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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不可違……”慈舟大師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再麵對慕龍泉的時候,瘦削的臉孔上表情依舊慈祥醇厚,沒有半點波動:“你既然不喜,我也不可勉強,不過因果相循,既然你我有此一段因緣,我也總不能無動於衷……就在此傳你我宗流傳千年的秘技‘無礙’吧,心無掛礙,則可洞徹天地——阿彌陀佛!”


    那在胸前執佛禮的大手猛地向著慕龍泉攤開,掌心中金色的卐字如同熾熱的激光一般映入慕龍泉的雙眸,令他的雙眼瞬間痛楚難當,忍不住大叫一聲、緊閉起眼睛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了半步,體內那先前占據了一條通道、已經安靜下來的佛力像是突然被這光芒‘喚醒’了過來似的,開始敏捷地在通道中飛速穿行,如同有靈性的活物一般靈動,一絲絲的佛力隨著它的運行漸漸地向慕龍泉的全身滲透,所過之處血肉如遭電擊、又麻又痛,然後在某一個瞬間,那絲絲佛力驟然沿著周身毛孔噴薄而出,從外麵看起來慕龍泉就仿佛是突然點亮了的人形燈泡——熾熱的光華卻僅維持了一瞬,隨即化作貼身的一層薄薄淡芒。


    輕輕唿出一口氣,慕龍泉鬆開了緊皺的眉頭。身體的痛苦也如同來時一樣迅速地消失了,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然而當他睜開眼睛,一開始尚以為自己的視力還沒有恢複,眨了幾下之後隨即明白那是真實的視覺,立即震驚地張開了嘴——淡淡的金色光芒籠罩中,周圍的一切物體在他的視野裏都纏繞上了無數粗細不同、顏色各異的‘線’,包括自己的軀體也是一樣,卻感覺不到任何異常,所有的線都無限地延伸直至消失於不可見的遠方,或靜止或顫動著,不時有一些小小的光芒無聲地沿著細線飛速移動,拖曳出或亮或暗、長短不一的光尾。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幅詭異而瑰麗的畫麵,令人迷醉卻又毛骨悚然,心中更是隱隱地泛著不知為何的恐懼。


    “施用此秘技,可使術者獲得片刻的超脫、得窺天地之間的因果糾纏,若術者心誌堅定便可循因果之脈可以直入他人之‘內世界’,一切妖邪均無所遁形。”慈舟大師溫和的聲音在慕龍泉耳邊響起,慕龍泉心中一動,抬眼望去時。慈舟大師的身軀上卻僅糾纏著寥寥的幾條粗大的金黃色絲線以及一些極其細小的透明線條,單從數量上來說比起旁邊一棵小草的線條都要簡單,而當他試探性地把手指搭上那些粗大的金色光線時,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直接作用於他靈魂之上的巨大‘引力’與‘滑動感’頓時將他整個人向慈舟大師的方向帶動了一把,而他的視線也瞬間直接穿透了那瘦削蒼老的麵容,隱約間仿佛見到了茫茫宇宙中一座極其巍峨地寺廟殿堂,匆匆一瞥那寺院中卻似乎並無佛像,而是沿著院牆布滿了一個個的佛龕,其中供奉的都是一些模糊的形象,隱隱可見麵目均為忿怒之相。有些像那日附魂的‘殺生佛’——難道這就是老和尚的‘內世界’?


    “咄!”


    慈舟大師眉頭微微一動。隨即閉目沉喝了一聲,聲音低沉溫和,傳到慕龍泉耳中卻如同身在驟響的銅鍾內一般轟然振顫。令他渾身一震‘驚醒’過來,訝然抬頭望去,老和尚卻在閉目低頌佛經,周圍的世界又恢複了先前的正常景色,所有的‘線’都已經消失不見,然而那瞬間的奇異瑰,麗景色卻深深地印在了慕龍泉的腦海之中,難以抹去。


    “……果然。”


    閉目念誦了一小會佛經之後,慈舟大師再次睜開眼睛,臉上的笑容始終溫和慈祥,仿佛從未變化:“僅僅在數息之間便已領會了‘無礙’的真諦——龍泉。你不愧是天生不凡之身!”


    “啊……那個,大師,”慕龍泉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什麽叫領會了‘真諦’?剛才他不過是一時好奇想摸一下那些‘線’試試罷了,結果就突然看到了一些影像,然後就被一聲巨響震地頭暈眼花,那影像也就此消失——就這麽點事,結果老和尚卻說他已經領會了‘真諦’?……這‘真諦’也未免太便宜了吧!


    “‘無礙’之功用,在於破除諸相迷霧。揭示其‘真’。”慈舟大師沒有理會慕龍泉,自顧自地說下去:“妖邪之流,往往以幻象迷人,七情六欲,或愛或懼,使人入其彀中,被迷者外觀無異,而其內則已被妖邪侵蝕,令旁人束手無策……而若術者身懷,無礙”則可直觀本原,無視一切幻象,令妖孽無所遁形……然而天地之間億萬萬因果脈絡縱橫糾纏,迷離交錯,需慎之又慎,略有差池則瞬息迷失其中,再不得返——切記,切記!”


    “……是!謝謝大師。”慕龍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疑問,有點無奈地低頭致謝——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問題,萬一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又是受到‘妖’的身份影響、並不是真正的‘無礙’的話,那問出來就純屬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


    真煩啊,怎麽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了,處處束手束腳的……


    慕龍泉稍微走了一下神,皺著眉頭開始整理自己究竟為什麽會弄到現在這個地步,然而幾乎是馬上他就想起了事情的根本原因:邢家、或者說‘殺生佛’這個宗派,有錢有勢,而自己則有著諸多顧慮,不得不低頭。


    哼……


    不著痕跡地輕吐了口氣,慕龍泉微微咬了咬牙,心裏把這筆帳又記得更清楚了一些,暗暗發誓遲早有一天要找迴來。


    “……那麽,我們就此告辭……打擾大師了。”


    一時心中有所思,他就沒有注意老和尚下麵的話,迴過神來的時候就隻聽見喬蓓蓓在以柔和的聲音告別,而老和尚則含笑施了一禮,轉身優雅而迅疾地向著山峰飄然而去,竟沒有再看慕龍泉一眼。


    “大師怎麽了?”慕龍泉轉身以詢問的目光望向喬蓓蓓,後者輕輕梳理了一下耳際的發絲,唇邊掛著淡淡地笑容開口:“你在想什麽?……大師說他的那個信徒情況有點嚴重,他在這裏就是為了等你。既然你不去,那麽他就要盡快過去,所以今天就沒有什麽事情了。”


    “噢……”慕龍泉向下意識地點點頭,麵對著喬蓓蓓那張素淨美麗的臉孔,不自覺地展開一個微笑,“那——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嗎?”


    煩心的事暫時被拋在腦後,看著那張嫵媚地臉孔、感受著那柔嫩肌膚的彈性,一些令他心跳加速的‘期待’以及‘迴憶’緩緩地在心頭浮了上來。


    “抱歉。我今天恐怕無法陪你了。”


    喬蓓蓓纖細欣長的手指輕輕地沿著他的胳膊撫摸,安撫地拍了拍,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表情依舊是平靜淡然的:“我們係裏麵準備辦一個時尚作品展,我是發起人之一,今天要跟資助人商談細節……因為是時間比較緊的一件事情,所以既然大師今天有事,我希望能盡快把它了結……下個周末如何?那天我比較空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她在最後兩個字上加重了音調,微微側著雪白的臉龐,表情驟然變得嫵媚,眼眸開始深邃,纖手也如同靈巧的蛇一般滑入了慕龍泉的衣裏,緩緩地打著圈滑動,令他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氣,心跳猛然加速。


    “那就下個周末好了。”


    慕龍泉努力令自己鎮定,而且效果似乎也不錯,笑容依舊沒有少了半分——至少他自己覺得是這樣——“我送你迴去吧!”


    從現在到下周末不過是三天的時間,不長。


    喬蓓蓓沒有說什麽,表情恢複了那種奇異的微笑,抱住他的手指在那堅實的手臂上捏了一下,一起邁步向山下走去。


    “劈——劈——”


    慕龍泉的手機恰在此時響起,古老的電子聲在寂靜的山峰上顯得額外刺耳,喬蓓蓓瞄了一眼那廉價的手機。微微動了一下彎彎地細眉,隨即非常自然地鬆開了慕龍泉的手臂,獨自前行幾步,留給慕龍泉接聽電話的私人空間。


    “喂?”


    慕龍泉看著屏幕上那個一串亂碼的來電顯示,猶豫了片刻才按下了通話鍵:“你好,請問是哪位找我?”


    他的電話號碼僅僅隻留給了宿舍裏的兄弟和一些麵試過的公司,因此很少有電話,不免有些緊張,害怕會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是我啦!”


    派普西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頓時令他鬆了口氣:“黑球?你怎麽突然掛起電話來了?……啊,你從哪裏撥號過來的?我這裏顯示都是亂碼。”


    “具體的地區我不知道,總之,應該還在地球上……這玩意兒比較方便麽,而且我怕別的方式會被老和尚感應到。”


    電話另一頭的派普西撇了撇嘴,隨即把話題扯迴來:“你那邊情況如何?今天不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浪費時間,趕緊迴來,老板派下了新的任務,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啊……那真是湊巧。”慕龍泉挑起一邊眉毛,略略有些驚訝:“老——慈舟大師有急事,要去替一個信徒驅邪,今天的聽經取消了……什麽事情啊?”


    “唔,電話裏說不清楚,你快點擺脫那個女人,我在‘畫中仙’等你。”


    派普西匆匆拋下這句話,小爪一甩把手中的電話扔進憑空出現的一團紫色煙霧中,機身立即開始變得模糊、透明,卻在即將消失之前,又被一隻塗著紫色蔻丹的纖纖素手輕輕捏住提了起來。


    “這東西真的很方便呢。”


    絳紫柔靡的聲音在黑暗的室內迴蕩,每一個字都如同被體溫融化的飴糖一般軟甜:“現在和客戶聯係基本都在用這東西了……人類改變的東西真多呢。”


    “嗯。”派普西草草地迴應了一句,似乎根本沒聽絳紫在說什麽,把小爪倒背在身後緩緩於空中漂浮著,神情看起來像是在思考中。


    沉默了片刻之後,它三角小眼中紅光突然變得閃亮,轉頭向著絳紫:“這種根本沒可能成功的生意,為什麽像你這樣老到的商人居然會一口答應下來?”


    “哎呀,因為我就是要讓他失敗呢。”


    絳紫爽快地迴答,緩緩地在椅子上伸展柔軟的身軀。目光迷離:“有的時候,失敗也會成為一件好事呢。”


    “唔……你這麽說……難道是‘那位’仍然不放心?”派普西的表情平靜了下來,小眼中的紅光一閃一閃,嘴角掛起一絲嘲諷的弧度:“如果是,‘那位’也未免太多疑了一點吧……他根本就不是‘他’,我們隻不過在執行一個癡心女人的愚蠢要求罷了……純粹的生意而已,需要擔心什麽啊!”


    “上位者總是或多或少地有一定程度的‘被害妄想症’呢……”


    絳紫幽幽地歎息了一聲,伸開雪白的細指動作嫵媚地梳理著自己的發絲:“所以。我才決定讓他失敗一次,好讓‘那位’清醒地認識到他並不是‘他’……唉,好複雜。”


    “複雜個屁。”派普西的粗口毫不遮掩地衝口而出,露出大嘴邊的獠牙:“我看那老頭子純屬沒事找事!”


    “哎,也不能這麽說,”絳紫輕輕地搖了搖頭,柔軟的紫色發絲隨之晃動:“‘那位’對這件事情倒是認真地,隻不過,事情的難度實在太大,所以才會變成不可能的任務。”


    “當然了。他想要找的是‘無此泉’啊!”


    派普西重重地哼了一聲,小爪捏起了拳頭:“可以喚來任何曾經在此世上出現過的魂魄、數萬年來隻在傳說中出現的最神秘之地!幾乎所有最強大的勢力都在尋找,卻始終沒有傳出任何消息……你真的覺得,接下這樣一個超級難度的任務、然後讓他失敗會有什麽效果麽?為什麽不找一些簡單的生意讓他搞砸?”


    “原因嗎?”絳紫停止了梳理發絲的動作。紫色的眼眸變得深邃,似乎在迴憶著些什麽:“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呢……因為,‘他’是所有尋找‘無此泉’的強者之中,終於找到了的那幾個之一耶……”


    “……!”派普西的雙眼中紅光驟然閃亮,亮度幾乎超越了激光:“‘他’找到了‘無此泉’!!??為什麽我從沒有聽說過!?”


    “嗯,很少有人知道地,我也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情況下才得知的呢!”絳紫微笑起來,目光中似乎有了一些得意,派普西三角小眼中紅光一閃,隱約冷哼了一聲,隨即急急地飛了過來:“那麽說你知道有關‘無此泉’的線索了?”


    “很遺憾,我沒有任何線索呢。”絳紫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是痛惜:“我是後來過了很久才知道這件事情的,一切都已經無法追尋了……”她歎息著,輕輕地咬住下唇,隨即抬起頭來,微微眯著那泛著柔媚波光的美眸:“不過接下這件工作,對我們沒有任何壞處呢,如果他還能保留一些有關‘無此泉’的記憶,那我們可就有了一個巨大的寶藏;而如果他真的沒有任何‘殘餘’。那麽我們就輕易地討好了一位上位者……這麽一單漂亮的生意,我怎麽考慮,都找不到任何理由來拒絕呢!”


    “……”


    派普西的眼中紅光微微地閃爍著,看著絳紫魅惑的臉孔,半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唔,這麽看來,倒是有點道理……那我慢慢地引導他去找找看吧!唔,這次的拍賣會就是個不錯的機會了,也許能探聽到一些什麽消息也說不定。”


    “那就全都拜托你了呢……”絳紫柔軟的身子微微往前傾,單手托腮,豐盈的身軀在僅有的幾絲光線映照下成為惹人遐思的圓潤曲線:“對了,你和他混在一起也有點時間了,感覺如何?”


    “他呀……”派普西不自覺地搖搖頭,尾巴‘啪’地打響之後手中便點燃了一支香煙,悠悠地深吸一口:“剛剛開始,看不出什麽來……不過,如果有某個人想在他身上找到‘他’的影子的話,恐怕會非常失望——完全是不同的兩個生命啊!我也花了不短的時間才算適應了這種很怪異的感覺——而且我準備去投訴了,他那個‘命運的齒輪’總是胡亂瞎轉,讓我措手不及,已經有不受控製的事情發生了,將來恐怕很不好跟‘她’交差啊!”


    說到後來,它已經有點咬牙切齒了。


    “嗯。”絳紫微微地點頭,自動忽略了它後麵的說話,目光投向遠方:“我第一眼見到他,就感覺到了。”


    “不過,本來就應該如此的麽。”派普西的激動平息下來,徐徐地吐出一條細長的煙柱,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他’早已徹底的消失了……”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絳紫就那樣一直注視著不知名的遠方,目光迷離,而派普西則默默地抽著煙,青色的霧氣緩緩地擴散,變幻著奇異瑰麗的圖案。


    “喂,老板,你覺不覺得——”抽完了一支香煙之後,派普西微微撇著肚皮上的大嘴打破了屋內的沉默,卻欲言又止:“你看,一個懷念初戀情人的有‘權’有‘勢’還有‘嚴重疑心病’的老頭、一個一無所知的看上去‘似乎’很普通的少年、一個被拋棄的女強人的怨恨、一個總是瞎轉的命運齒輪(咬牙切齒地說)、以及兩個假裝什麽也不知道的龍套跑腿——”


    “嗯。“絳紫微微地點了點頭,轉頭望著派普西,片刻之後,兩人一起輕歎了口氣。


    “好俗的情節呢……”


    “好俗的情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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