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忽然叫人闖入,辜七和唐笙兩個嚇了一跳,來人約有七八個,衣著並不華貴可神情頗是……狂熱。她們踢開了門非但沒有離開,更是堵在門口往裏麵張望。

    “你們什麽人!”辜七擰著眉頭嬌喝了一聲。

    那幾人卻毫無反應,待將她們這一茶室看了個底朝天之後才道:“不在這!”

    正這時,陸祁舟從隔壁過來,他先看裏頭坐著的兩人無甚大礙,才鬆了口氣,長眉緊皺斂眉朝著這群女子道:“還請諸位速速離開的。”

    他本就是璞玉一般的人物,才貌風儀在京中無一不是拔尖,此時稍帶慍怒,身上慣常的溫潤謙和之氣便散了許多。有女子認出這是今科探花,昔日長街跨馬而遊時哪能這樣細看。此時她們雖是為了旁人來的,可見了陸祁舟也難免羞紅了臉,心馳神搖了起來。

    “諸位——”陸祁舟再次下逐客令。

    那幾名女子這才訕訕離開。

    陸祁舟瞥見茶樓下,源源不斷的人潮往上頭湧,不及細思,立刻轉身入內將門反扣了起來。

    唐笙一張臉緋紅,望向陸祁舟的眼神也是如癡如醉,此時已經羞嗒嗒的去了他跟前,柔聲道:“多謝陸二哥解圍。”

    外麵的響動越來越大,唐笙那麽點蚊子一樣的聲音根本讓人聽不清。陸祁舟的視線直接從唐笙身上掠過,對辜七道:“下麵太多人上來,你們趕緊先離開。”再開口時的聲音已經比之前不知溫和了多少,而他耳後也染了些許薄紅。

    辜七曾和陸祁舟有過幾麵之緣,經他提醒才反應過來,肯定是那位三皇子行蹤泄露招來了太多慕名的追隨者。她活了兩輩子,沒真正親眼見識過這場麵,而此時地板震動之幅度也著實讓她吃驚不已了。

    原來韶王殿下入京不過短短月餘,“美”名卻已經是傳開了呢——不過,就是以辜七的眼光來看,他的姿容也是世間卓絕。

    正當這時,從臨窗那扇窗子處猛地翻入了一人。辜七方才走神,聽見響動下意識的迴頭卻看見韶王居然出現在了自己不遠處……一身銀灰色柿蒂紋織金線蟠龍交領窄袖直綴,腰間是佩環行墨玉,其末端玄色流蘇來迴擺動。辜七當下隻覺得飄若高空流雲,清若鬆映寒塘,氣宇超脫,意態風流,不覺一顆心直跳。

    裴池幾步向前,低沉著聲音道:“借縣主帷帽一用。”

    “不、不可!”辜七猛然驚醒,往後退了一步,她有些不解拒絕時怎麽就結巴了一下

    。

    “那也隻好得罪了——”裴池眸光一閃,飛快的摘下帷帽,丟給了陸祁舟。

    陸祁舟接下,當即會意,將帷帽帶在了自己頭上,轉身開門離開。這架勢,顯然是要冒充三皇子將人引開了的。

    辜七現在腦子裏可再沒有旁的任何事情,隻糾結著一樁事——他怎麽能不得自己同意就摘了自己的帷帽!辜七拿手捂著自己的臉頰,又急又氣,拿眼瞪著裴池,“殿下,你不講道理。”

    那邊唐笙還沒迴過神,就見陸祁舟跑了出去,她本就愛慕陸祁舟,這下也不管辜七竟鬼使神差的也跟著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外頭誰高喊了一聲“三皇子往那邊去了”,二樓間走道上徘徊的人群紛紛調轉了方向,朝著陸祁舟追去了。

    可那些女子裏頭也有精明的,仍舊不死心,非要一間間茶室打開來確認。正當有人從外推開他們這一間的時候,裴池忽然伸手將不遠處的辜七拉入了懷裏,轉身將她抵在了臨窗那扇牆上,而他自己則是背對著門口。

    辜七驚嚇之餘捂著臉頰的手便挪了開來,轉而去揪住了裴池胸口的衣襟。她因震驚而胸口起伏不定,竟然沒先介懷自己跟三皇子正貼身抱在一起,反而半威嚇半撒嬌的開口:“殿下,你不許看我!”

    裴池聞言果然隻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眸,辜七心下略微一鬆,可下一瞬裴池就目光下挪,停留在她的臉頰上了。“轟”的一下,辜七隻覺得腦子都要被炸開了,她臉一紅,致使左右臉頰上各有一處的紅豆般大小的疹子越發紅腫了。

    “哎,不會是三皇子——你看!”推門查看的幾個少女站在門口嘟囔,在她們心裏,三皇子高山白雪,如何會跟女的摟摟抱抱在一處。

    “可我瞧著身形……”

    辜七覺得自己臉上的紅疹子又醜又滑稽,此時竟被裴池這麽近的看光了。她羞憤交雜,一時火氣全朝著門口那幾人發了過去:“瞧什麽瞧!沒見過私會麽!再盯著看挖掉你們眼珠子!都滾開!”

    辜七先前一直刻意在三皇子麵前表現端莊柔美,這下好了,她不僅會拿棍子打人,還會罵人。然而因著她怒氣十足,一時駭住了那幾人,也算如她願都離開了。

    “殿下——”辜七垂著眼睫,不敢直視裴池,委屈巴巴的開口:“殿下可以放開我了嗎?”說罷,她才發現自己的一雙手早已經將韶王殿下的前襟給握皺了,為表歉意,辜七很自然而然的伸手將之撫平。

    裴

    池很是不解她如何能將怨怒和狗腿這兩種表現切換得……這般隨心自如。他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與辜七的距離,可並不離開,隻是坐在了茶桌前。看起來氣定神閑,仿佛外頭那什麽都跟他沒有半分關係似的。

    過了會,裴池見辜七還縮在牆角雙手捂著麵頰垂頭喪氣,心下惻然,隻好出聲道:“過來坐。”

    辜七沒反應。

    裴池又道:“本王該看的都看到了。”

    “殿下,我早就說了不許殿下看我的。”辜七神情幽幽怨怨,可又不敢真的忤逆了韶王,她恨不得現在當即就能離開此地。可她的臉是這樣,沒有帷帽怎麽就出去,萬一要是碰見個熟人,當真是要被笑死了。

    她心裏難受極了,然而不經意一抬頭,就瞧見韶王似乎又朝著她的臉頰瞥了瞥,“……”

    “也沒有多醜的。”裴池出聲。

    好嘛,這更讓骨辜七心裏難受了,醜和美之間可是十萬八千裏呢,沒有多醜是多醜?

    辜七覺得自己一肚子的氣,膽子很肥的依舊沒應聲。

    過了會,裴池見她還縮在牆角低垂著頭,模樣十分可憐,不禁軟了語氣:“這是怎麽了?”

    “沒有呀……”辜七很無辜的咬著唇,長睫上似乎還沾著瑩閃閃的淚珠,“殿下上一迴說我聒噪。”

    這模樣,要多可憐多可憐,要多委屈就多委屈。裴池:“……”念在這蘊璞縣主剛才幫了自己一迴,他歎了口氣道:“上一迴是上一迴。”

    辜七簡直是得寸進尺,“那殿下是想要我說話嗎?”

    “——你過來坐。”

    辜七磨磨蹭蹭的挪過來,一雙手還捂在自己臉上,隻露出漆黑透亮的眼珠子看著裴池,緩緩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偏這一雙眼,靈慧狡黠,世間再難尋見同樣的。

    “殿下,我們幾時才能迴去,茶樓外怎麽還有人堵著……”

    其實裴池倒不是因為太空閑而喊辜七過來說話,隻是剛才見她縮在牆角有些可憐。旁人的事,他素來不會過多過問,可不知道為何剛才竟有些負罪感,覺得是自己欺負了這位蘊璞縣主。此時外麵嘈雜聲還未完全退去,他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抬眸發現對麵之人紅著眼眶看自己,顯然又是誤會了。“咳咳,是外麵的那些人吵得本王心煩,不是因為你。”

    往常,韶王殿下惜字如金,斷然不會這般解釋。可他剛才忽然一刻就覺得,蘊璞郡主泫

    然若泣,像是快要哭了。

    其實,辜七心裏得意極了,暗道原來她爹的手段這麽高明,她不過是稍稍模仿一二,韶王殿下竟也跟她娘一樣被哄得心軟了呢。

    “再過會吧,最多一炷香。”

    果不出韶王所言,一炷香之後雲升客棧外的人差不多都散了。裴池先行離開,而辜七稍晚些捂著臉也出了茶樓,兩人一前一後,外人看不出交集。就跟幹了那什麽一樣,呸呸呸,辜七當即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快迴府!”

    這才上了自家馬車,鎮國公府就有人來尋辜七,說是老夫人已經到京城了,讓她趕緊迴府。

    辜七惦記著前頭跟著陸祁舟跑出去的唐笙,隨即讓人留下探探她的下落,自己便先迴府去了。

    大房、三房得了消息早就候在了大門口迎老夫人,這茶都飲過了一盅,二房才一個辜七慢慢悠悠的來了安和堂的上房。三夫人何氏見丫鬟打簾子便知道是這位小祖宗迴來了,沒等辜七走到老夫人跟前就搶了話:“七姑娘這是從哪玩了剛迴來?”

    辜七直接沒理會,徑直去拜了老夫人,嬌嬌的喊:“祖母。”

    其實,辜七跟這位自己的這位親祖母實在不甚親近。

    老夫人麵容和藹,慈愛的笑了笑,“快起來吧,一陣子不見,妙妙兒又長高了。”

    “祖母精神矍鑠,看起來更甚往昔。”辜七自動自覺的往老太太身邊的軟榻上挨坐,語氣嬌軟的央求道:“祖母快給我講講江南有些什麽好玩的事兒?可有沒有給妙妙兒帶好吃的好玩的?”

    辜七這實在是一反常態,不說老太太驚訝連連,就是大夫人和三夫人也吃驚的不行。在場眾人更是心中嘀咕,這位七姑娘不是從前隻認宮裏頭那位是太後娘娘的嗎?

    “老夫人,秋瀾小姐來了。”門口打簾的丫鬟軟聲通傳,打斷了幾人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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