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三名“英雄”紛紛挺起了胸膛,一臉期盼地望著溫如是。


    她偏頭眨了眨眼,語聲嬌糯:“他們誰得了第一?”


    溫侯輕笑,不愧是他的女兒,就算智商有問題也知道要最好的那個。他示意統領將人帶到近前,唯恐她認錯,還輕聲介紹:“他就是今年獨占鼇頭的隱衛,把劍給他,他就是你的了。”


    這話溫如是愛聽,她旋身抓過侍童手中古樸的寶劍,一把塞進他的懷裏,腕間的金鈴叮當作響,鈴聲清脆,煞是好聽:“你是我的了,跟我迴去吧。”


    莫邪抱著寶劍一臉黑線,這跟他想象中那神聖的場景不太一樣,沒有振奮人心的誓言,也沒有莊嚴肅穆的賜名。


    他低頭咬牙提醒自己的主人:“請小姐賜名。”


    溫如是咧開了嘴,一把抱住了他:“莫邪,你是我的莫邪!”兩年了啊,終於被她抱了個紮實!她就不信,在這樣的場合下,他還敢一本正經地跳上房頂拔腿便跑。


    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莫邪不敢用力推開,隻好臉色煞白地看向溫侯。


    沒想到他並不以為意,大手一揮,哈哈笑著將剩下的兩名隱衛納入自己麾下。


    這個傻孩子不過是一時失態,當不得真,能夠堅持到現在才露出本性,已經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溫侯笑吟吟地將其他合格的孤兒編入敢死隊,這些人,以後將是他起義的攻堅部隊。


    而被溫如是一路別別扭扭地拖著帶迴家的莫邪,走到門口就再也不肯往前。等到閑雜人等一離開,他馬上迅速躍上了窗前的大樹。


    溫如是氣急,跳著腳在樹下罵道:“你還真把那棵樹當成你的窩了啊!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敢再隔著窗戶跟我說話的話,明天一早,我就叫人來把這棵樹給砍掉,看你還往哪裏藏!”


    一張剛毅的臉從枝繁葉茂的桂花樹間探出,忿忿然迴道:“昨天晚上你明明答應過我,今天會正常一點應對的,就算你是主人,也不能說話不算數!”


    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麽期待那一刻的,什麽時候裝傻不好,偏要在那個時候!


    他知道她不是別人眼中的那個傻子。


    每當莫邪想起自己當初,傻乎乎地跑上門問她,為什麽所有知道九小姐的人都說,那是一個弱智時,溫如是那似笑非笑嘲笑的神情,他就羞窘得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窗框上。


    後來莫邪終於知道,這叫藏拙。


    每次偷偷在暗處看到她將自己的姐妹們耍得團團轉的時候,他就為自己未來主人的聰穎感到自豪。


    可是賜名禮上不一樣,這麽重要的時候,她居然還裝傻占自己便宜,也不怕溫侯一怒之下就換個侍衛。


    莫邪很委屈,自己刻苦練功就是為的這一刻能夠光彩地站在她的背後,可是她卻將這一切變成了一場兒戲。


    溫如是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找不著一絲人影的枝葉,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是個傻子啊,真正的傻子哪有犯傻還要挑場合的呀。


    要不是莫邪跟她鬧別扭,今天的表演簡直就是堪稱完美,既能讓溫侯喜歡,又能讓他放下戒心,這樣的結果,對於她日後的行動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她訕訕地摳了摳粗糙的樹皮,“那啥,我專門給你準備的劍可是從爹爹那裏求來的一把古劍哦,我還特地在上麵刻了你的名字呢。”如果不是技藝不精,她一定還能刻得更漂亮一點。


    莫邪板著臉垂眸,攥在手中的兵刃古樸厚重,一看就是一把年代久遠的好劍。


    他輕輕彈開劍鞘,劍身烏光黯淡,簡直就是把夜行偷襲的利器,他很喜歡。


    但是當莫邪看到刻在劍脊身上的兩個歪歪斜斜的大字時,剛剛彎起的弧度就凝固在了嘴角。


    原刻著劍名的地方,還能隱隱約約看到被蠻橫劃花的“噬血”兩個古意盎然的小篆。莫邪怒了,沒見過送人禮物還會送得這麽沒有誠意的,她好歹也把原來的名字抹幹淨一點啊!


    片刻之後,守在樹下的溫如是,沒有等到小竹馬的感動,隻等到疾如落雨,灑了她滿頭滿腦的樹葉。


    然後隻見一抹渺如青煙的殘影從樹梢上掠過。溫如是搖了搖腦袋,看著滿地落葉的院子愣了半晌。


    完蛋了,忘了跟他說,那兩個醜得不能見人的字,是她花了大半個月的功夫,辛辛苦苦親手刻的。


    低頭瞥了一眼指尖打起的水泡,溫如是想以頭搶地。這麽好的機會,居然就被她玩脫了!


    溫如是垂頭喪氣地踱迴自己房內,一頭栽在床鋪上,嚶嚶嚶地幹嚎了半天,瞥眼往洞開的窗外一看,還是沒有任何人迴來的跡象。


    她這才泄了氣,卷著被子在床上翻了個滾,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睛準備睡覺,要躲著神出鬼沒的莫邪刻字,熬了幾晚早就困了。


    這下好了,隻有驚,沒有喜了。


    溫如是踢掉鞋子,縮進被窩蹭了蹭。天大的事,等她睡醒了再說,反正莫邪氣消了總會迴來的。


    溫如是苦中作樂地想著,至少他現在敢對自己表示抗議了,也不枉她悉心教誨了近兩年,有主見的男子總是更有男人氣概的。


    房內的女孩卷得像個蠶蛹一般,睡得香甜。


    房外去而複返的莫邪已經氣得內傷,她寧願睡覺都不肯象征性地去找他一下。他落寞地重新躍上窗外的那棵大樹,盡忠職守地守護在院中。


    樹上的枝葉稀疏得有些掩不住他的身形,莫邪鬱悶地想,下次不能再用它來撒火了。


    要不然,晚上就隻能趴屋頂了。


    ☆、第31章 忠記犬養成記六


    “莫邪,你說這些東西要是都賣出去的話,夠我們兩個生活多久?”溫如是盤膝坐在床上,對著滿床的珍玉珠翠挑挑揀揀。


    莫邪從窗外日漸凋零的大樹上躍下,出現在屋內。


    他強忍著不去糾正她不雅的姿勢,垂眸道:“溫府的財物上都有特定的戳記,小姐要是拿出去販賣的話,溫侯肯定會不高興的。”


    “戳記?”溫如是瞪圓了雙眼,“我怎麽沒有發現?”


    “你們發現不了很正常,隻有經過訓練的隱衛才能分辨得出。”要是人人都能看出來,溫侯就沒那麽容易清理不忠的家賊了。


    溫如是無語,早知道這樣,她就不用三天兩頭去搶溫索月的東西了,弄得那丫頭現在一見她就躲……


    她咬牙,幹脆拋開手中的珠鏈,從麵前珠光縈繞的寶貝裏,挑出所有的金銀飾物推到莫邪身前:“那就把這些拿去熔了,全部給我換成銀票。”


    莫邪蹙眉沒有接:“小姐要是缺錢的話,可以向溫侯開口,不用變賣自己的首飾。”


    溫如是揮了揮手,就像在扇一隻嗡嗡飛舞的蒼蠅:“那點哪夠用,咱們以後是要逃難的,錢財當然是越多越好。”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將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莫邪出麵打理,她也不想什麽都瞞著他。


    莫邪很不理解溫如是這種急切的斂財方式,也不懂她為什麽老是說要帶著他一起逃命,但是不管怎麽樣,溫如是都是他認定的主人。


    他將那一小堆飾物打包揣進懷裏,隻要她走的時候也能帶上自己,他並不在乎以後會去哪裏。


    等到莫邪沉默地領命離開,溫如是才將鋪了一床的首飾收進木匣子,隨手扔在梳妝台上。


    今天教養先生已經開始教她們學習房中術了,她才十五歲啊,這個罪惡的世界!


    命運的齒輪已經不可逆轉地開始轉動。要不了多久,溫侯就會為她物色到接手的兵馬大將軍——裴仁青。


    可惜他不知道,裴仁青早年傷了腎陽,根本就不能人道,那人其實不過是當今聖上布下的一枚棋子,隻等溫侯上鉤。


    從她被送出的那一刻起,溫家的運勢就會急轉直下,不出三年,溫侯的死期就快到了。


    如果可以的話,溫如是一點都不想進裴府。能夠由始至終都不碰她一根寒毛,卻還能讓溫侯以為,他對她迷戀甚深,可見這個男人的城府之深。


    螳臂擋車是最不可取的愚蠢行為,倘若不能在事前脫身的話,溫如是會老老實實地呆在裴家,直到大事已定。


    她提起精神,對著模糊的銅鏡為自己打氣。


    明日李雲未又會前去拜訪溫寶儀,溫如是怎麽可能放過這個猛刷存在感的好機會。她拿起台上的木梳,梳理了幾下自己順滑的長發,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神醫李雲未並不像人們看到的那麽溫潤無害,至於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是叛軍之後,又或是明知道,卻也不想開口言明?她真的很好奇。


    第二日,午後的陽光明媚,溫如是算準時間抵達了溫寶儀的流楓院。哪知剛一進門,就在李雲未身邊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男人。


    “這位是……”那人放下手中的茶盞,饒有興趣地瞥著愣在門邊,妝扮清麗的溫如是。


    “小九,你來啦,”溫寶儀微笑著起身,嫋嫋娜娜地行至她麵前,嗔怪地拉起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既然來了怎麽傻站在門口不進來。”


    溫如是懵了,她已經無力吐槽溫寶儀什麽外客都敢放進門,倘若她不是女主的話,恐怕早就被溫侯給打死了。


    如果不是現在三道目光都盯在了她身上,溫如是絕對會立馬轉身就走。少見李雲未一次算得了什麽,提前被裴仁青看上,那才是天大的冤枉!


    “原來這位就是溫家的九小姐,果然是清麗脫俗,怪不得溫侯近來,常在在下耳邊稱讚家有一女姿容過人,堪稱絕色。”知道了她的身份,裴仁青嘴邊的弧度不減,眼中的笑意卻冷了下來。


    他重新執杯,慢悠悠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像眼前是件待價而沽的貨物,“不過,在下好像聽人說起,九小姐天生弱智,傻如孩童,不知道,這個傳言是不是真的。”


    溫寶儀臉色一變,還沒等她開口安撫,溫如是的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淩空指著他的鼻尖開始放聲大哭:“姐姐,把他趕出去!我討厭他,他是個大壞蛋!”她就不信,他真的樂意跟一個傻子表演肉麻的恩愛戲碼。


    裴仁青麵色一僵,雖然上麵有令,讓他在溫家小姐中挑選一個接觸,但是從頭到尾溫侯就隻在他麵前不停推薦自己的傻女兒。


    一個手握兵權的大將軍要去做那等齷齪之事,就已經夠讓他惡心的了,還要忍受溫侯塞過來的一個白癡,簡直是不知所謂!


    裴仁青緩緩起身,一股沙場戰將的氣勢逼人而來。從來沒有人敢指著他的鼻子罵過,有膽子那樣做的人,最後都不得好死。


    “就算是溫侯在此,也沒那麽大的口氣敢將我趕出去,不知溫府是你當家,還是溫侯當家呢?”他語聲低沉,有種毒如蛇蠍的陰冷感,一步步邁近兩個弱質女流。


    “小如不過是一個孩子,將軍出言諷刺本就不妥,還望將軍不要在意小如的無心冒犯。”溫寶儀緊緊握著溫如是的手。


    這人是隨著神醫過來的,爹爹還讓她好生接待著,務必要讓客人滿意,可是卻萬萬沒想到,他會這般無禮。


    溫如是垂下眼簾徑自抽噎著,溫寶儀的指尖緊得泛白。她不由地心中暖暖的,這個女孩,不過隻大她四歲,她明明就很害怕,卻還是堅持沒有鬆手。


    作為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能夠為她做到這個地步,溫如是很感動。


    望著眼前姐妹情深的一幕,裴仁青微微眯眼,抬起右手撫上腰間的佩劍。也許他根本就不用將那個傻子收進屋,給她一番教訓也能探出溫侯的忠誠。


    他要是沒有反心,肯定會跟自己翻臉,如果隱忍不發……


    裴仁青冷笑,大不了自己就說,看上了他嫡親的女兒溫寶儀。


    “裴將軍,”李雲未長身而立,清俊的臉上有一絲不悅,“太過了。”溫寶儀畢竟是自己喜歡的女人,被人這般對待他還不出聲的話,未免會讓她看低。


    裴仁青遲疑了一下,少頃,放開握住劍柄的右手,揚聲大笑:“既然王爺有憐香惜玉之心,裴某就饒她這一次,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言罷,就伸手去抓溫如是肩頭。忽見一道烏光掠過,裴仁青連忙腳尖點地向後疾退。


    溫如是眼前一花,隻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橫劍擋在她的身前,幾縷斷發隨著他的劍勢飄蕩而下。


    莫邪厲聲道:“你敢!”少年語聲清朗,早就不複當初那個公鴨嗓般的刺耳聲音。


    溫如是心道要糟!


    要是隻有她一人,最多隻是受點皮肉之苦,這事就算揭過了。裴仁青不過是借機試探,更何況礙於李雲未的情麵,他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但是莫邪的身份低微,裴仁青要是執意殺他,恐怕為了息事寧人,其他人都不會開口幫他說一句話。


    溫如是一急,掙開溫寶儀的手就撲上去,掛在莫邪的背上放聲開哭:“莫邪,我好害怕,我們迴去吧,我再也不偷偷跑出來玩了……”


    莫邪一身凜冽的氣勢都快要被她搖散了,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麽拖後腿的主人,她簡直就是所有隱衛的克星!


    莫邪強自忍住沒有扒開她緊捁在自己脖頸上的手:“等等……”


    還等個屁啊,現在不逃,等他們迴過神來他就沒命了!沒看到對麵那個混蛋已經開始拔劍了嘛!就算是打贏了,他也得賠命啊!


    溫如是哭得撕心裂肺:“不要!我們現在就迴去!”


    他還沒有砍斷那個男人的髒手,莫邪氣得直欲吐血,狠狠瞪了眼對手,無奈地提氣,背著溫如是就往門外疾掠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拯救男配計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戈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戈子並收藏[快穿]拯救男配計劃最新章節