,如今儲君之爭,隻有周貴妃能稍稍同她一較高下。可二皇子被皇帝厭棄禁足,已不構成大礙。三皇子裴池是早年就被下旨“趕”去了雍州的,更因為其生母觸怒皇帝,本就無半點奪嫡可能。她今日拉攏,不過為了來日自己兒子登基稱帝時北方安穩。二來,也是因為辜七得太後喜歡,她若是得了太後支持,也是好事一樁。

    辜七覺得這位皇後看著溫柔婉轉,實際上可真是強勢極了,這番不得已之下,隻好應了下來,與福安公主一道同十幾個貴女在侍女的引領下去了馬場。

    辜七成了韶王妃,身份上並不比福安公主低,所以這兩人並肩走在最前頭。然而雖是如此,可一路上非但沒半句話,兩人之間更分開了足有半隻手臂的距離,一路上連著翻飛的衣袂都沒沾在一塊兒過。

    這跟在後頭的貴女們見了,自然心中各有各的思量,都瞧出了她二人不合。

    馬場的仆役聽說了有貴人要來挑馬,可這倉促之間來不及準備,隻得引著這

    一群妍麗少女沿著馬廄周圍挑選。馬廄的氣味重,有些嬌氣些受不住的便拿了帕子捂著口鼻,隻有史椿英一人因此而開了口:“韶王妃怎麽能帶我們來這選馬,我們也就算了,可公主金枝玉葉,如何受得了?”她趕緊扶了福安公主的手臂,仿佛那人不讓她扶著就已經要暈過去了一樣。

    辜七聞言訝然,朝著福安公主看了看,隻見她臉色的確略是白了些,可總也不至於嬌氣成那樣。味道重是重了些,然而她們這些人,哪個沒有學過騎馬,這氣味又不是從來沒聞見過,忍一忍便也就過去了。史椿英這拿著福安公主挑事的勁,辜七可真是不喜歡極了,當即擰了擰眉頭。

    “可這馬廄本來就有氣味,你也不是頭一次騎馬,難道連這些都不知道?”唐笙迴了她一句。

    史椿英冷笑著迴:“你這話說得真是稀奇,誰不知道馬有異味。可明知是要給公主選馬,為何不隻挑了其中品相好的,衝洗幹淨了再帶到跟前來?明明是自己辦事不妥當,卻總推在旁人身上。唐笙,我知道你想巴結咱們的這位韶王妃,可你也不能不將公主放在眼裏。”

    “誰巴結了!”唐笙被她氣得直跺腳,那架勢恨不能上去就要跟史椿英扭打起來,“明明是你在這挑事!連公主自己都沒說沒什麽,你倒是會揣摩人心思!”

    史椿英爭鋒不讓,“公主端儀嫻靜,即便是難受也隻會忍著,怎麽會說出來!”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得不可開交,縱然有幾個想要勸的貴女也不知道如何插進話兒。而那福安公主抬手捏捏眉心,真像是被吵得頭暈起來了。

    “好了,都住口——”辜七略微提高了聲音,私下裏將唐笙往自己的身後拉了拉,“你們這般吵下去,像什麽樣子。”這話說了出來,連辜七自己都覺得很有幾分韶王妃的架勢。不知道為何,她很有些忍不住想笑的衝動,可麵上到底繃得嚴嚴的。“那邊有間亭子,先將公主扶著過去歇息歇息。”

    史椿英露出了得意之色,心中譏諷辜七那什麽韶王妃,到底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皇子的正妃。唬唬她們這些倒也算了,哪裏能跟福安公主這樣真正的金枝玉葉相比,何況如今皇後娘娘還在,看她辜七還怎麽能囂張得起來!

    史椿英正要扶著福安公主去那邊亭子休息,不想走到辜七身邊時卻被她攔了下來,“……?”

    “你剛才說的那話,我想了想,倒覺得十分有道理。”辜七思付片刻,緩聲道。

    史椿英心下冷哼。

    “那……你也不必扶著公主去亭子歇息了,先去馬廄篩選幾匹品相好的來。你能如此為公主設身處地的著想,想來也定是知道她的喜好。咱們這群人中,可再沒有比你更加合適的人了。”辜七一臉神色真摯,這本就是她的肺腑之言,說起來自然懇切。

    史椿英聞言雙目圓瞪,“你……!”

    然而,辜七早就將這話說死了,讓她根本尋不出推脫之詞來。

    辜七笑得溫良無害:“去吧,咱們在亭子裏等你。”說罷,她親自扶了福安公主往亭子那邊去,其間還頗是體貼的詢問:“公主還覺得難受嗎?”

    福安公主裴瑰臉色複雜的看向她,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史椿英的那點心思,她並非不清楚,隻是自己與辜七一貫而言就算不上不好。前些年的蘊璞縣主可真真是處處壓了她這個皇室嫡公主一頭,裴瑰不背後出陰招就已經算是她大度了,怎還可能去幫辜七解圍。從前她是看不上辜七的,可今日一見心裏倒是要歎一句這位韶王妃也不是這麽蠢的。

    “尚可。”福安公主惜字如金,隻迴了這兩字。

    辜七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將福安公主扶著坐下,自己也歇了下來。這群貴女原先就都認識,沒了史椿英的陰陽怪氣,不一會就熱鬧了起來。

    福安公主雖然矜持,卻也能偶爾說一兩句。

    正當一派和諧時,唐笙臉色頓變,先驚唿了起來:“快、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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