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曲力就去尋了村裏一戶常年充做信差的那人,多付了他一筆錢後,讓他將信馬上送去丹陽。


    於是,就在喬依一心苦等她的柯大哥能從天而降英雄般的解救她於水火之中的時候,董家業跟董家齊夫妻四人竟然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眼前,平時最近的親人,此時在她的眼裏,卻如妖魔般猙獰。


    “董喬喬,是你告訴他們的?”暴怒的喬依對著喬喬大聲吼道,失了理智的她早就忘記這幾天她是怎麽被喬喬壓迫的。


    喬喬沒理會她在那裏發神經,對著董家業幾人說:“哥,嫂子,你們來了,進屋吧。”


    董家業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喬依,大吼一聲道:“站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進來。”


    用力跺了下腳,喬依心有不甘的跟了進去,她敢跟嫂子們強嘴,卻不敢跟兩個哥哥頂撞。打小爹就強調兒子在家庭中的地位跟重要性,爹爹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小脾氣,卻唯獨不允許她對哥哥們不尊敬,這種習慣已經深入到了她的骨髓之中,哪會輕易改變。


    在看到喬依進來後,董家業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指著喬依說:“董喬依,你能耐了,竟然敢離家出走,你還要不要名聲了,要不要臉麵了?娘教過你的那些你都忘了是不是?”


    劈頭蓋臉的一通罵,讓喬依有些招架不住,本就心裏委屈的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嘴上還不停的說:“就算是我錯了,也是你們逼的,為什麽不肯答應我跟柯大哥的婚事,他到底哪不好了,從前你們不都是默許的嗎?”


    默許?!聽到喬依這麽說,喬喬覺得這其中定是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看了看一臉盛怒的董家業,沉默的董家齊還有兩個神情不明的嫂子,喬喬開口道:“大哥,到底是怎麽迴事?”


    “什麽怎麽迴事,就是喬依不懂事,上趕子要給人家做妾。咱們董家雖說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可是也沒有好好的閨女給人做妾的道理,她要是真做了妾,往後咱們一家人出去,還哪抬得起頭?”大嫂陳氏又是第一個搶了先,劈裏啪啦的說了一通後,就一臉期待的看向喬喬。


    喬喬揉了揉眉心,對陳氏的搶答不置於否,“大哥,喬依為什麽說你們最開始是默許的?喬喬與那個人的事,你們一直是知道的?”


    與喬依不同,董家業對喬喬一直心存愧疚,總是覺得當初將她趕來這鄉下,此生在喬喬跟前將永遠無法抬頭。所以麵對喬依,董家業總是客氣很多,斂去麵對喬依的怒氣,有些懊惱的對喬喬解釋說:


    “今年因為南方遭了災,買賣有些不好做,咱們家虧了不少。正好這時候京城的柯家在咱們那裏做生意,我就想著跟他們家搭上點關係,也能緩緩咱們家的局麵。大家走動的頻繁,一來二去的就熟了,後來那柯五公子就表示對喬依有好感。我,我見他人也不錯,年輕有為家世又好,對咱們這種商戶人家的女兒,他也算是良配了。加上生意上一直沒起色,所以我就……”


    他苦笑了一下說:“哪知道,前些日子我才聽說,他在京城是有妻子的,而且連孩子也有了。喬喬,我這個大哥雖說不是那麽合格,可到底我也不是那爛了心肝的啊!我哪能眼睜睜的看著喬依給人去做妾,就她那脾氣,做妻子也就是個湊合。而且咱們董家的家風,也從沒有過女子做妾這種事情,所以我才剛一反對,這個死丫頭竟然給我跑了。”


    “有妻子怎麽了,柯大哥都說了,他跟妻子沒感情的。”喬喬不服氣的小聲嘟噥了一句。


    “沒感情也是妻!”董家業突然高聲喝道,嚇的喬依哆嗦了一下。


    見喬依這個樣子,董家業更加火大,站起身說:“行了,你也別跟這裏待著了,跟我迴家。”


    一聽董家業要她迴家,還沒盼到心中所想之人的喬依哪能同意,忙用手緊扒著門框道:“我不迴,我不迴去,我要等柯大哥。”


    “生意上的事情,柯家幫忙了?”喬喬沒管喬依說什麽,開口問了一句。


    董家業苦笑一下,說:“沒,一直推搪著,幸好咱們家底子還在,總算是緩過來了。”


    聽到這裏,喬喬也算是明白了,喬依之所以能有現在這樣情根深重,這其中也絕對離不開哥嫂起到的作用。不說董家兄弟,就說她的兩個嫂子,為了能與柯家的更好的合作,搞不好會天天在喬依的耳邊說那男人的好,再加上那男人的手段,喬依又怎麽會不心動?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片算計也落到了別人的算計之中,這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走動頻繁,說白了,不就是請吃請喝請玩樂了,估計錢肯定是沒少花。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大概不是那麽太好,不然幹什麽連兩個嫂子也是一臉的憤怒。


    對於喬依,喬喬知道勸說定是沒什麽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喬依自己看清那柯姓男人的真實麵孔,或者是讓她知道做妾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現在她這樣激烈的反抗,難保迴去後不會再次跑出去,要怎麽做,還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李氏眼珠微轉,笑著打破屋內的沉悶氣氛,說:“我說,既然小妹這麽喜歡柯公子,不如咱們就應了算了。那柯公子不論是家事,人品,相貌,哪一樣不是人中龍鳳啊,就算是做妾,小妹也不吃虧。”


    李氏一直覺得喬依要嫁給柯公子也沒什麽不好,反正是她自己願意的又沒人逼著她,若是因為她能跟柯家的聯係更緊密些,也算小妹為了家裏做件好事了。再說了,什麽做妾不好,還不是因為柯家也是商家,若柯家是官身,就不信你們這些人會不同意?


    “你胡說什麽呢?怎麽能做妾,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我們老陳家就沒出過做妾的女人。弟妹,你的眼皮子淺,不把你的孩子當迴事我沒意見,可是你別拿我們孩子的名聲開玩笑,你看看現在給人家做妾的都是些什麽人家,咱家是窮的過不下去了需要賣小姑子嗎?


    你當那柯家是官身,咱們小妹去做妾不丟人,他們也是商戶,也是商戶!你讓外麵那些八婆們怎麽議論咱們,還能聽到一點好話不,孩子們在學裏還能抬起頭做人?”陳氏一聽到李氏竟然鼓動大家接受喬依去做妾,馬上反駁說道,那雙噴火的眼睛隻差沒罵上幾句了。


    李氏撇了撇嘴,沒再說話,哪個愛孩子的娘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受人指點,受人鄙視?自己被人說什麽都無所謂,唯獨孩子不行,自己的兒子聽是常受到先生表揚的,那將來是有大出息的。


    雖說心裏是認同了陳氏的說法,可是剛剛被她這麽不客氣的訓斥,她還是覺得麵子上過不去,就準備開口找迴點場子。


    哪知道也不等她說話,在家裏向來沉默如啞巴一樣的董家齊突然把她往自己身邊一拉,瞪了她一眼說:“你胡咧咧些什麽,頭發長見識短的玩意兒,那姓柯的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耍了咱們這麽久,沒給過咱們一樁生意不說,還張口要小妹去做妾,不知道臉大的玩意兒。趕緊收拾收拾,咱們迴家,別在妹夫這裏丟人現眼。”


    見二哥也這麽說,喬依知道她今天無論如何也是要被抓迴去了,沒等到柯大哥,沒等到她心心念念的生活,喬依悲從心來,看著著喬喬說:“都怪你,董喬喬,你就是見不得我好,故意跟我作對,我都說了別告訴哥哥們,你為什麽非要跟他們說?我到底哪裏礙著你了,值得你這麽殘忍的對我,你就那麽怕我的日子過得好,怕我幸福嗎?”


    看著喬依那張委屈的臉,喬喬簡直不應該是該笑還是該氣,這到底是多愛那個男人,才會哭的這麽撕心裂肺。


    “董喬依,我有時候真想鑽到你的腦袋裏,看看你究竟在想些什麽,怎麽你的想法就這麽的異於常人呢?


    該跟你說的我已經說了,哥嫂也說了那麽多,哪一個都是為了你好,可你聽不進去,我也沒辦法。至於你說我不想你過的好,過的幸福,你還真是說錯,我心裏一百二十分的希望你過得好,你過得幸福。省得再出這種事情,你又往我這裏跑,來打擾我的生活,打擾我的幸福,我是真的不想再招待這樣的你。還有……”


    喬喬有些同情的看著喬依說:“既然你說你在這裏等那個男人,是不是證明那男人是知道你在我這的?”


    見喬依不說話,但哭聲卻是頓了一下,喬喬心中有數的繼續說:“這麽些天了他都沒來找你,你說這代表著什麽?哥嫂是後接到的消息都來了,他卻沒來,你確定他真的把你放在心裏了,為你不顧一切了?我看未必吧,董喬依,你真的不是被他騙了嗎?”


    最終,無力反抗的喬依還是跟著董家業他們離開了,但她走時哭得並不是很傷心,反而是有些呆愣。喬喬知道,是因為她最後那番話,讓喬依的心也有些動搖,畢竟她說沒錯,五六天的時間,那姓柯的男人都不曾來接她離開,任誰都會覺得,那男人心裏其實跟本就沒有她。隻是這種認識,對現在沉陷愛情中的喬依沒辦法接受,她更願意半信半疑的幫著對方找更多的借口,依舊可以堅定的相信那男人心裏是有她的,隻是被這樣那樣的事情耽誤了。


    喬依究竟會怎麽想,已經不在喬喬的考慮範圍內,能將她穩妥的送上迴丹了的馬車,對她來說已經是巨大的成功。這幾天,她生怕喬依就這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再跑了,或者真如喬依所說,那個男人來找她,到時可真就是麻煩事一件。還好,還好,一切都還很順利,她總算沒讓喬依再出了什麽大錯,雖說兩人的關係依然惡劣,但誰又再乎呢?


    曲力看著喬喬在董家的馬車走後許久,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還以為喬喬是擔心喬依的事情,於是開口說:“喬喬,你要是不放心,我再跑趟丹陽吧,打聽打聽那姓柯的是什麽來路。”


    “啊?!”喬喬猛的迴過頭,看著曲力,半天才將剛剛他說的話消化掉,搖著頭說:“不用,不用,我沒什麽不放心的。既然我二哥開口了,就證明那個什麽柯家不是什麽大威脅,你不知道,我二哥平時不吭不哼的,可關鍵時刻說的話,我大哥都聽他的。因為我們全家就屬於他心眼最多,也最奸滑,好在他跟大哥感情很好,不然我大哥那點產業,早就被他算計光了。”


    曲力聽了喬喬對董家兄弟的形容,笑著說:“你還挺了解他們的。”


    “怎麽不了解,跟他們在一起也生活了這麽久了,誰是什麽人能不知道?他們啊,也說不是上惡人,就是太過自私了,隻想著自己的小家,所以看我們這幾個,就老覺得是負擔。”說到這,喬喬不由笑了出來,看著曲力說:“不過,要不是因為他們都覺得我是負擔,把我趕出來,咱們倆大概這輩子也不會有交集的。”


    “這麽說,咱們還要感謝他們了?”曲力拉著喬喬的手往院子裏去,邊走邊說:“我怎麽感覺不大對,按咱們倆的說法,這些對不起咱們的人,竟然都成了咱們要感謝的了。咱們這到底是多寬廣的心胸?”


    喬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曲力說的也沒錯,不論是薑氏還是董家業他們,都曾經給喬喬跟曲力帶來了很大的傷害,可卻也正是因為這些傷害,陰差陽錯之下竟然成就了他們的這段緣分,想想也是很有趣。不過……“我心可不善,我是女人,最會記仇最小心眼的女人,所以他們對我做的那些事情,我才不會忘。咱們隻要做到無愧於心就好,以德報怨這種事,咱們才不稀罕做呢。”


    喬依走後,喬喬突然發現本應該感覺到高興百問卻是苦著臉,每每看向喬喬的目光也帶著躲閃。這孩子是怎麽了?難道是覺得她對喬依不夠好,將喬依趕走了,所以替喬依心有不平,卻又不敢跟她明說?


    伸手將百問招到近前,喬喬看著他的眼睛問道:“百問,你到底有什麽心事,跟我說說?要是覺得姐姐哪裏做的不好,我可以跟你解釋,但千萬別說你沒事啊,我可是不信的。”


    “姐姐!”百問歎了口氣,看著喬喬說:“姐姐,我錯了,我真不應該衝動。”


    說罷,他苦著臉道:“姐,前兩天因為二姐總跟我吵架,我迴家看到她就感覺到煩,所以跟先生說,想要在學裏住幾天,順便請他給我細講解最近學過的功課。可是姐,我真沒想到二姐她會這麽快就離開了,我還以為她要在這裏住上幾個月呢,現在先生已經答應了,我怎麽辦啊?”


    喬喬聽了半天明白了,原來百問這是準備要去先生那裏開小灶了,又覺得因為他的擅作主張感覺到有些不安。想想喬依在的那幾天,百問每天跟喬依兩個見了麵就跟那鬥氣的公雞一樣,打個不停,百問更是將“好男不與女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兩句話天天掛在耳邊,百問做出這個決定也就並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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