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迴了坤寧宮,卻是越想越心虛,從太後的那個神情裏,她好像讀出了點兒什麽。

    “落雪,你方才也在,你說太後會不會知道了是咱們……”皇後捏著帕子手足無措,有些心驚。

    落雪上前,斟了一杯茶遞到皇後的手裏,說:“娘娘放心,太後若是懷疑也找不出什麽證據來,您別自己嚇自己。”

    “你不了解她,她看似不沾俗事卻是最洞察秋毫不過的了。”皇後嫁入駱家這麽多年,多少對這位婆母有一定的了解,如果不是她在後麵推波助瀾,先王也不會獨獨看重自己的嫡子而不顧幾個才能相貌都不錯的庶子。

    “娘娘,實在不行咱們就玉貴人的頭上推,她現在在咱們手中,搓扁揉圓還不是任由咱們說了算?”落雪低聲說道。

    “可她不會翻供嗎?如此大事,本宮就算呈遞了她的認罪書上去,皇上太後也會親自詢問於她,屆時豈不是露餡?”皇後皺眉。

    落雪輕聲道:“咱們不給她在皇上麵前亂說的機會,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皇後側頭看著落雪,過了一會兒才讀懂了她的意思,一臉的震驚,“殺了她?”

    “玉貴人畏罪自殺,娘娘覺得如何?”落雪勾起嘴角,轉眼間就想出了一條陰毒的計謀。

    皇後沉默不語。

    “開弓沒有迴頭箭,要想保存您,犧牲一個小小的貴人也不算什麽。”落雪勸道。

    皇後閉眼:“也是,本宮才是萬民之母,小小一個貴人替本宮背了鍋,也不算委屈她。”

    “正是如此。”

    這邊,有人謀劃著動手,那邊,有人卻發現了點兒非常有意思的東西。

    舒慈把玩著手裏的一塊絹布,嘴角含笑:“你是說,這是從皇後的心腹的房間裏搜出來的?”

    麒站在舒慈的麵前,皺了皺鼻尖:“屬下也是無意間發現的。”

    “你何時覺得她有問題的?”舒慈問道。

    “她的一雙繡鞋上各綴了兩顆白珍珠,這讓屬下生疑。她一個宮女,就算是皇後的心腹,有下麵人的孝敬,也斷沒有闊氣到把珍珠往鞋子上綴的本事吧?”麒喜歡在宮裏晃蕩,被他發現點兒什麽那還真算不上吃驚。

    “那這塊絹布?”

    “正是皇後暗害紀貴妃的證據,那絹布上還沾著藥粉,據屬下所知,這是一種毒藥,加在茶

    水或點心裏無色無味,但時間一長就會讓人體虛,最後再也爬不起來。”麒說。

    “那你說,這麽個致命的證據,她為何要放在自己的房中?若是皇後敗露,第一搜的難道不就是坤寧宮?她是皇後的貼身丫環,她的屋子搜出來這個,不就是釘死皇後的罪證嗎?”舒慈說道。

    麒有些迷糊了,他雖然擅長觀察細節,但卻對這些繞來繞去的心計不是很擅長,他一臉為難的看著舒慈。

    “請主子解惑。”

    “除非她打的主意就是想要了皇後的命。”舒慈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絹布。

    “這……”麒皺眉,“她與皇後不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嗎?皇後對她信任有加,她怎麽還會置皇後於死地呢?這是背主啊!”

    舒慈轉頭,看向紫嬋:“紫嬋,本宮問你,如果有一日本宮讓你去殺害一個人,你殺完後,會把兇器藏在哪裏?”

    “如果是刀劍,那就扔得越遠越好,如果是毒藥,那就投井,毀滅蹤跡。”紫嬋迴道。

    舒慈看向麒:“你聽懂了嗎?”

    “懂……又不是很懂。”麒猶猶豫豫的說。

    紫嬋撇嘴,上前:“簡單說,我是主子的貼身婢女,那我做的事就要百分百縝密,一旦在我這裏出了什麽紕漏,主子被牽連的機會那就是十成。”

    “你認為,一個連殺人都完成得如此縝密的人,會忘記收拾掉這個東西嗎?”舒慈指了指一邊的絹布,輕笑道,“顯然她是故意讓人發現的,好讓皇後無路可逃。”

    “那落雪的身份就很值得懷疑了,她為什麽這麽做,凡事都要有個動機吧?”紫嬋也有些疑惑。

    舒慈說:“你曾經告訴過我,落雪是玉州人士,對嗎?”

    “是,奴婢說過。”

    “玉州是中山王的屬地。”舒慈微微抬頭,從胸腔裏吐出一口氣,“他當時能自由的出入本宮的宮殿,那在皇後身邊安一兩顆釘子也不是什麽難事。”

    紫嬋和麒都有些震驚,他們沒有想到後宮一個投毒案,竟然把一個藩王牽扯了進來。

    “當然,這都是本宮的假設,具體如何,還是要聽她自己說了。”舒慈撫弄了一下護甲,嘴角銜著一抹冷意。

    麒:“那屬下要不要去保護玉貴人?她很大程度上會被皇後當成替罪羊宰了。”

    “去吧,必要時別動手,搞出點兒動靜就行了。”舒慈說道。

    “是,屬下明白。”麒一拱手,像是一陣風似的消失了。

    紫嬋上前,心有餘悸的說:“幸好您當時沒有跟中山王走,他的心機太深了。”

    “本宮憑什麽跟他走?”舒慈冷笑,“他不過就是想用本宮來打著先帝的旗號,光明正大的跟皇上唱一出反調而已,本宮為何要成全他?”

    “那這落雪肯冒著生命危險替中山王辦事,她圖的是什麽?”紫嬋不解。

    舒慈:“讓人去查查,蛛絲馬跡,總會找到真相的。”

    “是。”

    是夜,玉貴人被綁在椅子上,睡得極不安穩,她歪著腦袋,整個脖子都往下墜。

    “吱呀——”一聲門響,她警惕地睜開了眼睛,披散的頭發擋著她的臉,讓人看不出她到底是醒是睡。

    一個身影朝著她逼近,手裏端著托盤,上麵放的東西除了毒藥不做他想。

    玉貴人微微閉眼,她想,關鍵時候也不顧上掩藏身份了,再演下去估計要把小命給玩兒脫了去。

    下巴被人鉗製住,她微微抬起頭,然後趁其不備淩空一腳,正中來人的心口。

    “你——”摔倒在地,來人震驚地看著她。

    “落雪姑姑,怎麽,這麽著急要送我上路了?”玉貴人披頭散發,語氣森森,憑添了幾分鬼魅般的氣息。

    落雪捂住胸口:“貴人真是聰明,隻是可惜這上好的鶴頂紅,全灑了。”

    “鶴頂紅沒了,姑姑就沒有其他手段了嗎?這不像姑姑的風格啊。”玉貴人輕笑。

    “多謝娘娘看得起奴婢。”落雪站了起來,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娘娘說得對,毒藥沒了,還有奴婢這雙手啊。”

    “娘娘冰肌雪膚,可惜了。”落雪朝著玉貴人靠近,伸出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玉貴人仰頭,眯著眼:“姑姑,我能多問一句,你的主子是誰嗎?”

    “娘娘糊塗了?奴婢是坤寧宮的人啊。”

    “是嗎?我怎麽覺得落雪姑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把皇後往火坑裏推啊。”玉貴人微微一笑,眼睛裏閃過光芒。

    落雪神情微變:“你什麽意思?”

    “姑姑不是玉州人嗎?玉州似乎是中山王的地界啊……”玉貴人輕輕笑道,“知道這些不算什麽,我還知道一些關於姑姑的往事,你想聽我一一道來嗎?”

    大概是被

    戳中了痛點,落雪不再猶豫,雙手合力一掐,置玉貴人於死地。

    突然,落雪瞪大了眼睛,往後一倒,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快解開我,難受死了!”玉貴人大喊。

    麒隱沒在黑暗裏,說:“再等等,有人來了。”

    “誰?”

    “救你的人。”

    “那你能幫我稍微鬆一下嗎,綁太緊了。”玉貴人才在死亡線上掙紮了幾下,心情頗為不好。

    麒不想迴她,默默地蹲在房梁上。

    “哎,你聞到什麽味道沒有?”玉貴人皺了皺鼻子。

    麒不語。

    “是煙的味道,有火,起火了!”玉貴人才聞出來,突然往窗外一看,火光四起。

    “啊——”

    “叫什麽,我才放的。”麒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

    “你放什麽火啊!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玉貴人尖叫了起來。

    “不放火怎麽引人來,怎麽解釋她被我打暈了的事。”麒淡定的說道。

    玉貴人要瘋了,先是險被毒死,後來是被掐死,現在是被熏死還是燒死啊?!

    火光照天,玉貴人懷疑自己沒死在敵人的手裏卻要死在同夥的手裏了。

    所幸,在吸了不少的煙氣之後,外麵的人終於撲滅了大火,給了她一條生路。但此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一方麵是吸入煙氣過多,一方麵是被氣得。

    昏迷前她想到,總有一天她也要把麒綁在椅子上,然後給房子放一把火,讓他嚐嚐無能為力又驚恐萬分的感受。

    “皇上放心,玉貴人並不大礙,隻是暈過去了,待臣施幾針就可醒來。”太醫診完,向旁邊人男人稟報道。

    “嗯,盡快讓她醒來。”駱顯說。

    李江抱著拂塵走來,彎腰:“皇上,坤寧宮已經被圍了起來,上下一幹人等均被禁軍看牢,您看……”

    “夫妻一場,朕親自去看她。”駱顯撩開袍子,大步走出。

    皇後的寢殿裏,平時看起來富貴堂皇的一切如今什麽都沒變,卻徒增了一股蕭瑟的味道,像是寓言了主人的結局。

    “皇上駕到!”

    皇後起身跪迎,這一刻,她的心才真正的慌亂了起來。

    “坐。”他落座,指了旁邊的位置給她。

    “臣妾不敢。”皇

    後低頭。

    “下毒,栽贓,殺人,縱火,你還有什麽不敢的?”駱顯輕笑,諸多諷刺。

    “皇上冤枉臣妾了,這些事俱是臣妾的宮人違拗了臣妾的意思所犯下的,與臣妾並無關係。”

    “你倒是摘了個幹淨,也不知道落雪聽了你這番話是何感想。”

    “她擅作主張,任憑皇上責罰。隻是臣妾與皇上夫妻多年,臣妾是何心性,皇上還不知嗎?”皇後抬頭,目光盈盈的看著駱顯,好似自己真的一幹二淨一樣。

    駱顯說:“以往在王府的時候朕的確相信你,但自從朕登基以來,朕越來越看不懂你了。你無子,朕說過,抱養地位嬪妃的孩子記在你的膝下,你不甚聰明,也沒關係,朕前朝後宮兼顧都可以。但唯獨,朕忍不了心性敗壞的人。”

    “皇上忍不了臣妾不是因為臣妾不好,而是因為有人比臣妾更好吧。”皇後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她看著她的夫君,陌生而熟悉,她從未走近他的心裏,卻又和他結成了夫妻。

    “是,她比你好,起碼她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駱顯直言。

    “嗬!什麽時候有野心也成為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了?”皇後冷笑,“果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朕今日來不是與你討論她的,你犯下的過錯抵賴不得,朕念在你多年操持的份兒上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

    “否則呢?”

    “元氏一族,朕絕不手軟。”

    皇後的身軀一震,這才清醒了過來。

    錯了,從頭到尾便是錯了。她拿他當夫君的時候,他是王,她明白他的無情,下定決心做一個賢後的時候,他卻對其他女人動了心。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她卻放不下身段來祈求他的諒解。

    “皇後,招了吧。”駱顯說。

    “臣妾不能招,善雅不能有這樣一個滿身汙點的母後。”這是她最後的堅持,也是她最後對女兒的照拂。

    “說到善雅,如今她聰慧識禮,頗得幾位先生的喜愛。”駱顯說,“她要是知道有你這麽一個罔顧律法的母親,不知道如何自處!”

    “皇上!”皇後抬頭,悲切十足。

    “你主動招認,朕便全了你的顏麵,給善雅和元氏一族厚待。你要是等著朕來查,莫說是你的性命,就是元氏九族,朕也是誅得的。”駱顯起身,像是一座巍峨的神像,背對著窗外的月色,威嚴又高大。

    皇後半晌沒有作聲,他耐心告罄,抬腿離開。

    “皇上!臣妾認罪……”

    作者有話要說:舒慈:她們都想看我一腳踹開你,然後登基為女帝,養一後宮的男寵。

    駱顯咬牙:她們,是誰?

    舒慈:樓下這群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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