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時照看了一眼林誌手裏的長竿煙袋,遲疑了一下,常相逢的規定,所有進後廚的人都不許抽煙的,原因無它,嫌身上的煙味沾到菜了,叫菜品串了味兒,可是現在他卻不想再管她的什麽爛規定,接過來狠狠抽了一口,結實卻被老辣的煙葉給嗆的眼淚都崩了出來,連忙將煙袋遞還給林誌,“我不成,看著你們成天吸的挺高興,可這味兒,太嗆人了!”


    “哈哈,你是才第一口,品不出這裏頭的神妙滋味,我這可是最好的煙葉了,他們抽的那些,嘁,樹葉渣子罷了,”林誌得意的在煙嘴兒呷了一口,深深的咽了下去,慢慢的吐出一個煙圈兒道,“這個你得多抽幾迴才能明白。”


    “我哪有那閑錢?也是您老兩個兒子孝敬您,”董時照從桌上端過燴菜,挾了一口塞到嘴裏,“我啊沒啥別的偏好,就愛這一口兒,這東西聽著貴,可我那兩個外甥不是跟著大東家跟南邊的海船打交道麽?”林誌曖昧的一笑,“托大東家的福,我也多個享受。”


    董時照已經領會了林誌話裏的意思,林誌再能抽,一個人兒又能燒多少?不過人家連這種事都沒有瞞他,也確實是當他兄弟一樣了,董時照歎了口氣,“真羨慕老哥,兒女又全,跟林媽媽一家又是嫡嫡親的,哪像我,父母死的早,又沒有兄弟幫扶,家裏頭的身子又不中用-”


    “弟妹也就是身子虛點兒,旁的也沒多大的事兒,”聽到董時照訴苦,林誌心裏一喜,多日的水磨功夫算是見到希望了,他對董時照的要求也不多,董時照再孤身一人,也是令狐家的奴才常相逢的徒弟,叫他逃離水席樓那是叫他死,而且也不可能將他的作用發揮到極致,“其實咱們做這個的,也不能一味兒困死在這小小的酒樓裏,隻要肯出去走動走動,也是能賺些零碎銀子的。”


    “還有這樣的事兒?我除了會炒幾個菜,旁的也不會啥了?”董時照是真缺錢,聽到有閑錢掙,情不自禁的來了精神,“可是這樓裏的規矩,沒人敢這麽做的。”


    “你傻啊?你出去做禦膳,說是仿的,你一個水席樓的二灶,福滿樓管的著麽?而你又沒有做水席,你師傅還能不叫你拿自己的本事出去給媳婦掙個養病的錢?”林誌衝董時照擠擠眼,悠然的在石桌邊兒上敲了敲紫銅煙袋鍋,“我也是這麽一說,這種巧宗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了你跟你師傅說一聲,一中午不來,她還會想到哪兒去?可是這一趟最少都是一兩銀子入賬了,你算算,一月一次,也不錯了。”


    一個月一兩,頂上自己自己幹七八天了,想到妻子蒼白的臉,董時照意有所動,“大哥有這樣的門路?啊不,看我說的,你們一家都是做這個的,我怎麽好搶你們的財路。”


    看來魚兒是上鉤兒了,林誌心裏一陣兒得意,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的生氣,“你這個人咋還小看你老哥咧?說啥搶不搶類,都是自己人,我是年紀大了不耐煩出去,你兩個兄弟手上功夫還不如你呢,再說,唉,我那天一看你家裏那情景,心酸啊!”


    “那謝謝大哥了,要是有這茬兒還請大哥多想著兄弟,我叫我那兩個小的給大哥磕頭,”董時照起身衝林誌到地一揖,有了這一兩,他家能寬鬆不少。


    “行啦,你跟我客氣啥?我也是看你老實,不像某些人就玩一張嘴了,咱們這行,現在不比手藝了,比嘴皮子了,嘿嘿,真是怪事年年有啊,”林誌拍了拍腿站起身,“快把飯吃了,我也累了一中午,去歇會兒,人老了,頂不住一站一天的。”


    有了頭一天令狐儼不迴來的經驗,今天常相逢硬是在水席樓待到了月亮升起,才帶了燕兒上了令狐家的馬車,等到了福壽堂,百氏她們都用過飯了,看到常相逢迴來,百氏嗔了她一眼道,“就那麽忙?我就不喜歡你們這些年輕人,這世上的銀子是能賺完的?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兒,你賺迴來了也隻能爛在家裏,倒你是,人累病了怎麽辦?”


    見百氏嫌自己迴來的晚了,常相逢赧然笑道,“勞祖母惦記了,這不是新店馬上要開了,是事兒最多的時候,我不放心,這頭三腳要是踢不好,這新酒樓就廢一半兒了,”說著她看向空蕩蕩的屋子,“母親已經迴去了?”


    “吃了飯我就叫她迴去了,你不必往她那邊去了,這天兒太熱了,想吃什麽叫人去廚上說一聲,我沒叫人歇灶,”說到這兒百氏衝常相逢招招手,將她叫到自己身邊,“這外頭好像不止咱們一家要開店啊!”


    “祖母您真是,這個,”常相逢衝百氏一比大拇指,看來令狐儼這經商的才能也是有基因在呢,“我跟執信不想您老操心,商量著沒跟您提呢,沒想到你居然收到信兒了?”


    不跟自己提就能瞞住她?不想想這麽些年她是怎麽過來的,百氏冷哼一聲道,“不是我本事大消息靈,是這想再開酒樓的跟咱們關係太近,我不想知道,也收到些風聲了,”三房早些年沒少被長房那兩兄弟坑,百氏對他們的防備在本能的,到現在那邊都安插著三房的人呢。


    見常相逢歪頭認真聽她說話,百氏也有了談興,“我又不傻,這洛陽是重鎮,這曆朝曆代開的酒樓飯鋪少了?遠的咱們不說,也說不著,就說這十年,真正在洛陽站住腳的大酒樓有幾家?”


    “盈樽樓,福滿樓,還有令狐任的快意樓,”知道百氏跟那邊是結著仇的,常相逢也不叫令狐任大哥了,“再有就是李巡撫夫人那邊開的詩月樓,不過那是個風雅的所在,拚的不是手藝。”


    這個媳婦倒是查的挺清楚,偌大個洛陽酒樓自然不止這些,再說個十間八間也可以,隻是這幾間是令狐家需要放在心上的罷了,“盈樽樓不說了,現在明家長房都進了京,靠明經那小子管著,若不是有明奕這個探花郎的招牌在,隻怕長久不了,詩月樓就算是隻賣清水,也照樣有人搶著去,咱們也不比,能跟福滿樓一直扛著的,也就快意樓了,要說這個令狐任麽,也算是個人才,隻可惜心不正!”


    成天覬覦旁人的東西,隻得個“不正”的評語已經算是百氏厚道了,這一說很明白了,這個時候開酒樓的也隻有令狐長房了,“這次是快意樓再開分號?”打常巧姑的主意,在水席樓挖角,快意樓這次是要大幹一場了,隻是用什麽名頭?“他們要是用水席,不是打自己臉嘛?”


    這是常相逢一直沒有想通的,如果是其他的姓氏來做,成功之後頂多是惡性競爭,她手裏也沒有專利,告都沒地方告去除了在品質跟味道上下功夫,以圖後計之外,還真是拿對方沒有辦法,可是令狐長房就奇怪了,應該不會直接甩出水席的招牌吧?應該有個不被噴的名頭才行,他們的酒樓裏敢賣水席,那直接就是將自己送到了道理的最低點了,現在這個時代,商人沒了名聲,將來的路可就不太好走了。


    “我也納悶呢,就叫人仔細掃聽了掃聽,”百氏看著一臉迷惑的常相逢,也樂意跟她多說說話,“據說以後人家酒樓要賣正宗的‘常’家菜,這是當初你爹常秀才得來的,後來你娘帶了你們姐妹出來的時候,就給裹了出來,你姐人實誠,認字也不多,這東西呢,被你得了去,你呢心大,就弄出個什麽遊龍宮當福女兒的戲碼,出來糊弄人,現在人家常家跟你姐一道兒,要給常家姐正名呢!”


    “哈哈哈哈,”常相逢再次仰天長笑了,“祖母,這是誰想出來的本子,腦洞好大,當初為了個綠豆涼粉,常家營的人被我姐夫帶了人都砸了個稀爛,怎麽?收拾好了準備再叫砸一迴?真是醉了!”這些人真是一點兒新意也沒有。


    百氏沒領會常相逢為什麽醉了,還以為說常家人喝多了呢,“反正這些是我打聽出來的,你們要多做準備,”雖然知道自己孫子跟孫媳婦是肯定吃不了虧的,可敢提醒的百氏還是要說到前頭,有個萬一,常相逢的名聲可就沒了。


    “嗯,我知道了,萬變不離其宗,他們是把寶壓在我姐跟我姐夫身上了,嗯,得在加上水席樓的幾個,這樣一來,上中下三等席麵他們都能做全了,”常相逢微微一笑,好吧,看誰最後耍了誰?


    “祖母放心吧,咱們這邊兒也預備著呢,”常相逢衝百氏眨眨眼,“再過幾天,我親自去半個店兒一趟,那邊兒既然想了這麽好個創意,咱們也幫著給他們煽煽風,叫洛陽人都知道才好呢,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除了這丫頭跟自己孫子不好好過日子這一點,百氏倒是對常相逢越來越滿意了,她的孫媳婦就應該是這樣的,你瞪我一眼,我就要還給你一拳,令狐家怎麽可以任人欺負?“那我等著嘍,菜來了,你快吃飯吧,反正天還早,你吃完了再迴去。”


    “嗯,好,我也餓的很了,”處的久了,隻要不說她跟令狐儼的夫妻關係,常相逢跟百氏也挺融洽,“相公沒迴來麽?”常相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兩人是又怎麽了?說好將來不一起過,可還今兒你不理我了,明兒我不理你的成天的置氣?令狐儼是百氏親手養大的,早上他明顯過來晚了,來的時候看著跟往常一樣,可是百氏還是從他眉間看出了怒意,叫人打聽隻說小兩口在屋裏起的晚,還聽到常相逢在屋裏笑的挺大聲,後來不知道令狐儼惱了就出來了,原因汀蘭小築的人沒人清楚,“他中午就叫人捎信兒迴來了,說是晚上要見江南的客人,晚些才迴來,你隻管吃了迴去歇著,晚上不用專門等他。”


    又有應酬,怪不得,常相逢點點頭,三下五除二將飯菜吃了,看丫鬟們收拾了,才悄聲問道,“祖母,這麽具體的事兒您是從哪兒打聽出來的?”長房的整個策劃居然一早被百氏掌握在手中,這老太太也太神奇了,自己跟令狐儼知道是誰幹的,要挖哪些人,可是人家的打的什麽招牌根本沒有猜出來,原來令狐任一開始就將自己擺在了正義一方了,常相逢還真是小瞧了他。


    “哼,這有什麽重要的?左右隻要你姐不出來說話,他們的戲唱的再紅火,都是白搭!”百氏不屑的一笑,“長房的那幾個人,成天一肚子壞水,還老是要擺出一副智珠在握全天下就他聰明的樣子,若不是想著滅了他們幾個,令狐家在洛陽就太單薄了,執信能留他們到今天?”


    隻怕還有滅了他們不利於令狐儼的光輝形象吧?雖然洛陽城沒有人不知道令狐儼足智多謀是個搖錢樹,可也同樣知道令狐家是修橋鋪路的大善人,如果令狐儼一翻身就收拾了曾經將三房逼到絕處的長房,日子久了,隻怕還會有“聖父”們出來罵令狐儼不念舊情了,可是這麽叫他們半死不活的留在洛陽,反而會叫大家提起的時候,將當年他們坑害三房的事拿出來再嚼嚼,順便誇一誇令狐儼有多麽的大席跟仁義。


    見常相逢坐著出神,百氏也不吊她胃口了,“你還記得前些日子來咱們府上請安的慧珍不?就是我那個侄孫女兒?”


    “啊,記得啊,說是被她娘送給知府當小妾了,”常相逢點點頭,這世上賣女求榮的父母還真不少,“我當時還心裏想著呢,親娘也能答應,家裏又不缺吃穿的,女兒養大了就是要賣個好價錢麽?”


    “那姑娘也不是傻的,將她賣了還幫爹娘數錢?這消息是她跟我說的,”說到這兒百氏衝常相逢伸出一個巴掌,“要了我這個數。”


    “五百兩?”常相逢挺肝疼,“嘖嘖,早知道是這麽個信兒,三百兩就夠了,我水席樓得幹半個多月呢,”這丫頭真狠!


    這丫頭手可真緊,“五百兩咱們就當結個善緣了,畢竟她現在在錢知府那裏還挺得寵的,”左右送的也不是百氏的孫女,用仇人的孫女給自己拉關係,頂多就花點兒銀子的事兒,百氏覺得挺合算。


    “祖母說的是,想來慧珍那姑娘在知府家裏要用銀子的地方也多,咱們這些當親戚的能幫襯也幫襯一些,”原本常相逢還挺同情令狐慧珍呢,可人家已經走出了一條另類的路,那她剛好省省心,以後需要幫忙的時候大家真金白銀的交易,倒比攀親情要來的可靠的多。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踴躍給打個分兒留個言唄?我周一力爭雙更,一萬二啊,我是好作者哈。上午10點和中午一點吧,


    ☆、第145章 一百四十六僵持


    新的一天常相逢一覺醒來,依然沒有看到令狐儼,她看著紅木衣櫃裏的衾具,跟昨天擺放的位置一模一樣,不由心頭火起,想罵人,可又師出無名,畢竟他們不是真的夫妻,“飛雪,我要起來了!”忽然發現屋子太大的話就一個人睡著真是挺冷清。


    飛雪聞聲進來,正看著常相逢盯著青絲帳頂上的西番蓮花樣發呆,輕聲道,“奶奶,今早葛巾過來送的信兒,昨個兒公子在外頭醉了酒,就歇在逃墨齋了。”這已經不是第一天了,這汀蘭小築的人都已經嗅出味兒來了:自己的兩位主子,是在鬧別扭呢!


    “她跑來送信兒?沒有小丫鬟麽?”常相逢有些轉不過彎來,一個大丫鬟親自跑一趟,也太沒架子了。


    自己這位奶奶這心裏隻有外頭的鋪子啊,家裏的事兒愣是一點兒也不知道,飛雪以前還以為是常相逢什麽都清楚就是不說呢,“奶奶沒問,奴婢也沒跟奶奶迴外書心的事兒,如今逃墨齋隻有葛巾姐姐跟姚黃姐姐兩個,並沒有再派小丫鬟過去,公子說了,他那個地方靠不住的人不能進的,葛巾姐姐今早過來,是幫公子取衣裳的,還捎話說公子一早要出去,不過來了。”


    不過了,他已經好幾天沒過來了吧?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呢?常相逢冷冷一笑,“隨他便,過來幫我梳頭吧,我還得往鋪子裏去呢。”


    雖然心裏什麽都清楚,可是常相逢一整天情緒都不怎麽高,一直陰著臉,弄得整個水席樓都處於低氣壓中,直到晚上她迴去,大家才算是鬆了口氣,直唿常師傅自從嫁到了令狐家,真是越來越有威儀了。


    陪百氏跟王氏吃完飯,常相逢依然沒有見到令狐儼,一迴到汀蘭小築,得到的稟報又是公子捎了信兒迴來,說是晚上有應酬,叫奶奶先歇著,他要是累了,就不過來了,直接會在逃墨齋歇下了,“你去跟葛巾說一聲,以後公子迴不迴來就不必過來跟我說了,還有,將令狐儼的東西都給我搬到逃墨齋去,也省得葛巾一天跑一趟的過來要這要那的。”


    常相逢這話裏明顯存著氣呢,吳媽媽覺得時候到了,自己得勸勸她了,忙揮手叫小丫鬟下去, “奶奶,要不您熬鍋好湯奴婢叫人給逃墨齋那邊送過去?這天兒這麽熱,公子成天在外頭奔波,也太辛苦了些。”這兩人隻要有一個先低頭,什麽都好了,而做為女人的常相逢,低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送,我的湯憑什麽給他喝?他在外頭奔波,我是在家裏閑著麽?他成天呆在什麽樣的地方辛苦?我呆的是什麽地方?到底誰更辛苦一些?”大家都不吭聲,常相逢還覺得沒什麽,吳媽媽一勸,常相逢的火氣直衝眼眶,激得她眼淚都下來了,“我今兒在這兒說了,誰都不許往外院去一步,往外院兒的路都不能打那兒過!”


    “可是奶奶您沒看,姚黃那臉都仰到天上去了,呸,好像明日她就成了姨娘一樣,奴婢看著就生氣!”吳媽媽這些日子踅摸著自己這兩位主子是越來越合拍了,心裏正高興呢,沒成想竟然冒出這麽一出,哪有新婚夫妻連著五天相公住外書房的,“關鍵是您啊,您跟公子成親才一個多月,傳出去您臉兒上也不好看。”


    “我臉好不好看不是靠得他令狐儼,哼,成親一個多月男人睡丫鬟睡通房睡姨娘的也不是沒有,顯得我多大方啊,這可是賢惠的好名聲,他願意送我,我也樂意接著,有什麽大不了的?”常相逢準備跟令狐儼擰到底了,左右他們一開始也是說好了將來要分手的,現在正好,省得將來夾纏不清。


    看常相逢說的異常堅決,吳媽媽也不敢再勸,歎了口氣退了出去,再想想又將原本吩咐的叫去往外書房路上蹲守的小丫鬟也都撤迴來,常相逢有一點倒是沒說錯,正房奶奶原不該用這些手段,反而落了下乘!


    心裏存著氣,常相逢在水席樓也呆不住,直接叫人趕了車往半個店兒去了,現在離自己新店開張也沒多少日子了,而令狐長房兩兄弟新開的“常氏龍宮水席樓”也要在七月十六開張了,想趕在自己前頭截了自己新店的生路,順便還要抄了自己的老店,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可惜常相逢連常巧姑的家門兒都沒有進去,就直接被趕過來的竇家二嬸李氏給一口一個“令狐少奶奶”,一口一個“人要講良心,”給堵到了外頭,常相逢看著不許常巧姑給開門的李氏,心裏暗笑,這令狐程寧跟令狐程安兩房工作做的可真夠細的,凡是能利用上的人,他一個都沒落下,這一把恐怕是下了大注的。


    “相逢,你如今不比從前了,我們這窮家茅舍的也沒有啥好招待你的,你就迴去吧,”因為竇恆說了不許見常相逢,外頭又堵著李氏,常巧姑已經難過的無以複加,隔著門道,“我再說一遍,咱倆是一個娘養的,姐從來沒想過做對不起你的事兒,有些事兒姐也不是願意的,你就當給姐一條活路,姐也想日子過的好些兒。”


    常相逢招手叫人將跳腳大罵的李氏堵了嘴架開,走到門邊,“那你就忍心看著他們合夥算計我?咱們真的是一個娘生的?”這個時候如果常相逢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長房那邊反而會懷疑的,常相逢索性將話說開了,“你準備叫常家人再出來折騰一迴,你覺得咱娘在海家能安生?”


    “不,不會的,娘的事兒常家人知道的都不多,他們也不知道,而且海家是官,他們也不敢,既然你都知道了,現在還不晚,你快迴去想辦法吧,那邊我看也就是想要錢,令狐家有銀子,你們不行給他們些就好了,那麵條方子,我不會給他們的,可是你姐夫答應了,巧丫,我怎麽辦啊!”


    自己這個姐姐還真是糾結啊,一邊兒是丈夫,一邊兒是妹妹,常相逢看她的樣子實在是可憐,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沒事兒,你是竇家的媳婦了,聽我姐夫的沒錯,不過方子你誰也不能說,竇七爺來了也不能說,說了,人家把你們踢到一旁,你們才什麽都沒有了。”


    “巧丫,你不怪我?我對不起你,其實這些天我在家想想,這兩年要是沒有你,我們哪裏有這樣的日子,其實在家裏種地也挺好的,也不愁吃穿,是我太貪心了,有了好的,就想更好的,”常巧姑抹了把被淚水打濕的臉,“如果當初我沒理會劉氏,也不會有今天的事兒了-”


    常巧丫的親娘跟親姐有一大優點,常相逢如今算是看到了:最擅長的是就是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出了事從來不去怨別人,先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而且都會很神奇的從自己身上發現不足,並向對方誠懇道歉,“這事兒不怨你,咱們龍宮水席出了名,這種事早晚都要遇上的,現在我最慶幸的就是,我現在是令狐家的兒媳婦。”


    提到這個,常相逢神色轉黯,這又是令狐儼給他帶來的一樁不得不認的好處。用令狐家這把大傘將她護住了。


    看常巧姑兀自哭個不休,常相逢忽然覺得自己在她麵前好像時不時就成了壞人了,尤其常巧現在還這麽哭著跟自己保證不會對人說漿麵條的方子,眼中的堅決叫常相逢有些心疼,畢竟是自己想了這樣的計策,可他們怕常巧姑沉不住氣露了形跡,集體瞞了她,現在好了,害她成天惴惴不安的。


    “算了,你不叫我進門兒我也不進了,以後你多聽我姐夫的話就是了,他叫你幹啥你就幹啥,左右不會害了你,”常相逢歎了口氣,看了一眼自己曾經住了數月的院子,轉身上了馬車。


    “奶奶,咱們現在往哪兒去?”燕兒見進了城,常相逢一直也沒有什麽精神,悄聲問道,“要不咱們再到水席樓轉一圈兒?”隻有到了那裏,自己這個主子才會有精神。


    “算了,我不想去了,走吧,迴家,”常相逢看著被風吹起來的車簾,“這風還有些涼意,看來是哪兒下雨了,咱們趕緊迴去吧。”


    常相逢一迴令狐府就先到福壽堂見百氏,沒想到令狐儼也在那裏,這都好幾天沒跟令狐儼打過照麵兒了,常相逢愣了一下才過去給令狐儼行禮,“沒想到你今天迴來的挺早。”


    “看著要下雨了,我早些迴來了,”令狐儼掩下心裏的激動,也不看常相逢淡淡道,“你不也挺早?我聽說你到半個店兒去了。”


    “是啊,過去看一眼,心裏踏實些,”常相逢輕扯嘴角,“你那邊兒也安排好了吧?到時候得叫我姐夫跟我姐順利脫身才行,不然-”


    平時常相逢跟他可沒有這麽客氣的,令狐儼眸光微閃,“姐夫並不是個沒能耐的人,我也派了人手給他,加上你這麽來迴一折騰,那邊定然信實了。”


    是啊,自己這麽來迴折騰,以前令狐儼這麽說她,常相逢多是坦然受了,今天怎麽聽著這話這麽不入耳,“我本來就是個愛折騰的人,不然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了。”


    “好啦,好不容易早些見你們,一來就說這些,我不愛聽,快過來吃塊瓜,剛才執信迴來,我叫人從井裏特意撈上來的,相逢也嚐一塊,”百氏哪裏會不知道這小兩口這幾天存著心事呢,這在自己的麵前連麵子要是都不顧了?


    “謝謝祖母,我也正渴著呢,出了一趟城,敢情能把人熱死,還好起風了,”常相逢也不想在人前跟令狐儼吵架,過來拿了簽子紮了塊瓜放在嘴裏,滿意的叫道,“又涼又甜,還是沙壤的!”隻要不跟令狐儼說話,她整個人都能輕鬆下來。


    “執信幹嘛呢?還不快吃兩塊?這天眼看要下了,你們迴去吧,晚上不用再過來了,叫廚上把飯直接送到汀蘭小築去,”百氏示意豔陽出去吩咐,轉頭又看向令狐儼,“賈家的人走啦?怎麽樣今年?”


    百氏親口叫了,令狐儼也不好不留下,他沒有過去跟常相逢一起吃瓜,而是過來在百氏身邊坐了,“現在洋貨正時興呢,價錢也好,各家都打破了頭想造船出海呢,賈家人一來那邊兒就派人堵上了,”說到這兒令狐儼不屑的一笑,“那邊兒可是下了血本兒了,這邊兒收拾咱們的水席樓,還捎帶手兒的想拿下跟賈家的關係呢,這兩天,又給府裏的閨女們打首飾呢!”


    “做什麽?”百氏這下不淡定了,“剩下的幾個丫頭年紀可都不大呢,這種事他們也做的出?!叫人給族裏送個信兒去-”


    “送什麽?有什麽用,隨便他們鬧騰去,他們想送也得有人想收才行,”令狐儼幽幽一笑,就令狐任這些下作手段,想拿家裏的姑娘們聯姻弄銀子參股到賈家的海船上去,也得有人敢將銀子交給他們,“等水席樓的事兒一出來,女兒再多,也沒有人敢要。”


    百氏有了年紀,雖然對令狐程寧幾個不滿,可是他們家的小姑娘們都是她看著長大的,逢年過節也會來她身邊逢迎,沒有一點兒感情是假的,如何眼睜睜的看著還沒成人的姑娘就被狼心狗肺的祖父父親送了人?可是現在那邊非要好好的日子不過來挑釁,她也不好出麵教訓令狐長房,“是啊,隻能隨他們了,倒是可憐了那幾個閨女了-”


    百氏也沒有多留令狐儼他們,看常相逢洗了手就叫他們走了,隻是到了竹橋邊,常相逢並沒有叫令狐儼跟著迴去的意思,緊走幾步堵到他的麵前,“今兒大東家一定也累了,不如再些迴逃墨齋歇著吧,一會兒我叫人將飯菜給您送過去,”說罷也不等令狐儼開口,衝他一福,徑直上了竹橋,揚長而去。


    令狐儼鬱悶的看著常相逢趾高氣揚的背影,心頭的火氣一陣陣兒的往外拱,明明心裏也願意了,還硬生生的將他從床上趕下來,明明知道自己生氣了,還視若無睹從不叫人到逃墨齋問一聲,現在好了,他提前迴來了,又在福壽堂裏等著她,想著兩人一起迴去,什麽事兒都了了,結果人家根本不打算順勢下坡,跟自己杠上了?


    令狐儼看著身邊垂首而立的小丫鬟,冷哼一聲,轉身向逃墨齋去了。他這些日子對她實在是夠好了,若是她還不能體會他的真心,那他也不會再這麽一直傻下去!


    常相逢心裏也很不爽,這個死男人,明明做錯了事,道歉的話卻一句也不肯說,從福壽堂到浣星橋,一裏多地了,愣是一聲不吭,難不成還要自己跟他道歉,說那天沒有伺候好大爺叫他遂了心盡了興?


    等聽飛雪過來說令狐儼迴了逃墨齋了,常相逢唯有冷笑了,“換衣裳,我洗澡,去跟廚上說,將他的飯菜送到逃墨齋去,還有,我要點菜,我餓了!要好好吃上一頓!”


    董時照這些日子已經偷偷按林誌的指點接了好幾起私活兒了,這也叫他大開眼界,原本以為一月有這麽一兩次就不少了,沒想到不到半月的功夫,足足出去了三迴,這叫他心裏有些忐忑,當林誌再來叫他的時候,董時照有些不敢幹了。


    “這出去的太頻繁也不好,樓裏的兄弟們該多想了,大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家裏負累重,可要是老把兩個大侄子的活計挪給我,我也沒臉不是?”


    “你說什麽呢?我那兩個不成材的有幾斤幾兩我不清楚?但凡叫你去的,都是主人挑剔的很,他們去了不一定中的,這是你在給我幫忙,不是我幫你,”林誌一巴掌拍到董時照肩上,嫌他跟自己客氣,“你啊,真是太實誠了,銀子都落在眼前了,都不敢彎腰拾的。”


    “也不是,你也知道,咱們樓裏生意好,後廚人手本來就不太夠,我老是說有事兒出去,不好看,”董時照搓著手有些為難。


    “先不說你在這兒一月能拿多少銀子,就說現在,這廚上除了常相逢,可是人家齊勝元說了算的,那是新的頭灶,你先前是他的大師哥,現在杵在人家眼前,不嫌礙眼啊?我看齊勝元那小子巴不得你出去呢,這不是兩好合一好的事兒麽?再說了,我騙你了沒?出去沒有叫你做水席吧?咱們靠的還是禦膻,那個擺出來才有麵子呢!”林誌好不容易搭上了好哄的董時照,如何肯就這麽放了他,攬了他的肩頭細細的做思想工作。


    “你就跟你師傅說,弟妹這幾天身子不好,你家裏脫不開身不要迴去常看看不就得了,也就是中中午出去一會兒的事兒,那邊材料啥的都給你備好了,一桌菜擱你手裏算啥?”林誌衝董時照擠擠眼,給他出了個主意,見他點了頭應下,就知道董時照還是舍不得外頭那些快錢,裝作想了許久歎了口氣道,“其實,我還有條財路呢,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走?”


    “大哥你還有路子?”董時照吃驚的睜大眼,仿佛看著一個財神,“還是憑手藝掙錢?”他有的也隻有手藝了。


    林誌得意的一笑,“我癡長你十幾歲,在洛陽地界兒上混的年頭也比你長些,認識的人多一些也是正常的,我說的這路子,來銀子快還多,風險麽也是有的,可是你要做的話,這風險就小的多了。”


    “你先說說?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來,”銀子多還賺的快,董時照有些猶豫了,“大哥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不太會辦事兒,再辦砸了,而且我有今天也不容易-”


    林誌相中的就是董時照這副老實勁兒,這樣的人好哄不說,也叫人不太防備,就算是將來常相逢察覺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董時照頭上,而且他對董時照這麽“好,”也不怕董時照會沒義氣地將他給捅出來。


    等董時照聽完林誌的話,已經驚恐的不敢言聲,半天才道,“大哥這可不成,我的身契可還在令狐家呢,要是叫大東家知道了,我們一門都活不成了。”


    “弟妹可是你從外頭娶的,並不是他們的家奴,你也得為她跟你的兩個孩子想想是不是?”林誌知道自己的話嚇著董時照了,可他也知道董時照的命門在哪裏,他悠然的將杯中的酒一口幹了,“咱們都是做這一行的,有一道新菜出來是多大的喜事,何況常相逢手裏的是整套的席麵,你以為就沒有人打他的主意?”


    這個董時照自然懂,也是因為明白,才會對吝教導他們的常相逢滿心感激,“可這事兒我怎麽能幹?要是叫抓了-”


    “你就沒聽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樓裏就有人也在打這個主意,所以就算是消息漏了出去,也不會查到是你的,”林誌得意的一笑,“你隻要將你會的菜教給我就成了!”


    “你要出去自己開酒樓?要是叫大東家知道了,林媽媽一家可還在府裏呢,”董時照好像對林誌的誌向挺驚詫,敢在令狐儼手底下挖牆角,一個林誌還不隨手就被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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