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的五萬人馬,除了丟盔棄甲逃跑的人以外,其餘人通通被拿下。楚江本人更是在營帳外被前鋒鍾衡疆一刀斃命,連求饒的話都來不及說。

    剛剛從北地馳騁迴來的虎狼之師,還未完全從草原那場殘酷的戰爭抽離出來,舉著大刀,切腦瓜就如切菜瓜一樣,一刀解決一個。

    本來還處於前後夾擊的駐軍立刻受到了振奮,舉著大刀殺紅了眼,到後來甚至覺得敵軍投降得太快。

    眼看著大局已定,舒慈也卸下了緊張的情緒,臉上的表情終於鬆動了一些。

    突然,在舒慈的身後搖搖欲墜地站了一個人。

    “娘娘——”馮丫兒站在舒慈的對麵,瞪大了眼睛,臉色煞白。

    舒慈朝她看去,就見她拔足狂奔,一邊跑一邊喊道:“小心身後——”

    舒慈瞬間迴身,反應極快,抬手便是一劍,刺入了偷襲者的心口。

    而在偷襲者的身後,同樣插著一柄刺穿他身軀的長矛。

    驚訝於這支長矛穿透的力度,她抬頭看去,剛剛擲出長矛的男人騎在戰馬上,一身戎裝,眼神淩厲。

    麵前是廝殺得如此慘烈的戰場,她站在城內,拿著一柄滴血的劍,他騎著黑馬,穿一身玄色的盔甲,雙肩上頂著的那兩顆虎頭齜牙咧嘴,氣勢凜然。

    不知為何,她突然很想笑。心裏想著,也這樣做了出來。

    駱顯見她笑了起來,臉色卻沒有絲毫的好轉。雖然知道她身手敏捷,但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舉著刀朝她砍去,這樣的畫麵他無法不介懷。雖然,那個人已經被他和她捅了個對穿。

    一心想趕到舒慈身邊卻被屍體絆倒的馮丫兒:“……”

    青龍上前,把人拎起來,扔到舒景行的身後:“別礙事兒。”

    馮丫兒:“……”

    所有的叛軍都被控製,駱顯下馬,大步朝這邊走來。他停在舒慈的麵前,眼神專注地看著她……她臉上全是血跡,幾乎沒有一塊兒幹淨的地方,仰頭看著他的眼睛透澈明亮,像是一汪未經發掘的泉水。

    “你……”他抬手,準備拭去她臉上的血跡。

    “吾皇萬歲萬歲!”

    她以劍撐地,單膝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在她的身後和周圍,苦守一個月的守軍們齊齊下跪,山唿萬歲。

    他獨自站在屍橫遍地

    的台階上,麵前是她,周圍是願意為這個國家效忠到最後一刻的將士們。

    那一瞬間,他明白了什麽叫高處不勝寒,明白了什麽是帝王。肩挑社稷,千萬民心所向,這便是為王的重任與榮譽了。

    他喉嚨一動,道:“平身。”

    舒慈站了起來,揚起一抹微笑,道:“胡誌滿!”

    胡誌滿本是一個小小的守將,突然得見聖顏,還未反應過來,此時冷不丁地被舒慈點名,立馬跑上前來。

    “我和皇上有要事要談,打掃戰場清點人數的事情你向鍾將軍匯報吧。”舒慈說道。

    胡誌滿應道:“是,末將遵命!”

    鍾衡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挑眉抱胸,站在原地。

    “皇上,請。”舒慈退後一步,伸手請駱顯先行。

    他還未來得及跟她好好說上一句話,就被她這一係列雲裏霧繞的行為搞得摸不著頭腦。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率先朝著後麵的營帳走去。

    舒慈轉頭看了一眼暗沉下來的天空,那懸在空中的最後一縷光線,猶如天際中裂開的一絲縫隙。

    撩開帷帳,她還未看清麵前的人,便撞上了一堵肉牆一般硬的胸膛。

    “剛剛為什麽跪朕?”他擋在她的身前,雙目鎖住她的臉廓,盯著她。

    她仰頭看他,嘴角抿出笑容,然後單手搭過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上他堅毅的唇。

    此時隻有他們兩人了,還需要再談論這些廢話嗎?

    他身軀一緊,迅速將她抱了起來,行軍床上,兩人壓了上去。

    他像狼一樣兇猛,舔舐著她的唇,□□著她的唇,她毫不躲閃,衝上前去,和他糾纏在了一起。

    沒有責任,沒有戰爭,沒有任何不相幹的人,他們隻有彼此。

    她喘著粗氣,抬手撫摸他的眉眼:“讓我好好看看你……”

    “等會兒再看。”他低頭,勾起她的舌尖,堵住她將要說出的話。

    熟悉的氣味兒撲入她的鼻尖,雖然還帶著一點汗臭味,但此時的她完全能夠容忍。她抱著他的腦袋,感覺他吻上了自己的脖子,那種觸感像蟲子一樣,密密麻麻地啃噬著她的皮膚。

    兩人身上的盔甲撞在了一起,發出叮叮當當地響聲。他抬起身來,就要剝掉她身上的盔甲,她伸手阻止他:“難不成你想在這裏做那檔子事兒?”

    “不做,就摸一摸。”他雙眼迸射出光芒,眼睛裏帶著血絲,氣息紊亂。

    她輕笑一聲,坐了起來,伸手抱住他的腰,想投入他的懷中,發現這身盔甲實在是太礙事。

    “我聽聞你都沒有好好坐月子。”他伸手撫過她的頭發,內疚道,“都是朕不好,將你置於如此危險的地步。”他胸膛起伏,還未完全冷靜下來。

    “我的體質比平常人好很多,不需要一個月來恢複,十天就夠了。”

    “胡說。”他輕聲斥責,“現在朕迴來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明天就迴宮去好好養著。”

    “好啊。”舒慈聳肩。有他在,她可以無止盡地休息下去,再也不用睜眼閉眼都活在敵軍要來攻城的擔憂之中。

    聽她如此爽快的答應,他眼底浮現出笑意,很快就發酵成了憐惜。帝王家的女人比平常人家的女人更不易,她們雖享受了別人沒有的榮華富貴,卻麵臨著與之相等的數倍生死困局。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她們往往是最容易被犧牲的那一部分人。

    而眼前這女人,她更厲害,敢頂替兄長的名義上戰場。麵對敵軍,不改顏色,比這世間大多數的男子都要鎮定沉穩。

    “你受苦了。”

    “屬於你的東西,我替你守住了。”她眨了眨眼。

    男人的視線一絲一毫都不願意從她臉上移走,他珍惜地撫過她的臉頰,忍不住低下頭去輕啄她的嘴唇。

    一下,兩下,三下……

    “你幹嘛啊!”她笑著躲閃。

    他傾身向前,追著她吻了上去。

    營帳外是黑沉沉的天空,城樓上的燈籠重新被點亮,來往的士兵搬運著同伴的遺體,少爺兵們也忍住不適和害怕,上前幫忙。

    “皇上和娘娘……”馮丫兒蹲在舒景行的輪椅邊,小聲道。

    “去幫我沏杯茶來,有些口渴。”舒景行開口。

    “哦。”馮丫兒起身,找茶壺去。

    胡誌滿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一臉小心翼翼:“舒將軍……皇上和貴太妃……”

    “胡將軍啊,傷亡人數清點完了嗎?”舒景行笑著問道。

    “點完了啊。”

    “叛軍的屍體也清點完了嗎?”

    “……這個,也要點?”

    舒景行微微一笑:“辛苦胡將軍了。”

    “不辛苦不辛苦!末將這就去……”

    趕走了一幹好奇心過於旺盛的人,舒景行坐在台階上,仰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黑雲滿天,他卻仍然覺得明天會有一個好天氣。

    半夜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城樓上和台階前的血跡都被衝刷進了泥土裏。

    舒慈和駱顯擠在一張單人床上麵,聽著雨聲落在地上,溫暖又安心。

    ****

    次日,除了留下一部分人繼續守在豐裕口以外,其餘將士跟隨皇上迴京,京城的困局自然頃刻間被瓦解。

    舒慈在城外脫離了浩浩蕩蕩的隊伍,低調入宮,簡單地梳洗了一番,便朝著壽康宮去了。

    此時的壽康宮裏,宮殿門口,兩個紮著小辮的丫頭正在踢毽子,你一個我一個,敏捷又靈活。

    太後抱著小太子坐在廊下曬太陽,一邊逗弄他,一邊看兩個小姑娘嬉鬧。

    “貴太妃娘娘到!”

    外間,有太監唱喏。

    身著淺紫色曳地纏枝裙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她大步朝著裏麵走來,身後的宮人快步跟上。

    “臣妾見過太後娘娘。”她盈盈下拜,這一拜,真心實意。不僅是因為太後在朝臣麵前維護了她,更是感謝太後照顧禹兒,讓她能安心地麵對叛軍這一方敵人。

    太後伸手,將禹兒交了過去:“快看看,太子又胖了不少。”

    舒慈起身,接過自己的孩子。她低頭看他紅嘟嘟的臉蛋兒,那一臉的不知憂愁,還對著她咧嘴笑,見到這些,她便覺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太值了。

    “寶寶……”她低頭,用臉頰去蹭他胖乎乎的臉蛋兒。

    “咯咯咯——”懷裏的小人兒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像是鈴鐺一樣,帶著嬰兒的奶氣,清脆入耳。

    “哎呀,這還是哀家第一次見他這麽笑呢!”太後驚訝,上前看著他咧開的小嘴,自己也忍不住在臉上帶上了笑意。

    舒慈鼻子一酸,用鼻尖兒碰了碰他的額頭,這就算母子重逢打個招唿啦。

    “母妃!”紮著辮子的小丫頭跑了上來,雙頰緋紅,鼻尖兒冒著汗水,她雙手搭在身側,微微蹲下身,“兒臣給母妃請安!”

    後麵穿粉色衣裳的小姑娘也上前,她跟樂暢一樣,給舒慈行了一個蹲禮:“善雅見過貴太妃娘娘。”

    “都起來吧。”舒慈笑著說道。

    “母妃

    ~”樂暢比較活潑,一下子就上來抱住了舒慈的腿,“兒臣好想你。”

    善雅在旁邊拉了她一下,指了指舒慈的懷裏,示意她懷裏還抱著小孩兒。

    “哦……”樂暢鬆手,仰頭看著舒慈,一臉的期待。

    舒慈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知道你乖,咱們進去聊。”

    兩個小丫頭就像是小尾巴一樣跟在舒慈的身後,太後見此,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雨水清刷過的天空澄淨又美麗,冬日的陽光灑落下來,溫暖了所有人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母妃,看我給你表演一個“咕咕咕”的笑。

    舒慈:咕咕咕?你是小雞嗎?

    太子:……

    駱顯:他是智障。

    舒慈:嗯,大智障生的小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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