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又是一甩袖子,急匆匆走在最前麵,連正殿未曾提詞也沒發現。


    進到正殿,比方才好了一些,原來聽說來了兩位娘娘,賈璉急忙差人將早先多做的椅子也搬了出來,正殿之上擺了兩張椅子,有點不倫不類,但是總算全了禮數。


    兩人分別坐下,元春一聲不吭,抱琴則是在等著賈府的人來磕頭。


    第一批是賈赦賈政等人,小太監領著他們站在殿外,元春帶來的暖青雖然已經被這一晚上的變故嚇得有點不在狀況,但是總算記得自己的職責,叫了一聲“免”。賈府的男人剛想起身,就聽見小太監道:“還有一位呢?”


    不過代表另一位娘娘的榮喜什麽話都沒說,賈赦賈政等人隻得在小太監的聲音中,“一拜”、“再拜”中行了兩個一拜三叩首的禮,這才起身,賈赦的臉色不太好,他覺察出不對了,這兒哪兒是來陪著省親的,這完全是來砸場子的。


    隻有因為死了的老婆稍微知道點隱私的賈璉臉色稍好看點,跟著親爹出了正殿。下一批人是賈府的女眷,兩批人馬交錯間也來不及說什麽,再加上旁邊還有太監看著,賈赦隻來得及說了句“不太對”就錯過了,隻是他看見這一年來已經瘦的快要不成人形的王夫人,心中突然閃過了點什麽。


    男人拜了,女眷也躲不過去,老老實實行了禮,小太監才叫起。


    抱琴臉色凝重,直到外麵人都磕完頭了,這才看著元春道:“下麵該幹什麽去了?”


    元春沒說話,看著她就想撲過來的樣子,慧妍上前一步,道:“迴稟娘娘,下麵該去賈老太君的正堂,略述離愁別緒了。”


    抱琴站起身,看著還坐著不動的元春,道:“賈嬪還不走麽?好久沒見老太太和王夫人了,也不知道她們現在身體還健不健康,晚上會不會做噩夢。”


    ☆、第072章


    賈母的正堂依舊擺了兩張椅子,前麵還有厚厚一道珠簾。


    有抱琴在,家禮是行不成了,元春板著一張臉進來,離愁別緒被蝴蝶翅膀扇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欄去了。倒是抱琴臉上還帶著笑,見了賈母和王夫人等人還微笑點頭示意。


    見到她們閃躲的眼神和微微低下的頭,抱琴眼中的光芒更甚,將手中托著的牌位又往上舉了舉。


    牌位不大,字就更小了,剛好給已經開始遠視的賈母和王夫人看得一清二楚,賈母往後一歪,就要跌倒,邢夫人急忙將人拉住,這才沒失了規矩。


    抱琴先元春一步坐在高台上,笑著對元春道:“賈嬪也坐。”


    台下立著賈家的眾位女眷,抱琴一個個看過去,道:“怎麽不見鳳姐兒,她去哪裏了?”


    這話一說出來,再看見她手上的牌位,還有身邊雖然是嬤嬤打扮,但是模樣分明就是抱琴親娘的雲容嬤嬤,賈母有基本不知道真相的邢夫人拉著,王夫人卻已經軟倒在地上了。


    “母親!”元春驚唿一聲,急忙起身去扶。


    另一邊立著的三個姑娘都是半低著頭,相互看看,卻沒一個知道是怎麽迴事兒。


    “暖青!”抱琴突然開口斥道:“還不快去將王夫人扶起,讓賈嬪動了手,你的差事還要不要了!”


    這威脅十分管用,元春身邊的兩個宮女都急忙奔下去,左右扶起了王夫人。


    抱琴捧著牌位,一步步走下高台。


    “賈老太君。”


    “王夫人。”


    “邢夫人。”


    “李紈。”


    “尤氏。”


    點了點頭,抱琴看看站在另一邊的姑娘們,又緩步走上高台。“你們當日將我送進那不得見人得地方去,又做下這等事情,可曾有一個人想到今日會是這等局麵。”


    賈母畢竟見多識廣,隻慌張了一小會兒便迴過神來道:“娘娘也算是我賈府的半個人,今日這般行事,聖上可曾知曉?”


    用陛下來壓我,抱琴一挑眉,隻聽得賈母繼續道:“進了宮裏,就是聖上的人了,一切都以皇家的規矩為準,娘娘手上捧著這等……下人的排位,讓聖上知道,可是脫不了幹係。”


    “老太太說的是,”抱琴笑道:“我也算是賈府中人,這般行事可跟老太太的教導脫不了幹係的~況且,”話鋒一轉,“聖上如何知道?老太太你見得到?還是王夫人你進得去宮?你去告啊?要是能將本宮告倒,也算是你們本事!”


    元春快步走上高台,剛想抬手,便被慧妍插身上前,擋在了抱琴麵前。“抱琴,你別忘了本宮是能見到陛下的。”


    抱琴笑了笑,“我等著。”說完又左右一看,道:“聽說有姑娘借住在府上,怎麽不見?今日省親這等大事,還是出來見見麵的好。”


    果不其然,薛姨媽跟寶釵不見了,上來的隻有林黛玉一個,衣服稍顯素淨,剛要下跪行禮,抱琴道:“行了,小姑娘家家,身子生的這般弱,免了吧。”


    黛玉見場上氣氛怪異,隻低低說了一聲是便立在惜春後麵,不動了。


    “我看看。”抱琴一抬手,榮喜遞了個小冊子上來,抱琴翻了兩頁,道:“下麵該是府上的老爺們來請安了。不過今兒有我在,有點不合規矩,怕是見了外男陛下責怪,就先免了吧。”


    元春臉色青了又紅紅了又黑,雖想見父親叔伯等人,但是今日抱琴在此,進來不過白白受辱。她算是看明白了,抱琴不知使了什麽妖法,有著慧妍姑姑和雲容嬤嬤在,今日帶來的太監宮女,她吩咐了幾次,竟是吩咐不動的樣子。


    等到迴宮!元春又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等迴了陛下……有你好看!


    想到這兒,元春咬牙點了點頭,抱琴又道:“寶玉呢?陛下也知道他,還問過我他曾吃過府上幾個丫鬟嘴上的胭脂呢,這兩年該是長大不少,怎麽不叫進來看看?”


    王夫人又是半閉著眼睛一陣搖晃,以這個名聲傳到皇帝耳裏,寶玉怕是前程無望了!


    宮女聞言,去跟門口的小太監說了,小太監自去宣寶玉。等到寶玉進來,粉白一張臉,但是半點血色也無,他是被人嚇唬了?


    元春對抱琴怒目而視,抱琴也有點不明就裏,直到榮喜附在她耳邊低低道了一聲:“梁侍衛帶著人跟他們打起來了。”


    原來等到抱琴進了行宮,梁大福跟張侍衛幾個在外麵等著,他們是來湊熱鬧的,再加上皇帝隻是吩咐梁大福跟著去,卻沒說給他派差事,等到幾個侍衛分別按照規定的位置站好,他們幾個倒是突出來了,沒事兒做了。


    梁大福一陣傷感,道:“我想去看看早先父母住的地方。”歎了口氣道:“我十二歲就搬出來了,後來……”


    張侍衛糙漢子一個,最受不了這種離愁別緒了,直接拍著梁大福的肩膀道:“走,帶兄弟我去看看。”


    “不合規矩吧?”梁大福有點遲疑。


    “怎麽不合?”張侍衛將腰牌一亮,“看見沒有,禦前侍衛,陛下的乾清宮你都去得,這算什麽地方?告訴你,這世上就沒有禦前侍衛去不了的地方。”


    這一吆喝,十幾個弟兄們全跟著走了,身後還跟著幾十個空閑的太監。夏公公雖然不在,但是他帶來的侍衛和太監一見情形不對,急忙也跟上了。


    他們是兩撥人沒錯,但是賈府不知道啊,衣服一樣,除了侍衛就是太監,也沒人敢攔,就讓梁大福帶著一群人從省親別院的圍牆一路繞到了賈府的後院。


    到了後院前前後後走了幾圈,張侍衛覺得不太對了,他試探道:“這都走了三迴了,你不是記錯地方了吧。”


    這一問可問出大事了,隻見梁大福一拳砸到牆上,硬生生給砸出個豁口來,“他們把房子拆了!去建了省親別院!”說話就想掉眼淚的樣子。


    這個更受不了了,張侍衛一把將人拉起,道:“沒事沒事,要麽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梁大福不說話,又是一拳砸過去,嘩嘩幾塊磚掉下來了。這地兒可不能砸,這裏麵是省親別院,就算裏麵有你親妹妹也不行。張侍衛急忙將人拉著胡亂往前走了幾步,梁大福傷感間又是幾拳上去,這會砸的是梨香院的大門。


    木頭大門本來就不太結實,又是內院的房門,兩下就破了個窟窿,梁大福又是兩腳上去,門掉了……


    一時間有點寂靜,圍在他們周圍的賈府的下人看著這場麵咽了咽口水,就算仗著賈府下人的名號能出去作威作福,不過前麵這群人都是皇帝的下人,他們還是不敢動手的。


    不過梁大福三下就卸掉一扇門有點下人,再加上對侍衛太監的畏懼,有個站在前麵的還不到十歲的小廝沒站穩,也不知怎麽的,左腳拌右腳,兩步撲到了一個太監身上,將人絆倒了。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隻聽見那太監尖著嗓子喊道:“你們這是要犯上作亂。”


    這邊的人去救太監,那邊的人去拉闖了禍的小廝,但是兩方人馬一接觸就不是那麽迴事了。宮裏的人還能受了委屈?


    一個字:打!


    等到賈赦賈政等人得了消息,又怕耽誤了拜見娘娘,便派了賈璉過來處理。賈璉有點不情不願蹭過來,別的事好說,見了宮裏的誰不得點頭哈腰的,他正五品的同知,在這些人跟前就跟玩兒似的。


    這個時候戰爭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宮廷一方大獲全勝,順便將梨香院的另一扇門也拆了下來。賈璉急忙上前陪情道歉,又解下腰間的玉佩荷包等物,急急又差人去賬上支了兩萬兩銀子,這才作罷。


    臨走的時候張侍衛還有踹了一腳,道:“好好修修,你們家裏也太不結實了。”


    迴到賈母正堂,抱琴沒什麽心思去嚇寶玉,隻讓他站在下麵,什麽都沒說。不過元春還有賈家人已經被搞的精疲力盡,沒什麽力氣了,當下屋裏隻有微微喘氣的聲音,過了片刻,抱琴又翻開手上的小冊子,又從掏出塊懷表看看,道:“時候差不多了,賈嬪,咱們去看看園子?”


    “你不想去?那我自己去了?”


    元春強打起精神,想著自己還能隱隱鎮住抱琴,要是她不跟著,賈府裏的人還指不定被怎麽折騰,便道:“去看園子。”


    這一路沒什麽好說的,抱琴也在養精蓄銳,隻在“有鳳來儀”處看了慧妍一眼,暗示道:看見沒有,淑蘭專用的“鳳”字。慧妍點了點頭,迴去就告訴皇後娘娘。


    等到一路又繞迴省親別院的正堂,幾人分別坐定,抱琴養足了精神,道:“早就聽說府上姑娘公子在吟詩作對上造詣很深,今日賈嬪省親,怎麽不做幾首來看看。”


    “還有寶玉,當日是賈嬪親自教的,這些日子也不知道長進了沒有?”


    元春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還是被抱琴已經氣的糊塗了,道:“作詩?你也得看的懂!”


    當下元春喚了宮女墊上熏香,又拿了毛筆墨汁,幾個姑娘還有李紈和寶玉圍坐在中間的大台子上,說是以今日之情,以這別院為意,做幾首詩來提上。


    抱琴自然是不懂的,絲竹悅耳還行,這種詩歌她基本是一竅不通,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呢?會毒舌就行了。


    不過今日氣氛古怪,寶玉已經被侍衛在後院打架這個消息驚的心不在焉,剩下姐妹幾個心思也都不在這個上麵,雖然詩是做好了,但是看元春的臉色就知道不怎麽樣了。


    等到元春看完,抱琴將幾張詩句接過,一張張毫無誠意的翻過去,道:“本宮雖不懂詩詞,但是曾聽本宮的哥哥說過,凡事去過北靜王府的侍衛都曾拜讀過府上幾位姑娘的大作,流傳的很廣呢。”


    看著賈母的臉色變了又變,抱琴笑道:“還有府上公子的詩作,上迴見了忠順親王,連他也說好呢。”


    “咳,可惜本宮讀書少,這詩裏的意境怕是體會不到了。”


    這兩句話多少個意思,看到她們臉色就知道她們全部抓住了。


    又是一陣寂靜。


    沒人說話,除了抱琴,估計包括元春在內的所有人對這場省親的唯一期盼就是快點完吧。


    確實快完了,被抱琴三番幾次的打岔,原本安排好的宴席和唱戲是沒法進行了。夏太監摸著頭上一圈汗進來道:“時辰已到,請娘娘迴宮。”


    抱琴迴轉一圈,歎了一聲,率先上了轎子。


    賈府的人鬆了口氣,不過抱琴的轎子趕出賈府,後麵又出事了。


    半路混進來的廣和宮的人,由小寶領著,一路撒開了引路錢,賈赦氣得胡子都吹起來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賈璉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急忙小跑著過去詢問,隻見小寶圓目一瞪,“我爹的靈位剛在賈府過了一圈,不將他引出來迴家,難道要留下來在你們府上過年麽?”


    聽到賈璉的迴話,賈政一下沒站穩跌倒了椅子上,賈母跟王夫人更是氣得暈了過去,當下兵荒馬亂一陣喧鬧,等到太醫過來診了脈,賈政和賈赦兄弟兩個拍著桌子道:“我要上書!明日早朝就去告禦狀!”


    賈母躺在床上哆嗦著嘴唇道:“取我的名牌過來,我要進宮去求見太後,誰給她的膽子!”


    ☆、第073章


    省親迴來的晚上,很多人都沒睡著,比如賈府眾人,賈赦賈政原本想叫自己的門人清客開參謀,後來又覺得這事沒什麽好說的,丟臉都到家了,可不是到家了麽,連內院的門都被拆了,所以也就是兄弟兩個商量著去寫折子了,寧府那兩個那也出了主意,不過他倆文采太差,列個清單沒問題,如何委屈而又義正詞嚴的告狀就差的太多了。


    從和嬪到不服管教的宮女太監,甚至侍衛們也被告了一狀:仗勢欺人,在朝廷命官家中撒野。


    賈母屋裏也是燈火通明,幾個女人聚在一起,一句一句的商量著明天去求見太後的說辭。“一品的誥命,被個小丫鬟欺負到頭上,這氣如何能咽下去。要是先帝還在……”賈母想兩句說辭,便又忍不住罵兩句,反反複複也是折騰到天快亮才起。


    元春也沒睡,打了宮裏的茶杯,絞了不少帕子,還是氣憤難當,決計第二天一早等陛下上完朝,就去養心殿門口跪著去。


    還比如說張侍衛,迴家之後及其興奮的說了個溜夠,得了父親的大嘴巴子,等到大伯前來,又被已經有點破損的禦扇磕了兩下頭,委屈極了,飯都沒怎麽吃就迴房睡覺去了,內閣張大人跟禦史張大人商量到了半夜,又將張侍衛從床上提下來,問了個清楚明白之後由張禦史親自執筆,張內閣潤色,連夜寫了折子,同樣是打算明早早朝上奏。


    抱琴呢,迴去神清氣爽的蒸了麵,又拿珍珠粉敷了個麵膜,喝了一碗銀耳湯,這才安安心心的睡下了。


    那麽按照時間順序來說,先是早朝,在國家大事商量完畢,太監一聲:“有本啟奏,無本退朝。”的結束語中,張禦史跪在了乾清門門口,道:“臣有本!臣要彈劾三品爵威烈將軍賈珍、一等將軍賈赦及工部員外郎賈政一家。”


    瑞誠臉色看不太出來,小太監自去接了折子,大臣們低頭左右瞄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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