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束,皇上送太後迴壽康宮,母子倆應該是有話要談,舒慈也帶著太子迴到了西宮。

    神氣的玄色雲紋披風裏,小太子睡得兀自香甜,嘴角流出的口水打濕了頸側的披風,舒慈伸手抱他的時候一不小心摸到了濕濕的口水,當即嫌棄地在他披風上找了一塊兒幹淨的地方蹭了蹭。

    太子在母親的懷裏砸了砸嘴,腦袋換個一個方向,繼續睡。

    舒慈低頭點他的腦門兒:“這麽好的日子,就讓你這麽睡過去了。”

    “唿唿……”

    紫嬋上前解開太子的披風,問:“娘娘,還用給殿下燒水洗澡嗎?”

    “算了吧,等會兒把他吵醒了又要哭鬧,他父皇現在不在,可沒人哄他。”舒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小心翼翼地抬手,配合紫嬋脫了他身上的衣服。

    “您怎麽總是說得自己像是後娘一般啊。”紫嬋道。

    紫鵑提著一個暖爐上來,擋在舒慈的前麵,擔心換衣服的時候讓太子著了涼。暖爐散發著熱乎乎地氣息,撲在小孩兒的身上,他扭了扭腰,似乎睡得更舒服了一些。

    舒慈看著脫得隻剩內衫的小胖子,心裏實在是愛極了他。但她知道,長子不同於幺子,尤其他還是皇帝的長子,是一個還未滿月就被封為儲君的孩子。她撫育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個國家未來幾十年的希望。所以,有時候她很克製自己,會親吻他,但絕不縱容他。

    “現在還好,要是過了三歲,本宮可要送他去上書房的。”她輕輕笑道,搖晃著懷裏的小孩兒。

    “三歲?”紫嬋咋舌,雙眼都要凸出來了。

    紫鵑將烘得暖暖的睡袍遞給舒慈,她輕手輕腳地給懷裏的人換上,低頭捏了捏他的臉蛋兒,道:“小豆苗,好好珍惜你三歲以前的閑暇時光吧。”

    “唿唿唿……”迴答她的,是一連串沉睡的唿吸聲。

    她笑著看著他,眼裏的溫柔像是灑滿月光的海麵,波光粼粼,幽藍神秘。

    將兒子安置在大床上,舒慈洗漱完畢迴來,看著他雙手放過頭頂,舉著投降的姿勢,睡得雙頰粉潤,可愛極了。她伸手擋在他鼻子的上方,隻露出那雙眼睛緊閉的眼睛和長長的睫毛,咋一看,會以為這是一個秀氣的女孩兒。

    她換上了柔軟的睡衣,側躺在床上撐著腦袋注視著他,怎麽看也看不夠。

    “是不是越看越喜歡

    ?”一個低沉的帶著笑意的男聲從頭頂上傳來。

    舒慈嚇了一跳,轉頭看他:“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剛剛。”駱顯彎腰停留在大床上的上方,注視著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小人兒,道,“你說,他長大後會是什麽樣的人?”

    舒慈迴過身來,搖頭:“想不到。”

    “你希望呢?”

    “善良,真誠。”她隨口答道。

    駱顯低頭看她:“你懂權術嗎?”

    “……”

    “和你剛剛說的特征恰好相反。”他笑著說道。

    舒慈瞥了他一眼,拉開被子鑽進被窩。

    “你就準備讓他跟我們一起睡?”

    “嗯。”她閉著眼說道。

    “一山不能容二虎,你把他抱到搖籃裏去睡。”

    舒慈掀開被子看他:“我以為你很疼他的。”

    “是啊,但這是屬地問題,寸土必爭。”他彎腰,作勢要把他抱下去。

    舒慈擋住他的手:“小氣勁兒!就一晚!”

    駱顯收迴手:“好,就給你這個麵子。”

    舒慈:“……”

    他輕笑一聲,伸手摸了一把她滑溜溜的臉蛋兒,然後大步離開,沐浴去了。

    舒慈:“……”

    待他洗完迴來,舒慈已經快睡著了。駱顯將小人兒往裏麵移了半米,又將舒慈往裏移了半米,自己睡在了最外麵。

    他躺在暖意十足的被窩裏,摟住某個即將和周公會麵的女子。

    “歆兒。”

    “……”

    “歆歆?”

    舒慈努力睜眼:“你惡不惡心?”

    駱顯笑著摟緊了她,問:“今晚朕一句話都沒有說,你怎麽知道朕想要你來砸場子的?”

    舒慈閉目,不想迴答。

    駱顯伸出魔爪一掐,懷裏的人一個激靈,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做什麽啊!”她癢得不行,一邊笑一邊罵。

    見她瞌睡醒得差不多了,他停下手,拍了拍她的臀部:“快說。”

    舒慈一腳踹過去,被他準確地握住了腳掌,順手又撓了一把癢癢。

    “你喊我去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她認輸,趕緊交代,“你要是想用和談的方式解決,朝中那麽多的大臣,

    哪個不是巧舌如簧?偏偏喊上我,不就是想讓我來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駱顯對這樣的解釋滿意極了,他湊過去啄她的唇:“果然,朕與歆歆已經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了。”

    舒慈:而我隻想睡個好覺……

    駱顯大概是酒意上來了,沒什麽睡意,拉著舒慈一直聊到了深夜,中途她三番四次將要入眠,他都就用同一招將她喚醒,即使她最後隻是用“嗯”“是嗎”“我也是”這樣一係列的敷衍句式在應付他,他還是精力充沛地要聊下去。

    四更天,他精神抖擻地起床上朝,她終於解脫了。

    至此,舒慈終於知道禹兒的好精力是如何來的了。

    天生的。

    晨光熹微,剛剛入眠的舒慈耳邊響起了一陣哭嚎,她雙眼像是壓了千斤的秤砣一樣,難以睜開。

    “紫嬋。”

    紫嬋在外間忙活,不知道她會這麽早就醒來了,所以一時間沒有聽到。

    舒慈翻身,伸手一摸,將哭鬧的小人兒拖了過來,抱在懷裏。

    “乖啊,快睡……”她輕輕拍著他的背。

    “嗚嗚嗚……”睡了五六個時辰的他睡飽了,現在想吃奶。

    “別哭,別哭。”她閉著眼,輕輕拍到。

    “哇哇哇……”太子變本加厲,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外間的紫嬋終於聽到了哭聲,趕緊進來:“娘娘,是殿下在哭嗎?”

    “你來得正好,快把他抱走。”舒慈抬起胳膊,將一團肉肉的家夥塞進了紫嬋的手裏,道,“不到用午膳的時辰不要叫醒我。”

    “是。”紫嬋雙手接過太子,就見舒慈往下一倒,扯了被子繼續蒙頭大睡。

    “嗚嗚嗚……”太餓了,小太子將自己的手指塞入了口中,一個似乎不夠,繼而把整個拳頭都塞了進去。

    紫嬋趕緊抱著他出去交給奶娘喂奶,生怕他再哭一會兒把舒慈吵醒。

    周圍終於清靜,舒慈也終於沉入了夢鄉。

    ***

    鍾粹宮裏,賢妃精神了許多,度過了寒冬,她的病終於有了起色。

    秋蘭從外間進來,見她坐在梳妝鏡麵前梳發,趕緊上前接過梳子:“娘娘,讓奴婢來吧。”

    “嗯。”

    久病之人,這頭發也不會好,比起舒慈一頭如綢緞似黑亮的頭發,賢妃的頭

    發似乎跟她這個人一樣,有些泛黃枯燥。

    “娘娘,您讓奴婢打聽的事情有結果了,王氏還關在壽康宮裏,沒有放出宮。”秋蘭說道。

    “承恩侯府呢?沒有來要人嗎?”賢妃問道。

    “承恩侯倒是過問過一次,之後就似乎沒有了,就當府裏根本就沒有這號人一般。”

    “嗬,棄車保帥。”賢妃打開口脂盒,用手指沾了一點抹在唇上,一抹鮮紅襯著她的倦容,還真有點兒病西施的味道。

    “那依娘娘看,太後沒有處置這王氏,究竟是何意呢?”

    “還能有什麽意思?留著她釣魚呢。”賢妃抹開唇上的紅色,湊在了鏡麵前,“釣本宮這條大魚。”

    秋蘭一驚:“太後娘娘已經識破了是娘娘的手筆……”

    “如今是再明白不過了,隻是本宮與王氏的交易都在口頭上,沒有證據,她也奈何不了本宮。”賢妃輕笑,擦了擦手上殘留的口脂。

    “與太後作對……”秋蘭有些遲疑。

    “必死無疑。”賢妃輕啟朱唇,“何況還有一個貴太妃,本宮是插翅難逃了,不過就看是怎麽個死法了。”

    “娘娘!”秋蘭驚恐,當即跪在了地上。

    “放心,你跟隨本宮多年,本宮不會像紀貴妃那麽蠢笨,拿自己的貼身侍女去賭。”賢妃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下個月就是放一批大齡宮女出去的時候了,本宮要是沒記錯,你這個月剛剛滿二十五罷。”

    秋蘭閉眼,眼淚砸在了地板上。

    “本宮等的就是這天了,等你出去,本宮再和他們周旋到底。”

    “娘娘,奴婢不走,奴婢願意陪您一起……”

    “不,殺孽造得太多死後也不會有好結局的。本宮生來沒存什麽善良的心思,如今可全用在了你的身上。”

    “娘娘,要不您收手吧?就憑現在的證據,她們奈何不了您的!”秋蘭抓住賢妃的衣袖,苦苦哀求。

    賢妃搖頭,眼底劃過一絲笑意:“收手?太遲了。”

    她和貴太妃如今已經站在了對立麵,要想再像之前那樣作壁上觀,已經是不可能了。

    “眼看著皇後的寶座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本宮不甘心。”賢妃就端坐在鏡子麵前,可她卻不敢側頭去看自己的模樣,那樣充滿著嫉妒和仇恨的一張臉,連她自己都不敢多看上一眼。

    “你離開了,本宮就

    能放手一搏了。”她斂下神色,伸手扶起了秋蘭,“讓你全身而退,也不枉你跟本宮這麽多年。”

    “娘娘……”

    大善之人會行小惡,大惡之人偶爾也會有良心尚存的時候。於賢妃而言,秋蘭便是她唯一的羈絆了。

    作者有話要說:駱顯:一山不容二虎,你給朕滾迴自己的房間去睡!

    太子:父皇,我不是虎,我屬豬。

    駱顯:你這頭豬……

    舒慈:嗯?你說什麽?

    駱顯:你這頭可愛的小豬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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