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七看這情況,就知道肯定是自己的水光榭出了大事,忙讓人起身,等迴去再談。

    “小姐,如今三夫人堵在咱們水光榭外頭呢……”挽玉起身跟在辜七身後往迴,她額頭沁了一層薄薄的汗,是硬生生急出來的。

    辜七聞言步伐微滯,迴過頭來疑聲問:“她來做什麽?”

    挽玉旋即將自打辜七入宮後水光榭發生的事兒全都說了一遍,“……沒想到小桃還有個在咱們府上幹活的老爹。小桃被關起來兩日,老丁就找了過來,可奴婢沒想到……沒想到他竟會死了。”

    “這人和三房有什麽關係?”若不是跟三房有關係,辜七覺得她那三嬸沒立得住的理由能將手伸到她這來。

    “正是三房園子裏的花農,平日隻管幹些給花草施肥澆水之類的粗活。”人是昨兒夜裏頭死的,今日一大早三夫人就帶了三房一眾小廝婆子來,說老丁死的冤枉,就算他那閨女犯了什麽事,都不該沒人給送終。

    辜七點了點頭,算是了解了大致情況,竟還能語氣平緩的開口:“三嬸現在倒仁厚得很,這種事還能讓她親自勞心勞力。”

    挽玉不敢接話,但也能聽出小姐話裏頭的不快。轉眼已經能瞧見水光榭了,那兒聚集了不少人。辜七還未走到近處,那裏頭便有人高喊了一聲:“小姐迴來了!”

    三夫人何氏聞聲立即迴首,皺了幾下眉,臉上仍然不肯卸下一絲怒容,“七姑娘迴來的正好,你這水光榭的丫鬟也真是太猖狂了些,個頂個的是將眼睛長在頭頂去了,竟也不將我放在眼裏。”

    何氏三十餘歲,雖精心保養著,可眼角仍有抹不去的深紋。加之她一貫的心煩易怒,膚色有些暗淡發黃。其實她這樣倒也不算差,隻相比十數年前是名動京城時的美貌,現在實在是變化太大,已經叫人再尋不見半點當年的風姿。

    “什麽事兒要驚動三嬸嬸跟我這幫子丫頭過不去。”辜七睨了一眼在場眾人,這才將視線落在三夫人何氏的身上,懶洋洋的開口。這語氣就讓人覺得……很不拿這當一迴事,是三夫人來尋事,而不是她的丫鬟忤逆不尊。

    何氏被她這模樣氣得不輕,深吸口氣才稍稍平複,“七姑娘入宮有些日子,恐怕還不知道府裏出了什麽事情吧……”

    “也是知道些的。”辜七不欲在這上頭跟她糾纏,打斷了話直接道:“剛才挽玉已經跟我說了,三嬸是想讓我放了水光榭的丫頭小桃?”

    何氏愣了一愣,沒想到

    她是這麽個開門見山的主兒,“也談不上什麽放不放,隻如今她老子死了,不過是讓她敬敬孝道罷了。等她老子下了葬,七姑娘該怎麽罰都成的。”

    這麽一說,反而是辜七不近人情,擋著不讓人家閨女送老子最後一程了。

    隻聽見何氏又勸:“七姑娘,終歸是死人為大。”此刻,任誰看了都要誇三夫人這般苦口婆心的慈悲心腸。

    “難為三嬸一片好心,連死了個老花農還需親自操心。三嬸可查明白他好端端的人如何就死了?”辜七見何氏是別懷心思來的,便耐著性子反問。

    何氏心想這話問得正遂了她的意,當即捏了捏帕子,有些傷心動容的說道:“他知道閨女被罰哪有不擔心受怕的,偏你這院裏頭的丫鬟不講情麵,攔著不肯讓他去瞧,怕是傷心過頭才尋了短見。”說得真把辜七當成了個大惡人。

    辜七覺得她三嬸的說辭頗有意思,不禁噗嗤笑了出來,“三嬸真愛說笑,如何講情麵,人人都講情麵,這天下可不是要亂了。還是三嬸以為,我這水光榭是一個仆役想入就入得了的?真要讓他進了來,恐怕叫人以為我這沒了規矩。再說小桃是犯了事的,豈是隨隨便便都好見的?三嬸既然說他是三房的老仆,怎麽還這麽不守規矩,若是叫有心人看去了以為是三嬸管教無方,亦或者是受什麽人挑撥故意為之的。”

    “你……”

    辜七不讓人插話,嬌嬌軟軟的繼續開口道:“三嬸說他是因著小桃犯事才傷心尋了短見,不見這丫頭不忠不孝累及老父慘死,如此,又有什麽顏麵再去老父麵前?不過……這倒的確也是樁傷心事。挽玉,待會拿二十兩銀子送去三房,也略表我們水光榭的心意。……唔,旁的也沒什麽了,人都散了吧。”她三言兩語就將事情揭了過去,又朝著目瞪口呆的三夫人體貼道:“三嬸也累了,迴去歇息吧。老夫人這兩日就要迴了。”

    何氏的一張臉神色變幻不定,隔了半晌才接受,末了道:“七姑娘好狠的心。”

    “三嬸菩薩心腸,可七七卻是要對人對事的呢。”辜七軟綿綿的迴。

    綿裏藏針估計就是說的這樣,何氏聽了可真是不舒服,卻又無可奈何,負氣帶著人離開了。原本辜七沒迴來,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可誰能想到鎮國公府的這位小祖宗竟迴的這麽早,這下吃了癟,再有不甘她也隻好先偃旗離去。

    三房那邊的人都走了,漱玉、香雪等幾個丫鬟也就紛紛迎了上前,“小姐迴來的及時,再遲上一時半

    刻,怕真是要動起手來了。還好有李玨和王衾兩位小兄弟也在,不然三夫人手下帶了這些人我們怎麽招架得住。”

    “就是,幸虧小姐迴來了!”

    迴了廳堂,辜七讓挽玉幾個大丫頭跟自己仔細說說這幾日的事。香雪沏了茶端進來,茶香四溢頗顯沏茶手藝,見是她進來伺候茶水,辜七也就知道挽玉從二等丫鬟中選了她。“小桃知道了麽?”

    漱玉迴:“早上就知道了,三房在水光榭門外鬧得兇,柴房也是聽得見的。”

    “大房那邊呢?大夫人沒過來?”

    漱玉沒吱聲,算是默認了,挽玉卻接著道:“不止沒讓人過來,連著個婆子都沒讓過來。奴婢不信大房那邊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是不想過問而已。”

    辜七倒是心寬得很,大房自理門戶,不插手她們二房的事情自然是極好的。這要真再讓大房插進來,才是頭疼至極。轉念,辜七又問:“可有問出什麽來?”

    “怎麽沒問出來,小桃的東西就是她爹給的。而她那爹平日要喝花酒出手闊綽花銷大得很,想是因著這讓人鑽了空子。還有,香雪先前讓小廝去瞧過小桃他爹的屍首,哪是什麽傷心死的,明明是喝醉得爛醉失足絆了一跤摔死的。”挽玉嘴皮子利索的說了一通,憤憤不平,三夫人不可能不清楚真相,可就算是這樣三夫人還是帶著人來鬧了,要說沒旁的打算,打死她也是不信的。“小姐,會不會是三夫人那邊聽到了什麽風聲?”

    小桃平日從未提及過自己爹娘的事,又不見她跟府裏誰走動得親近,大家自然而然就將她視作獨身一人在國公府幹活,誰能想到竟然還“藏”了個爹。為此,挽玉懊惱不悔,在辜七不在的這段時日,將水光榭丫鬟婆子的身家背景又摸了個底。

    辜七想了想,斷然道:“這丫頭留不得了。”

    小桃叛主已經是活罪難逃,更何況她做的那事是沒法讓辜七輕饒的。滿屋子的丫鬟婆子都被放倒了,倘若那日沈括想對她做什麽都是方便得很。而現在,三房恐怕從她爹那也知道了些什麽,辜七不確定三夫人知道了多少,她隻能做萬全之策。

    倒不是辜七心狠,隻是權衡輕重,她實在沒有必要對一個害自己於危難的人心慈手軟,何況還有讓自己名節不保的可能。

    辜七發了話,這樁事也算做了了結,挽玉不放心親自去辦了。

    用過晚飯,辜七搖著團扇在屋前那片空地的消食,漱玉和香雪跟著走了幾圈就犯了懶,躲

    在簷下不肯再動。

    漱玉道:“小姐現在的這身材正正好,一點都不顯胖。”

    辜七可不信,心想這多半是寬解自己的話,長沒長肉她自己最清楚不過。女子在身材上的介懷,遠不是旁人不痛不癢的幾句寬解就能打消的。何況這肉又沒長在她身上,如何能懂辜七此刻的煩悶。“好呀——那從明日起,你早中晚各多吃半碗,也好叫你如我一般正——正——好!”

    “小姐又拿我尋開心……”漱玉抱怨,而一旁的香雪則捂著嘴笑出了聲。

    “七七這好熱鬧。”這時,辜四郎裴黎走入了水光榭,他一見辜七就忙不迭的開口解釋:“早上還沒到坐下就讓我娘拉著陪她去寺廟上香,折騰到這時才迴來。”

    他言語之間頗多愧疚之意,辜七心想多半是大夫人不想自己兒子摻和進來所以特地帶人避開了,根本怪不得他不來幫自己。

    辜七嬌聲嬌氣的說道:“四哥來得遲了,得補償我個好玩的。”

    “好好好!”辜四郎著實鬆了一口氣,見辜七對他一如往常,神態也慢慢自然了起來,“你讓我來是做什麽?”

    辜七上前親親熱熱的挽著辜黎手臂,“四哥,你幫我打聽打聽定楚堂的兩個弟子,一個叫李玨,一個叫王衾。怎麽這兩人在我這一見麵就吵個不休,另外,再幫我試試他們的功夫如何。”總之辦這件事,定楚堂出身的辜黎是再合適不過的。

    辜黎也滿口答應,“不過要等兩日。”

    然而等了兩日,辜七沒等來她四哥的消息,也沒等來老夫人迴府,卻等到了門房小廝遞進來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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