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一來,天氣完全暖和了起來,柔軟的風一吹,遍地花開,出城踏青的人也多了起來。

    厚重的衣服一除,某個小胖子的肉就完全遮不住了,撲騰到水裏,像是一隻被扔在池塘裏四腳朝天的青蛙。

    “哇哇——”

    一貫不喜歡洗澡的小太子又開始大哭了起來,西宮裏的宮人們隻要聽到這樣的哭聲就知道是太子殿下又被扔進水裏了。

    兩個宮女,一個托著他的腦袋和腰,一個迅速地幫他衝澡,配合默契。

    舒慈坐在一旁,看著扯著嗓子大哭的兒子,點點頭:“氣息不錯,沒有斷,以後是練武的料子。”

    紫嬋抱著浴巾上前,接過出水的小胖子,趕緊安慰道:“殿下不哭不哭。”

    等在外麵的樂暢大喊:“弟弟出來了嗎?”

    “公主殿下再等一會兒,太子殿下穿好衣裳就進來了。”紫嬋揚聲答道。

    “等不及了,我要進來了!”樂暢大喊道。

    紮著一頭小辮的女孩兒衝了進來,被一旁的女人伸手攔住:“男子沐浴,你進來作甚?”

    “母妃,兒臣也想安慰弟弟!”樂暢被擋在門外,撅嘴,抱著舒慈的腰撒嬌。

    “等他穿好衣服出來。”舒慈伸手,把她拎了出去。

    坐在榻上,舒慈斜靠著枕頭,偏頭看她:“男女有別,即使他是你弟弟也不例外,明白嗎?”

    樂暢撅嘴,雙腿晃悠:“有什麽不能看的啊,該看的我都看過了。”

    “你看了什麽?”舒慈眯眼。

    “小雞雞呀!”樂暢毫無顧忌的說道。

    舒慈臉黑,麵上已經沒有了輕鬆的表情。

    “母妃,這有什麽不能看的嗎?”樂暢偏頭問道。

    “本宮往日跟你說的你都沒有放在心上?”

    “兒臣記得啊,不能剝開弟弟的褲子,也不能讓除了紫鵑以外的人脫兒臣的褲子。”樂暢點頭,一派天真,“但兒臣好奇啊,男孩兒和女孩兒有什麽不一樣的嗎?”

    舒慈扶額,伸手一指:“去抄十遍道德經。”

    樂暢大驚:“十遍?”

    “去。”

    見舒慈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樂暢垮下了小臉:“母妃,兒臣知錯了。”

    “知錯了就去抄。”

    樂暢雙腳滑到地上,背著手扭捏了一下,看著舒慈絲毫沒有鬆動的表情,嘴角一癟,就要哭。

    “掉一滴眼淚就多抄一遍。”舒慈道。

    樂暢眼圈一紅,轉頭往外跑去。

    “紫鵑,看著她抄。”

    “是,娘娘。”紫鵑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轉頭跟了出去。

    小太子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姐姐看光光過,也不知道因為此事姐姐被罰抄了。被宮女穿好了衣裳抱出來,他咿咿呀呀地說著,手舞足蹈,完全忘記了剛才的傷心。

    “抱過來。”舒慈招手。

    小太子被交到舒慈手裏,她對著他的肥屁股就是一巴掌:“害姐姐抄書,臭小子。”

    小太子:“趴趴……趴……”

    他無意識地上下嘴皮碰著,吐出一連串的口水泡泡出來,開心得拍起了手掌。

    舒慈低頭給他擦口水:“等會兒咱們去看姐姐,好不好?”

    小太子咧嘴笑,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咦,好惡心。”舒慈笑著點他的鼻尖,摟著他慢慢地晃悠。

    晚膳時分,駱顯來了,他大步跨進來,心情似乎不錯。

    一進門便先看到躺在榻上的兒子,他麵前被一床被子圍了起來,裏麵的小人兒正努力地把腳丫子掰起來往嘴裏塞。

    這時,舒慈從一旁走了出來,驚訝:“這麽早?”

    “你們在做什麽?”

    舒慈整理了一下衣裳,道:“試幾套夏衫,你今日怎麽早就可以迴來了?”

    駱顯坐在榻邊,阻止了把腳丫子往嘴裏放的兒子,道:“事情少,所以就提前迴來了。傳膳吧,朕有些餓了。”

    “等一等,樂暢還沒抄完書。”舒慈走過來,扯開“圍牆”,把小胖子放了出來。

    “抄書?為何要抄書?”駱顯抱起了兒子,不解地問道。

    “咳。她趁大家不注意地時候脫了禹兒的褲子。”舒慈低頭,咳嗽了兩下,似乎說出來也很不好意思,像是她教女無方是的。

    “就這個?”

    “這還不嚴重嗎?男女有別,她脫了禹兒的褲子也就罷了,要是去……”舒慈吸了一口氣,“上書房那麽多的男孩子,反正得注意。”

    駱顯笑了起來,伸手拍她的腦袋:“她就是好奇而已,看了一次就罷了,哪裏還會有下次?”

    “女孩兒比男孩兒要難教,要是走錯一步就完了。”

    “怎麽完了?她是公主,隻要不違背我南秦的律法,她以後想做什麽便做什麽!”駱顯道。

    舒慈一臉匪夷所思的看著他,像是在看一頭——豬。

    “兒子就罷了,以後我們的女兒要是像樂暢一樣聽話懂事,朕就滿意了。”

    舒慈:“……”

    “不想跟你溝通,什麽人呐!”舒慈起身,哼了一聲,離開。

    駱顯看她氣憤離開,抱著胖兒子,笑著抵住他的腦門兒,道:“父皇說的是你皇姐皇妹,你可別對號入座。”

    “咕咕咕——”小胖子撅著嘴,喉嚨裏發出一連串聲音。

    “蠢樣兒!”駱顯輕笑,抱著他往上舉了舉。

    被拋入空中又落迴父皇手中的小太子:“……”

    駱顯看他一臉呆呆的模樣,忍不住又把他往空中拋了拋。

    “咯咯咯——”這一次,小人兒笑出了聲。

    小書房裏,樂暢站在書桌麵前,拿著一支羊毫筆,聚精會神地抄著書。

    舒慈從門口進來,看她小小的人兒站在書案前,抿著唇鼓著腮幫子一臉認真的模樣,心頭大為安慰。女孩子還是這樣好啊,她不就把樂暢教得很好嗎?

    “母妃。”餘光看到她進來,樂暢仰頭喊道。

    “抄了多少了?”舒慈走上前看道。

    “這是第五遍。”樂暢放下毛筆,規規矩矩地站好。

    舒慈點了點頭,拿起她的作品翻看。開始的字跡還很繚亂,似乎是因為氣憤和難過,所以筆畫也不連貫,抄到一半的時候就工整了許多,應該是徹底平靜了下來。

    “樂暢,你知道為什麽母妃要罰你嗎?”舒慈放下冊子,問道。

    樂暢點頭:“因為兒臣不聽話。”

    “本宮的話有可能不是完全正確的,所以告訴你的時候你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但如果陽奉陰違,表麵上答應了,私下卻不這樣做的話……本宮很不喜歡。”舒慈不輕不重地說道。

    “兒臣知錯了,下次不會再這樣了。”樂暢垂著腦袋,縮著肩膀,心情有些低落。

    “你能這樣想就好,行了,去用晚膳罷。”舒慈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樂暢上前一步,伸手揪住她的裙子:“母妃,那你還喜歡兒臣嗎?”

    “當然。”舒慈摟過她,笑著說,“你永遠是母妃的好孩子,母親和孩子有時候會吵架,但吵過了就算了,咱們還是和往常一樣。”

    “和好如初?”樂暢仰頭。

    “你記恨本宮嗎?”

    樂暢搖頭,又點了點頭:“開始抄的時候很生氣,但後來就不了。”她拽著舒慈的衣裙,伸手抱住她的腰,“母妃,兒臣永遠不會真正生你的氣的。”

    “本宮也是。”舒慈眼睛一眨,低頭摟住她的背,摸了摸她的後脖子,道,“母女沒有隔夜仇。肚子餓沒餓,去用晚膳吧。”

    “嗯!”

    孩子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他們歡喜和悲傷都變化得如此之快。有時候他們淘氣得令人想出手揍人,有時候他們又暖心得讓你想抱在懷裏,讓他們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不會長大。

    晚膳擺上來了,三個人圍坐在一起用膳。小太子被放在旁邊的搖籃裏,他小肚皮鼓鼓的,睜著一雙大眼睛四處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樂暢,不要挑食。”舒慈一個眼神,紫鵑趕緊又夾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樂暢的碗裏。

    樂暢低頭,小口小口地吃。

    駱顯嘴角一彎,舀了一勺鬆茸蒸蛋放在舒慈的碗裏,後者瞪著他。

    “不要挑食,你說的。”他笑著說道。

    舒慈:“……”

    她不喜歡吃雞蛋,總覺得裏麵有股子腥味兒,難以下咽。他跟她用過幾次膳之後就發現了,於是千萬百計地讓她吃雞蛋,有時候還會為此上演全武行。但即使是在懷孕的時候她也是絕不妥協的,雖然太醫都說雞蛋吃了對孕婦好,可她總覺得可以用其他東西代替,多吃點兒燕窩一類的補品不就好了?難不成燕窩還沒有雞蛋營養?

    舒慈正要習慣性地舀出來,卻見樂暢的小眼神飄了過來,她筷子上夾著青菜,低頭嘬著青菜的一頭,用餘光打量著她。

    舒慈敢說,一旦她把雞蛋羹舀出去了,這丫頭就能把青菜給吐出來。

    低頭看了一眼碗裏的蛋羹,她麵無表情地一口吃掉。

    樂暢雙肩一垮,自知再也沒有退路,隻好規規矩矩把青菜咽下去。

    駱顯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表示很欣慰。

    舒慈抬起腳,移開幾寸,然後一腳,狠狠落下。

    “咳咳!”

    “皇兄?”樂暢驚詫抬頭。

    駱顯擺手:“嗆著了,紫鵑,盛湯。”

    舒慈收迴腳,雲淡風輕地一笑:“給本宮也盛一碗。”

    一頓飯用得頗為詭譎,飯後樂暢去花園裏玩兒,舒慈和駱顯一人端了一杯茶喝著。

    駱顯嘴角彎彎,見她氣不順的樣子,不敢上前招惹。

    舒慈用完茶放下茶盞,起身往小書房去了。

    樂暢在花園裏玩兒得大汗淋漓,直到要睡覺的時辰才被紫鵑給逮了迴來,乖乖洗澡。

    “公主,今天娘娘罰您,您生氣嗎?”紫鵑給她穿上幹淨地睡衣問道。

    樂暢提了提褲子,搖頭:“不生氣。”

    “那您下次會聽娘娘的話嗎?”紫鵑問。

    “聽!”樂暢點頭。

    紫鵑溫婉地笑了笑,道:“好孩子。”

    “母妃呢?她今天不給我講故事了嗎?”樂暢盤腿坐在大床上,左右四顧,“吃完飯後就沒見著母妃了,她去哪兒了?”

    紫鵑說:“您想知道娘娘去哪兒了嗎?”

    樂暢眼珠子一轉,湊過去趴在紫鵑的肩頭:“是秘密嗎?”

    “您跟奴婢來。”

    小書房裏,書案上燃著宮燈,案麵上擺放著整整齊齊地紙頁,厚厚一摞,上麵的字跡飄逸灑脫,別有風韻。

    舒慈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筆直,手腕懸空,拿著樂暢用過的羊毫,抄著她未完成的十遍道德經。

    燭火搖曳,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她輕手輕腳地走來,站在書案的旁邊,往案頭上一看,有些疑惑不解。

    “母妃?”

    舒慈“嗯”了一聲,專注地抄寫著。

    樂暢抿唇,有些低落:“母妃,兒臣自己抄吧。”

    “不用,本宮替你抄,你去睡吧。”舒慈嘴角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樂暢走過去,偏頭靠在書案上:“母妃,咱們都不抄了,如何?”

    “不行。”舒慈用筆尖蘸墨,“你的五遍抄完了,剩下的五遍該是本宮的。”

    “可做錯事的是兒臣啊……”

    “本宮是你的母親,母代子責。”

    樂暢抬起頭來,道:“母妃……”

    “去睡,明早你還有早課。”舒慈頭也不抬地道。

    樂暢踟躕在原地,見

    舒慈緘默不語,認真地抄寫著。

    無奈,她隻有一步三迴頭地離開,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隻覺得很難受。

    燭光剪影,一紙墨香,那副畫麵她永生難忘。

    從此之後,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身後都有一個人在默默注視著她,若是行差踏錯,那個人就要被她連累了。

    她是舒慈的女兒,不止是天下人這樣認為,她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姐姐,流氓!

    樂暢:我錯了……

    太子:姐姐,壞蛋!

    樂暢:我錯了,弟弟……

    太子深覺得沒意思,轉頭:父皇,我要跟母妃睡!

    駱顯:滾蛋!

    太子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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